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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她是骗子

    琅西园将要举办的雅集请柬是礼部特制的玉佩—归贤令,几日前,经皇帝准许,归仙令已经陆续送到朝中重臣府邸,而且另有五十枚在市面流转,有价无市,供平民富商抢夺名额。雅集论道认玉不认人,多有闲人猜测,圣上此举,应是为了提拔寒门士人,用以桎梏世家大族。“阿春,半月后的雅集,你要去吗?”宁宁扯着柳琢春的衣袖,一边抬脸去瞧他的耳洞长好了没,一边笑着问他,露出被染得微微紫的贝齿。她在等柳琢春下学的时候买了捧桑椹,仲夏正是熟透的时节,果子红紫之间透出颓败的黑,汁水充沛,清甜里还带着点酸,愈发可口起来。“每位官员家里至多也就送了两枚玉佩,父亲他要领着兄长去,自然是顾不得我。”柳琢春微微弯腰,几缕青丝从发髻里散落,粘在颊边。“宁宁,桑椹吃多了会上火的,你怕不怕流鼻血?”从衣襟里掏出贴身的手帕,他蹙眉担忧地一点点擦掉宁宁边紫色的汁水。青色的帕子染着小公子身上的香,宁宁咂摸了几下嘴巴,将手里的桑椹递出去:“我怕看着阿春,看多了才容易流鼻血呢。”宁宁不怀好意地抿唇笑了,柳琢春瞧着她乖巧的一张脸,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霎时春色开满脸颊,薄薄的耳垂也红透了。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哪里学来这些不正经的话?”小公子无可奈何地嗔了眼宁宁,素白的指尖捏起桑椹,汁水微微渗出,艳丽的紫和冰冷的白,颜色对比很是分明。【调戏男主被骂,今日份舔狗任务完成,舔狗值+20,恭喜宿主,请继续努力!】系统提示音猝不及防,宁宁愣住了,心想,好家伙,你们人工智障果然不懂什么是欲拒还迎的推拉……不过既然完成任务,宁宁兴趣也就淡了下来,傍晚还有些闷热,夜市的小摊贩们起锅开始做生意。她视线被吸引到临街烤肉的炉子上,于是随意将桑椹推给柳琢春,笑嘻嘻道:“宁宁说的可都是真心话,哥哥怎偏不信呢?”早就注意到宁宁目光的转移,柳琢春含着颗桑椹,she尖的酸和甜互相斗争,最后只化成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他牵着宁宁走到烤肉摊子坐下,濯风漱雪的清冷玉面浸在油烟里,垂首为宁宁烫瓷碗和茶杯时,竟显得温柔又居家。“阿春,阿春,你到底信不信我说的话?”宁宁被他这副温顺的样子取悦到,扯住柳琢春的袖子一直追问。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动作依旧不疾不徐,柳琢春抬手叫住老板,点了些肉串和包子。做完这些,小公子才侧目骄矜地觑了一眼宁宁,冷漠的丹凤眼半敛着,玉白的脸颊线条流利,映衬着一只沁红的耳垂。宁宁忽然有些真切地领悟到舔狗的心理了。“嘴里嚷着喜欢哥哥,眼睛却粘在那肉串上拔不下来,哼,哥哥若是信你,以后只怕有的要哭。”柳琢春伸手捏了捏宁宁的脸,这年纪的小姑娘脸颊都是堆着些肉的,圆圆软软,不显得肿,反倒勾的人手痒。“食色性也,哥哥和肉串我都想要嘛。”小公子的指腹柔软微凉,宁宁仰着脸,觉得很舒服,便冲他一直笑。滋啦一声热油出锅,粘腻的夜风混杂着各种香味吹拂过来,柳琢春微微滞住呼吸,心头被宁宁的目光撞得一疼。她或许只是无意一句话,但却惹得柳琢春忧喜参半,咂摸过酸又咂摸一遍甜。