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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计江淮和李匙再年轻几年,那么这场真挚的告白可能会让两人迸发出新的可能,可如今他们已经有各自成型的人生道路,两条截然不同的路是不可能融合的,只能在机缘巧合下稍微汇合、同行,而后又会一往直前向应有的终点而去。计江淮静静地与李匙对视,李匙也勇敢而坦然地望向他,两人的样貌和性格都与学生时期变化颇大,时过境迁,物是人非,那心底里藏着的真情却永恒不变。很快计江淮忍不住先笑了起来,李匙也露出了羞涩的笑容,他们都明白这场真心吐露得太晚了,说出来也只是在给遗憾的青春画一个完结的句号。李匙舒了一口气,仿佛在欣慰自己终于能勇敢说出一直想要告诉计江淮的话,他没有对计江淮的反应作任何期待,他只是单纯地想说出来,让计江淮知道有人在十年如一日地暗恋他,李匙只不过是在满足他自己的个人愿望而已。时间太久远了,李匙只记得自己是因为计江淮的脸蛋才对他产生好奇心的,计江淮长得不差,性格也不算很坏,只是那时候的学校氛围太极端了,一间唯成绩定论的重点学校是不会允许计江淮这样的差生出类拔萃的,计江淮的成绩不好,迟到早退,旷课辍学,光是其中一样就是那群书呆子们无法想象的叛逆,又加上老师的奚落、家长的嫌恶,学生们又是容易被撺掇的,他们抱团唾弃着计江淮,将计江淮当做学业重压下的发泄物,仿佛憎恨和瞧不起他就能让自己挤出努力学习的动力。可李匙很佩服计江淮,觉得他很潇洒自由,那时候他们早上六点就要起床背书,而计江淮会一直睡到中午十二点才来学校,上没几节课又趴桌子睡觉,他的桌子上没放什么书,桌面宽阔又干净。晚自习大家都在争分夺秒埋头写作业的时候,计江淮会悄悄从教室后门溜出去,巡班的老师知道他是有名的差生,便对他见怪不怪,他会背对着寂静而明亮的教室,一个人仰望着教学楼间的夜空,他那样特别,又那样孤独。李匙觉得计江淮很帅,同时又被计江淮身上的落寞和脆弱所吸引,李匙对他的好奇心逐渐深化为爱慕,到最后李匙不敢直视他,一跟他对视便会面红耳赤,于是只敢躲在一旁偷偷看。李匙知道自己是天生的同性恋,可那个时候同性恋比考不上大学还要糟糕,李匙不敢暴露丝毫,他明明有机会跟计江淮交好,可他的胆怯让时光对他失望,不久之后计江淮便辍学离开了,李匙再也没有机会了。之后李匙顺利考上大学,在大学里他放开了自我,他通过网络交往了几任同性恋人,还接了sm兼职赚钱,他的调教技术日渐熟练,他便把过程拍成视频发在网上,渐渐地他积攒了名声和粉丝,开始有人邀请李匙去参加小众圈子演出,又后来他被大老板相中,在大学毕业后他便被引荐进入了冥塔,他没想到能在冥塔与计江淮重逢,但他高兴没多久就发现计江淮完全不记得他了,计江淮被摧残得不成人形,仿佛李匙再多说一句就能让他支离破碎。话说到这里的时候,桌上的肠粉没有那么烫了,计江淮拆了一次性筷子开始吃起来,这肠粉嫩滑鲜美,鸡蛋、碎肉、生菜与通白的肠粉融为一体,粉片轻薄柔韧,一咬即碎,每一口都富含食材的鲜甜,秘制的酱料又提升了整体的香味,计江淮大口大口吃了很多,感觉比之前吃过的所有肠粉都要美味。计江淮快速吃光了整盘肠粉,他最后吸了一口豆奶,奶足饭饱。计江淮想起还有一些事情想问李匙,他说:“你知道冥塔被烧毁的事情吗?“李匙警惕地望了一眼店外,他又凑近计江淮,压低声音道:“我试过给之前的同事发信息,但他们全都好像失踪了一样,没有一个人回我。”