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犬》 26 春节到了。李匙早早关了早餐店,他在卷闸门上贴了纸条,写下了从除夕闭店歇业到年初八的通知,接下来是难得的九天年假,他和计江淮都暂时不用起早贪黑地来开店蒸包子了。-------------------------------------两周前计江淮从乌以沉家搬了出来,他能走得这么果断多亏了李匙愿意给他提供落脚住处,李匙看到计江淮拖着行李箱来店里就明白了一切,不用过多解释,李匙关了店,开车载计江淮回他家放行李,还给计江淮买了一些新的日用品。李匙的家是一栋自建小别墅,房子建在一片城中村里,村中几乎每家每户都是自建房,十几年前要是能有一栋这样的别墅已经算是富裕人家,即使现在这些小别墅的外形已经有些老旧,但内部装修依旧能看出旧时代的精雅富丽。别墅只有两层,一楼是会客厅,二楼是卧室,腿脚不便的李妈妈住在一楼,李匙和计江淮住在二楼,计江淮的房间就在李匙的隔壁。李匙跟母亲说计江淮是他的高中同学,刚来滢水工作,没有地方住,所以才寄住在家里。李妈妈并不介意计江淮长住,还高兴家里多了一个人更热闹了,李妈妈见计江淮身形偏瘦,还担心计江淮没怎么好好吃饭,便经常给计江淮熬汤水补身体,计江淮受宠若惊,他很久没有喝到妈妈靓汤了,李妈妈每天变着花样给计江淮煮汤,计江淮也每次都全部喝完了。受到了如此大的亲情照顾,计江淮十分感动,但他并不打算久住,长住在别人家里终究不太合适,他打算先去打工赚点钱,然后再自己出去租房子住。李匙听了他的计划后,便向他提议道:“那你直接来我店里上班不就好了?这样既可以解决工作,又可以解决住宿和吃饭了。”于是计江淮便在李匙的早餐店里当帮手了,计江淮之前做过早餐店,现在再上手已经游刃有余,计江淮很快就学会了各种糕点的做法,也能快速地算钱记账了,计江淮没想到自己想和平生活的愿望竟然就这样机缘巧合地实现了。早上五点便要起床,开车二十分钟去开店搞卫生,李匙不停地做着肠粉和热粥,计江淮就在旁边把做好的早餐打包装盒放进保温箱里,再过一个小时就会有匆忙的客人进店,很多病人的家属既要给住院的亲人送饭,又要急着去上班,他们便会来这里买提前做好的早餐,付了钱就可以直接带走,省了等待的时间。到了七点半左右,会有很多附近的学生来买早餐,他们从兜里数出零钱,通常只买几个包子和一杯豆浆,店内充满学生们稚气的声音,书包相互挤压,学生伸长了手争先恐后要将零钱丢进收银台的抽屉里。在八点时,在附近开店的老板就会来吃早餐,这时候提前做的早餐已经卖得差不多,那些老板们便会悠闲自在地坐在店里吃,店内的氛围逐渐平淡,大部分人都打着哈欠慢悠悠地吃着。早餐店的忙碌会从早上六点一直持续到中午,到了那个时候李匙和计江淮才可以放松下来休息,算算昨天的帐,或者去清点食材存货。在空闲的时间里两人会漫无目的地聊天,计江淮对李匙一无所知,李匙便慢慢地跟他介绍着自己的身世。李匙其实是滢水本地人,小时候他的父母亲要去渡州做生意,他便跟随父母在渡州上完了高中和大学,大学毕业之后他顺理成章留在了渡州的冥塔工作。不久后李匙的爸妈退休,两位老人打算回到滢水老家开一间清闲的饮食店,于是便有了这间早餐店。又过了几年,李匙的父亲因意外去世,母亲也逐渐身体病弱,李匙因为冥塔的工作性质无法经常陪伴父母而愧疚,他决定回滢水接管父母的早餐店,李匙调整了早餐店的营业时间,早上四点起床开店,一直做到傍晚五点就闭店休息,而后回家陪妈妈一起吃晚饭,这样既能维续店铺,又能陪伴母亲。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李匙的故事讲完了,该轮到计江淮了,计江淮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李匙趁机问他:“你后悔离开乌以沉吗?”说来有些无情,其实计江淮对这段别离没有什么感觉,没有松了一口气,没有感到后悔,也没有不舍得。计江淮总感觉跟乌以沉在一起的日子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一切都变得遥远而模糊,当然也是因为有些桥段过于难受,他自动回避了深刻的记忆,过去的爱恨情仇过于杂乱,像交缠在一起的头发,难以细致地去将高兴与痛苦分门别类,计江淮索性将酸甜苦辣混合在一起,不管最终得到的是怎样的味道,都将它们全部封存起来不再品尝。回顾乌以沉的生活,才发现那真是难以想象的复杂,规模巨大的医疗器械企业倒台破产,数十年来造下的罪孽连累了难以计数的家庭,涉及的金额又如此庞大,影响了无数人的生活,计江淮和乌以沉还被狗仔记者跟踪偷拍,他们的私生活成为了民众茶余饭后的谈论,对他们的唾骂与诅咒不绝于耳。而现在计江淮的生活只剩下包子、肠粉和豆浆,每日的生活一成不变,这些琐碎的工作仅能满足别人的口腹之欲,就算做错了也只是做出了一个不好吃的东西而已,相比之下真是又简单、又和平、又幸福。计江淮很珍惜现在来之不易的平凡生活,他回答李匙道:“不后悔,就是有点愧疚,我临走前还把他打了一顿,他没有报警抓我真是太好了。“乌以沉被打得满脸是血,他直接报警说计江淮故意伤人都不为过,可这么多天过去了,乌以沉没有出现在他面前找他算账,也没有给他发来任何消息,计江淮没有删掉乌以沉的联系方式,可那聊天框一直空白。硬要说后悔的话,计江淮确实对没得到乌以沉的遗产有一些后悔,当时乌以沉说要把遗产全部给计江淮的时候,计江淮愤怒于乌以沉打算用钱来弥补他做过的错事,计江淮并不认为钱可以与自己受过的人为的苦难划等号,乌以沉是在轻视计江淮的痛苦,妄想像以前那样以钱作诱饵让计江淮继续为他做事。但没有人会真的对钱抗拒,计江淮在后悔没有等乌以沉立好遗嘱后再把他打一顿,这样他既能报仇,也能有钱租房子住了。现在再想这些也毫无意义,没准在计江淮忙碌于蒸包子的时候,乌以沉早就悄悄来窥视过他了,远远地站在早餐店门外,望着与李匙默契合作的计江淮,乌以沉肯定心里很不是滋味吧,现在的计江淮已经不需要他的钱了,他有多少钱都没法得到计江淮的怜悯。-------------------------------------除夕的夜晚充斥着烟花炮竹的声音与硝烟味,一楼的客厅放着春节晚会,饭桌上摆着数盘摆盘讲究的山珍海味,李妈妈从早上就在计划着今晚的年夜饭,她催使着李匙和计江淮去擦桌扫地,务必要在晚饭前将家里所有家具都擦洗干净,李匙和计江淮吭哧吭哧地把两层楼都擦了一遍,积攒了一年的灰尘被全数除去,整个家焕然一新。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李匙家没有地暖也没有暖气机,想要保暖只能闭门关窗,三人都穿得厚厚地,冻红的手指捂着些许滚烫的汤碗,飘香可口的饭菜和四溢的笑声都让精神感觉到温暖与满足。临近零点时,李匙和计江淮在院子里放炮竹,李匙家的院子是水泥地板,倒也不用担心燃火危险,大红的炮竹噼里啪啦四溅在院子里,将院子铺上一层凌乱而厚重的红纸屑,周围的人家也开始放着烟花,五彩斑斓的烟花把天空照亮,计江淮抬头仰望着云间花朵,刺眼的光线与绚丽的色彩占据了所有人的视线,在震耳欲聋的巨响中,计江淮恍惚着想起了跨年时的烟花,记忆中的两次烟花逐渐重叠,计江淮深深地吸了一口冰寒刺喉的空气,他缓缓呼出一阵飘逸的白雾,身体在深切地感受着现在,时间正缓缓地从他身旁流过,院子里的烟雾还未散尽,鼻腔呼吸到的只有浓浓的硝烟味,计江淮却感觉心里无比舒畅。电视机里传来倒数,李妈妈高兴地叫了起来:“……3!2!1!新年快乐!!”李妈妈兴奋地拥抱着李匙,她祝福着:“新年快乐呀儿子!”李妈妈将计江淮拉了过来,她紧紧地抱着两个大男孩,她对计江淮也说:“江淮你也要快乐呀!祝你新的一年开开心心的!”计江淮羞涩地露出了笑容,他道了谢,结结巴巴地说了祝福,他余光瞟到了与他靠得很近的李匙,李匙看计江淮的眼神充满了温柔与宁静,计江淮能从中感受到自己是特殊的,那明显又克制的爱意就摆在那里,计江淮不需要对此做任何回应,忽然一个念头出现在计江淮脑海里:要是当年他跟李匙在一起会怎么样?但这个想法如烟花般转瞬即逝,春晚很快就唱到了《难忘今宵》,烟花也逐渐隐于黑夜,李妈妈感到困意先回房间睡觉了,计江淮和李匙也准备回去休息,他们一前一后上了楼梯,在二楼两人房间之间,两人都默契地停了下来。计江淮的房间靠近楼梯,他先停了下来,李匙往走廊深处走了两步后,他也停了下来。李匙犹豫着,他站在原地不动,计江淮也有些犹豫,李匙回头看向同样若有所思的计江淮,而计江淮却不敢抬头看李匙。新的一年应该有一个新的开始,计江淮在犹豫是否要敞开心扉,不至于是新的恋人,而是接纳一个亲近之人。李匙很敏锐也很体贴,他耐心等待了一会儿,他知道计江淮还没有做好准备,他只轻轻说:“晚安。“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计江淮点点头,他回道:“晚安。“回到房间关上门之后,计江淮倒在床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有些意乱和侥幸,要是刚才李匙直接走近来的话,他绝对会后退躲开的。计江淮还没有付出实践的准备,也不想一时头脑发热就让李匙填充他空荡而不知所措的心。幸好李匙没有靠近他,没有再给他任何压力。整个春节假期都天寒地冻,但总窝在家里太没有意思,李妈妈给计江淮和李匙都发了红包,让他们去外面买几件新衣裳,计江淮从乌以沉家带出来的衣服只有几件,他确实该为以后的春天买些轻薄的衣服了。李匙带计江淮去了全年无休的商场,商场里的衣服偏贵,以往计江淮并不会在意价格,而现在他需要精打细算了。李匙看出了计江淮的犹豫,他跟计江淮说:“喜欢就买吧,我帮你付钱,就当是员工福利!”计江淮心中过意不去,他说:“我出一半吧,不能老让你这样帮我。”最后还是每人各出一半付完了钱,在回去的路上,计江淮给李妈妈买了一套护肤品,不是什么很名贵的牌子,但已经是计江淮能负担的范围里最好的了。李妈妈收到护肤品后喜笑颜开,她激动地抱着计江淮要亲亲计江淮的脸蛋,计江淮没受过这样直白热烈的喜欢,李妈妈抚着他的手说:“要是你也是我儿子就好了,你比亲儿子还会疼妈妈!”李匙本来有些委屈,但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他趁热打铁道:“妈!那你干脆把江淮认作干儿子好了!”李妈妈的眼睛亮了起来,她拍拍计江淮的肩膀,说:“对呀!你干脆一直住在我们家好了,反正那间屋子也空着没人住,你还能帮李匙开店,多一个人吃饭也热闹点!”计江淮被母子俩哄得有些不好意思,他答应道:“好,那我就住下来吧。”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春节假期很快就在亲情与母爱的关照中结束了,早餐店又开始了营业,计江淮和李匙继续保持着相敬如宾的关系,每一天都照旧充实而忙碌。天气渐渐暖和起来了,路灯上的大红灯笼也逐渐被撤下,街道恢复了平日的样貌。某天早餐店进来了一个外卖骑手,他不是来接外卖单的,而是来跑腿送一封信的,收件人正是计江淮。洁白的信封上手写着早餐店的地址,寄件人栏赫然写着“乌以沉”,计江淮捏了一下信件,信封很轻薄,里面只有一张纸,不像是贴了刀片的样子。刚好店里没有人,计江淮便坐在椅子上拆开了信件,李匙好奇地凑过来问:“谁寄给你的?”计江淮说:“乌以沉。”李匙听到之后便识趣地去熬粥了。计江淮拆开了信封,里面是一张B5大小的信件纸,文字全是手写的,计江淮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手写的信件了,从第一行到最后一行的字体明显变得孱弱,乌以沉肯定是写了很久,以至于到后面的字都有些发飘。给计江淮:很抱歉只能通过写信告诉你,我转院了,离你很远,我的身体没法下床,所以一直都在住院,我转院是不想再经过你那早餐店,而且我也不想让你见到我病弱丑陋的样子。你留给我的伤痕过了一个月才消掉,我被你打掉了一颗牙,那颗牙在我嘴里摇摇晃晃了很多天才掉下来,我的血根本止不住,医生说我的血小板太低了,细微的伤口也可能会大失血,所以我每天都要小心翼翼,尽管如此我还是浑身伤痛,医生已经不再跟我说治疗的事情了,他只让我心怀平静。我最近老是发烧,吃不下东西,趁现在手指还有力气,我坐在床上给你写信,这可能是最后一封信了,每写一个字我都感觉身体疲惫,所以写不了太多。你离开后不久我就去找你了,我看到了你在早餐店里干活,我早就猜到他跟你的关系不一般,他看着你的眼神让我很生气,因为在很久之前我也是这样看向你的,所以我很清楚他对你的感情。你看起来心情很好,我就没有过去打扰你。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关于遗产的事情,你说过你不想要,但我也没有其他能托付的人了,我不敢让爸妈知道我生病的事情,所以我打算将这笔钱捐给动物收养所,你肯定也会赞同我这样做。我一直都不敢对你说真话,我知道你知道了真相就会离开,之前我想过跟你坦白,在夜晚里也曾经对你有过愧疚,但承受愧疚的好处就是能看到你在我身边毫无防备地睡着,这对我来说才是目的。我卑劣地占有你,强迫让你的人生按照我的路线,但我并不后悔这样做,一直以来对你的任何决定我都没有后悔过,因为我就是会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你要是那时候不揍我,我反而会害怕你接下来会怎样残忍地折磨我,因为如果是我的话,我就会这样。但你很正直,我依旧喜欢你。之前我们还在养泡泡的时候,你就说过泡泡这么小就被抛弃了,它真的好可怜。现在我也被你抛弃了,如果可以的话,也请你能可怜我。愿你安康,如果有来世,我们应该以平等的方式相遇。————乌以沉计江淮看完了信,他反复检查了信封,里面再没有其他东西,他起身走向灶台,将灶炉的火点着了,李匙见他要烧信,便赶紧制止道:“哎,你等等!”李匙取来一个夹馒头的铁钳子,他递给计江淮,说:“用这个好烧一点!”计江淮用铁钳夹着信件置于火焰之中,火苗席卷攀爬上洁白的信件,火势逐渐高升,最后将整个信件都燃烧殆尽,焦黑粉碎的碎屑落进灶台,风一吹便永久消逝了。用铁钳夹着就是好烧一点,烧得又快又完全。 25 如果计江淮和李匙再年轻几年,那么这场真挚的告白可能会让两人迸发出新的可能,可如今他们已经有各自成型的人生道路,两条截然不同的路是不可能融合的,只能在机缘巧合下稍微汇合、同行,而后又会一往直前向应有的终点而去。计江淮静静地与李匙对视,李匙也勇敢而坦然地望向他,两人的样貌和性格都与学生时期变化颇大,时过境迁,物是人非,那心底里藏着的真情却永恒不变。很快计江淮忍不住先笑了起来,李匙也露出了羞涩的笑容,他们都明白这场真心吐露得太晚了,说出来也只是在给遗憾的青春画一个完结的句号。李匙舒了一口气,仿佛在欣慰自己终于能勇敢说出一直想要告诉计江淮的话,他没有对计江淮的反应作任何期待,他只是单纯地想说出来,让计江淮知道有人在十年如一日地暗恋他,李匙只不过是在满足他自己的个人愿望而已。时间太久远了,李匙只记得自己是因为计江淮的脸蛋才对他产生好奇心的,计江淮长得不差,性格也不算很坏,只是那时候的学校氛围太极端了,一间唯成绩定论的重点学校是不会允许计江淮这样的差生出类拔萃的,计江淮的成绩不好,迟到早退,旷课辍学,光是其中一样就是那群书呆子们无法想象的叛逆,又加上老师的奚落、家长的嫌恶,学生们又是容易被撺掇的,他们抱团唾弃着计江淮,将计江淮当做学业重压下的发泄物,仿佛憎恨和瞧不起他就能让自己挤出努力学习的动力。可李匙很佩服计江淮,觉得他很潇洒自由,那时候他们早上六点就要起床背书,而计江淮会一直睡到中午十二点才来学校,上没几节课又趴桌子睡觉,他的桌子上没放什么书,桌面宽阔又干净。晚自习大家都在争分夺秒埋头写作业的时候,计江淮会悄悄从教室后门溜出去,巡班的老师知道他是有名的差生,便对他见怪不怪,他会背对着寂静而明亮的教室,一个人仰望着教学楼间的夜空,他那样特别,又那样孤独。李匙觉得计江淮很帅,同时又被计江淮身上的落寞和脆弱所吸引,李匙对他的好奇心逐渐深化为爱慕,到最后李匙不敢直视他,一跟他对视便会面红耳赤,于是只敢躲在一旁偷偷看。李匙知道自己是天生的同性恋,可那个时候同性恋比考不上大学还要糟糕,李匙不敢暴露丝毫,他明明有机会跟计江淮交好,可他的胆怯让时光对他失望,不久之后计江淮便辍学离开了,李匙再也没有机会了。之后李匙顺利考上大学,在大学里他放开了自我,他通过网络交往了几任同性恋人,还接了sm兼职赚钱,他的调教技术日渐熟练,他便把过程拍成视频发在网上,渐渐地他积攒了名声和粉丝,开始有人邀请李匙去参加小众圈子演出,又后来他被大老板相中,在大学毕业后他便被引荐进入了冥塔,他没想到能在冥塔与计江淮重逢,但他高兴没多久就发现计江淮完全不记得他了,计江淮被摧残得不成人形,仿佛李匙再多说一句就能让他支离破碎。话说到这里的时候,桌上的肠粉没有那么烫了,计江淮拆了一次性筷子开始吃起来,这肠粉嫩滑鲜美,鸡蛋、碎肉、生菜与通白的肠粉融为一体,粉片轻薄柔韧,一咬即碎,每一口都富含食材的鲜甜,秘制的酱料又提升了整体的香味,计江淮大口大口吃了很多,感觉比之前吃过的所有肠粉都要美味。计江淮快速吃光了整盘肠粉,他最后吸了一口豆奶,奶足饭饱。计江淮想起还有一些事情想问李匙,他说:“你知道冥塔被烧毁的事情吗?“李匙警惕地望了一眼店外,他又凑近计江淮,压低声音道:“我试过给之前的同事发信息,但他们全都好像失踪了一样,没有一个人回我。”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李匙告诉计江淮,冥塔里的工作人员是不允许随身携带私人手机的,他们的手机都会被上级收走统一管理,外人给机主发的消息会先被上级审核,在审核通过了之后才会将信息转告给机主本人,机主回复的内容也需要通过审核才能发出,从审核告知到机主回复有数天的时间差,李匙在冥塔火灾发生后不久就给信任的前同事发了信息,信息的内容藏了暗号,表面上看只是平平无奇的慰问,应该能骗过上级审核的眼睛,但一直到现在大半年过去了也没有收到任何回信,要么是上级审核没有通过,要么就是所有手机都在火灾里被烧毁了。没能了解到冥塔烧毁的细节让计江淮有些失望,但能知道这些信息就已经很有收获了,他看了一眼时间,想起乌以沉还在医院里吊水,说实话他有些不想回去,但就此销声匿迹又太便宜乌以沉了。计江淮起身跟李匙说:“乌以沉还在医院里打针,我是说肚子饿才跑出来见你的,我得赶紧回去了。