他想要宁宁别这么贪心,只要哥哥一个罢。但偏又舍不得教她失望伤心。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柳琢春目光煎熬起来,抬手又揉了揉宁宁的脸,这次更轻了,像一阵风拂过。“真拿你没办法,宁宁,你要什么,哥哥哪里舍得不给?”宁宁的胃口比一般女孩子要大,吃了三四个烤包子后,被柳琢春捏着脸灌了一杯凉茶,然后又去抓桌上滋滋冒油的肉串吃。京都女儿们好洁,兼之保持体态,多半不食辛辣油腻之物,至多也只是买点果子点心当做零嘴,哪里有宁宁这样坐在街边吃的满嘴流油的小姑娘?柳琢春有些担忧地拿着帕子给宁宁擦嘴角的油渍和孜然,被她扭头躲开,长尾微蹙,冷淡的丹凤眼里更添了些愁绪:“宁宁,姑娘家这样吃被旁的看见会笑话的。”“我又不吃他们家的粮食,为何要管他们如何地看?”宁宁挣开一臂距离,微恼地瞪着柳琢春。见少年一张淡漠无心的脸又露出软弱而不自知的神情,心里烦躁更甚,宁宁将肉串全甩回盘里,一言不发地起身去水池旁净手。回到摊子,宁宁准备付钱时,便看到柳琢春已经打点好了,一个人垂头站着,在闷热的暑气里露出一截雪白清爽的后颈,一手捧着她的桑葚,一手拿着用油纸包好的肉串。宁宁脚步顿住,后知后觉有些悔意,就像和妈妈吵架吵到一般,看见妈妈伤心流泪时一样懊悔。“阿春......”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没什么底气地喊了小公子一声,而后又看到他抬头时湿润红透的眼尾,懊悔愈发浓烈。宁宁提着裙子一口气跑到柳琢春面前,揪住他的袖子讪讪地唤他:“哥哥.......我以为哥哥嫌弃宁宁不规矩,所......”“我如何会嫌弃你?”柳琢春反手紧紧攥着宁宁的手腕,长尾微挑,眼神脆弱中又透出惊怒:“这街上来来往往那么些姑娘,哥哥怎么不追着她们身前身后地叮嘱?”宁宁无措地望着柳琢春,气势愈发低微,眨了下眼睛装可怜道:“哥哥,是我不好,你原谅宁宁这一回吧。”“你......”柳琢春眼皮上的红还未褪完,心里仍酸涩难挨,但垂眼看着宁宁可怜的一张脸,最终只能痛苦地叹息一声,像是灵魂深处里发出的一样。“宁宁,你这一颗心,往后多体谅体谅哥哥罢。”他又捏了捏小姑娘的脸,骄矜冷淡的眉眼间,神情几乎称得上软弱乞怜了。自从在烤肉摊吵架又和好,宁宁已经将近四五日没有现身。柳琢春不知道是否宁宁是被宫里的事物绊住了脚,还是彻底厌烦了他的古板无趣,不想再见他了。后一种猜测随着时间的推移,几乎成了小公子的噩梦,每每冷汗连连地惊醒,他望着窗外惨白的月光,都觉得宁宁再不来看自己,他就要变成一寸一寸的月光碎在夜风里了。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照旧地上学下学,除了愈发的冷淡寡言,几乎看不出丁点异常。江城好奇地问过几次宁宁,但得到柳琢春冰刃一样的眼神后,也就识趣地不再出声。只不过某一次江城看到小公子孤身走进国子监临街的夜市里,明明一身纤细寂寥的冷意,却又在一个个小摊前停停站站。他看到他走进果脯店里,仔细挑了好几种坚果和糖渍梅子,油纸包了后捧在手里。少年周身的冷淡都被这一捧果脯给融化了,半垂着眼睫时,似乎已经可见日后为人夫为人父时该是怎样的温柔绮丽。江城不由地愣神了,而转眼间,小公子的身影已经彻底湮没进烟火人群里。他也跟着进到那家果脯店,在一群小姑娘好奇的注视下,红着脸挑了和柳琢春一样的果子。他偷偷拿回家尝,甜得皱眉,像是姑娘家爱吃的口味。