十九章 凭什么你只要就是你的
宁宁和柳琢春回到小院的时候,城内灯火通明,街道角楼挂满了灯笼,家家户户的烟囱都冒着白烟,年夜饭的饺子正要下锅。“阿春,你肚子撑不撑?”宁宁额发被汗水打湿,黏在脸上,她有些想要扯掉兜帽,但刚抬手就被柳琢春瞪了一眼,只能恹恹地放下。柳琢春抬手帮女孩捋了捋头发,掏出怀里的手帕,勾头熟捻地给宁宁擦汗,唇瓣弯着,有些想笑又故作埋怨:“说着不让你点那么些,不听非要点,点了吃不完吧,偏又心疼那几两银子,塞到扶墙而出,只可谓是自作自受。”“就会挖苦人,你果然不喜欢我了。”宁宁仰着脸给他看,嘴里惯会倒打一耙,吃准了柳琢春偏疼自己。擦脸的帕子轻轻扔到她脸上,带来一阵少年身上的冷香,柳琢春冷下神色,睨着宁宁道:“我不心疼你?我不心疼你做什么天天陪着你在京城里闲逛,又做什么给你梳发穿衣伺候吃饭还得半夜带你去医馆去拿消食的药丸?我只差没有盖上一方鸳鸯帕嫁给你帝王家了,你还想我如何?”“没有......如何.......”宁宁心虚地低头,尤其在阿春提到嫁给自己时,心头微微抽痛了一下,难过的情绪又返上来。如果能娶阿春就好了,宁宁想,她一直都喜欢温柔又会读书的男孩子,从前在自己的世界里,因为生病从小辗转在各大医院,很少接触过同龄的孩子,学习也从未系统地学过,每次都是在各个班级逗留几个月,就又要因为看病离开。所以也从来没有熟悉的老师和同学。但宁宁知道,在爱情故事里,青春校园最常见的示爱模式就是给喜欢的人讲题。宁宁也幻想过班级里学习好长得又好的男同学,会用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敲下自己的脑袋,红着脸但又故作严肃地说:“别看我了,看题。”只是宁宁没有坚持到校园故事的开展,她的病最终还是恶化,死在了困着自己十几年的病房里。或许是年纪小,也或许是接触到的人不多,宁宁没什么遗憾的,只是想着,下辈子能做个好学生,在作业本上赢得很多很多小红花盖章,遇到一个能分享零食的同桌,喜欢一个声音好听又会讲题的男孩子,这样就是很好很精彩的一辈子了。但宁宁没想到,命运给自己安排的故事实在精彩过头了。一双温凉柔软的手摸了摸宁宁的脸颊,原本冷着神色的柳琢春见她低头沉默,心揪了一下,又忽然软得装不出冷艳的模样,弯腰将宁宁拢进怀里,柔软大氅裹着他,也过着她。风雪都绕过这对小情人,多智近妖的少年不战而降:“你不是最会哄哥哥了,这次做什么装傻?”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春想要我怎么哄?”宁宁脸埋在他怀里,双手轻轻搂着少年的细腰,齿关颤栗,忽而生出一股将他拦腰折断,像是折翅的蝴蝶,将他封存在自己最爱的诗集里。“你知道的,宁宁,你一向最会的。”柳琢春低头,温热的呼吸交缠,他的脸颊轻轻蹭着宁宁,唇瓣擦过她的下巴。目光追逐着少年润泽而艳丽的唇瓣,宁宁攥紧手指,背后又生出一层细汗,她不能吻他,但她又这么喜欢他。“阿春,我真的可以亲吻你吗?”宁宁的声音有些颤抖,她问着柳琢春,其实问的也是自己。一定要亲他吗?甘愿承受系统的惩罚,值得吗?“只能你能亲吻我,宁宁。”嫣红的唇瓣又勾出笑,少年亲昵地摩挲着宁宁的后颈,他像一朵艳丽的海棠,完全地朝着女孩张开花蕊。战栗的眼睫垂落,宁宁吻住了柔软的唇瓣,她脑海中烟花炸开,世界绚丽而轰鸣。一定要亲他呀,因为这一刻的宁宁最爱他,而她心爱的少年,也正祈求她的亲吻。唇齿纠缠的兴奋传遍全身,宁宁战栗着,随后识海里是刺耳的警报,电流顺着无情的电子音,从宁宁的耳朵里往全身蔓延,她吻住少年的力道加重,最后唇齿间漫出铁锈的味道,宁宁猛地后退,重重摔到雪地里,喉中腥甜被她强硬咽下。