肠粉和豆奶一共多少钱?”李匙摆摆手说:“不用给了!这是免费请你吃的,你要是喜欢吃你就多来,下次也请你。”李匙的笑容是真的很开心,计江淮有些不好意思道:“那真是谢谢你了。”计江淮前脚刚走,李匙就在后面跟计江淮说:“你要是没地方去了,可以来我这里,我这里随时都欢迎你!“计江淮回首跟李匙道了别,计江淮是相信李匙的真心的,但是多年的谨慎让他还是保留了一丝疑心,万一李匙的话里有夸大的成分呢?计江淮谁也不想完全相信,他需要从乌以沉口里确认真相。回到医院的输液厅,计江淮一进门就闻到了一股熟悉的血腥味与呕吐物味,在人群中还有两名保洁员在用消毒水拖地,计江淮走近一看,却发现乌以沉不见踪影,而乌以沉坐的位置多出了几十个沾满黑血的纸巾,计江淮赶紧去问清洁员发生了什么事,清洁员皱着眉头说:“刚刚有个男的在这里吐血,被医生拉去抢救了,那血吐得满地都是,真吓人……”计江淮赶紧冲去了急诊室,他在急诊室的床上找到了奄奄一息的乌以沉,乌以沉的脸色苍白,嘴角还有未擦干净的血痕,他的衣领被血染得通红,身上散发着浓郁的血味,计江淮问他:”这是怎么了?怎么又吐血了?“一旁的医生告诉计江淮:“你朋友刚才吐血了,吐得很严重,情况不容乐观,你现在赶紧带你朋友去做个检查,我估计……“医生没有把剩下的话说完,凭借多年的胃病诊治经验,医生已经在心中对乌以沉的病情有了大概的结论,但他不能在病人面前把话说死,他便换了个后续:“……你赶紧去吧,不能再多耽误了。”自从开始治疗,乌以沉每天按时吃药,按时休息,按理来说病情应该有所好转的,但现在病情反倒加重得更加严峻,那不是代表药没用,而是说明乌以沉已经到了吃药也不能变好的程度了,一具破破烂烂的身体,本来维续日常的喘息就已经耗尽全力,现在还要挤出更多能量去代谢药物,药物无法发挥出应有的效果,只能沦落为加重代谢的累赘。计江淮带乌以沉又做了一次胃部检查,检查结果显示乌以沉的病情变化得很快,一个月前他的病情还可以制定治疗方案,可现在他的胃壁已经溃烂得回天乏术。天寒体弱,化疗和药物副作用又加重了乌以沉的身体负担,乌以沉现在已经很难再从治疗中获益,医生建议乌以沉先暂停治疗,把重点放在提高身体素质上,不然照这样下去,乌以沉的免疫力会逐渐衰弱,在正常人眼里不值一提的小感冒放在乌以沉身上都可能扩散成极为危险的重病。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连串的检查让计江淮无法停歇,从医院回去的路上乌以沉更是累得直接昏睡了过去,计江淮没法在这种时候质问乌以沉过去的真相,这可真是太不巧了,计江淮只能先把往事放在一边,强迫着自己先将乌以沉安稳地送回家。送乌以沉去床上休息之后,计江淮取出了杂物房里的行李箱,他慢慢收拾着能带走的行李,他以为自己在乌以沉身边待了这么多年,行李肯定会很多,但收拾到最后才发现很多东西都是乌以沉送给他的,真正属于计江淮的东西少之又少。最后他收拾了一些洗漱用品,放了几件衣服,还将泡泡的骨灰罐用厚衣服裹好放在了行李箱的最中间。夜色渐浓,计江淮在房子里来来回回地走,确认着还有什么他想带走的东西,最后他合上了行李箱,将行李箱放在了鞋柜旁。第二天清晨,乌以沉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他没有摸到枕边人的温度,昨晚也好像没有感觉到计江淮上床的动静,乌以沉有些慌张,他艰难地从床上坐起来,刚一起身,他便感觉天旋地转,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悸痛,他扶着墙壁走到客厅,看见计江淮正坐在沙发上发呆。乌以沉松了一口气,他慢慢坐在江淮旁边,计江淮侧望着阳台外面晴朗的天,不知道已经坐了多久了。乌以沉问他:“你昨晚没有上床睡吗?”计江淮没有回头,他说:“医生说你的命不剩半年了,趁早处理后事比较好。“虽然乌以沉早已对自己的命数不抱希望,但在直白地听到治疗失败的结语后,他还是有些愕然,他慢慢摘下了自己的帽子,他的头发已所剩无几,摸上去的手感就如同光头,他失去了头发,还吐了无数次,整日整夜因为疼痛而无法安宁,最后只落得节哀顺变的结果,乌以沉有些迷茫自己忍受痛苦是为了什么。乌以沉虚弱地靠在沙发上,他失望地叹了一口气,泄气道:“就这样吧,我的命就到这里了,可能这就是我的报应吧。”计江淮没有回应他,乌以沉继续说:“以前翟高武还在的时候,我就跟他约定过,要是哪天我们得了重病,治病会遭罪,活着也遭罪的时候,我们就痛痛快快地走。一方死了,另一方要尽力地帮对方照顾好重要的东西,那时候我还没遇见你,翟高武也还没有结婚,翟高武最看重的是他那恶心人的收藏品,我最看重的是我那小别墅。可现在翟高武死透了,他那房子被家里人收走了,那堆见不得人的藏品也都被清理了;而我的小别墅被烧毁了,什么都没剩下。”乌以沉转头看向计江淮,计江淮依旧在望着阳台外面的天,乌以沉跟他说:“要是我死了,我就把所有东西都留给你,你带着那些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每年能给我留一炷香就够了。”乌以沉变了,之前他拼了命想要在计江淮的记忆里活下来,可现在他知道自己大限将至,连站立走路都气喘吁吁的时候,乌以沉感受到了深深的无助感,他知道不管他怎么做都没法强行留住计江淮,他做不了强硬的动作,说不出严厉的话,他有些后悔了,要是当初对计江淮好一些,是不是就能被计江淮记得久一点?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乌以沉用力挪动身体靠近计江淮,他的手臂肌肉变得孱弱,连半米不到的挪动都让他大汗淋漓,他伸出手,想要触碰计江淮的衣袖,他说:“我会把所有钱都给你的,你最后再陪陪我吧,就当是我雇你当护工……”“我不要你的钱!”计江淮脱口而出,他用力甩掉了乌以沉的手,乌以沉的手被砸到了沙发上,柔软的沙发撞得他手背生疼,乌以沉脸上出现了惊愕,他没想到计江淮会这么厌恶。乌以沉收回了手,他继续呢喃道:“就算你不要我也会给你的,我只能给你了。我爸妈都还在监狱里,我也没有能托付的亲戚朋友,我知道你恨我,不管你要不要,这笔钱都会在你账户里放着的,你要是讨厌就拿去捐了吧。”计江淮终于转过头来,他怒目圆睁,质问道:“我要的是这些年来的真相!还有什么是你没有告诉我的?趁你现在还能说话,全都坦白了吧!”乌以沉愣住了,他收起了话语,脸上尽是心虚和犹豫,计江淮扯起自己右腿的裤脚,他指着那仿生的塑料义肢,说:“我的腿是怎么被截掉的,你就没有什么要跟我解释的吗?”乌以沉有些惊讶,一直以来乌以沉都让计江淮认为是左丘章一主持了截肢手术,可现在计江淮分明已经知道截肢手术的幕后真相其实是乌以沉了,到底计江淮是怎么查清楚的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可能是乌以沉最后一次坦白从宽的机会了。乌以沉勉强列出了一个苦笑,他小心翼翼地问:“我告诉你了,你会离开吗?“计江淮斩钉截铁道:“会。”乌以沉还在笑,但他的笑容变得很难过,他斟酌着回忆过去,笑容逐渐落幕。乌以沉的声音沙哑,他说:“当年你失踪之后,我去找左丘帮忙,左丘告诉我,在你的右腿里埋了定位器,我们就是靠定位器找到你的。你回来了之后,我就让左丘把你的右腿截掉了,为的就是让你没法再离开我……“乌以沉简单地说完了前因后果,乌以沉的一己私念让计江淮永远地变成了残疾,只是为了一个可笑又幼稚的“不再离开”。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乌以沉最后看到的是计江淮挥过来的拳头,计江淮将乌以沉压在身下狠狠地打,拳头砸在乌以沉的鼻梁骨上,乌以沉破裂的鼻腔血管飚出了鼻血,计江淮没有停下,他继续用他那愤怒的、憎恨的、痛苦的拳头殴打着乌以沉,计江淮揍得很痛快,将所有未能骂出的脏话化作坚硬快速的拳头,乌以沉被他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乌以沉的鼻血和断裂的牙龈血溅在计江淮的拳头上,计江淮对着他哭喊,那震耳欲聋的怒吼穿透了乌以沉的耳膜,因为剧烈的疼痛和撞击,乌以沉产生了严重的耳鸣,尖锐的嗡鸣声让他听不清计江淮的骂声,他的眼睛被打得充血,眼皮发肿,他也逐渐看不见计江淮的样子。计江淮揍得双手发酸,他的拳头骨节上满是通红的擦伤和乌以沉的鼻血,而拳头下的人奄奄一息,乌以沉被揍得鼻青面肿,再没有往日的傲慢与尊贵。计江淮虚脱般滑下沙发,他气喘吁吁,心里全然没有报仇雪恨的痛快,他只感觉内心平静,好像在无所事事的一天里漫无目的地发呆一样,他感觉无所谓了,他累了。计江淮用乌以沉的衣服将手上的血迹擦干净,乌以沉趁机抓住了他的一根手指,那力气微弱,甚至不需要用力就可以抽开,计江淮耐心听着乌以沉说最后的告别,乌以沉的喘息带着血味,他断断续续地说:“……脱了再走”计江淮在想要是乌以沉让他把义肢脱了再走,他绝对会忍不住一脚踹过去的。然而乌以沉说的是:“把戒指脱了再走……”计江淮的瞳孔微微放大了,乌以沉抓着的正是他左手的无名指,他的左手无名指上戴了六年的戒指已经被磨损得黯淡无光,戒面变得廉价又粗糙。乌以沉继续用沙哑又可怜的声音说:“反正你也不需要了,那就还给我吧。”乌以沉的血渗进了计江淮的指缝里,血液润滑了皮肤关节,计江淮轻轻一拔就将戒指取下来了,计江淮把戒指放在乌以沉胸口上,他也说着诀别:“不要再见了。” 24 计江淮对李匙的记忆已经所剩无几,他对冥塔李匙的记忆已经是8年前,对高中李匙的记忆更是长远到16年前,他只能先回想冥塔的事情,尽管那痛苦得难以言说。冥塔的性奴与调教师并不是互相绑定的,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更换一轮,这是为了防止性奴对调教师产生依赖,也是为了防止调教师对性奴产生怜悯心、帮助性奴逃跑。计江淮一开始跟的调教师非常地心狠手辣,计江淮每天都要挨打,对方会抓着他的项圈链子将他扯拽到跟前,疯狂地往他脸上扇巴掌,直到计江淮的脸蛋血红发肿,视线模糊,呼吸困难。吃也吃不饱,睡也睡不了,还要被打针灌药,计江淮很快就被折磨得精神崩溃,他的感官被拉到极致,整日心惊胆战地注意着调教师的细微动作,生怕自己回应慢了又没饭吃,这样的日子不知道过了多久,计江淮逐渐变得麻木,脑袋被药物摧残得混乱不清,无法思考现状,连刚刚在做什么都不记得,甚至连“我很痛苦”的想法也没有了。后来熬到了更换调教师,计江淮的第二个调教师就是李匙,计江淮记得李匙把他单独带到一个小房间里,计江淮以为自己又要被强奸了,他爬向墙角,将自己满是淤血的脸藏起来,但李匙却不是那个意思,李匙解开了他的项圈,还掏出了一块糕点给计江淮,李匙蹲在他面前,自我介绍道:“我是李匙。”计江淮不知道这个奇怪的男人想干什么,他的注意力全在李匙手里的食物,李匙把糕点塞进计江淮的手里,计江淮犹豫了一下,然后狼吞虎咽吃起来。李匙又问他:“还记得我吗?”计江淮的脑海里已没有残存多少作为“人”的意识,他吃完了糕点,依旧在战战兢兢着李匙的一举一动,李匙见他没有反应,脸上有些愧疚和失望,李匙后退了几步,给计江淮留出了安全距离,计江淮慢慢地回想着李匙刚才说的话,但脑子仍然无法理解。虽然李匙对计江淮示好过,但李匙终究是不平等的上级,李匙还是会命令他、惩罚他,但是奖罚分明,计江淮做得好,李匙会奖励他,还会给他吃饱饭,计江淮不记得李匙接管了他多久,只记得那是难得的不用忍耐饥饿入睡的日子,后来再轮换到别的调教师时,就再也没有那么安稳过了。再之后就遇到了左丘章一,左丘从众多低眉顺眼的性奴之中选中了计江淮,计江淮在左丘的手下又遭受了一连串生不如死的折磨,他再度精神崩溃,又被左丘送回了冥塔治疗。后来计江淮欠下了冥塔的天价违约金,他无处可去,只能在冥塔苟且偷生,饿了就偷偷去厨房的垃圾桶里翻点能吃的东西,困了就睡在厕所里。在走投无路之时,李匙出现了,李匙允许计江淮睡在他的员工房里,员工房只有一张床,计江淮不好意思睡在床上,他便用旧衣服在沙发上搭了一个窝,能睡在沙发上他就已经很满足了。在冥塔乞食的日子里,李匙的善良就像个奇迹,李匙会告诉计江淮有什么表演可以赚到打赏钱,什么时候负一层会办自助餐晚宴,计江淮可以偷偷去负一层吃别人吃剩的自助餐,也就是在某次鞭打表演中,计江淮被乌以沉锁定了,他们的故事从此开始了。没想到时过八年,计江淮和李匙会在一间平平无奇的早餐店里再次相遇,计江淮都不知道原来李匙还是高中同学,计江淮还在上高中的时候就没怎么记住同班同学的脸和名字,他不爱读书,经常迟到早退,又早早地辍学离开了,但要是硬把李匙往高中同学方面去想,计江淮又确实能回忆出在同班同学里有那么一个人是叫这个名字的,但除了名字之外,计江淮没有任何在高中时期跟李匙交流过的记忆,而李匙却一直都记得,甚至在冥塔里一眼就认出了计江淮。计江淮一想到冥塔时期的李匙就感觉很恶心,李匙一直都知道计江淮是高中同班同学,如果只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那么调教起来会更轻松一些,可这个性奴曾经跟自己同窗共读过,曾经那样叛逆不羁的同班同学现在成为了自己的阶下囚,任谁都会心情复杂。但李匙又是体贴的,李匙在发现计江淮忘记了过往时果断选择了隐瞒和守护,不让被囚于地底的奴隶回想起过去的自由也算是一种温柔。如果只是单纯的老同学相遇,那么还不至于让计江淮深思一晚上,最让计江淮不舒服的是李匙跟他重逢的目的,事到如今李匙还想从计江淮身上得到什么?是想用冥塔的事情来威胁计江淮吗?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叩叩叩”书房的门响了,乌以沉推门而进,他问计江淮:“很晚了,还不睡吗?”计江淮的思绪回到当下,才发现时间已经很晚了,自从回到家之后他就一直呆坐在书房里想事情,他这样思虑沉重,肯定引起乌以沉的怀疑了。计江淮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揉着酸累的眼睛,乌以沉隐隐猜到计江淮在苦恼些什么,他走到桌旁,乌以沉问:“今早那个早餐店老板,你真的认识他?”计江淮如实回答:“是。”计江淮并不打算跟乌以沉说冥塔的事情,要是真的要说,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计江淮只说:“是我的高中同学,我都不记得他了,没想到他还记得我,真是稀奇……”乌以沉带着酸气道:“他这么记得你,是不是暗恋你啊?你以前跟他玩得很好吗?”计江淮也感觉蹊跷,首先在高中时期他跟李匙是绝对没有密切交往的,那么很有可能是在冥塔的时候,作为调教师的李匙对身为性奴的计江淮滋生起了暧昧感情,但李匙对计江淮的接触和关照都很克制,总是一副寡淡又疏远的态度,即使是两人共睡员工间时也没有特别的交流。计江淮真的搞不懂李匙的想法。计江淮说:“我以前都没怎么跟他说过话,还是今天他说了,我才想起我们同班过……算了,不管他了,我是在想如果当年我继续把书读下去,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乌以沉忽然伸手点了一下计江淮右眼的泪痣,计江淮没有躲,乌以沉又多摸了几下,乌以沉没有回答计江淮的如果,只是说:“可能是这个痣很特殊吧,没什么人刚好在这个位置长泪痣,之前我们不是在他的店里吃过很多次吗?可能他已经观察你很久了。”计江淮轻声“嗯”了一句,他听出了乌以沉不想他再跟李匙接触的意思,但他还是想着应该再去找李匙问个明白,有太多事情他想要得到解答了。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第二天计江淮送乌以沉去打化疗针,计江淮假借肚子饿,又去了李匙的早餐店找李匙,计江淮选了一个客源稀少的时间,店里只有李匙一个人,李匙一见到他,脸上就挂起了微笑,李匙双手撑在收银台上,他问:“你来了,今天想吃什么?”计江淮的表情可没法像李匙那样轻松,计江淮说:“我有事想问你。”李匙却没有立刻回应他,反而在慢条斯理地欣赏他,计江淮很不喜欢这种掺杂特殊情感的视线,计江淮烦躁地催促道:“你要是不方便就算了!”计江淮转身想走,李匙赶紧叫住了他,李匙说:“坐下吧,我给你做点东西吃。”计江淮严肃道:“我不饿。”李匙却自顾自地开始给肠粉蒸笼烧水,他说:“可你的问题不像是一时半会就能问完的。”李匙再一次掌控了计江淮的节奏,计江淮心里很不甘心,但还是坐了下来,他坐在烹饪区对面,隔着一面玻璃观察着李匙的动作,上油、刷浆、放料、插笼蒸粉、刮粉分切,最后浇上酱料,一盘肠粉就做好了,李匙的手法熟练,肯定已经做了很久了。李匙将蒸好的肠粉放在计江淮面前,这肠粉蒸得喷香,还有一股奶香味,李匙又去冰柜拿了两瓶豆奶,一瓶给计江淮,一瓶自己喝。计江淮问他:“你在这里做多久了?”李匙吸了一口豆奶,他说:“快五年了。”这比计江淮想的要久多了,计江淮又问:“五年前你就离开冥塔了吗?可以随便离开?”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李匙往后靠在椅背上,他说:“当然不能随便离开,调教师和性奴一样,都是要签合同的,我是因为我爸去世了,我妈又生病了,这家店没人管,我才申请辞职的。“原来这家店是李匙的父亲开的,怪不得店面装修有些年头了。李匙继续说:“但辞职是需要签保密协议的,保证不把冥塔的事情说出去,冥塔每个月都会给我打一笔封口费,要是我散布了任何有关冥塔的消息,冥塔就会要我赔偿几千万的违约金。”其实冥塔每个月给的封口费都足够让李匙和生病的母亲过上充足的生活,但李匙不想放弃父亲的早餐店,而且不好跟母亲解释封口费的来源,所以才起早贪黑地照常营业早餐店。李匙突然往前凑近计江淮,他压低了声音说道:“我还算幸运的,有些调教师无法忍受冥塔的环境,想要退出,反而被拉去做性奴了。谁都知道自己是怎么对待性奴的,所以谁都不敢轻易退出,自从某个新领导就任之后,调教师的离职审核就变得越来越严苛了。”秘密说完了,李匙又吸了一口豆奶,他又靠回椅背上,说:“我还以为再也不会遇到你了,没想到我们还挺有缘分。”李匙又用那珍视的眼神望着计江淮,计江淮被看得很不舒服,他质问道:“你为什么要在别人面前提起高中的事情?明明我都不记得了,你还故意这样说,你到底有什么目的?”李匙却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他说:“那天那个男的是乌以沉吧,我记得他,他帮你还债,如果只是这样的话还算好人,但我当年看到了他跟左丘一起去了灯塔的第三层,你不就是在第三层被截肢的吗?”