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李匙告诉计江淮,冥塔里的工作人员是不允许随身携带私人手机的,他们的手机都会被上级收走统一管理,外人给机主发的消息会先被上级审核,在审核通过了之后才会将信息转告给机主本人,机主回复的内容也需要通过审核才能发出,从审核告知到机主回复有数天的时间差,李匙在冥塔火灾发生后不久就给信任的前同事发了信息,信息的内容藏了暗号,表面上看只是平平无奇的慰问,应该能骗过上级审核的眼睛,但一直到现在大半年过去了也没有收到任何回信,要么是上级审核没有通过,要么就是所有手机都在火灾里被烧毁了。没能了解到冥塔烧毁的细节让计江淮有些失望,但能知道这些信息就已经很有收获了,他看了一眼时间,想起乌以沉还在医院里吊水,说实话他有些不想回去,但就此销声匿迹又太便宜乌以沉了。计江淮起身跟李匙说:“乌以沉还在医院里打针,我是说肚子饿才跑出来见你的,我得赶紧回去了。肠粉和豆奶一共多少钱?”李匙摆摆手说:“不用给了!这是免费请你吃的,你要是喜欢吃你就多来,下次也请你。”李匙的笑容是真的很开心,计江淮有些不好意思道:“那真是谢谢你了。”计江淮前脚刚走,李匙就在后面跟计江淮说:“你要是没地方去了,可以来我这里,我这里随时都欢迎你!“计江淮回首跟李匙道了别,计江淮是相信李匙的真心的,但是多年的谨慎让他还是保留了一丝疑心,万一李匙的话里有夸大的成分呢?计江淮谁也不想完全相信,他需要从乌以沉口里确认真相。回到医院的输液厅,计江淮一进门就闻到了一股熟悉的血腥味与呕吐物味,在人群中还有两名保洁员在用消毒水拖地,计江淮走近一看,却发现乌以沉不见踪影,而乌以沉坐的位置多出了几十个沾满黑血的纸巾,计江淮赶紧去问清洁员发生了什么事,清洁员皱着眉头说:“刚刚有个男的在这里吐血,被医生拉去抢救了,那血吐得满地都是,真吓人……”计江淮赶紧冲去了急诊室,他在急诊室的床上找到了奄奄一息的乌以沉,乌以沉的脸色苍白,嘴角还有未擦干净的血痕,他的衣领被血染得通红,身上散发着浓郁的血味,计江淮问他:”这是怎么了?怎么又吐血了?“一旁的医生告诉计江淮:“你朋友刚才吐血了,吐得很严重,情况不容乐观,你现在赶紧带你朋友去做个检查,我估计……“医生没有把剩下的话说完,凭借多年的胃病诊治经验,医生已经在心中对乌以沉的病情有了大概的结论,但他不能在病人面前把话说死,他便换了个后续:“……你赶紧去吧,不能再多耽误了。”自从开始治疗,乌以沉每天按时吃药,按时休息,按理来说病情应该有所好转的,但现在病情反倒加重得更加严峻,那不是代表药没用,而是说明乌以沉已经到了吃药也不能变好的程度了,一具破破烂烂的身体,本来维续日常的喘息就已经耗尽全力,现在还要挤出更多能量去代谢药物,药物无法发挥出应有的效果,只能沦落为加重代谢的累赘。计江淮带乌以沉又做了一次胃部检查,检查结果显示乌以沉的病情变化得很快,一个月前他的病情还可以制定治疗方案,可现在他的胃壁已经溃烂得回天乏术。天寒体弱,化疗和药物副作用又加重了乌以沉的身体负担,乌以沉现在已经很难再从治疗中获益,医生建议乌以沉先暂停治疗,把重点放在提高身体素质上,不然照这样下去,乌以沉的免疫力会逐渐衰弱,在正常人眼里不值一提的小感冒放在乌以沉身上都可能扩散成极为危险的重病。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连串的检查让计江淮无法停歇,从医院回去的路上乌以沉更是累得直接昏睡了过去,计江淮没法在这种时候质问乌以沉过去的真相,这可真是太不巧了,计江淮只能先把往事放在一边,强迫着自己先将乌以沉安稳地送回家。