望着满天绚丽的烟火还有扑到自己身上,唇色艳丽但表情紧张的少年,宁宁又大笑起来,清脆的声音揉在远处的鞭炮声中,她牵住柳琢春的手,吻了吻少年的指尖,说:“还以为有多疼呢,原来就这呀,上一辈子我受得多了,这辈子,居然还能亲到大美人,真是赚翻了哈哈!”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除夕夜宁宁疼晕了过去,她不记得柳琢春是怎样在雪夜里一步一步背着自己回家,也不知道那一晚少年对着镜子,偷偷将守宫砂勾勒成她喜欢的樱桃的模样,只可惜,她蒙头大睡,生生错过了一番好春光。再醒过来,柳琢春坐在屋内看书,炉子里烤着蜜薯和板栗,他在炉火上温着八宝粥,见到宁宁顶着乱糟糟的头发从被窝里爬出来,于是就自然地走到床边,温凉的手掌揉了揉女孩被闷得滚烫的脸颊,唇畔不自觉溢出笑,他说:“往常总是听你口舌逞能,以为该是怎样的风流浪子,谁又想,只亲一下便混过去,往后若是真嫁给宁宁,洞房花烛夜,难不成要在太医院里办?”“唔,这些事情,谁知道呢,太远了,想不到.......”宁宁含糊地糊弄过去,将脸埋在阿春的怀里,嗅着少年衣襟处的冷香,有些上瘾,忍不住扒开他的衣领,吻了下他雪白精致的锁骨。柳琢春身子颤了一下,合上眼,睫羽剧烈地战栗着,但他始终没舍得推开宁宁。没有办法,他实在是喜欢她,所以这些日子,柳琢春有意无意,不停说要嫁给宁宁。是的,嫁给宁宁,嫁为托付和奉献,是之子于归,宜室宜家。柳琢春最擅经史子集,更熟知三纲五常。但他心里的宁宁,跳脱在世俗之外,所以,喜欢着宁宁的他,当然也不惧世俗,柳琢春只要和宁宁在一起。早饭只吃到一半,柳府的人就来请大少爷回府,毕竟再怎么不受宠,柳琢春对外仍是柳家嫡长子,在新年家宴,各方往来,还是得他这个长子来撑场面。柳琢春夹了一块红糖糍粑放到宁宁面前的骨碟里,搁下筷子转头望向门口的家仆,蹙眉思索良久,不悦地问:“就不能说我身体抱恙不便见客吗?”“阿春,半年前琼林宴你大放异彩,当然会有很多权贵想要和你结交啊,我觉得挺好的,你应该去。”宁宁嘴里嚼着糍粑,说话含含糊糊,但是却伸手捏了捏少年的腕骨安慰。指尖微蜷,柳琢春忽而觉得心头沉闷,目光落在宁宁脸上,眼尾盈盈润出水红,他问她:“可是我想和你待在一起啊,你就不想一直和我待在一起吗?”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春,你生气了?”宁宁咬着蟹黄包,有些惊讶地看着阿春,抬手擦掉他眼尾的泪水:“只是分开一阵而已,你做什么又哭。我们又不是不能再见面了。”“你就会拿话哄我。”柳琢春别过脸,声音闷闷地,手指紧紧攥着衣袖,斟酌了许久,终于还是咬唇将心里的顾虑问了出来:“我同你在一起,一向都是没名没分。宁宁,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你还小,不懂所以没有告知长辈的意识。但我想着,你既要同我好,就应该让旁人知道,我是你的人,我是宁宁小殿下预定好的驸马。”手指战栗地抚上宁宁的脸,柳琢春说着掉下一串眼泪,所有的不安与惶恐都在离别时倾泄了出来:“宁宁,你若是真的喜欢哥哥,就别让我再害怕了,好不好?”好不好?宁宁抬眼看着清艳润泽的少年,他真好看,她真喜欢他。如果可以,宁宁恨不得现在就和他成婚,就在这个小院,只有他们两个人都成。少年夫妻,自证于天地,他们的姻缘就该是长久美满。但很可惜,宁宁知道故事的结局,也知道冥冥之中的命运已经开始苏醒,她清醒地看着这抚春小院的一切,都和他们年少的欢喜一样化为齑粉,扬沙于狂风,宁宁怎么可能抓得住。“我没有想让你害怕,阿春,你在京城里,就只见过京城的花,你还没有看过雪山和江南呢,你太年轻了,不要去明日的困苦,只要今天很开心,那就值得很开心,是不是?”