计江淮在听到“左丘章一”和“乌以沉”的时候脸部下意识抽动了一下,他知道乌以沉跟左丘有联系,但没有想到左丘会邀请乌以沉去只有黑卡才有权限进入的灯塔第三层。李匙注意到了计江淮脸上的诧异,他继续说:“我就是担心你被乌以沉欺骗了,所以才想要提醒你,但是我又不能让乌以沉发现我们在冥塔里见过,所以我才说我跟你是高中同学。事实上我们也确实是,对吧?”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最后一句询问似乎是李匙在请求计江淮去回忆高中往事,但计江淮确实不记得了,计江淮皱着眉头,反问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事?你想要我做什么?”李匙望着计江淮,那眼神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担忧,李匙苦口婆心道:“我没有想让你警惕我,我也不想利用你达到什么目的,我只是不想你一直被蒙在鼓里,如果你知道了乌以沉对你做过了什么,你还会这样留在他身边、喂他吃饭吗?”李匙的话像锥子一个个敲在计江淮的心上,一直以来计江淮都努力让自己不去细想,仿佛这样保持愚笨就能好受一些,但李匙一个旁人都比他清楚,他跟乌以沉的关系是不正常的,即使戴着情侣对戒、同床共枕、说再多缠绵情话也都是虚假的。李匙继续对他说着难听的真话:“左丘是截肢你右腿的主刀人,那他肯定是不想让你离开的,那左丘又为什么会允许乌以沉第二次买走你?那说明他们两个肯定是串通好的啊,没准左丘在三楼给你做手术的时候,乌以沉是完全知情的,甚至还可能是乌以沉要求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你把恨转移到左丘身上,让你以为跟着乌以沉才是最好的,让你心甘情愿地留在他身边罢了!”“别说了!!”计江淮忍不住大喊了一声,在发泄完之后,他自己都震惊于这被戳中痛点的下意识反应,计江淮自己也清楚,乌以沉出现在冥塔的时机确实很巧合,就像救世主降临一样,在他最可怜的时候向他伸出援手,其实稍微细想一下就能发现这其中的诡异之处,计江淮只是不愿意让自己变得又聪明又痛苦而已。计江淮的情绪一下子低落了下来,他扶着自己的额头,他问:“你现在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呢?想让我迷途知返,报复回去?反正现在冥塔和左丘都不在了,乌以沉又生病了,我就可以安全又顺利地远走高飞?”李匙没有快速而肯定地回答计江淮的迷茫,反而他沉默了下来,许久之后他唐突地说起了另一件事:“你知道左丘章一和那个双性人棍吗?”计江淮的眼睛瞬间亮起来,他不可思议地抬头望向李匙,李匙顺着他的急迫往下说:“左丘叫人不停地强奸人棍,直到那个人棍怀孕,但是他的身体不适合怀孕,在七个月的时候就要早产了,他还是在灯塔三楼的手术室里生的孩子,结果他产后大出血,左丘紧急调了一批性奴上去给他输血,还是我负责给他配血型的……但是最后他还是抢救无效死了,他生下来的孩子就被左丘带回俄罗斯了。”计江淮听得目瞪口呆,大脑因一下子接受太多信息而无法承受,他的身体忍不住开始颤抖,他混乱地左顾右盼,嘴里喃喃着不愿相信:“怎么会……”李匙的话语短暂地概括了乐乐的苦难与死亡,原来乐乐早在多年前就去世了,还死得那么荒唐。乐乐那畸形身体本来就不能够妊娠,干瘪的脂肪也仅能维续日常消耗,左丘强硬地往他身体里塞入一个贪得无厌的胎儿,这无疑是对乐乐的慢性谋杀,胎儿为了自身发育,会贪婪地从母体吸收一切营养,乐乐那虚弱的身体能供养胎儿至器官成熟已实属奇迹,为了不让乐乐被寄生而死,只能趁早进行剖腹产,然而剖腹手术也是在将乐乐推向死亡。计江淮能想象到乐乐怀孕的样子,瘦短的四肢只有肚子是突出来的,乐乐太瘦了,肚皮薄得能看见胎儿在里面踹动,他像个被寄生的母体器具一样被抬上手术台,手术刀割开他那被撑得鼓胀的子宫,将里面勉强成熟的胎儿取出,连早产儿都比他要有生命力,大家都在赞叹双性人能生出孩子,却没注意到乐乐止不住往下流的血,灯塔没有血液储存,想救乐乐只能临时拉性奴上来输血,然而乐乐最终还是死在了手术台上,流空了血的苍白躯体和生育完后像抹布一样的肚皮,沾满鲜血的纱布是他的裹尸布。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计江淮失魂落魄地垂下了头,他双手紧紧抓着自己的头发,憎恨的感情在他头颅里激烈地烧着,他五官狰狞,咬牙切齿地挤出:“真混蛋啊,他怎么能这样……他根本没把乐乐当人看,他怎么能这样……”在怒到极致时,计江淮会变得语无伦次,他恨自己不会更肮脏的粗口,没法痛痛快快地把左丘章一骂一顿。李匙知道计江淮很难受,但他还是继续说:“能跟这样的畜生混在一起,你觉得乌以沉能好到哪里去?他之前对你的好只是觉得你好玩,他现在对你好只是想你照顾他,他都病成这样了,你还在害怕些什么呀!”李匙的话语狠狠击中了计江淮茫然的心,计江淮不知所措地望向了李匙,脑海中逐渐有了高中时期李匙的样子,计江淮隐约想起来了,高中时李匙的座位跟计江淮的座位靠得很近,虽然计江淮没怎么跟李匙说过话,但计江淮偶尔能感受到李匙向他投射而来的视线,但那时候计江淮被孤立得很严重,一心只以为那是带着恶意的打量。计江淮试探性地问李匙:“你在担心我吗?”李匙也不遮掩,他坦坦荡荡地就说出来了,不再有高中时的青涩和胆小,他说:“我确实是很担心你,从很久之前就在担心了。”计江淮越听这话就越觉得暧昧,他抬起眼直视李匙的眼睛,他问:“你是不是对我有别的意思?”李匙选择用目光代替回答,李匙的双眼热烈而真挚,与16年前的目光一模一样。计江淮问他:“从高中开始?”李匙重复着他的话,语气变得坚定:“从高中开始。” 23 短暂的修养停药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又到了要天天去医院打针吃药的日子,乌以沉躺在床上一点也不想起来,他的身体好不容易才从副作用中缓和过来,积攒的精力也才勉强够出门,现在又要去医院接受化疗的摧残,他心里有一万个不情愿。这种感觉很像厌学,乌以沉想起了大学时天天早起上早八的日子,他也是这样躺在床上焦急地翻来覆去,既想找出身体不适的借口,又被焦虑折磨得浑身不自在。计江淮算着时间,他要在医生下班前把乌以沉带去医院打针,他强硬掀开了乌以沉的被子,将乌以沉横着抱了起来,乌以沉的体重下降了很多,抱起来也没有那么沉重了,计江淮将乌以沉抱去了浴室,将乌以沉放在马桶上,计江淮给乌以沉接了温水刷牙,还把挤好牙膏的牙刷塞进乌以沉手心里,计江淮跟他说:“早点打完针早点回来,再晚些就变冷了。”越是靠近春节,天气便越是冷飕飕的,南方的寒侵骨入肺,健康人都受不了,更何况是体虚的病人,乌以沉感觉自己生病的时机真不合适,他真希望自己能死在一个春暖花开的时候。乌以沉慢吞吞地洗漱好,又慢吞吞地穿上层层厚衣服,即使动作如此慵懒,但依旧免不了要中途停下来歇息,光是出门就已经耗费了不少体力,剩下的路乌以沉就干脆坐在轮椅上任由计江淮推着他走了。在去医院的路上乌以沉提前吃了止吐药,化疗会让他头晕想吐,之前打完化疗针后他就忍不住当场吐在了地上,从此他便把吃止吐药当作打针必备了。趁着乌以沉去打吊针,计江淮去药房帮乌以沉拿新的免疫药,临近春节,很多医护人员都请假回家过年了,医院的人手不足,开设的服务窗口变少,虽然病人的数量没有太大变化,但排队的病人都挤在一两个窗口里,队伍变得又长又慢。在去缴费的时候,周围的人太吵,计江淮没有听清楚收费站护士的问话,护士重复说了三遍计江淮才听明白,护士遮了一半的脸上明显露出了些许不满,计江淮听到她那不耐烦的语气一下子想起来了,他在送乌以沉来这间医院抢救的时候也是被这位护士嫌弃了。交完药费之后,计江淮拿到收据想看看这位护士是谁,却意外发现护士的名字很眼熟,护士叫黑晓蓝,计江淮总感觉这名字在很久之前就听过,是同班同学吗?不对,感觉关系应该更亲密一些……计江淮拿了药,回到了输液厅,乌以沉的样子昏昏沉沉的,还有些埋怨计江淮离开得太久了,乌以沉把头靠在计江淮的肩膀上,他嘟囔着问:“这么多人吗?”计江淮漫不经心道:“天冷了就多人生病了。”乌以沉把头凑过去看计江淮手里的收据单,上面的药品名和总价都与上一次没什么大差别,乌以沉问他:“你在看什么?”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计江淮指着收款员的名字,他说:“我总感觉这个名字有点眼熟,但是想不起来是谁了。”乌以沉蹭着计江淮的肩膀,他想了想,说:“我没见过,应该是你认识的人吧。”输液的时间无聊又沉闷,乌以沉一看手机就头晕,他无所事事,就算只是个不清不楚的名字,他也想借此多跟计江淮聊聊天。乌以沉问他:“你是以前的同学吗?”计江淮说:“不是,这个姓氏不多见,如果是同班同学我肯定会有印象。”乌以沉问他:“是亲戚朋友吗?”计江淮说:“不是,我完全不记得亲戚的名字。朋友……我也没几个朋友。”乌以沉顿了一下,问道:“是冥塔的人吗?”计江淮的心猛跳了一下,他勉强镇定下来,说道:“……不是。冥塔不会暴露名字的。”乌以沉又停顿了下来,这次的沉默让人惴惴不安。“是你失踪的时候认识的人吗?”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计江淮的心情变得很难受,这些年来两人都默契地闭口不谈计江淮的出逃失踪,计江淮有错在先,他恐惧着会被乌以沉兴师问罪,但乌以沉似乎对他的出逃过程并不好奇,也没有询问他在外面度过了怎样的生活,乌以沉就像是在等待在外玩够的狗回家一样,从容不迫又慢条斯理,算准了时机又将计江淮买了下来,而计江淮出逃的事情仿佛被刻意抹去了一般,计江淮也觉得这样的心照不宣才是最能将这段关系维持下去的方式。计江淮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乌以沉也没有强行要求他回答,乌以沉换了个问题:“这是你的前女友吧?”计江淮一愣,他记忆的断线终于连起来了,在遥远的稚嫩时光里计江淮曾经跟一个叫“小黑”的女生谈过一段短暂的恋爱,以现在的眼光来看,那不过是两个无聊寂寞的人在相互依靠而已。计江淮记得那是他的第一份工作,是在一间高中旁边的早餐店里卖包子,他记得炎炎夏日里热气腾腾的馒头蒸笼,和冬天里被冻得硬邦邦的预制八宝粥,几乎每个上学日店门口都挤满了来来往往买早餐的学生和家长,他们排着长队叫唤着要买什么馅的包子,每说一样,计江淮就要在心里计算着总数,还要找零钱数硬币。这样忙碌又繁琐的生活里,小黑就像是一个喘气口,计江淮只有在跟她在一起的时候才能感觉到自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但在一起的时光总是很短暂,某天开始计江淮就联系不上小黑了,发的信息过了很多天都没有收到回复,起初计江淮以为是小黑要高考了所以暂时不看手机了,但高考结束后过了很久也没有收到小黑的信息,再之后就是计江淮辞去了早餐店的工作,存有小黑联系方式的手机也被冥塔没收了。乌以沉看计江淮在沉思,便问他:“怎么,真是你前女友?”计江淮点了点头,他说:“好久之前的事情了,差不多有15年了吧,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她。”乌以沉问他:“那你要去找她相认重聚吗?你不用在意我的。”计江淮能听出乌以沉是真的不介意,反而有些看热闹的意思在里面。计江淮有些犹豫,事到如今对方可能都不记得这段酸涩往事了,过去不告而别的理由可能也不值一提,他又何必在这里自作多情,而且就算黑晓蓝想起来了也没有任何意义,他们已经不是能走在同一条路上的人了,没准黑晓蓝已经结婚生子,在这个岁数依旧单身才是稀奇的。计江淮摇摇头,说:“不用了,这都多少年过去了,没有必要让她记起我来,没准她当年不告而别可能只是懒得再应付我罢了,不管当年发生了什么,现在能看到她在安稳地生活就已经够了。”“嗯……”乌以沉的声音似乎有些不够尽兴,他问:“如果她当年继续跟你保持联系,你觉得会发生什么?”计江淮细细回忆了一会儿,虽然是15年前的事情了,但因为这场萍水相逢太过珍稀,有些事情还是能够依稀记起的。“我记得她好像很喜欢画画,还说以后想当漫画家,我就跟她说,我会弹钢琴,我可以在她画画的时候弹琴给她听……”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计江淮说不下去了,时过境迁,那不过是懵懂青年随口一说的愿景而已,黑晓蓝没有继续她喜欢的绘画,反而在做着与艺术并不沾边的护士工作,说明她一定是遭遇了巨大的挫折和摧残,15年过去了,黑晓蓝没有成为漫画家,计江淮也没有学会弹钢琴,他们都在对生活低头妥协。计江淮紧紧捏着收据单,方才还在为黑晓蓝不耐烦的态度感到不满,现在感同身受了之后,便觉得无所谓了。在谈话间乌以沉的点滴快吊完了,计江淮去叫护士来拔针,在拔针后不久,乌以沉就产生了剧烈的反胃感,幸好之前吃了止吐药,现在他还不至于当场吐出来。计江淮把呕吐袋撑开放在乌以沉的腿上,乌以沉望着呕吐袋许久也吐不出东西,他早有料到会有剧烈反应,所以只吃了很少的早餐,现在他除了想吐之外还有些低血糖,脸色青白,身体发抖,肚子还饿得咕咕叫,计江淮赶紧推着他去医院附近的早餐店给他弄些东西吃。现在不是吃早餐的时候,早餐店里只有老板一个人在,计江淮点了两盘肠粉和两杯豆浆,老板看了一眼计江淮和乌以沉,老板问计江淮:“这是你哥哥吗?”计江淮快速说道:“是我朋友。”计江淮和乌以沉约定好了在外面要相互称谓为朋友,毕竟世人对同性情侣的态度很微妙,就算以防万一也好,说是朋友也能减少一些不必要的歧视和麻烦。老板熟练地蒸着肠粉,很快,两份香喷喷的肠粉便递了上来,乌以沉的脸色依旧青白,他的手指发软握不动筷子,计江淮便帮乌以沉把肠粉拌上酱油,又切块递到他嘴边喂他吃,可能是动作有些亲密,老板的眼光一直在好奇地瞟过来,计江淮忍着心里的不适,强装着镇定继续给乌以沉喂食。许久的视线观察之后,老板突然出声问道:“我们之前是不是认识?你很像我的高中同学。”计江淮有些惊诧,他回头看向早餐店老板,老板的脸确实看起来有些熟悉,特别是眉眼部分,但距离他们的高中生活已经过去了十多年,人的样貌和体型都变化很大,计江淮惊讶于老板竟然能一眼就确定他们年少认识。计江淮老实道:“确实是有点眼熟,但我不记得了。”老板往前走了两步,他站在计江淮旁边,他的贴近让计江淮的身体下意识抖了一下,计江淮有些不自在的畏缩,他抬头看向老板,这种仰视角度猛地让他的脑海闪过了一瞬间的场景,就像黑夜里的一束月光瞬间照亮了周围的坟地,计江淮还无法理解那种本能的畏惧,他只感觉有一种熟悉又恶心的感觉闪过心头,计江淮被自己莫名其妙的应激反应吓了一跳,他的眼皮激烈地抖动着,膝盖好像感觉到了水泥地的硬寒。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老板俯视计江淮的眼神很奇怪,那眼眸里不只是遇见老同学的熟悉,还有一种微妙的、失而复得的珍视,这种感觉令计江淮浑身都很不舒服,计江淮想逃走,却感觉有镣铐将要锁紧他的脚踝。老板跟计江淮说:“我们见过的,可能当时你没看清我……”“你们认识吗?”乌以沉的声音打破了无声的试探,乌以沉看出了老板的不怀好意和计江淮的心惊胆颤,而且老板离计江淮太近了,就算之前认识也不至于贴得这么近吧。老板看出了计江淮的不安,他后退了几步,留给计江淮一些自我保护的空间,老板坐在了对面桌的椅子上,他转换上轻松愉快的表情,他说:“我们是高中同学呀,你不记得了?也是,已经过了这么久了,你不记得也很正常。”老板又看了一眼乌以沉,看出了乌以沉在硬撑着身体,老板体贴道:“你的身体很不舒服吧,吃不完的话我帮你们打包吧,钱就不用给了,就当老同学相识一场。”计江淮确实没法再在这里吃下去了,店里只有老板一个人,计江淮却感觉周围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看,他还没有回想起这个老板到底是哪个高中同学,但他的身体已经先一步确认了他们曾经肯定相识,不然计江淮的身体也不会听话地产生应激反应。计江淮不安就在于自己一无所知,他需要时间去回想这种朦朦胧胧又确实存在的东西到底是什么,而且不知道老板是顾忌乌以沉的存在才没有把话说完全,还是有些话对谁都不能直说,计江淮总感觉此地不宜久留。最后老板帮计江淮把肠粉打包了,计江淮小声道了谢,他推着乌以沉往店外走,老板突然在后面叫住了计江淮:“你还记得我叫什么吗?我是李匙,钥匙的匙,你要是饿了就再来啊!”李匙,李匙,这两个发音如一道惊雷炸响在黑夜的平野上,计江淮终于想起来了,在冥塔之中有一个调教师就叫李匙,但因为调教师都戴着口罩,性奴又大多跪着,所以计江淮才会在仰视李匙时产生对冥塔的阴影应激。自从半年前冥塔被一场大火烧毁之后,所有性奴和高层调教师全都消失不见,他们不知所踪,也没有留下任何存在过的痕迹,那么李匙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明目张胆地开了一家早餐店?李匙竟然还是计江淮的高中同学吗?计江淮感觉自己的脑袋乱得要烧起来了,他没注意到自己在冒着冷汗,脸色也变得惨白。 22 两周之后,乌以沉的身体好转,医生检查了之后决定开始让乌以沉接受癌症治疗,医生给乌以沉制定了四个疗程的治疗方案,每个疗程为四周时间,在第一周和第二周连续每天都打针用药,之后停止用药观察两周,再根据身体的恢复情况和癌细胞的变化调整下一个疗程的用药。乌以沉不用担心钱的问题,所以用的都是昂贵的进口药物,医生给他粗略算了一下,一个月的药费就高达十万,几千块钱的一盒药里只有十几颗药丸,按照重量来换算价格,一克药丸的价格能比拟上黄金。乌以沉的第一次化疗是在坐在输液厅里吊水,输液瓶上写着一串看不懂的化学名字,透明的药水顺着软管流进乌以沉的手背静脉里,刚输液不久,乌以沉就感觉头晕脑胀、心跳急促,只是静坐着就有些呼吸不畅。化疗的毒性副作用因人而异,而大部分人都会在第一次化疗后产生具大的药物副作用,心率急促、呕吐、腹泻、食欲不振、嗜睡、便秘、脱发等等,在两个疗程之后身体便会逐渐习惯化疗的影响,这些症状也就会减轻了。