送乌以沉去床上休息之后,计江淮取出了杂物房里的行李箱,他慢慢收拾着能带走的行李,他以为自己在乌以沉身边待了这么多年,行李肯定会很多,但收拾到最后才发现很多东西都是乌以沉送给他的,真正属于计江淮的东西少之又少。最后他收拾了一些洗漱用品,放了几件衣服,还将泡泡的骨灰罐用厚衣服裹好放在了行李箱的最中间。夜色渐浓,计江淮在房子里来来回回地走,确认着还有什么他想带走的东西,最后他合上了行李箱,将行李箱放在了鞋柜旁。第二天清晨,乌以沉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他没有摸到枕边人的温度,昨晚也好像没有感觉到计江淮上床的动静,乌以沉有些慌张,他艰难地从床上坐起来,刚一起身,他便感觉天旋地转,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悸痛,他扶着墙壁走到客厅,看见计江淮正坐在沙发上发呆。乌以沉松了一口气,他慢慢坐在江淮旁边,计江淮侧望着阳台外面晴朗的天,不知道已经坐了多久了。乌以沉问他:“你昨晚没有上床睡吗?”计江淮没有回头,他说:“医生说你的命不剩半年了,趁早处理后事比较好。“虽然乌以沉早已对自己的命数不抱希望,但在直白地听到治疗失败的结语后,他还是有些愕然,他慢慢摘下了自己的帽子,他的头发已所剩无几,摸上去的手感就如同光头,他失去了头发,还吐了无数次,整日整夜因为疼痛而无法安宁,最后只落得节哀顺变的结果,乌以沉有些迷茫自己忍受痛苦是为了什么。乌以沉虚弱地靠在沙发上,他失望地叹了一口气,泄气道:“就这样吧,我的命就到这里了,可能这就是我的报应吧。”计江淮没有回应他,乌以沉继续说:“以前翟高武还在的时候,我就跟他约定过,要是哪天我们得了重病,治病会遭罪,活着也遭罪的时候,我们就痛痛快快地走。一方死了,另一方要尽力地帮对方照顾好重要的东西,那时候我还没遇见你,翟高武也还没有结婚,翟高武最看重的是他那恶心人的收藏品,我最看重的是我那小别墅。可现在翟高武死透了,他那房子被家里人收走了,那堆见不得人的藏品也都被清理了;而我的小别墅被烧毁了,什么都没剩下。”乌以沉转头看向计江淮,计江淮依旧在望着阳台外面的天,乌以沉跟他说:“要是我死了,我就把所有东西都留给你,你带着那些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每年能给我留一炷香就够了。”乌以沉变了,之前他拼了命想要在计江淮的记忆里活下来,可现在他知道自己大限将至,连站立走路都气喘吁吁的时候,乌以沉感受到了深深的无助感,他知道不管他怎么做都没法强行留住计江淮,他做不了强硬的动作,说不出严厉的话,他有些后悔了,要是当初对计江淮好一些,是不是就能被计江淮记得久一点?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乌以沉用力挪动身体靠近计江淮,他的手臂肌肉变得孱弱,连半米不到的挪动都让他大汗淋漓,他伸出手,想要触碰计江淮的衣袖,他说:“我会把所有钱都给你的,你最后再陪陪我吧,就当是我雇你当护工……”“我不要你的钱!”计江淮脱口而出,他用力甩掉了乌以沉的手,乌以沉的手被砸到了沙发上,柔软的沙发撞得他手背生疼,乌以沉脸上出现了惊愕,他没想到计江淮会这么厌恶。乌以沉收回了手,他继续呢喃道:“就算你不要我也会给你的,我只能给你了。