在柳琢春快要将夜市上所有小吃都买过一遍时,宁宁终于又出现了。她悄无声地出现在学堂的后门,穿着素净的墨绿鹤纹外衣,半挽着头发真像个白净的小公子一样。“后非民罔使;民非后罔事......”夫子沉闷的声音仍在孜孜不倦地论证着君与民,柳琢春却若有所感似的回头,眼里只看到了长久来蹂躏着他一颗心的宁宁。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攥紧书页,张了张却不知如何开口,指尖逼出一点惨淡的红。“夫子,我来陪褚慈河上课。”宁宁有些羞赫地笑着,脚步却是大大方方地迈进来。她走进了,也看到了激动的江城和冷淡着一张脸的柳琢春。她朝他们弯眸笑了笑,没什么区别,一样的礼貌且有礼。指甲抠破了书页,小公子指尖唯一的红也褪色了。他的噩梦成真。褚慈河是英国公府的嫡子,出生便被赐封为世子,父亲叔伯战功赫赫,乃是真正金镶玉缀的公子哥。不过因为英国公夫人在怀着褚慈河时,曾追随英国公北上伐虏,动了胎气,使得褚慈河自小体虚多病,数不尽的名贵药材吊着,才养到现在。夫子约莫是见惯着了这个金疙瘩在课堂上打岔,清了清嗓子,灌口凉茶,只当不曾看见宁宁。“派去接你的小厮说你睡到好晚才出宫,你昨晚又在偷看见不得人的东西是不是?”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褚慈河原本懒洋洋地半支在桌案上,见到宁宁才坐直了身子,微微往窗边侧了侧,腾出些位置让宁宁跪坐在身边。“你还说?昨晚不是你缠着我非要讲到第十六回?不然我早歇下了,怎么会被皇奶奶骂?”宁宁瞪了褚慈河一眼,手抬起来想推他一下,但瞧着少年苍白消瘦的面容,又不忍心地轻轻落下,捻掉他肩头的一根发丝。“世子,你到底还要不要知道偷了袈裟的熊罴怪被谁给收伏了?”“你就会拿着个威胁我。”褚慈河嘁了一声,又懒懒地枕着胳膊趴到课桌上。他侧脸仰着宁宁,树荫过滤后的阳光照得苍白的皮肤下青紫血管若隐若现。宁宁得意地挑眉笑笑,伸手捋顺他背后的乌发,弯腰也伏在课案上,两人面对面,低声不知在说什么。“宁宁,你怎么和褚世子认识的呀?”一下课,许多同学都围到宁宁身边,国子监本来就鲜少有女学生,更何况是宁宁这样乖巧又大方的可爱姑娘。江城仗着一碗冰雪小圆子的交情挤在最前面,扒着宁宁的书案,他实在疑惑地问。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在书局遇到了褚慈河,他正好在挑书看,我就给他推荐了几本,慢慢我们就玩到一起了。”骗子。听着宁宁语气自然的回答,柳琢春忽而冷嗤一声,自眉梢到眼尾染上一层凛冽的寒意。他日日都去宁宁常待的书局,可老板说许久不曾再见宁宁去过。柳琢春不想纠结宁宁为何要说谎,他孤身坐在人群后面,指尖挑起一枚红玉坠子,比到耳垂上,用力一勾,快长好的血肉又被破开。透白的耳垂噙着血,摇摇晃晃坠着一滴血玉,就像他的泪一样。柳琢春终于起身,仔仔细细抚平衣袖上的褶皱。他遥遥望着人群中央的宁宁,像抹破碎的惨白月光一样悄无声息地走近。也不同别人去挤,小公子就站在了宁宁抬头就能看见的地方,素白指尖挽起耳边的青丝,一颗血玉坠子摇晃在宁宁眼里。像颤抖的祈求,小公子眼睫湿透地弯着唇笑,尾调叹息地说:“宁宁,你不来看哥哥,哥哥的耳洞便又要流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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