整个输液大厅宽敞明亮,数十排不锈钢长椅摆满了整个大厅,即使是工作日也人来人往,孩子的尖锐哭闹声贯穿双耳,中年人的通话声叽叽喳喳,老年人外放着视频一刻不停,这些嘈杂的声音混杂在一起令人特别地不舒服。乌以沉靠在椅背上,他感觉自己累极了,左手吊着针,右手却连举起手机的力气都没有,他侧头看向旁边空荡荡的座椅,心里落寞地想着计江淮怎么还不来啊。这两周乌以沉都在住院治疗,计江淮只偶尔带着饭来看他,自从乌以沉吐血送医抢救之后,计江淮就对他的态度变得冷淡了,虽然每天还是会按时送饭过来给他吃,但一直都没什么好话说,今天也是如此,医生说乌以沉打完化疗针之后就可以出院回家了,乌以沉给计江淮打了电话让计江淮来接他,但是到现在计江淮都还没来。在吊完点滴之后,计江淮才姗姗来迟,他还推来了一个电动轮椅,正是计江淮之前腿伤住院时坐过的。乌以沉打完针的手背还在泛红冒血,他有些生气道:“你太慢了!”计江淮解释道:“我听说打完针会头晕想吐,所以给你带了轮椅,你不用吗?”乌以沉试着站起来,确实还有些头晕,他乖乖坐在了电动轮椅上,任由计江淮把他推去了车上。家里客厅的血迹已经清洗完毕,清洁工还把沙发也擦了一遍,但乌以沉不可能还睡在沙发上,于是乌以沉又睡回了床上。两周未回家,家里多了一大堆营养补品,厨房里的不健康零食全都被没收了,就连乌以沉的咖啡机也被关进了储物间。计江淮不准他再随便吃东西,于是早早就学会了做病人餐,全都是些好消化又高营养的食材,厨房冰箱里塞满了高蛋白的肉食,橱柜里堆满了养生中药,还买好了破壁机以防万一乌以沉只能吃流食。但刚做完化疗的乌以沉根本没有胃口,他的胃部一直在痛,吃东西胃部会有抵抗感,不吃东西又会绞着痛,还容易低血糖,他吃了止吐药之后才能勉强喝下一碗肉粥。刚吃完晚饭不久,乌以沉就犯了困,以往这个时间他的夜生活才刚开始,而现在就已经困得不行了,乌以沉随意洗了个澡,一躺上床便睡着了。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睡得早,又起得很晚,乌以沉一口气睡到了第二天的下午,又在床上昏昏沉沉地躺了一个小时,最后肚子饿得不行了他才肯爬起来,一下床站起,他便感觉胃部在剧烈地干呕,胃袋绞缩着想要往外喷溅点东西,但内部早已消化得空空如也,乌以沉只能吐出黑色的胃酸,生理性眼泪从他眼眶里挤出来,他出了一身冷汗,四肢因为低血糖而发虚。乌以沉的胃袋变得矫情,这也不能吃,那也吃不了,吃多了会难受,吃少了又容易饿,乌以沉只能少食多餐,一顿只能吃六岁儿童般的饭量,但没过两小时就又饿了,计江淮只能提前煮很多容易消化的面食或粥食,煮好了就封上盖子存在冰箱里,等乌以沉什么时候突然饿了,便可以直接从冰箱里把食物拿去微波炉叮热了吃。化疗是一种利用化学药物来杀灭肿瘤细胞的治疗方法,化学药物会杀灭肿瘤细胞,也会误伤到正常的细胞,要是误伤到了口腔里的味觉细胞,便会使病人暂时丧失味觉能力,还会让病人对苦味的感知变得敏感,即使是喝水也会感觉嘴巴泛苦。乌以沉的口味几乎大变样,以前他爱吃的现在他看一眼就要反胃,以前他看不起的,现在又是为数不多能平稳吃进肚子里的。在接受化疗的几天之后他逐渐失去了味觉,吃什么东西都是没有味道的感觉太可怕了,无论是白糖还是盐块放进嘴里都像在吃着灰尘,他喝着计江淮给他熬的鸡汤,汤底里堆着西洋参片,而他只能喝到微微泛苦的白开水,他无论嗅闻还是进口尝都感知不到味道,只能靠大脑缓慢地回想食物大概的味道。乌以沉的身体肉眼可见地消瘦了下去,脸色也没有以前那么明朗了,他每日都变得很早睡,又很晚才能起来,一起来便会反呕个不停,干呕完了,勉强吃点东西,又要去医院打针吃药,如此反复一周后,乌以沉虚弱得连去医院也要坐着轮椅了。乌以沉就像一个漏电的机器人,电池永远无法充满,也很快就用完了电量,免疫细胞和肿瘤细胞在他的身体里打着架,双方都在大量地消耗着他为数不多的能量,他只剩下微乎其微的能量去维持日常机能的消耗,乌以沉变得很容易疲惫,他连在家里走动都觉得累,更难以出去外面了。于是计江淮变成了维系家庭的重要人物,一切采买都需要靠计江淮,计江淮买菜回来之后还要做饭和做家务,乌以沉有力气的时候也试过下厨房,但因为味觉紊乱,他做出来的饭菜味道总是过淡或过重,所以只能做一些简单的蒸煮,重要的菜式和熬汤还是得靠计江淮来做。好不容易熬过了第一疗程的打针期,可以暂时歇下来不用去医院了,乌以沉的身体也已经到了极限,因为每天都要打针,乌以沉的左手手臂和手背上布满了消不掉的针孔,洗完澡之后还会发痒,不明真相的旁人看到了还会有不好的揣测。医生建议乌以沉在手臂里埋一个输液港,乌以沉同意了,医生在他手臂上打了麻药,然后用手术刀割开开他的上臂皮肤,往他的皮下埋了一块输液港,再用镊子将输液港的软针与静脉血管连通,装配好输液港后就可以缝合手臂皮肤,从外部来看手臂上会突起一个硬块,以后扎针会直接扎进皮肤里的针座,再由针座将药水输送进静脉里,这样针口愈合得更快,血液感染的风险也会降低。天逐渐冷了,即使待在有暖气的家中,乌以沉也需要穿着毛衣毛裤,他的身体对温度变化很敏感,只是去阳台收个衣服就会喷嚏连连,晚上睡觉更是要踩着热水袋才能让脚尖暖和起来,同样发冷的还有他的头顶,化疗会损害毛囊细胞,乌以沉每次梳头都会梳掉一把头发,连洗头都不敢用力搓,逐渐地他的头发变得稀疏,寒风在他发间畅通无阻。某天乌以沉异常地起得很早,他摇醒了熟睡当中的计江淮,计江淮朦胧着眼睛坐起来,他看见乌以沉手里抓着一把黑色的东西,那是乌以沉掉下来的头发。计江淮回头一看,乌以沉的枕头上也落满了乌黑凌乱的碎发,就像是可怕的诅咒现场一样。虽然两人都早有变成秃头的心理准备,但真的看到乌以沉变成这样时,还是有些惊愕得不知所措。病症在乌以沉的身体里激斗,现在终于也外现到外表上了,乌以沉沉默地搓着手里的头发,计江淮的心情也陪着他一同变得沉重,两人靠坐在床上沉思了很久很久,最后计江淮将乌以沉手里的头发抓走丢进了垃圾桶里,计江淮跟他说:“我们去买顶帽子吧。”乌以沉很久没有出门是去医院以外的地方了,只是隔了几个星期便感觉恍如隔世,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要过年了,但市区里还是静悄悄的,天空依旧灰蒙蒙一片,冷风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乌以沉看了眼天气预报,今年的冬天还是与往年一样冷,而他却感觉格外地寒。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计江淮带他去商场里买帽子,乌以沉以前没有买过针织帽,他觉得那种帽子太傻气,现在他的头发稀薄得可怜,风一吹就能吹散一两根,他就像是蒲公英一样好笑。商场离家里不远,乌以沉和计江淮打算走着去,乌以沉身上穿了毛衣和大衣,脖子也围了围巾,手上还戴着手套,他感觉衣服压在他身上特别沉,他有些跟不上计江淮的脚步了,他把手向计江淮张开,他说:“我冷。”计江淮握住他的手将他的手揣进了大衣兜里,计江淮没有戴手套,但手心依旧炙热,比乌以沉戴着手套的手还要温暖。两个男人手牵着手还是会有些引人注目,有几个行人直勾勾地盯着他们看,表情像看到了脏东西一样嫌弃。商场里很温暖,乌以沉的手指也终于暖和起来了,除了买帽子之外,计江淮还想买一些日用品回去,他们推着购物车在商场里慢慢走,商场已经先一步摆上了过年的送礼礼盒,到处都喜气洋洋的,金灿灿的巧克力球堆得像山一样高,蓝色大圆罐曲奇摆满了整个台面,计江淮选了几盒巧克力和即食面包,还买了一些五颜六色的糖果,不知不觉间计江淮已经变得比乌以沉还要可靠了。在路过服装区的时候,计江淮给乌以沉选了一顶黑色的针织帽子,乌以沉戴上之后,他看着镜子里苍白憔悴的自己,脸色蜡黄、眼眶突出,看起来像歹徒一样,他说:“丑死了。”计江淮看了看乌以沉,又看了看镜子里的乌以沉,他说:“再买个口罩吧,全遮住就不觉得丑了。”冬天的口罩内里是带毛绒的,贴着皮肤很舒服,全遮住之后确实不觉得丑了,乌以沉全身上下只露出一双无神的眼睛。计江淮去排队结账,乌以沉则去找了个地方坐着等,商场对面的咖啡店洋溢着麦子和咖啡豆的香味,乌以沉想起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喝过咖啡了,便去偷偷买了一小杯热咖啡,热气腾腾的咖啡蒸汽扑在他脸上,他小口尝了一下,却感觉苦味冲脑,仿佛被灌了一鼻子极其健康的中药,他皱着眉头把咖啡咽了下去,苦味还在他五脏六腑里流窜回荡,他依稀记得这家咖啡店的咖啡并不难喝,是他的身体让他把咖啡变得苦涩难饮。咖啡对胃不好,计江淮不让乌以沉喝咖啡,所以在计江淮出来之前乌以沉就偷偷把咖啡倒掉了。计江淮双手提着几个大购物袋出来找乌以沉,乌以沉想帮计江淮提东西,计江淮犹豫了一下,给他提了最轻的零食袋子。回时的路与来时的路无异,乌以沉却感觉漫长了许多,手心被塑料袋子勒得发酸,他逐渐走在了计江淮的身后,计江淮双手提着大袋的重物依旧步伐轻松,乌以沉没法再用牵手牵制住计江淮,他感觉自己好像被丢下了。乌以沉忽然感觉自己很悲哀,之前他还想着可以用生病来博取计江淮的照顾和同情,可现在他变得体弱多病、狼狈不堪,就连跟上计江淮的步伐也变得艰难,比起治疗带来的各种身体副作用,心里的不安感更令他难以接受。回到家之后乌以沉累得直接瘫软在沙发上,他感觉浑身发软,额头还有些发冷,脑神经在隐隐作痛,乌以沉以为又是化疗的副作用,便早早地上床睡觉了。然而头痛症状愈演愈烈,乌以沉翻来覆去地怎么也睡不着,他摸摸自己的额头,发冷变成了发烫,他应该是发烧了。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以往发烧乌以沉会一个人硬捱,可这次发烧得很快也很厉害,连翻身都会引起脑神经剧烈疼痛,乌以沉艰难地摸到了床头柜上的手机,他给计江淮打了个电话把计江淮叫来了,计江淮一摸乌以沉的脑袋就明白了情况,床头灯一开,计江淮才发现乌以沉的脸都烧红了。乌以沉的身体冷得发抖,计江淮把暖气机温度调高,又给乌以沉添了一床厚被子,乌以沉整个人都蜷缩进被子里,然而依旧冷得瑟瑟发抖。计江淮去给乌以沉找止痛药和消炎药吃,还给乌以沉额头上贴了散热贴,乌以沉吃了药之后好受了一些,但仍然有些神志不清,乌以沉抓住了计江淮的手,他的声音里带着哀求:“你别走……”计江淮抓住了他孱弱的手,跟他说道:“你先休息吧,睡一觉就没事了。”现在还不是计江淮的睡觉时间,而且房间里的温度太高了,他会睡不着。乌以沉却不肯松手,他依旧用力地抓着计江淮的衣服,他躲在计江淮的身后避开床头灯的光,他有些委屈道:“你走得太快了,我跟不上你,你为什么不等我……”计江淮想了想,才想到原来乌以沉在说的是刚才回家的事情,其实计江淮也有察觉到乌以沉的步履蹒跚,但他很坏心眼地选择了视而不见。所以可能是乌以沉着急了,追得太快了,才受凉发烧的。计江淮有点心虚,他将右腿的裤子卷起来,将右腿的义肢拆下来了,义肢掉在地上“咚”地一声响,计江淮抓着乌以沉的手往自己右腿残肢上摸,计江淮哄着他:“你看,我没有腿了,我哪里也去不了。”乌以沉有些愣怔,他用手兜住了计江淮的残肢,那残缺的膝盖无法着地也保持不了平衡,是计江淮能永远留在他身边的标志。乌以沉有些安心了,他紧紧抓着计江淮的手,在药效的镇静作用下缓缓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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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以沉恢复意识的时候能感觉到周围的环境特别安静,他缓缓回想起那天晚上惊悚的吐血场面,他还是第一次吐得那么激烈,半夜睡觉的时候被逐渐明显的胃痛感折磨醒,仿佛是这几天不听医嘱随意饮食的恶果,他的身体早已不是年轻时那样可以随意他造孽了,现在稍微刺激一点的食物就会让他的胃产生剧烈的反应,就好像一片高效泡腾片掉进了碳酸水里,噼里啪啦的反应在他可怜的胃袋里发酵,最后迸裂而出的血水全从他嘴里喷出来了。他本来不想惊醒计江淮的,奈何呕吐的反应是无法控制,他忍不住发出了巨大的呕吐声,血水弄脏了他的沙发床,他从沙发上翻倒了下来,他的膝盖使不上力气,只能靠双手支撑着不让自己一头砸进自己的血水里,窗外的阳光还未完全亮起,他只能隐隐约约看到眼前的地板有流动的黑色液体,冲鼻的血腥味和呕吐物的苦酸味让他无法呼吸,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睡裤被血水濡湿,温暖的水液浸着他的膝盖,他恍惚自己像跪倒在水管坏掉的浴室里,而他的食道就是坏掉的水管。他的耳旁全是自己的呕吐声和剧烈的心跳声,全然听不见计江淮走出来的拐杖声,计江淮被他的样子吓坏了,乌以沉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能补救,嘴里的血倒灌进鼻腔里,呼吸也有点困难,乌以沉没有力气去做动作,他最后想到了朝计江淮笑一笑,没准笑容能让计江淮没那么担心,但不幸的是乌以沉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脸已然变成了恐怖杀人狂的样子,再笑起来只会更加惊悚。乌以沉吐完之后就失去了意识,不知道自那以后昏迷了多久,而现在他还能这么安详惬意地平躺在床上,恐怕不是在医院就是在太平间。回想完过去,乌以沉缓缓睁开眼睛,眼前的光太过明亮,他想伸手去挡,却感觉左右手都格外沉重,特别是左手的食指上还有被夹住的感觉,躯体和四肢的触感逐渐苏醒,乌以沉感觉自己的胸口上被贴了电极片,身上的衣服也好像换过了,乌以沉终于意识到自己是在医院里。乌以沉花了很长时间才勉强适应了眼前的光线,他皱着眉头观察周围的环境,一侧头就看见计江淮正靠坐在他床边休息,计江淮双眼紧闭,面色憔悴,似乎在小憩。冬天的空气太干燥了,而乌以沉也很久没有喝过水了,他喉咙里干得发痛,只能发出沙哑的声音,乌以沉小声叫着计江淮,而计江淮听到那难听的嘶哑声后便迅速睁开了眼睛,仿佛从未睡着过一样。计江淮的眼眸平淡而疲倦,丝毫没有看见乌以沉苏醒的惊或喜,仿佛早已经知道乌以沉将要醒来,并在此之前一直静静等候着。乌以沉艰难地说:“水……”计江淮拧开了床头柜上的矿泉水瓶,他没找到吸管,他便扶着乌以沉坐起来,乌以沉的手孱弱无力,计江淮便给他扶着水瓶喂他喝,乌以沉慢慢地喝了很多水,有了水液的滋润,喉咙没有那么干涩了,但脑袋依旧天旋地转,只是坐起身就反应如此之大,乌以沉也隐隐察觉到自己的身体已经非常虚弱了。计江淮拧好水瓶盖子,乌以沉见他不说话,便问他:“我睡了多久了?”计江淮依旧垂着眼眸,他的声音平淡得没有一丝起伏,他说:“一天一夜,你吐血已经是昨天的事情了。”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乌以沉微微有些惊讶,原来自己已经在医院昏睡了一整天,他完全没有察觉到时间的流逝,就连自己是怎么被运送到医院来的也不知道,而看右手手背上的针口,这应该是医生之前给他吊的输液,可能还输了血,在输血完之后还实时测心电和血氧,那看来当时自己的情况应该是很危急了。计江淮面无表情地说:“医生说你是失血休克,脉搏弱得测都测不到,医生给你输了三袋血你才稳定下来,医生说要是再耽搁一会儿你就救不回来了。”计江淮垂下了头,乌以沉昏睡了一天一夜,他就在旁边守了一天一夜,身体早已到了极限,眼睛更是累得发酸,可一闭上眼,他就能看到倒在血泊里朝他奸笑的乌以沉,乌以沉浑身是血,嘴角还挂着被血浸红的呕吐物残渣,乌以沉就像是刚吃完人肉的恶魔,肆意地在盛宴中对他嘲笑。计江淮被吓得动弹不得,他的大脑一片空白,身体感官被放大到了极致,即使乌以沉已倒下,计江淮的眼睛依旧紧紧盯着乌以沉的身体,生怕他再有任何动静。计江淮的身体就这么僵硬了很久,直到外面的晨光照进客厅,光线照亮了他的眼眸,驱散了那血腥现场的阴暗,计江淮才能缓缓清醒过来,恐惧告一段落,计江淮意识到自己该赶紧去打急救电话。计江淮忍不住去想要是那天晚上他睡得熟一些、再晚一些起床,那么他看到的将会是倒在死血里的乌以沉的尸体。乌以沉也没想到自己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经过一天一夜的休息,乌以沉的胃部已经没有特别明显的疼痛感,但依旧有隐隐的不适,那种感觉像胃部被真空绞缩了一样,虽然很令人在意,但也还能忍受,这种不适感会一直伴随他直到死亡或痊愈,他的身体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对饮食无忧无虑了。计江淮轻轻叹了一口气,他继续说:“家里的那滩血还没清理,现在已经干掉了,我不敢洗,可能要叫个清洁工过来弄。”乌以沉说:“那就叫吧,麻烦你了。”计江淮听到这柔软的话时明显愣了一下,乌以沉竟然还知道自己给别人添了麻烦,人病了真是会说出一些稀奇的话来。计江淮拿出一份检测报告,他递给乌以沉看,说:“你的基因检测报告已经出来了,没有靶向药可以吃,只能靠化疗和吃免疫药,但你现在的身体还很差,得养好身体后才能开始治疗。”乌以沉随意翻着自己的基因检测报告,他没怎么看懂报告上面的专业术语,但他知道免疫治疗和靶向治疗是目前治疗癌症效果最好也是最低副作用的治疗方式,但不是所有人都能用上靶向药,对抗不同的癌症需要的靶向药也各不相同,而目前市面上成熟的靶向药少之又少,做基因检测就是为了找出哪些药物能更有效对抗病人体内的癌细胞,而乌以沉体内的癌细胞恰好就没有适合的靶向药可以治。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以乌以沉的肿瘤扩散情况来看,使用化疗与免疫治疗相配合的疗法是最有效的,但乌以沉现在的身体状况太差了,无论哪种治疗方法都会增加乌以沉的身体负担,所以只能等乌以沉修养好身体、提高基础免疫力之后再接受治疗。但也可能从此身体情况一落千丈,再也达不到可以接受治疗的程度了。乌以沉放下检测报告,他自嘲式笑了笑,说:“没事呀,反正治不治都只剩那几年命了,拖着这样的身体苟延残喘,不如早点投胎个好人家。”每次乌以沉用那毫不在乎的语气说话时,计江淮都会感觉心里有堵塞的闷气,他不知道自己在痛苦些什么,他慢慢低下头,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背后一直支撑着他的脊椎骨在发紧,他感觉自己的怒气在手掌心里凝聚,他不明白乌以沉到底在笑什么,都这种时候了还在笑,仿佛得癌症的不是他一样。