宁宁抓着他的手解释,但很显然,这苍白的答复并不为他所接受,甩开宁宁的手,阿春的指尖用力嵌进手心,血色的月牙洇出暗红。他起身,甩袖要朝门口走时,却又忽然停下,扯过半边身子,眼尾泪痕半干,目光偷偷纠缠着宁宁,忽然笑问,近乎自嘲地说:“宁宁,你若是只求和哥哥一日的欢好,那我断不给你。你知道的,宁宁,我等着你呢,我等你来买断我这一辈子所有的欢好。”家仆跟着大公子走到巷子口,上马车时,还未伸手去扶,大公子腿弯一颤却跪到在雪地里,掌心的血珠蜿蜒出星点梅花痕迹。家仆慌忙去撑起大公子,这时才发现少年脊背单薄,竟然连个披风都没有穿便负气走了出来。他印象里的柳琢春是个沉默又好说话的漂亮主子,为了一个空口承诺咄咄逼人,倒是第一次见。其实京城富贵人家,成婚之前爱玩都不算什么的,大家族子弟谁还没有几桩风流韵事。只不过,没见过像大公子这样恨不得折进去半条命的。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见过国公府的世子吗?”柳琢春被家仆从雪地里扶起来,他勉强撑住身子,却忽然自言自语般问起来。“小的之前陪老爷参加宴席时曾经见过一次,是个金贵的主。”家仆斟酌着回答,不时看向大公子,观察他的神色。但见大公子透白的脸色逐渐灰白,但是眼底却潋滟出幽深的暗光,他蓦然笑了,露出橘子核似的牙尖,“是吗?那也怨不得太后会挑这个一个妙人给宁宁呢,还真是一片拳拳爱子之心。但可惜.......”可惜宁宁不爱他,宁宁喜欢的是我。堆叠的云层又开始飘落雪花,柳琢春发丝黏着碎白,他想起昨晚那只信鸽特意送来的信,还有那朵江南的黄梅。柳琢春心底妒火灼灼,他无法具体概括这种心情,但下意识的,如果可以,柳琢春想要揪着那个世子的头发将他拖到雪地里活活冻死。不是喜欢朝着别人的爱人示爱吗?不是喜欢浪荡着言语勾引别人的爱人吗?不是别有用心就会装病讨别人爱人的可怜吗?那就成全你吧,褚慈河,去死!!!至于宁宁,她又能有什么错?她只是心软,只是年纪小不辨是非而已,没关系的,这对柳琢春来说都没关系。他能交给她,她可以做他的爱人,他的学生,他的执着的一切和善恶的标准。宁宁不会有错,他的喜欢,就是女孩的免死金牌。所以,那些通往美满的阻隔,都是别人的错,比如说褚慈河。悄悄解决掉,柳琢春想着,抬起白皙细长的手指捻碎一片雪花,唇畔弯弯,他温柔笑开。他们之间的腌臜事,又和宁宁有什么关系呢。她永远干净,她是他的祈愿与神谕。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信确定是送到了柳公子手里?”江南是个艳阳天,褚慈河难得有兴致去街上吃茶,慢悠悠徜徉着暖黄的光线里,他皮肤白得近乎透明,笑眼弯弯地问着身后的暗卫。“是的,按世子的吩咐,没有惊动宁宁殿下,柳公子也没有和小殿下说。”“果然,我们想到一块去了。”褚慈河走进茶馆,挑了靠窗的二楼雅座,捏起一块香芋糕,想到是宁宁爱吃,下意识想要放回去让人打包,但放到一半,又想起宁宁此刻还在京城,便兴致缺缺地咬了一口,然后便没有再动,只是不时品一口茶。“对了,我那好弟弟也喜欢吃点心,打包回去给他吧。”褚慈河发着呆,却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眼尾一样,小狐狸一半狡黠地笑开。暗卫微怔,而后跪到地上,请罪:“世子恕罪,是属下看管不严,他,逃回京城去了。”“回京?”褚慈河装作惊讶的样子,仿佛人不是他放走的一样,手指碾碎糕点,他望着窗外被切割的阴暗交界处,喃喃道:“真羡慕他这么蠢啊........”迟影,你是不是以为,宁宁也和我们兄弟前十几年拥有的一切一样,只要你喜欢,就都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