我爸妈都还在监狱里,我也没有能托付的亲戚朋友,我知道你恨我,不管你要不要,这笔钱都会在你账户里放着的,你要是讨厌就拿去捐了吧。”计江淮终于转过头来,他怒目圆睁,质问道:“我要的是这些年来的真相!还有什么是你没有告诉我的?趁你现在还能说话,全都坦白了吧!”乌以沉愣住了,他收起了话语,脸上尽是心虚和犹豫,计江淮扯起自己右腿的裤脚,他指着那仿生的塑料义肢,说:“我的腿是怎么被截掉的,你就没有什么要跟我解释的吗?”乌以沉有些惊讶,一直以来乌以沉都让计江淮认为是左丘章一主持了截肢手术,可现在计江淮分明已经知道截肢手术的幕后真相其实是乌以沉了,到底计江淮是怎么查清楚的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可能是乌以沉最后一次坦白从宽的机会了。乌以沉勉强列出了一个苦笑,他小心翼翼地问:“我告诉你了,你会离开吗?“计江淮斩钉截铁道:“会。”乌以沉还在笑,但他的笑容变得很难过,他斟酌着回忆过去,笑容逐渐落幕。乌以沉的声音沙哑,他说:“当年你失踪之后,我去找左丘帮忙,左丘告诉我,在你的右腿里埋了定位器,我们就是靠定位器找到你的。你回来了之后,我就让左丘把你的右腿截掉了,为的就是让你没法再离开我……“乌以沉简单地说完了前因后果,乌以沉的一己私念让计江淮永远地变成了残疾,只是为了一个可笑又幼稚的“不再离开”。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乌以沉最后看到的是计江淮挥过来的拳头,计江淮将乌以沉压在身下狠狠地打,拳头砸在乌以沉的鼻梁骨上,乌以沉破裂的鼻腔血管飚出了鼻血,计江淮没有停下,他继续用他那愤怒的、憎恨的、痛苦的拳头殴打着乌以沉,计江淮揍得很痛快,将所有未能骂出的脏话化作坚硬快速的拳头,乌以沉被他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乌以沉的鼻血和断裂的牙龈血溅在计江淮的拳头上,计江淮对着他哭喊,那震耳欲聋的怒吼穿透了乌以沉的耳膜,因为剧烈的疼痛和撞击,乌以沉产生了严重的耳鸣,尖锐的嗡鸣声让他听不清计江淮的骂声,他的眼睛被打得充血,眼皮发肿,他也逐渐看不见计江淮的样子。计江淮揍得双手发酸,他的拳头骨节上满是通红的擦伤和乌以沉的鼻血,而拳头下的人奄奄一息,乌以沉被揍得鼻青面肿,再没有往日的傲慢与尊贵。计江淮虚脱般滑下沙发,他气喘吁吁,心里全然没有报仇雪恨的痛快,他只感觉内心平静,好像在无所事事的一天里漫无目的地发呆一样,他感觉无所谓了,他累了。计江淮用乌以沉的衣服将手上的血迹擦干净,乌以沉趁机抓住了他的一根手指,那力气微弱,甚至不需要用力就可以抽开,计江淮耐心听着乌以沉说最后的告别,乌以沉的喘息带着血味,他断断续续地说:“……脱了再走”计江淮在想要是乌以沉让他把义肢脱了再走,他绝对会忍不住一脚踹过去的。然而乌以沉说的是:“把戒指脱了再走……”计江淮的瞳孔微微放大了,乌以沉抓着的正是他左手的无名指,他的左手无名指上戴了六年的戒指已经被磨损得黯淡无光,戒面变得廉价又粗糙。乌以沉继续用沙哑又可怜的声音说:“反正你也不需要了,那就还给我吧。”乌以沉的血渗进了计江淮的指缝里,血液润滑了皮肤关节,计江淮轻轻一拔就将戒指取下来了,计江淮把戒指放在乌以沉胸口上,他也说着诀别:“不要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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