为什么乌以沉在面对重病时还要这么开朗,计江淮忍不住去想这是不是乌以沉的阴谋,乌以沉在笑计江淮对他的过分担忧,在笑会害怕他突然死去的计江淮。计江淮仿佛有些想明白了,而这个答案他也感同身受过。“求求你不要再折磨我了……”“求求你去治疗吧……再这样下去我会崩溃的……”乌以沉太清楚计江淮的敏感脆弱了,即使计江淮对乌以沉怀着恨意,计江淮也无法否认自己跟乌以沉的亲密关系,计江淮会情不自禁地去在乎乌以沉,而乌以沉故意在计江淮面前拖着不治疗,故意伤害自己,就是为了让计江淮的精神跟着他自残的刀片一同动摇,血液从乌以沉的喉咙里喷溅出来,却染红了计江淮的记忆,乌以沉一边嘲笑着他的恐惧,一边割开自己血淋淋的伤口给他看,计江淮的应激反应就是乌以沉最好的兴奋剂,在最后有限能自由活动的时间里给计江淮留下永久而牢固的阴影,这比弱不禁风的遗言遗照有用多了。计江淮自己也用过这样卑劣的手段,所以他太清楚了,他也知道在他人面前自残会产生怎样的优越感和控制感,这样羸弱的自己也能让别人惊慌失措,要是能稍微用此勒索到别人的愧疚和同情心就更好了。所以计江淮太懂乌以沉在他面前自残的目的了,乌以沉就是在威胁他,逼迫他用尽力气去记住乌以沉,刻着乌以沉名字的项圈会一直伴随他直到他们在阴间重聚。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计江淮在一瞬间想到:要是那天晚上他见死不救就好了。其实那天晚上计江淮在打完急救电话之后,计江淮也有一瞬间的后悔,但是救护车已经派出,他再取消会显得蹊跷,还会引起医生的注意,而且还不知道乌以沉的昏迷会不会自行苏醒,所以救护车还是顺利赶到把乌以沉抬上担架带走了。乌以沉被送去了急诊重症监护室,计江淮则去给乌以沉办理挂号手续,值班的护士对他态度很敷衍,计江淮又很疲倦,折腾了好久才交完救护车和救治的钱。明明有过残忍的想法,但面对躺在病床上的乌以沉又做不出来了,乌以沉的病情稳定下来后,医生便将他从监护室转进了病房,彼时天已经亮透了,医生也说计江淮可以回去休息了,但计江淮却不敢从乌以沉身旁离开,他害怕自己睡着了之后乌以沉又会发生什么事情,出于愧疚,出于担忧,也是出于恐惧,于是计江淮在乌以沉床边守了一天一夜。昨天晚上计江淮想回家洗澡睡个觉,但一打开家门就被扑鼻恶臭熏得头晕,原来那天晚上走得太匆忙,忘了关暖气机,流动的暖气将客厅里的血臭味和呕吐物味烘得满屋子都恶臭无比,地上的那一滩血已经凝固氧化,变成了黑色的硬块,呕吐物残渣也结了团,引得苍蝇在聚堆啃噬。医护人员来抬乌以沉的时候踩乱了血水,现在整个客厅都布满了凌乱又黏糊糊的脏脚印,计江淮每走一步都能听到拖鞋发出黏腻的异响。这片残局需要费很大力气才能清理完毕,而计江淮已经累得不行了,他没有办法就着这样的恶臭入眠,他只能带几件换洗的衣服去外面住了一晚酒店,然而陌生的环境和床垫让他辗转难眠,计江淮只浅浅地睡了两三个小时便又起身去医院守着乌以沉了。彼时乌以沉还在昏迷,医生给他吊了一瓶营养液,计江淮就坐在一旁数着吊瓶里的滴液数量。所以乌以沉苏醒后轻轻一叫他就听到了,因为计江淮根本没法休息,精神紧绷得像下一秒要崩断的弦。计江淮把自己的脸遮住了,他的声音依旧平淡,乌以沉不清楚计江淮是用怎样的表情和心情说出这样的话,是苦苦的哀求?还是不耐烦的命令?而计江淮不想对自己的话作太多解释,他现在只想一个人清净一下,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病房,让乌以沉自己一个人思考自生自灭的意义。在陌生的酒店里睡不着,计江淮最终还是回了家,昨晚他回来的时候打开了所有窗户通风透气,现在屋子里的恶臭味已经淡了许多,但经过客厅时还是会被那一大片污渍恶心到,计江淮花高价请了两个清洁工,清洁工见过不少肮脏的大场面,但还是被这如同凶杀案现场一样的血迹吓到了。在清洁工处理血迹的时候,计江淮先去睡觉了,他拉上窗帘,戴好眼罩,将自己埋进厚实的被窝里,熟悉的床垫和枕头让他稍微安心了一些,他逐渐陷入沉睡,然后又梦见了乌以沉那张恐怖的笑脸,乌以沉滴答着一身血水爬上了他的床,躺在他背后静静地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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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江淮脱掉了裤子,身上只挂着一件衬衫,胸口两边的乳钉在衬衫之下显得隐秘而诱人,他扶着沙发背跨坐在乌以沉腿上,两人的呼吸吹热了彼此的胸膛,乌以沉抓住了计江淮的手腕,他恶劣地撒娇道:“你摸摸我,刚才你掐我掐得我好痛啊,你用这双手摸摸我,我就原谅你。”乌以沉的脖子上还弥留着计江淮的手指印,计江淮的脸上闪过了一瞬间的愧疚,他听话地往手心里倒了一点润滑液,用手掌的软肉撸着乌以沉半勃的阴茎,有了润滑液的缓冲,手指的撸动更加顺畅,乌以沉的阴茎逐渐充血伸长,马眼口溢出了兴奋的前液。刚才吵了一架反而让情欲变得来势汹汹,计江淮让自己也加入十指的按摩里,两根滚烫的性器磨蹭着对方,计江淮的手心被磨得泛红,指间润滑液被搓得发黏,乌以沉把头枕在计江淮的肩窝上,炙热的呼吸吹得计江淮耳根发烫。乌以沉用手包住了计江淮的双手,他用力将计江淮的手圈成飞机杯,计江淮疼得皱起了眉头,乌以沉挺着腰,在计江淮的手心肉里不停顶弄,龟头蹭到了计江淮手上的戒指,那细小的戒指像催情的钢珠,乌以沉爽得有些情不自禁,他强硬地按着计江淮的手背,肆意地用勃发的阴茎去顶撞计江淮的手指骨节,龟头在手指间打了滑,从无名指与中指之间穿出,龟头流出的淫液浸湿了戒指,光洁的银色戒指被浸得恶浊,多余的残液滑过计江淮的手背,看着肮脏又淫乱。乌以沉顶开计江淮的脖子,鼻尖在计江淮的颈动脉旁磨蹭,他狡猾地舔着计江淮的喉结,有意无意露出坚硬的牙齿,像是野兽在威胁,计江淮屏气忍耐着戏弄,他感觉喉咙发干,身体紧张得有些僵硬,乌以沉的手摸进他衬衫里,按着他的腰与他紧紧相贴,计江淮贴在乌以沉的耳旁,他能听见彼此的心跳都在热烈地搏动着,如潮水般逐渐高昂的情欲带动每一寸皮肤都变得敏感,计江淮感觉大腿间在渗汗,男人的体温本就温暖,现在更如火炉般令人急躁。计江淮往手指上又倒了些润滑液,他背过手给自己做扩张,手指熟练地按摩着紧缩的穴口,计江淮一边调试,一边俯身跟乌以沉接吻,舌尖交缠让性爱得到预热,乌以沉揉着计江淮的屁股,股瓣的软肉充盈手心,大腿根处的脂肪更是柔软得能从指间坠出,计江淮的身体已没有二十出头时那么削瘦柔弱,调养数年,身上有了健康的脂肪储蓄,乌以沉喜欢掐着他股间和腰间的软肉,感觉像在掐着一团硅胶玩具。计江淮怕痒,总是会下意识抓住乌以沉的手,乱掐一通后他白暂的皮肤上会留下清晰可见的红指痕,指印发红变得敏感,再挑弄便会有刺痒酸痛,一阵刺痒袭上神经,计江淮忍不住叫出了声音,这声尖叫很快被乌以沉的舌头搅得凌乱,不知所措的喘息只能在彼此口腔里流转,计江淮像一只不怎么叫的猫,总让人忍不住去戏弄蹂躏他。计江淮被吻得有些窒息,他微微睁开了眼,却意外发现乌以沉的双眸在紧紧盯着他看,晶莹的深棕色眼眸在极近的距离看来像是一滩深不见底的潭水,水面清晰地倒映着计江淮羞愤的脸庞,不知从何时开始乌以沉会在接吻的时候睁开眼盯着他看,那双平静的眼睛将他丑陋的情迷意乱尽收眼底,似乎也在监视着他的情绪状态。计江淮感觉有些毛骨悚然,他仓促地躲开了视线,他害怕乌以沉的注视,那双眼睛总让他恍惚自己是舞台上的猎物。乌以沉看出了计江淮的躲闪,他眷恋地吻着计江淮的嘴角,乌以沉在他耳旁细语道:“我都要死了,你怎么还这么怕我?”可乌以沉看起来一点濒死的迹象都没有,脸色依旧红润,身体依旧强健,计江淮无法将乌以沉和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癌症病人联系在一起,计江淮甚至在想乌以沉的身体会不会异于常人,那些可怕的病症预警只是在吓唬计江淮的。计江淮的思绪陷入混乱,扩张的手指也陷入停顿,乌以沉嫌计江淮的动作太慢了,他托高计江淮的屁股,左手捏开计江淮的股瓣,右手从计江淮的两腿间伸进去,乌以沉的手指接替了计江淮的手指,他将三根手指粗鲁地插入那依旧紧缩的穴口,手指搅动得太粗暴,计江淮忍不住弓起了腰,他下意识夹着大腿,腿缝越收紧,乌以沉就插得越深,计江淮抓紧了沙发背,手背弓出了清晰的骨节,他艰难地呻吟着,嘴角在不受控制地溢着口水,忽然感觉胸口一热,乌以沉含住了计江淮的乳钉,舌头在灵活地挑弄着他那挺立的乳肉,乳尖被唇齿蹂躏的快感直击上脑,计江淮爽得有些神志不清,他咬着牙呻吟着,手指不知所措地抓着乌以沉的头发,计江淮感觉脑海里在放烟花,他恐惧又慌乱地想着等乌以沉死了他一定要把乳钉摘下来。扩张已做得差不多,乌以沉撸着自己的阴茎准备深入,计江淮拆开安全套给乌以沉戴上,以前计江淮会同意无套性爱,但现在乌以沉的免疫系统正在奋力抵抗着癌细胞,要是再以风险方式做爱,乌以沉得病的概率将会大大增加。乌以沉没把自己身体当一回事,但计江淮不想连这个也纵容他。刚开始含入还有些困难,计江淮往后仰着腰试着角度,因为右腿没有脚趾做支撑,他的身体只能歪向一边,这样难以发力,也显得笨拙。他很久没有做乘骑位,光是动腰便要费一番力气,乌以沉慵懒地靠在沙发上,他的视线如同一双隐形的手,从上至下缓慢抚摸着计江淮身体的每一处,欣赏着计江淮的笨拙和力不从心。计江淮被注视得身体发烫,他的前端在兴奋地跳动着,汁液从龟头缓缓溢出,乌以沉抓住了计江淮的阴茎,他故意迟慢地滑动手心,那怠惰的动作让计江淮心生烦躁,计江淮想要更舒服,就只能摇得更快一些。计江淮的手勾着乌以沉的肩膀,他仰着头望天,屁股里的硬棒顶到了熟悉的敏感点,计江淮的双眼爽得有些失神,后面和前端的双重刺激让他精神恍惚,他愚笨地追求着更激烈的快感,脸上逐渐有了迷离的痴态,乌以沉的视觉和触觉都被他调起了性快感,乌以沉托起计江淮的屁股在底下迅速抽插起来,计江淮被猝不及防的抽插操得有些崩溃,他忍不住激烈而高亢地呻吟起来,身体因为过度的快感而变得僵硬,混乱的喘息声交织在一起,乌以沉肆意地在计江淮的股肉上留下交驳的指痕印,安全套上的润滑液与肠液濡湿了股间,肉体撞击声“啪啪”作响,计江淮失神地揽着乌以沉的脖子,冲击性的快感让大脑无法思考,呻吟滞后地从他喉咙里发出,他的声音被撞得七零八落,前一句音声还未发出就被下一次快感顶上,计江淮眼前的视线变得混乱模糊,他没有精力去思考自己的仪态,他跟随内心诚挚地呢喃着自己的感受,他不停说着:“要射了……我不行了……我要射了!!“猛地一下他的大腿收紧了,腿根和小腹在剧烈地抖动,高潮像电流卷过全身,前端的精液喷溅在乌以沉的胸口上,内里的肠道在急剧收绞,乌以沉突然咬住了计江淮的肩膀,那力度仿佛要撕咬下计江淮的皮肉,计江淮疼出了眼泪,痛觉与快感接连破坏了他的神志,他惊慌失措地紧紧抱住了乌以沉的头,像在汹涌的大海里抱着唯一的救生圈。乌以沉射进了安全套里,他紧紧拥抱着怀里这具惊恐的躯体,许久之后他才松开了牙齿,牙齿深深陷进计江淮的肩膀肉里,离开时还有些粘连,乌以沉在计江淮的肩膀上留下了一个清晰而深度的齿印,计江淮的身体通红,而齿印更加血红,这是用牙齿盖下的烙印,象征着威胁和占有欲。计江淮的脸上已满是情不自禁的眼泪和唾液,他哽了一下,莫名庞大的悲伤从他双眼流出,他失声痛哭着,像个受尽委屈又悲痛欲绝的孩子,他气愤地垂着乌以沉后背,哭喊着:“好痛!好痛啊!”乌以沉有些愧疚地捧起计江淮的脸,他轻啄着计江淮的泪水以示安慰,却被计江淮用力推开拒绝了,计江淮哭肿了脸,他攥紧了拳头捶打着乌以沉胸口,他悲咽地质问道:“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咬我!你总是这样!你总是这样……”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乌以沉任由计江淮的拳头落下,乌以沉知道计江淮其实在质问他的罹患骤疾,为什么总是瞒着他直至不可挽回的时候再通知他?为什么总是这样自以为是地假装善良?为什么总是把他当玩具一样耍来耍去。计江淮哭得有些脱力,手也打得有些酸痛,他的情绪变得很低落,一刻也不想再看见乌以沉,他虚弱地从乌以沉身上下来,在穿义肢时双手都在发抖,他扶着墙起身,自己走向浴室洗澡。之后几天计江淮都在生闷气,他无视了乌以沉的请求,也不愿意跟乌以沉说话,更不让乌以沉抱着他入睡,乌以沉知道他的厌烦,便主动拿着枕头去客厅睡沙发,日子也还算平静。-------------------------------------在基因检测报告出来之前还暂时不需要去医院,乌以沉和计江淮的生活短暂地回到了从前,只是交谈的话语变少了,肢体接触也消失了,平时两个人在不同的房间里自娱自乐,只在吃饭时勉强共坐一桌。乌以沉一连好几天都做了煎炸炒,热辣辣的饭菜带着油光被呈上桌面,计江淮看着这健康人也经不得多吃的热辣菜式,他终于忍不住皱起眉头问乌以沉:“医生不是说了少吃煎炒的东西吗?”乌以沉不以为意,他辩解道:“淡口的菜我吃不下,反正现在也没有很严重,趁现在还能吃就多吃一点,能吃一顿是一顿,没准是最后一餐了。”只有濒死的人才能开死亡笑话,计江淮笑不出来,他隐隐感觉乌以沉是故意这样做来证明自己很健康,目前还没有加重胃部溃烂是最好的,就怕肆无忌惮的结果是一命呜呼。计江淮曾经花了一天时间仔细观察乌以沉的状态,乌以沉平时真的跟普通健康人没有什么区别,这跟计江淮印象里的癌症患者太不一样了,乌以沉照常吃着医生不建议他吃的食物,照常作息混乱,照常活蹦乱跳,仿佛那一堆寄生在他胃里的肿瘤只是可有可无的肉块。计江淮逐渐相信乌以沉可能是比较幸运的,虽然是癌症晚期,但是乌以沉的心态很好,病情也不明显,而且乌以沉有钱,可以随意享用低副作用的进口药物,可能乌以沉真的跟其他癌症晚期患者不一样,他会更轻松一些。或许就应该如乌以沉所说,顺其自然就好了。某天计江淮一个人在床上睡觉,自从吵架分床睡之后,计江淮的睡眠就变得浅薄,稍微一点动静就能让他从睡梦中醒来。在迷迷糊糊的浅睡中,计江淮听到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呕吐声,那声音持续了很久,计江淮恍惚着被惊醒了,他挣扎着坐了起来,窗外还未完全升起太阳,室内只有昏暗的光亮,计江淮摸到了床边的拐杖,他强硬让身体运动起来,又因为起身太快,眼前一片星光闪闪。计江淮循着那痛苦的呻吟走出房门,还未靠近客厅便闻到一股浓郁的呕吐物和血腥味,计江淮的大脑本能地刷新了身体的疲乏,计江淮完全清醒了过来,他赶紧冲进客厅一看,发现乌以沉正痛苦地跪趴在客厅的地上,他虚弱地垂着头,身下漫着一大片红黑色的血。“呜啊!”一声,乌以沉的嘴里又呕出了大量的坏血,他像坏掉的水管一样不停呕吐着,坏血带着恶臭在地上弥漫,弄脏了桌椅,浸透了乌以沉的衣物,血量之大让人忍不住怀疑他把全身的血都吐了出来。计江淮的眼睛瞪得很大,这是他第一次目睹乌以沉的吐血现场,巨量的血从乌以沉溃烂的胃部反呕出来,乌以沉吐空了昨晚的晚饭,但还未吐空胃袋里的残血,血液一瞬间便从他口腔和鼻腔同时喷涌而出,他连去厕所的余力都没有。计江淮吓得呆住了,他的手脚一软,猛地跌倒在地,计江淮惊恐得忘记了呼吸,豆大的汗水从他惨白的脸上滑落,整个人陷进了应激停滞当中,乌以沉从血水的倒映中发现了计江淮,乌以沉抬起头望向他,猩红的血从乌以沉的嘴角和鼻孔里源源不断涌出来,乌以沉咧开嘴朝他笑着,露出里面被血染成红色的牙齿,那一瞬间的惊骇足以比拟血腥恐怖片,计江淮猛吸了一口气,他尖叫着哭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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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江淮以为乌以沉在跟他开玩笑,又或者在体检报告上做了手脚,因为乌以沉的表情一点也不像得了重病的样子,反倒嬉皮笑脸的,还给计江淮复述医生看到他的检查报告后愁眉苦脸的样子。计江淮难以置信,他把体检报告带去明亮的地方仔细检查,患者姓名、年龄都确认是乌以沉,ct检查和胃镜报告中的肿瘤形状清晰可见,癌细胞已从乌以沉的胃部扩散至周边器官,这种程度已经不适合做切除手术,医生预估乌以沉的寿命只剩下不到一年。计江淮反复看着那几张检查报告,每一行字他都细细看过了,可越看越无法理解,为什么乌以沉之前一点生病的迹象都没有?现在一检查就已经发展成胃癌晚期了,就算乌以沉再能忍耐,计江淮也不可能完全没有察觉到乌以沉的异常。计江淮回头看着乌以沉,乌以沉依旧谈笑自若,计江淮看到他嘻嘻哈哈的样子就烦,计江淮把体检报告拍在他身上,严肃地问道:“这份报告是真的吗?”乌以沉指着胃镜报告上面的名字,说:“这上面写的是我的名字,照片也是我的,那就是真的了。”计江淮的眼皮在颤抖,他难以理解乌以沉的豁达,他忍不住大声道:“你为什么还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这是癌症晚期啊!医生说你只剩一年了,一年之后你就要病死了!你怎么还笑得出来的?!”计江淮的声音惊扰了周围的路人,路人好奇地侧目旁观他们的吵架,计江淮感觉到了热烈的视线,他皱着眉头将乌以沉拽回车上,封闭狭小的车厢里让计江淮的怒声更加响亮,计江淮再次质问乌以沉:“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自己得了重病?故意拖着不去治?”乌以沉沉默了一会儿,这短暂的沉默足以让计江淮察觉到端倪,乌以沉说:“我不知道会这么严重,我也才刚刚知道是胃癌晚期。”计江淮急躁地连问:“吐血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为什么瞒着不告诉我?要是我没有发现你是不是到死了也不跟我说?”乌以沉思考了一会儿,他慢条斯理道:“在你还在住院的时候吧,我吐在酒店的洗手台里,整个台面都是血,真是吓到我了,但是吐完之后又好很多了,我以为没什么事的。不跟你说是因为不想你担心,毕竟你那时候心情很不好,我不想让你难过。”乌以沉的解释让计江淮有些动摇,换作别人这么说计江淮会内疚,但对象是乌以沉,计江淮总感觉那句句担忧里有一阵怪异的违和感,计江淮没法完全相信乌以沉的鬼话。计江淮启动了车辆,乌以沉奇怪地问他:“去哪?”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计江淮直截了当道:“我不信这次结果,我们去另一家医院重做一次检查。”乌以沉做体检的医院是滢水市最好的公立医院,医护人员和器械配置都相当专业,检查结果出错的概率极低,但计江淮没法完全相信这次结果,毕竟他没有亲眼看到乌以沉进去做检查,也没有亲手拿到第一手的检查报告,况且再精密的仪器和再专业的人员也有出现误差的时候。计江淮带乌以沉去了另一间大型私立医院,这一次计江淮亲自给乌以沉挂号,亲自带乌以沉去检查室,乌以沉又做了一次全套胃部检查,第二次的检查更全面,结果也更详细,在等检查报告的时候两人在医院附近随便吃了点东西,还没吃完就接到了医生的电话,医生提前看到了乌以沉的胃镜报告,医生要乌以沉赶紧来找他商量详细的治疗方案,还说乌以沉的病情已经十分危险,一刻也不好多耽误。诊断室里干净而安静,蓝色的薄窗帘遮挡了一半的阳光,淡蓝色的光线让室内更加阴冷。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坐在办公椅上,他把乌以沉的ct照贴在观片灯上,椭圆的图像是乌以沉身体的横切面,医生紧盯着那黑白灰的轮廓,在漫长而严谨的判断后,医生回头看着乌以沉说:“从你的ct照、胃镜照和幽门螺旋杆菌阳性数值来看,你的胃部有很严重的癌变,已经到了晚期的地步,癌细胞已经扩散到你的小肠和淋巴结,想要根治基本上是不可能的,现在只能是尽量抑制癌细胞扩散,延长你的生存时间……”观片机放大了ct照的细节,计江淮看不懂图像,但依旧望得出神,乌以沉第二次做的ct照和胃镜照都与第一次大相径庭,胃镜拍摄病灶的角度都一模一样,诊断报告上依旧是冰冷直接的“胃癌晚期”,两所知名医院的高级医生都这么说,那么就不可能再错了。“到了这种程度已经不适合做姑息切除了,要切的话会将大部分的胃部和肠道都给切除了,这样反而是遭罪。我现在是建议你去做一个详细的检查,包括基因测试,这样就能知道你适合什么样的治疗方式……”医生的声音沉稳而严肃,计江淮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他神情恍惚,没有余力去思考现状,他全程都坐在一旁发呆,只有乌以沉在询问和决定。胃癌是一种悄无声息的绝症,在肿瘤初期不会有明显的症状,只会有偶尔的反胃和腹痛,这些症状表现得隐晦,容易与其他胃病混淆,乌以沉又不爱惜自己身体,有什么不适吃两片胃药和止痛药就不管了,直至胃壁黏膜破裂出血了,混着食物残渣和胃酸的血水溅满了洗手台面,乌以沉才发现自己身体早已被癌细胞侵蚀得千疮百孔。吐血只是胃癌症状显现的开始,之后将会越来越严重,体重下降直至瘦骨嶙峋,体弱乏力直至无法起身,免疫力下降被各种并发症折磨得生不如死,最后因为器官衰竭而死去,整个过程残忍而迅速,吃药和打针都只能将生命以痛苦的方式延长,很多病人因药物而延长了生命,又死于药物带来的身体代谢负担,癌症晚期就相当于在拿生命作豪赌,到底选择什么样的治疗方案比较好,到底要不要治疗才比较好。离开诊断室后,乌以沉去交钱预约进一步的检查,计江淮浑浑噩噩地跟在乌以沉后面,他在手机上搜索着别人的病情案例,有的比乌以沉的症状要轻,但突然恶化死去了;有的比乌以沉的症状要严重,但经过治疗之后活过了五年之限。计江淮感觉身心俱疲,他瘫坐在椅子上,不锈钢椅的冰寒透过布料侵袭着他的身体,今天跑了两家医院,做了两次检查,交了两次钱,最终得到了一样的结果。计江淮远远望着在缴费处排队的乌以沉,乌以沉的身影渐渐跟胃镜照片上的恶心肿瘤肉块重合在一起,从癌细胞失控到肿瘤晚期需要经历一两年的时间,那些肉块竟然在乌以沉身上寄生了两年,而乌以沉和计江淮都没有察觉到任何端倪。计江淮没有目睹过别人的病逝,他不知道一个活生生的人是如何被病情折磨直至失去生命的,他也没法想象乌以沉会变得虚弱、食不下咽、下不了床,最后瘦得皮包骨,憔悴而安静地死去。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之后呢?乌以沉死了,那他要何去何从?他不算是乌以沉的任何人,乌以沉没有法定配偶,没有子女,父母还在坐牢,那乌以沉的遗产可能会被分配给遥远的亲戚,最坏的可能性是计江淮要被赶走,连住的地方也没有。在计江淮做消极幻想的时候,乌以沉已经做完了基因检测,检查结果要过几天才能出,过几天还要再来一趟医院跟医生确定详细的治疗方案。回去的路上是乌以沉在开车,计江淮靠在车窗上不言不语,回到家之后,计江淮依旧瘫坐在沙发上不声不吭,乌以沉问计江淮晚饭想吃什么,计江淮没有任何回应,乌以沉凑上前抓乱了计江淮的头发,计江淮疲倦地甩开乌以沉的手,他扶着自己的额头,捂住了自己麻木的脸。乌以沉笑他:“生病的是我,怎么你变得这么难受了?”乌以沉轻浮的语气刺痛了计江淮,计江淮感觉很烦躁,他疲倦的声音从手心里挤出来:“你就没有一点害怕自己会死吗?”乌以沉想了一会儿,他回答道:“我不担心,反而有一种……轻松的感觉。”计江淮忍不了了,他明白自己的烦躁的原因了,他伸手拽着乌以沉的衣领将乌以沉狠狠摔在沙发上,乌以沉没有任何反抗,任由计江淮把重量压在他身上,甚至还在享受着计江淮的粗鲁和烦躁。计江淮双手掐住乌以沉的脖子,他歇斯底里喊着:“乌以沉!我真的受够你了!!你是不是想着自己死了也无所谓?!翟高武死了,你爸妈坐牢了,公司倒闭了,哪里都不顺利,所以你才这样无动于衷,那我呢?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我就什么都不知道地陪你等死吗?你口口声声说不想让我担心,其实你就是觉得好玩才不告诉我吧?你就是想让我一辈子都对你内疚吧?!”乌以沉微微睁大了眼睛,他惊奇地望着撑在他身上无比激动的计江淮,计江淮的眼眶逐渐红肿起来,他的神情怒不可遏,他的右眼却流出了眼泪,泪水滴答在乌以沉的脸上,乌以沉一时之间慌了神,他想伸手擦去计江淮的泪水,却感觉脖子突然一紧,计江淮突然面露凶光,他咬牙切齿道:“既然你不怕死,那你现在就去死吧……”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计江淮收紧了十指,双手拇指交叠捏住了乌以沉的喉结,乌以沉的食道和气管在计江淮的手心里发烫,怒气从计江淮的指尖迸发,化作闪电给乌以沉劈来阵阵窒息,乌以沉被掐红了脸,他仰着头,感觉眼球和舌头都被掐出来了,计江淮越是用力,乌以沉就越感觉自己脸上潮湿,他一瞬间想到哪有人一边掐人一边哭的,但很快乌以沉便没有精力走神了,计江淮的力气大得好像真的要掐死他,乌以沉的身体本能地抓住了计江淮的手臂,乌以沉能感觉到计江淮的身体在发抖,在视线模糊之际,乌以沉终于感同身受了计江淮的痛苦。计江淮松开了手,手里的人已经被掐得意识模糊,乌以沉侧着身大口喘息,许久之后才稍微恢复过来,乌以沉的脸被掐得通红,脖子上还浮着殷红的手指痕,他捂着自己的脖子艰难坐起,发现计江淮脸上的痛苦未减分毫,甚至还多了一丝自责。计江淮的怒斥还萦绕耳旁,乌以沉感觉自己确实有点自暴自弃,过去一年的生活太糟糕了,所以发生再糟糕的事情也能接受了。第一次从胃里吐出血和食物残渣时,乌以沉只感觉有点恶心,他抬头望着镜子里的自己,自己的脸色惨白,眼睛因生理呕吐而变得红肿,嘴角还溢着红黑色的血,鼻腔里尽是浓郁的血腥味,胃部好像被铁钩刺破了一样绞痛,他用水洗了脸、漱了口,而后靠着墙壁缓缓坐下。突发的异常呕血让他知道自己应该是得了很严重的病,可能再过不久就要死了,可能数年之后,也可能近在咫尺,在面对即将到来的死期时,乌以沉的第一个想法是庆幸,他浑浑噩噩地生活了几十年,无所事事,漫无目的,特别是一系列案件官司结束之后,他感觉自己像被赶去了一个虚无的世界,无聊乏味、无所适从,未来也不知道该用怎样的姿态活下去,现在头上悬着一个倒计时,他突然觉得生活的一切事情都有了去做的意义。在搬来新家的第一个早上,乌以沉就被剧烈的胃绞痛痛醒,身旁的计江淮还在熟睡,他屏住呼吸翻身爬下了床,扶着墙壁蹑手蹑脚地离开了卧室,他想去找点胃药吃,经过厕所时忽然感觉一阵强烈反胃感涌上来,他冲去厕所,刚张开马桶盖,胃部便将坏血从食道里挤出来,大量的血液从他喉咙深处喷溅出来,甚至冲进了鼻腔里,他稀里哗啦地呕着血,在喘息时坏血又被吸进了气管里,他剧烈地咳嗽着,咳嗽又将嘴里的残血溅得更远,墙壁和地面顿时鲜血淋漓,仿佛凶杀案现场一样可怕。乌以沉趴在马桶边短暂地昏迷了一会儿,等意识恢复的时候,他脸上的血痕已经有些结痂,乌以沉想着计江淮差不多该醒了,便赶紧起身去清理马桶周围的血迹,有些血迹凝固成块,他便用马桶刷去刷掉,好不容易才刷洗干净了,整个厕所也变得湿漉漉的。正巧计江淮起床出来了,乌以沉便也“恰好”从厕所里出来了。在跨年夜那天,乌以沉感觉到熟悉的反胃感时还是慌了神,他慌不择路跑去厕所吐血,没想到计江淮跟在他身后过来了,还发现了他吐血的事情,乌以沉第一反应是惊愕,之后是厌恶和回避,乌以沉也不太清楚自己当时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常的嫌恶感,直到现在被计江淮一语戳破,他才搞明白自己的真实想法。乌以沉想要给计江淮留下一辈子阴影,想看到计江淮在自己死后露出懊悔又内疚的表情,他知道计江淮的母亲突然去世对计江淮造成多大的影响,所以乌以沉卑劣地想着要是自己也悄无声息地死去了,那么肯定会被计江淮记住一辈子吧,一辈子都让计江淮活在患得患失的阴影里,即使以后计江淮移情别恋找到了新的归宿,也会因为害怕爱人突然离开而一次次想起乌以沉吧。所以当计江淮发现了乌以沉的病情后,乌以沉其实是愤怒的,因为要是计江淮提前知道了,那么他的病死就没有那么大的惊吓感了。乌以沉一直跟计江淮说着自己病情不严重,计江淮也稍微被他说动了,第一次检查的时候他让计江淮在医院外面等,为的就是不想让计江淮知道他具体的病情,乌以沉在排队等检查叫号的时候还有一丝泄气,要是检查出来的是徒有其表的胃病那就太无聊了。做胃镜的时候医生给他打了全麻,从意识昏迷到苏醒只过了十分钟,这十分钟内发生的事情他一概不知,等他恢复清醒后,医生严肃地把他叫去电脑前看胃镜拍出来的照片,屏幕上是一大片密密麻麻的肉瘤,他第一次从医生嘴里听到了“胃癌晚期”这个词。癌症对于他来说是多么地稀奇,就像美好世界里突然炸开的核弹,他没想到自己的病情已经到了这么严重的地步,在震惊之余还有一丝兴奋,原来得癌症是这种感觉。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乌以沉揉着自己被掐红的喉咙,他干咳了几声,声音还有些沙哑,他出声问道:“你在担心我吗?你在害怕我走了你不知道该怎么办,对吗?”计江淮用袖子抹干了眼泪,他大大方方承认道:“对!你死了我一分钱也得不到!我还要被赶出去,我这七年完全被你浪费了!”虽然这个回答并不是乌以沉想听到的,但计江淮肤浅又坦诚的心里话还是把乌以沉逗笑了,乌以沉咧出不怀好意的笑,他说:“没事呀,我死之前会立遗嘱把钱都送给你的,你带着这笔钱随时远走高飞都可以,只要清明节来给我烧点纸就好了。”乌以沉想伸手摸计江淮的脸,但被计江淮躲开了,乌以沉又恬不知耻地凑上前,他揽着计江淮的肩膀,强迫着将计江淮抱进怀里,乌以沉问他:“我都答应把钱全都交给你了,那你可以满足我的遗愿吗?”计江淮皱紧了眉头,他直觉不会是什么好事情,他有些不情愿道:“是什么?”乌以沉捏住了计江淮的屁股,他嬉皮笑脸道:“昨晚没做的事情。”计江淮听懂了,他猛地推开乌以沉,他怒声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着这种事情!”计江淮抡起拳头,但乌以沉的眼睛始终注视着他,那眼神根本不害怕即将砸下的疼痛,反倒在深深欣赏着计江淮的一举一动。计江淮没法挥出拳头,他松了手劲,表情也变得复杂,他小声呢喃道:“真的受不了你了……你赶紧去死好了……”嘴上说着冰冷的话,手却在解着衣服的扣子,计江淮脱掉了自己的衣服,客厅的暖气机刚开,还未将温度抬起来,计江淮打了个寒颤,有些后悔自己太纵容乌以沉了。 18 跨年当晚乌以沉定了一家高级火锅馆,餐馆建在河边,餐桌与河水只隔着一面巨型落地玻璃,今晚是跨年夜,在接近零点时河对岸会有烟花演出,这间火锅店是最佳和最温暖的观赏点,因此这间火锅店变得非常抢手,乌以沉提前了一周才订到了位置。12月寒风凛冽,计江淮穿上一套新的冬服,浅棕色的大衣顺滑而厚实,白色的羊毛卫衣柔软而温暖,他把脸缩进围巾里,寒冷的风一吹,总让他的脸变得红扑扑的。今夜的火锅锅底是波士顿龙虾高汤,配菜是海鲜、和牛与鹅肝,餐后是餐馆自制的黑松露甜点,每一样都新鲜又美味至极。临近12点时,河岸附近已经有按捺不住的烟花在预热,巨大的爆炸声贯穿双耳,炫彩明亮的颜色照进视网膜,越是靠近烟花绽放之地,就越感觉被拉进一个纯粹的声光色世界里,全身心的注意力都在仰视那无法预测的色彩演出里,烦恼和困扰得以稍微被遗忘,超出大脑想象的盛宴勾引着人忍不住去想一些美好的事情。一瞬间计江淮在脑海里看到了地面,画面顶端还有一双精致的皮鞋,一声带有强烈玩味的呼叫代替烟花在他脑海中炸开。“小江。”计江淮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应激性看向周围,其他客人都在举着手机对烟花留影纪念,服务员也忍不住放下手中的工作微微抬头观赏,没有人在注视他,也没有人在叫他。一瞬间的回忆像墨水滴入了清水里,计江淮没法再完全忘记了,他忍不住去想自那以后左丘和乐乐怎么样了?车侑英又去哪里了?如果当年乐乐能生下腹中孩子的话,那么现在那个孩子也应该有六岁了,六岁是能够意识到自己家庭与别人不同的年纪了,左丘又会教给那个孩子什么样的认知……计江淮不安地喝了一口饮料,饮料中的气泡早已挥发殆尽,现在口中只剩下乏味的甜。计江淮抬眼看向了对面的乌以沉,乌以沉正在平静地望着对岸的烟花,乌以沉的余光注意到计江淮的视线,便迅速转了过来问道:“怎么了?”计江淮垂下眼睛,他想了想,说:“想起第一次跟你看烟花的时候了。”乌以沉回忆了一会儿,他说:“我记得那是春节的时候吧,我去上了厕所,回来一看你好像被吓哭了,拉着我非要走……”乌以沉想起了有趣的事情,他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说:“那还是我们的初夜呢,你跟我做的第一次。”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计江淮的脸上有些窘迫,他勉强笑了一下,说:“感觉挺不好意思的,那天我有点激动……”乌以沉往前靠近,他将手搭在计江淮的手背上,手指微微压住了计江淮的手腕,手心的热量笼罩着计江淮的手背,计江淮的手指下意识弹动了一下。乌以沉带着笑意跟他暗示:“今晚也可以。”计江淮下意识想找借口拒绝,但他看到了乌以沉伸过来的左手上面的戒指,反着烟花色彩的银面戒指像在提醒和警告他,计江淮脑中想到的借口千疮百孔,他最后都没有说出口。忽然外面剧烈炸起的烟花炮竹声打乱了思绪,计江淮和乌以沉都转头看向了窗外,原来刚才是零点倒数,而在他们谈话间零点已过,现在是新的一年了。比刚才更绚丽夸张的烟花占据了视线,计江淮假借拍照抽回了手,他隔着一面长方形的电子屏幕窥视外面的烟火,他随意拍了几张,又觉得没有意思,想把手机放下,但又不想回头继续面对乌以沉的调戏,他便假装没有看见乌以沉的视线,继续漫无目的地拍着失焦的照片。跨了年之后就是跟乌以沉认识的第八年,计江淮也没想到自己会跟同一个男人纠缠八年,这八年来发生的事情计江淮都记不太清楚了,就算记住了也没法报仇雪恨,他的胆小从一始终,即使复仇对象站在他面前,他也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手段才能公平地偿还自己以前的痛苦,他只会说算了、算了吧,他不想看到对方跟自己一样痛苦,可以的话他更想让自己不再痛苦。忽然地面一震,乌以沉猛地起身离开了座位,计江淮回过神来,他看乌以沉离开的背影有些急躁和趔趄,像是在冲去卫生间一样。计江淮感觉有些奇怪,按以往的经历来看乌以沉离开之前都会先跟他说一声,而现在的不告而别实在蹊跷,计江淮犹豫了一下,便也起身跟去了卫生间。餐厅的卫生间色调明亮干净,计江淮一进男卫生间就看到了乌以沉正双手撑着洗手台上艰难地喘息,计江淮一走近,那在洗手盆里流动的深红色便刺入了计江淮的眼底。喷溅的血液聚流在瓷白的洗手盆底,深红色染透了食物残渣,光鲜亮丽的食物变成了一堆搅烂的肉碎,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呕吐物味和血腥味,乌以沉喘息得很剧烈,他撑着洗手台的手臂在微微颤抖,透过镜子能看到乌以沉的表情也同样震惊,但乌以沉回头看到计江淮时,眼里还多了一层事情暴露的惊惧。乌以沉的嘴角还残留着血丝和食物残渣,他自觉失态,便用手背擦去嘴角的残污,另一只手则拧开水龙头将洗手盆里的血和呕吐物冲进下水道,透明的水流冲刷在乌以沉的手背上,带走了上面鲜红的残迹,乌以沉用手心盛着水流,慢慢泼洗着洗手盆边上的肉渣与血水。直到那血色渐消,计江淮才从惊愕中回过神来,他冲上前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吐血……”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乌以沉的病态呕血超出了计江淮的接受界限,乌以沉嘴角的残血意味着这是不可控的病理反应,他那回眸怒视也深深地在计江淮的精神里留下烙印,计江淮想知道乌以沉怎么了,但看到乌以沉惨白的脸色后又吓得不敢追问了。洗手盆里的血迹被慢慢冲洗干净,空气里异味也逐渐被排风扇和香薰排消散掉,乌以沉洗了一把脸,他抽来一张擦手巾将脸上的水滴擦去,这一动作让计江淮想起了之前也见过乌以沉这样匆忙地掩盖,原来早在搬家的时候乌以沉就已经有呕血症状了。计江淮再一次担忧地询问:“你生病了吗?”乌以沉把纸巾卷成一团丢进垃圾桶里,他吐了一口气,敷衍道:“不知道,之前也有过吐血,但是吐完之后就好很多了,应该没什么事……”计江淮皱着眉头,他追问道:“但是你现在又吐血了,你应该知道病情已经很严重了吧?你有去医院看过吗?”乌以沉依旧在回避计江淮的视线,他说:“没有,我感觉不是很严重,我没事的。”计江淮知道以乌以沉的性格,要是别人没有发现他生病,他就会一直隐瞒忽视自己的病情,说到底就是乌以沉不愿意暴露自己的弱点,不想在别人面前展现出虚弱的一面。计江淮对乌以沉这种好面子行为又气又笑,计江淮故意说:“你要是现在不去治,以后病得起不来床怎么办?到那时候你才想起去看医生吗?”乌以沉听罢稍微细想了一下,他的神情变得有些抗拒,计江淮知道他被说动了,便继续劝道:“可能只是胃溃疡呢?吃点药就好了,明天我陪你去医院吧,今晚就早点休息吧。”乌以沉的脸色有些不愿意,但也力不从心,刚才的猝然呕吐让他有些头晕目眩,脚步都有些发飘。外面的烟花还在热情地轰炸天际,别人的夜生活才刚开始,而他们不得不先回家休息了。新年伊始,烟花会一直持续到凌晨,轰隆的爆炸声吵得人无法入睡,乌以沉在床上歇了一会儿后恢复了一些体力,他不死心,缠着计江淮要做,计江淮一次次推开他,说:“你现在需要休息,你刚吐了晚饭又吐了血,身体已经消耗很大了,我也很累了,等你身体好了的时候我们再做,好吗?”计江淮感觉自己像在哄小孩,刚刚他还在想乌以沉死不承认生病的样子很幼稚,现在乌以沉仗着生病了要撒娇,这才是最幼稚的。计江淮背过身去不让乌以沉乱摸,乌以沉只能摸一些无关紧要的地方,他顺着计江淮的腰线摸到计江淮的断腿,那肢体截断面萎缩成了一段圆柱,短小失能的断肢无法着地行走,要是把计江淮从床上推下去,计江淮也只能笨拙地在地上爬。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乌以沉细声问计江淮:“你的腿还会痛吗?”计江淮直截了当道:“不痛,也没感觉。”乌以沉捏紧了计江淮的断肢,他在计江淮背后露出了一个安心的笑容,计江淮无法自立行走的残缺反而是乌以沉安心的源头,乌以沉撩起了计江淮右腿的裤管,手指从那空无一物的布料里伸进去,最后直接碰上了计江淮的大腿。计江淮生气地用手肘撞着乌以沉,他说:“你再不睡我就去沙发上睡了!”乌以沉不想计江淮离开,因为义肢还摆在床边,计江淮完全有能力离开。乌以沉的动作消停了一会儿,他把手规规矩矩地搭在计江淮的腰上,窗帘外的烟花声渐息,时间已经到了人困意最重的时候,乌以沉贴着计江淮的后背,他问:“要是我真的生病了,你会丢下我不管吗?”计江淮知道乌以沉是在试探,便如他所愿说了他想听的话:“不会。谁都有生病的时候。”乌以沉却还不满意,他又问:“要是我瘫痪了,起不来床,要靠你端茶喂饭呢?你还要为我擦身体换尿布?”计江淮稍微想了一下就从心底里无法接受,之前他腿伤住院的时候被护工扶着去上厕所,虽然护工已经对屁屎尿熟视无睹,但计江淮还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无法忍受自己要被照顾得毫无隐私,也不想毫无隐私地照顾别人。计江淮犹豫了一下,说:“你这么有钱,请个护工比我帮你要好很多吧。”乌以沉对这个回答不满意,他问:“那我瘫痪在床,你呢?你就趁机出去潇洒自在吗?”计江淮又犹豫了一下,他淡淡说道:“也不至于……”夜突然静了下来,窗外像被按了静音键,窗内也意义寂静。计江淮有些心虚,他有些内疚自己的停顿,他想要补充说些好话,但身后的人没有进一步追问也没有生气的嘟囔,计江淮睁着眼睛在黑暗中等了一会儿,可身后还是没有传来任何动静,计江淮小心翼翼地回头瞟了一眼,他在微光中发现乌以沉的眼睛闭上了,似乎是睡着了。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第二天一早,计江淮就拉着乌以沉去医院检查身体,乌以沉的状态比昨晚好多了,脸色正常,行动自然,因为要做胃镜,所以没有吃早饭就匆匆前往医院了,乌以沉对医院还是有些抵触,计江淮强硬把他塞进后排座位,然后脚一踩油门,一口气开到了遥远的市中心人民医院,没有给乌以沉任何半路回家的机会。新年时的医院与往日没什么不同,毕竟只是跨年,并不是真正的春节,而且每到节假日会更多地发生因吃喝玩乐造成的意外伤,所以医院候诊部依旧满满当当地坐满了人。乌以沉去做检查,计江淮想陪他一起去,却被乌以沉拒绝了,乌以沉说:“你在外面等就好了,我知道先去哪里做,都到这里了我不会跑掉的。”计江淮觉得也有道理,医院里人山人海,基本没有能站的位置,而且计江淮不想再待在医院里了,腿伤住院的那一个半月他已经待够了。计江淮在医院外找了个能晒到太阳的长椅坐下,一月的正午阳光充沛,清透的阳光照着蓝天,南方的天气变化崎岖,春季暴雨频繁,夏季酷暑难当,秋季又阴云绵绵,唯有冬天是南方能肆意享受阳光的季节,阳光与微风无私地抚着计江淮的身体,连手指尖都被照得暖洋洋的。两个小时后,乌以沉拿着检查报告走出了医院,乌以沉的表情轻松愉悦,他看到计江淮还嘻嘻笑着,计江淮的心情也被美好的阳光照得很明媚,为了陪乌以沉做检查,他也没吃早餐,计江淮的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他想着等会要去吃两大盘肠粉。计江淮问乌以沉:“结果出来了?情况怎么样?”乌以沉拿出一份新鲜出炉的体检报告给计江淮看,他说:“胃癌晚期。” 1 西式餐厅的门口摆着彩色的充气拱门,餐厅内原本典雅素静的氛围被艳丽纷杂的气球与玩偶打乱,远处的红幕布舞台上挂着“100”的金色数字气球,背景板上是一家三口的全家福,照片里的翟高武和Stel穿着简约的西式婚礼装,正中间的毛绒垫里坐着一个也穿着小西装的大胖婴儿,这是翟高武和Stel的孩子翟良景。亲朋好友入座,翟高武一家坐在最前排,中间是好友与亲戚,后排是受邀的嘉宾,旁侧是摄影师与服务员,在餐厅入口处守着西装警卫,今日餐厅所在的楼层只为翟家服务,连电梯和楼梯口都守着安检人员,层层安保戒备着任何可能会打扰到百日宴的不速之客。翟高武跟Stel已经结婚五年了,刚结婚的时候家里父母就一直在催生,但那时候翟高武的事业才刚起步,还没有心思去抚养孩子,直到一年前工作的事情稳定下来,才计划着要孩子的事情。Stel生孩子那天全翟家的人都去了,翟老爷对这个孩子寄予厚望,早早地就定了最好的医院和月子中心,Stel痛了一晚上才能将孩子生下来,因为过于虚弱,便静养了一段时间,直到现在调理好了身体,才隆重地办了百日宴带孩子出来见亲戚。乌以沉去后台找翟高武,翟高武和Stel都穿着柔和的米色家庭装,婴儿车里的翟良景也被打扮得圆润可爱,他遗传了翟高武的细眼睛,被婴儿肥一挤,年纪小小就有点翟高武年轻时桀骜不驯的样子。一直以来翟高武都有在朋友圈炫耀自己的孩子,但隔着照片总不真实,现在亲眼看到了婴儿车里的婴儿,乌以沉有些难以消化翟高武真的当爸爸了。一旁的Stel在逗着翟良景,她被化妆师打扮得很漂亮,气色也很好,她高兴地说:“叔叔来见你啦,这是你的乌叔叔呀~”乌以沉并不喜欢小孩子,但这是翟高武的孩子,不哭也不闹还可以接受。乌以沉蹲下来把手指插进翟良景的拳头里,翟良景的眼睛咕噜转着,眼里满是好奇。来参加百日宴的很多宾客都提前准备了礼物,既有儿童用品又有名贵补品,还有的送了远远超出孩子所需的贵重物品,翟高武都一一收下了,礼物盒在后台摆得像山一样高,这些礼品会先由警卫检查一番,等到检验安全了,再护送到翟高武家中。乌以沉给翟良景送了纯金的长命锁,计江淮给翟良景送了一个系列的动物玩偶,这些全都提前打包好直送到翟高武家里去了。乌以沉在后台左右看了看,问:“Mia没来吗?”翟高武说:“她去外面坐着等吃饭了,在这里会被说闲话的。”Mia被众人所知的身份是翟高武的秘书、Stel的好闺蜜,但实际上他们三人都是亲密关系,所以翟高武跟Mia的不经意的亲密举动总让外人觉得不妥,渐渐猜忌声四起,Stel也收到了旁人的“婚外情提醒”,就算翟高武的家里人接受,外人也会以此大做文章的,最稳妥的办法是在夫妻场合里互相回避一下,委屈Mia在场外当观众了。助理来后台通知上场,翟高武和Stel把婴儿车推上了舞台,乌以沉也离开后台去场内就座了,翟高武上台寒暄了几句开场白,主持人又请了翟高武的家人上来讲话,翟高武的爷爷已经快90岁了,身体大不如前,是坐在轮椅上被护工推上来的,以往威严的老爷现在变成了一个享受儿孙绕膝的老头,发言里只剩下风烛残年的感谢,等他们都讲完的时候,服务员也陆续将菜上好了。台下宴席开吃,因为是西餐厅,所以大部分都是小桌,乌以沉和计江淮坐在双人小桌上,避免了跟不熟的亲戚拼桌,按理说乌以沉应该跟父母坐在一起,但乌以沉肯定会被趁机催婚催育的,便果断坐到了远离大桌的角落里。乌以沉被催婚也是无法避免的,今年都已经30岁了,却没有结婚也没有对象,就连反面例子翟高武也结婚生子了,乌妈妈明面上庆祝翟高武有了儿子得以传宗接代,但背地里嫌弃翟高武一把年纪了才生了一个孩子,还让乌以沉千万不要学坏了。乌以沉当然不会学翟高武,他跟计江淮根本就没想过要孩子的事情,他也没打算让父母知道自己的性取向,父母虽然觉察到乌以沉跟计江淮的友谊过于坚固,但万万不会也不敢往情爱那方面想的,宁愿相信儿子一直未找到门当户对的女友,也不愿知道儿子早就跟同性恋人厮磨在一起。这五年来乌以沉也不是在随意地过着,他有了自己的设计公司,他在大学里学的就是室内设计,虽然许久不做设计了,但也并不是一无所知。乌以沉拒绝了父母的资金资助,但依旧受到父母的人脉照顾,事业刚起步,现在正是工作愈渐繁忙的时候。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为自己工作总比给别人打工要舒服,乌以沉逐渐把时间花在公司里,就算回家了也时常在书房里加班,计江淮成了挂名的秘书,每天只需要帮乌以沉解决一些杂事,剩下的时间便自己消磨。有大项目的时候并不太需要计江淮,计江淮听不懂乌以沉跟员工聊的事情,他无所事事,便自己回了家,逐渐地计江淮就不跟着乌以沉去公司了,他更想留在家里照顾泡泡,还可以练习一下钢琴。在家里地下室的电影房里多了一架钢琴,乌以沉给计江淮请了钢琴老师,这位老师是音乐学院里的教授,每小时的收费不菲,资深的教授指导计江淮有些大材小用了,但也确实教得很好。计江淮一周上一次课,每次课两个小时,计江淮学得有些艰难,以前妈妈教给他的东西他全忘了,他只能从零开始学,一个一个音符地去认,记住钢琴上的键位,笨拙地对着笔记练习。学了一个月之后计江淮已经会识谱弹简单的曲子了,他便整天待在电影房里练钢琴,学习和练习的时间仿佛让他回到了学生时代,纯粹且专注的乐趣温柔地在他身上流动。泡泡会他练习的时候睡在他的脚边,所以计江淮的裤腿上总是会沾上狗毛。泡泡绝育了,但依旧喜欢追小区里的漂亮母狗,泡泡很热情也很爱玩,计江淮因此认识了一些养狗的邻居,他们便经常约定了时间一起遛狗,等走到草地上就松开绳子让狗狗们自己玩。百日宴进行到尾声的时候,服务员给每桌都端上餐后甜点,翟高武抱着翟良景走过来,他嘚瑟地炫耀道:“给你们看看我儿子,多像我呀!”翟良景呆呆地坐在爸爸的臂弯里,身上多了一条翠绿的平安扣,计江淮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戳着小宝宝的肉脸,翟良景眼疾手快,一下子就抓住了计江淮的手指。计江淮笑了,他说:“他好乖,这么多人也不哭呢。”翟高武喜滋滋说:“那当然,我的孩子早就见过世面了!”乌以沉上下打量着翟高武,翟高武身上竟然真的有一层父爱光辉了,乌以沉感慨道:“你真的变成爸爸了啊……”翟高武眉飞色舞道:“哎,等你们有了孩子也会像我这样的,两个爸爸,双重父爱!”翟高武以为他们也想要孩子,便提议道:“你们可以去代孕一个,找个孕母,要儿子、要女儿、还是儿女双全都没问题!”翟高武的想法很好,女同性恋尚且能借精生子,男同性恋只能找代孕,一人一个孩子且不是两全其美。尴尬的是乌以沉和计江淮都静了下来,翟高武沉浸在自己儿女双全的想象里,没怎么意识到两人猝然改变的神色,乌以沉首先出声:“暂时没这种想法,等再过几年吧。”翟高武仍不放弃,他说:“再过几年就晚了!我都有点后悔现在才要孩子了,等他成年我都要退休了!他是年轻,我都变老头了!”计江淮慢慢抽出了自己被翟良景抓住的手指,指尖仍残有小孩子手心的温度,计江淮说:“我们有泡泡就够了,毛孩子也是孩子啊。”翟高武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他还想说,却感觉肩膀一沉,原来是翟良景困了,软软肉肉的身体靠在他的肩头上要睡觉了。翟高武带孩子回去睡觉了,他们父子走了,乌以沉和计江淮才轻松了一点,但紧接着乌以沉的妈妈又走了过来,乌妈妈把手压在乌以沉的肩膀上,同样翠绿的玉手镯在乌妈妈的手腕上晃漾,乌妈妈压低了声音,她跟乌以沉说:“我帮你问了,有个老板的女儿也是单身,海外名校毕业的,跟你差不多大,我把你电话推给她,找个时间约她出来吃个饭吧。”乌以沉冷漠地听着,脸上表情并无变化,但计江淮敏锐地感觉到他散发出了锋利的反感,计江淮紧张起来,他想要撇开话题,但看乌以沉并没有回应,便也忍住了不出声。乌以沉镇静地继续吃着餐后甜点,等到妈妈把那女孩的信息和相亲的嘱咐全数说完了,他才轻飘飘说道:“之后再说吧。”乌妈妈急得拍了拍他的肩头,说:“你也不年轻了,真要等到我们走了才想这回事吗?周围一圈只剩下你是孤家寡人的,多可怜啊!”乌以沉的嘴角笑了一下,计江淮知道那是嗤笑,乌妈妈看劝说自己儿子不起效,便转向劝说计江淮,乌妈妈问:“江淮啊,你找了女朋友没有?没有的话阿姨帮你一起找呀,你们一起出主意,看怎么约人家出来吃饭!”计江淮勉强列着笑容说:“不用了阿姨,我们工作正忙呢,没时间的。”乌妈妈激动道:“就是因为忙才要找个女朋友照顾你们呀!帮你们做饭搞卫生,你们上班也不用那么辛苦!”计江淮继续惨笑道:“真不用了阿姨,我们有保姆帮忙的,我们以后会考虑的。”乌妈妈双双吃了瘪,便有些不甘心地转身离开了,过了好一会儿再没有人过来打扰,两人才终于放松下来。乌以沉放下了甜品勺子,他没有胃口了,计江淮担心地问:“我们先回去吧?”乌以沉起身想跟翟高武说一声,靠近后台时却听见“哇”一声尖锐的哭声,翟良景不知为何哭了起来,翟高武和Stel正忙着哄孩子,Mia在一旁准备着玩具和奶瓶,见里面那么混乱,乌以沉也不想进去了。“走吧。”乌以沉带着计江淮离开了,餐厅外面的新鲜空气缓解了一丝焦灼,时下春风和煦,夜晚的温度也十分怡人,乌以沉在车旁抽了一根烟,计江淮开了驾驶位的车门,说:“我来开车吧。”计江淮考了驾照,也偶尔当司机送乌以沉去上班,但他不怎么喜欢开车,每次启动车子时都有些闭塞的惶恐,车厢仿佛是移动的棺材,冲突会发生于脚趾和手心间。在回去的路上,乌以沉一直心事重重,他沉默地抽着烟,烟雾随着车流消散在后面,夜晚的道路有些堵车,车子被红色的车尾灯包围,仿佛在无声警告着一切。计江淮摸着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他猜测乌妈妈可能是发现了他跟乌以沉戴了同样位置、同样款式的戒指,即使证据已经很明显,但依旧不愿相信是情侣对戒。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计江淮忽然好奇:“那翟高武的孩子怎么称呼你跟我呢?”乌以沉的思绪被稍微拉扯回来,要是正经地捋着族谱关系,那称呼肯定会很复杂,乌以沉想了想,说:“就叫我叔叔,叫你叔丈。”计江淮问:“你说他能理解我们的关系吗?”乌以沉说:“新时代的孩子哪会那么腐朽,肯定能理解的。就算不行,别跟他往来就好了。”计江淮想起了留守家中的泡泡,每次他们出去吃饭都会给泡泡带点剩饭,但这次是分量较少的西餐,两人都是勉强够饱的程度,没有更多的剩饭能留给泡泡了。一回到家里,乌以沉就直接上了二楼,计江淮给乖乖等待的泡泡喂了点零食,泡泡闻到了他们身上牛扒的味道,却不见主人手上有打包盒,泡泡对于主人偷吃的事情有些不满,它又叼来了一包鸡胸肉要求加餐。计江淮哄好了泡泡才上楼洗澡,碰巧看见乌以沉洗完出来,计江淮侧身让了个位置,却被突然抓住了肩膀推到墙上,计江淮被撞得背后发痛,右脚来不及躲闪差点被绊倒,乌以沉扶住了他的身体,用强吻将他顶到了墙上。带着狂躁和怒气的吻胡乱地蹂躏着计江淮的唇,计江淮躲不掉,只能被动张开嘴唇接受入侵,强硬有力的舌头卷着计江淮的口腔,恶意划过上颚的舌尖让计江淮生起阵阵头皮发麻的酥爽,乌以沉的手钳住了计江淮的头,拇指故意塞进了计江淮的耳朵里,闷塞的听觉让口腔里的水声搅动更加清晰色情,计江淮被吻得透不过气,他感觉一团云雾在脑中生起,四肢被逐渐剥走力气,连舌头的回应也渐渐柔弱。乌以沉终于乘兴而退,他一遍一遍舔着计江淮被啜得红润的嘴唇,燎起的欲火烧得人满面通红,计江淮的手紧紧抓着乌以沉的衣摆,视线迷离只剩下近在咫尺的脸庞,计江淮在喘息之后才意识到自己的畏惧与迷恋,他被乌以沉炽热的视线烧得无地自容,他正要虚弱地把头枕在乌以沉的肩膀,却感觉喉咙一紧,眼前闪过一道混乱的白光,一双攀满血管的手掐住了他的脖子,脑中的云雾骤变电闪雷鸣,视线里乌以沉瞪大的双眼如恶鬼一样恐怖,计江淮的气管和食道都被掐紧,眼角酸麻溢出泪水,他无助地扒拉着乌以沉的手腕,寂静和热量从铁钩般的手指传上大脑,计江淮仰着头,喉咙里好像哽着一块巨大的石头,眼皮剧颤之后,一阵窒息的酥麻席卷全身,四肢也逐渐失去了感知,忽然一阵天昏地暗,乌以沉松开了双手,他将瘫倒的计江淮紧紧揽住,计江淮虚弱地被夹在墙壁和乌以沉的胸膛之间,刚才凶狠地掐住他脖子的手现在正温柔抚着他的后背,紧密的拥抱让人无法呼吸。 2 热水让浴室水雾腾腾,从发梢流下来的水滑过胸口,白雾氤氲,计江淮感觉乳头好像被隐形的手挑拨,乳尖传来刺痛,他忍不住弓起了腰,用手心护住了自己的乳尖。一丝酥麻又可怕的感觉钻进大脑深处,他慢慢翻开手心,在他乳头上对穿的银珠像寄生虫,虫子吃空了他的乳肉,将银质的钉棍埋进他的乳头里。他颤抖着呼出一口气,用浴巾小心翼翼地擦干胸口,套上睡衣时,荡在胸前的布料格外有存在感。几年前他被乌以沉拉去打了乳钉,他清楚地记得那是一间装修很繁杂的纹身店,店里摆满了老板收集的人形木偶,几百个木偶堆在架子上,让人感觉像被公开围观一样,密不透风又喘不过气。计江淮脱光上身躺在躺椅上,乌以沉在旁边握紧了他的手,纹身师用坚硬的钳子夹紧了他的乳头,将一根闪着银光的锋利长针对准钳子中间的孔洞,计江淮被吓得动弹不得,声带麻木了连求救也喊不出来,纹身师的动作很快,计江淮只感觉粗长的尖针迅速地刺破了他的乳头,长长的银针在他乳头的那一点肉里穿梭,最后拔出针身拧上圆扣。整个穿刺的过程极快又是极痛的,计江淮痛出了一身汗,后背的汗水濡湿了躺椅,他下意识咬紧了牙,眼睛不由自主流出了痛苦的生理眼泪,恐惧的心理让痛觉更加强烈,他仅剩的右眼视力被泪水模糊了视线,在他痛得头晕目眩的时候,纹身师已经准备好了下一根钢针。穿刺的疼痛在几天之后就消失了,但从此穿衣服受到的摩擦更刺激了,偶尔也会感觉到刺痛,要是天气炎热出了汗,衣服黏在身上,乳钉的形状就会变得特别明显,计江淮顾忌着被周围人发现,便总是抱着手臂走路,后来学会用乳贴盖住,但依旧很不舒服。计江淮只穿了上衣就离开了浴室,他打开卧室的门,看见乌以沉正在床头柜里翻找着今晚的玩具,最后他选出了一副手铐。卧室里只开着一盏昏黄的床头灯,这盏灯既不会太明亮,也不至于暗淡得完全看不清,用来照亮彼此的眼睛和肌肤是最适合的,久而久之一看到这样的光线,计江淮就会小腹酥痒,下意识就想起那无数个遍布情欲的夜晚。计江淮在床边将右腿的义肢脱下,他爬上床,将自己的手腕递给乌以沉,乌以沉将手铐卡住他的双手,再上翻固定在床头上,计江淮顺从地躺下,睡衣的下摆被动作带起,他光溜溜的下半身便露了出来。乌以沉把手伸进他的衣服里,手心按压着温热的胸口,指尖慢条斯理地揉着他的乳粒,居高临下的视线里是冷漠的审视,计江淮舔了舔自己的嘴唇,他有些不敢对视,便把眼眸垂下来,乌以沉的手背顶起他的衣服,布料的褶皱看不清手指的动作,只能靠敏感的乳尖去感受,这种阻挡视线的抚摸方式好像更能激起淫靡的想象。计江淮感觉自己的呼吸被吊起,没有被触碰的另一边乳头也挺立了起来,他张开嘴唇,极力忍耐的呼吸反而在引诱交吻,乌以沉另一只手掐住了他的脖子,虎口推着他的下颌往上顶,唇齿交融,乌以沉的吻有清凉的牙膏味,计江淮的下颚被顶得很痛,但依旧渴望着侵袭。与洗澡前的激烈强吻不一样,乌以沉这次的吻缓慢而稳重,舌尖若即若离,钓得计江淮忍不住伸长了脖子,他努力伸长舌头,却并没有尝到更多的纠缠。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多年的相处让计江淮敏感地记住了乌以沉接吻时的微妙情绪,这看似是让计江淮焦急,但实际上是乌以沉的心情更加烦躁,计江淮忌惮于乌以沉的不悦,悬着的心让感官更加敏锐,情欲漫上脸庞,比浸入温水还要有窒息感,乌以沉将指尖用力一捏,一阵战栗的快感在计江淮胸口中炸起,计江淮下意识缩紧了肩膀,乌以沉的手像咬死在他胸口的毒蛇,计江淮退无可退。乌以沉很喜欢他的乳钉,每次做爱都会恶意地欺负他的乳头,粗糙的指腹按压摩擦着乳尖的软肉,如此揉搓几分钟后,计江淮就会将手铐扯得哐啷响,他会又生气又焦急地哭,腰身扭来扭去地挣扎,咬红的嘴唇总是会吐出好听的求饶。乌以沉把衣服递到计江淮嘴边,计江淮乖巧地咬住了自己的衣服,乌以沉俯下身,用微凉的舌尖挑逗他被搓红的乳头,舌头的温度与潮湿通过钢针传进乳头内部,像被带倒钩的猫舌头舔过一样让人颤栗,计江淮的手臂在发抖,他扬起头,鼻子用力呼吸着空气,乌以沉大口含住乳肉用力一吸,计江淮浑身一颤,闷塞的呻吟从衣服布料后面漏出来,“呜呜……呜呜!”他那眼球很快就湿润了,一只眼睛水盈盈,另一只眼睛只是瞳孔微微放大,眼睫毛被他自己哭得聚团发亮,他的胸口在紧张地起伏着,下体已有些湿润勃起,乌以沉的牙齿不经意地磨过乳粒,而后在他乳晕上咬下两排浅浅的牙印,计江淮慌乱地吐出自己的衣服,他可怜兮兮地哀求道:“不要咬……会痛……不要这样……”乌以沉放过了他的胸口,被舔得湿润红肿的乳头在灯光下微微颤抖,唾液的残液将棕红色的乳粒浸润得更加诱人,计江淮枕着自己的手肘,他的呼吸吹动衣领微微起伏,乌以沉拿来了一个艳粉色的震动乳夹,计江淮尝过它的威力,他撒着娇想侧身躲开,又被强硬扒了回来,乌以沉把硅胶乳夹夹上了计江淮的乳头,乳夹刚好夹在了乳钉的杆子上,乌以沉启动了控制器,震动嗡嗡如同电流刺进胸口,计江淮感觉整个胸口都被震得发麻,他忍不住“呜呜”叫着,无法忍耐的酥麻从胸口源源不断传进大脑,他无助地叫着乌以沉的名字,逐渐字音浑浊,牙齿间咯咯颤抖,小腹深处还有了酥痒的尿意。乌以沉将他闭紧的大腿撑开,手指套上润滑套,指尖打圈揉着他股瓣间的穴口肌肉,在揉开了一点空隙后,一截骨节直插入计江淮的肠道里,后穴肌肉紧张地收绞着,抵抗着异物的深入,乌以沉低头在计江淮的根部舔了一圈,呼吸之间是沐浴露的香味和淡淡的腥臊,计江淮底下剃得很干净,光秃秃的下体直白地表露着状态,或许是舔舐起了反应,后穴稍微放松了一些,乌以沉趁机又插了一根手指进去。夜晚的烦躁依旧萦绕在心头,而计江淮那副忌惮着他的情绪而小心翼翼的样子更让人愉悦,最近几个月他工作繁忙,经常很晚才回家,计江淮做好的晚饭变成了宵夜,劳碌的日子里做爱的次数屈指可数,上一次这样享受欢愉的夜晚也已经记忆模糊了,要不是今晚计江淮那副战战兢兢又乖巧的模样,可能乌以沉也不会有调戏作乐的兴致。乌以沉抚摸着计江淮的侧腰,计江淮痒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乌以沉喃喃低语道:“再陪我玩一会……”扩张做得差不多,乌以沉分开了计江淮的腿根,他将阴茎头对准了计江淮的穴口,龟头缓慢插入撑开了闭紧的肠道,龟头前进感受着内里的收缩和温度,计江淮屏住了呼吸,他咬着牙,勉强适应着久违的开拓,侵入越来越深时,乌以沉将计江淮的双腿翻起往上压,大腿被分向了两侧,过于直接的抽插让计江淮萌生了退意,他收紧了膝盖,却不及乌以沉深入的速度,全根没入之后,耳边只剩下彼此剧烈的呼吸声,乌以沉抱着计江淮的屁股调整了位置,他将计江淮的后腰抬高,计江淮的身体倾斜着承受乌以沉压下来的重量,后穴肠道清晰地感觉到了肉棍的血管跳动和硬度,计江淮不敢看,他用手肘盖住了自己的眼睛,乌以沉的手从他遮掩的缝隙里插进去,再一次掐住了他的脖子。维续生命的重要管道被抓在手心里,手指深深地陷进温暖的肌肉中,乌以沉压住了计江淮颈部的迷走神经,他能感觉到手心里的脉搏在加速跳动,压迫感会带来窒息和性兴奋,计江淮的脸逐渐染上了红晕,他翻着白眼,张着嘴唇,哽咽着汲取空气,喉咙在乌以沉的手心里艰难地抽动着,他不由自主地抠着锁链寻求支撑点,浑身上下尽是不安。计江淮的视线逐渐模糊,他看不见乌以沉痴迷又凶狠的眼神,那眼神像是在注视着自己的杰作一样充满欣喜,又像是第一次狩猎到猎物一样饱含猩红的渴求,乌以沉满怀恨意地要掐断他的喉咙,而他一点儿逃离的空隙都没有。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计江淮的脸上爆起青筋,他因为窒息而有些神志不清,眼泪、鼻涕和口水都冒了出来,窒息让脑内滚烫,燃烧的雾气阻挡了思考的路,他只能被动地等待乌以沉消气,感官变得迟钝,习惯了忍耐使得他不在乎被掐脖子是不是游戏,他连双手何时松开了也毫无察觉,只剩下肺部在自救换气,眩晕如酒精萦绕在脑海中,许久之后他才反应过来,眼前的星星点点逐渐平息,他看见乌以沉撑在他身上大口大口呼吸,仿佛也刚刚重获新生。被掐过的计江淮变得很乖,无力动弹又眼神迷茫,身体软软的不再因为紧张而僵硬着,操起来特别舒服。乌以沉掐住计江淮的腰,手心托着他软软的屁股,屁股上的软肉流进指缝之间,兜都兜不住。计江淮起了反应,他低着头,迟钝地看着自己被抬起的下半身,他舔了舔自己嘴唇,用手肘将溢出的唾液擦了擦,呻吟乖巧地从他黏糊糊的嘴里漏出来。乌以沉特别喜欢他这种状态,越麻木越好,越困惑就越可爱。乌以沉将他的乳夹震动调到了最大,剧烈的震动嗡嗡响起,一同响起的还有计江淮的哭喊声,他激烈地扭动着身体,哭喊着:“不要……不要……好痛……我不行了……”被过度折磨的乳头产生了令人畏惧的酸麻,计江淮一边哭着一边流眼泪,他的呼吸声非常地响,嘴里的抗拒变成了道歉,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才会被惩罚,他抖着身体拼命伸长手肘想要推掉乳夹,但永远都差很远的距离,乌以沉掐着他的胯加速,伴着计江淮的哭喊声,乌以沉感觉心中充满了力量,特别是在计江淮不知所措地喊着他的名字的时候,乌以沉会感觉一切都尽在掌控之中。乌以沉将计江淮的胯部掐得发红,红肿的穴口已疲惫得合拢不上,计江淮的嘴角再一次流出失控的唾液,胸口的酥麻达到一定界限之后就是极端的快感,他爽得头晕眼花,混乱的喘息是被三番四次折磨的控诉,抽插到某一点时计江淮忽然双腿猛地颤抖起来,腿根痉挛让肠道也跟着急速蠕动,绞得乌以沉忍不住射了进去,计江淮受惊了一般哭喊了一声,他也射出一股股精液,白浊在他自己的肚子上画图,他虚弱地瘫软了下去,浑身红透发软,腿根依旧在不断地发抖。乌以沉抽了出来,他将计江淮的乳夹关掉,终于再没有那吵闹的震动声,乳夹拿下来的时候,那两颗乳头已经被夹出了扁扁的形状,乌以沉往上面吹气,凉凉的风拂过乳尖也照样刺激,计江淮努力侧过身,阻挡着乌以沉继续捉弄,乌以沉把他的手铐解开,硬质的钢铁手铐将他的手腕勒出了层层环形痕迹,长时间的束手让指尖血液倒流,乌以沉一摸他的手指都是冰的。乌以沉用湿纸巾给计江淮擦身体,在靠近胸口时计江淮猛地弹跳了一下,他害怕乌以沉继续,他赶紧撑着身体坐了起来,只有半截的右腿勉强顶着床单,他蜷缩在床角、眼睛紧张地盯着那片纸巾,仿佛洪水猛兽一样恐惧。计江淮的样子像是卑微的奴隶在哀求一丝温情,乌以沉感觉心尖上有火苗在烧,他凑过去强硬啜了一口计江淮的脸蛋,计江淮吓得闭上了眼睛,在发现只是一个吻的时候才稍微放松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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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过度操劳,即使睡够了十个小时也依旧疲惫,计江淮迷迷糊糊听见电话铃的声音,身旁的人起身接了电话,而后就再没有回来,过不久计江淮被尿憋醒,他摸着墙壁去上了个厕所,回来一看时间已经是下午一点了。“咕咕”的肚子声音叫起,计江淮打算下楼去做午饭吃,今天是周末,但乌以沉在周末也偶尔会去公司加班,所以洗米之前得去问问乌以沉今天的行程。一楼不见乌以沉的身影,他就下地下室去找,乌以沉的三辆车都还停在车库里,说明乌以沉还在家里的某个地方。计江淮又上楼继续找,最后经过书房时听到了里面传来的电话声,计江淮不敢敲门打扰,又不想一直站着等,他本来不应该偷听的,但里面传出了很激烈的质问声,计江淮忍不住好奇心把耳朵贴了过去。厚重的书房木门隔绝了大部分声音,计江淮只能依稀听清楚几个字,乌以沉似乎在跟别人争论,好像是公司出了什么严重的问题,乌以沉正在极力想办法避免更大的影响。几分钟后吵架声渐停,计江淮犹豫了几下后才敲开门,他看见乌以沉坐在电脑前面色凝重,皱起的眉头更显得脸色疲惫,计江淮站在书房门口,他问:“今天要去公司吗?我准备做午饭了。”乌以沉没有抬头,他带着烦躁说道:“今天不去,去了也没用,一群废物……”计江淮走近他身边,小心翼翼问:“是发生了什么吗?”计江淮瞥到了乌以沉的电脑屏幕,上面全是一些金融账目和检验证书,字里行间是医疗器械的专业名词,计江淮看不懂,但知道这些文件并不是乌以沉公司的,而是关于他父母的医疗公司的。计江淮试探问道:“是你妈的公司吗?”乌以沉沉重地叹了一口气,他靠在椅背上,脸上是深深的焦虑,他说:“前几天有个老头的电动轮椅失控了,载着他在公园里乱跑,最后一头撞在了树上,把老头撞死了。”乌以沉的语气漠不关心那可怜的老头,而是烦躁那辆失控的电动轮椅是父母公司的产品,这件事要是被新闻报道出去,必然会对父母的公司造成巨大的影响。乌以沉继续说:“电动轮椅的系统出了故障,系统解除了速度限制,刹车也失灵了,那老头不知道怎么关机,只能在公园里飙车,最后轮子压到了石头,他飞出去撞到了树干,整个人摔在了草丛里,过了好久才被环卫工人发现。那老头的儿子是律师,没那么好摆平,估计很快就要上新闻了。”计江淮听出了一身寒意,他忍不住想到了自己右腿的智能义肢,要是自己是坐在轮椅上的那个,轮椅的速度越来越快、怎么按刹车也毫无反应时心里会有多慌张和绝望,既要担心前面的路,又要想办法让轮椅停下来,本来身体就孱弱得只能坐在轮椅上,如此被高速撞向树干肯定是必死无疑,光是断裂的肋骨数量就能想象到老爷爷去世时有多痛苦。计江淮有些着急,他问:“那个老人家好可怜,那其他轮椅也会这样吗?是不是得全部回收啊?”回收所有售卖出去和在售的轮椅是一件非常消耗人力物力财力的事情,那辆失控的轮椅已经被警方带走送去专业机构鉴定,目前还不清楚是只有那辆轮椅的操控系统有问题,还是所有批次的电动轮椅都有问题。乌以沉揉着自己的额头,他的焦躁也不只在于这件事的后续家属赔偿和产品回收,他喃喃道:“那老头的儿子认识很多记者,我担心他会多管闲事挖出其他事情来,以前就有……”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乌以沉猛地收住了话头,他突然抬起头盯着计江淮看,那眼神里是尖锐的警惕和质疑,计江淮被瞪得后背发凉,他猛地想起曾经有人跟他暗示过乌以沉家的公司发生过严重的造假事件,但详细的事情他并不清楚,这样看来那些被封存的旧事故远比现在这件电动轮椅惨案要严重得多,是绝对不可以公之于众的,乌以沉甚至对计江淮也戒备着。计江淮下意识侧身向着门口,他斟酌了言语,问:“那……那你打算怎么办?”乌以沉收回视线,他说:“先稳定家属的情绪,让公关部去压下新闻,改一下报道措辞,往老头自己操作不当上面引,能私了就私了,不行的话我再另想办法。”乌以沉没有把后面的做法说出来,要是老头的家属不愿意协商私了,那么就造点黑料,捏造老头有精神病史,再翻出老头一家的贷款信息,把老头一家塑造成无良的勒索犯,就算家属要起诉轮椅制造商,只要在他们找到证据之前把所有相关资料销毁就可以了。没有证据,只会是造谣。计江淮忽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胸口像是闷着一块巨石一样喘不过气,眼前看到的一切都在扭曲旋转,桌椅板凳都长出了畸形的面容尖叫着让他滚开,他的右腿膝盖抽搐了一下,身体本能地催促着他赶紧离开,眼前这个认识了多年的“情人”忽然变得极为可怕又陌生,好像光鲜亮丽的正面翻过来早已是恶臭至极的腐烂尸体。计江淮胡乱说完“我去做饭”后就慌乱地逃了出去,他逃去了后院,看见泡泡正惬意在躺在草地里发呆,计江淮手足无措地跑过去想摸摸泡泡的脑袋,泡泡乖巧地敞开了肚皮让计江淮摸,它全然不知道计江淮为何会忽然应激。午饭还是要做的,计江淮做得心不在焉,不是太咸了就是烧焦了,乌以沉浅吃了几口之后就没胃口了,他没说什么,上楼换了衣服就匆匆离开去公司了,计江淮听到外面汽车远去的声音后才放松下来。计江淮打开电视机,把所有电视台都翻了一遍都没有看到电动轮椅的相关报道,他又转向去网上找,还真的让他找到了一条目击者发的帖子,有人拍到了有警察在某公园里围起了警戒线,虽然隔着很远的距离,但能看到在草丛里有一辆侧倒的轮椅,警察和法医都围着一棵树拍照做检查,警戒线之外有不少好奇的人想靠近去看,但都被警察赶走了。这条帖子的热度平平,有人在猜测是流浪汉死在那里了,也有人猜测是老人家从轮椅上摔下去了,发帖子的博主也不知道真实情况,只是觉得有很多警察、有点吓人才拍下来的。计江淮犹豫着,想在帖子下面评论,又担心自己的发言会被乌以沉发现,乌以沉要是知道了肯定不会善待他的。一阵嗡隆的耳鸣袭来,暂时的失音让计江淮仿佛被关进密闭的玻璃罩里,空气里横溢着不安,计江淮感觉到了熟悉的恶心,乌以沉就像是他之前认识的怪物一样,轻而易举地将自己的错误掩盖,漫不经心地去危害别人的生命,不管出了多严重的事情也都能全身而退,甚至能有办法让所有人都闭嘴和忘记。计江淮下意识抠着自己的手臂,他想着要是乌以沉失败了就好了,这样所有凶手都会受到应有的惩罚,那些无辜的受害者也能得到公平的抚慰,即使这样会让乌以沉把怨气全撒在他身上,他也觉得没关系。计江淮从来不对乌以沉家里的事情感兴趣,只偶尔在街边看到康瑞爱的实体店铺时,乌以沉才会随口跟他讲一些公司经营的事情,计江淮对康瑞爱知之甚少,连公司的具体经营范围也不是很清楚。他好奇乌以沉没对他说的往事,他抱着平板躲到泡泡的狗窝旁边,警惕地确认了乌以沉没那么快回来后,他第一次在网上搜索了康瑞爱的名字,弹出的第一个条目就是“渡州知名医疗器械公司”,下面的就全是康瑞爱的产品研发成果和慈善捐款报道,乍一看是一间非常专业的器械公司,没有什么黑料,也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最近几年的新闻实在干净,计江淮便把搜索时间限定在5年前,5年前的信息也很少,计江淮便把时间又往前倒了5年,10年前的新闻没有那么千篇一律,计江淮顺利找到了一些报道康瑞爱偷税漏税的新闻,但报道的媒体都是些不可靠的三流新闻网站,既没有写明白税务表从何而来,也没有向康瑞爱联系确认事件真假,只说是“知情人士透露”,总之被打成了造谣的假新闻,没有引起关注,也没有后续报道。计江淮把筛选时间退到了15年前,15年前的资料几乎跟康瑞爱毫不相关,计江淮倒回去看了一眼康瑞爱的详细资料,康瑞爱成立时间只有14年,怪不得在15年前搜不到任何消息。计江淮灵机一动,没准康瑞爱是改过名的,在14年前会不会并不是这个名字呢?计江淮转为搜索乌以沉父母的名字,同样将时间限制在14年前,一按下搜索键,页面上出现了一个公司的名字:六臣制药。计江淮小时候听说过这个医药公司,他记得这间制药公司在渡州非常有名,经常能在电视上看到他们的广告,但后来好像出了什么事就销声匿迹了。计江淮点了进去,这是一个专业的新闻报道网站,报道说的是一家叫六臣制药的公司生产的数款药品被爆出了有毒有害添加剂的问题,配图贴出了当时六臣制药给药品打的广告,上面写药品添加了各种进口材料,有助于治疗各种疾病,且全年龄适用。计江淮心里一惊,这个广告他小时候在电视上也看过,但因为太贵了一直觉得是遥不可及的东西。报道还说据粗略统计有上万人在吃了这些药品之后出现腹泻和呕吐症状,严重者昏迷不醒甚至死亡。受害者将这几款药品送去专业的药监局检查,结果检测出了过量的有毒有害添加剂,事件发生后不久有关部门就开始对六臣制药进行检查,但拖了足足三个月才公布检查结果,监察局表示这几款药品确实检测出了对人体有害的物质,但含量在可控范围内,并表示之前药监局检测出的过量有害添加剂实际为工作人员操作失误,是不能作为有效证据的错误结果。这个结论当然并不能让人信服,无数受害者联合起来起诉六臣制药和安检部门,但法院一直以证据不足拒绝受理,六臣制药只接受每人五千元的赔偿,但这份赔偿还没有下发就没了消息,受害人家属迟迟等不到赔偿款,等他们去到六臣制药的公司地址一看,公司早已倒闭清算,里面的所有设备都已经被拉走售卖,连当时的六臣制药董事长都已经移民海外,再也找不到能接手赔偿事项的负责人了。上万名受害者找不到证据,也没有警察愿意管,只能自认倒霉,这么多年过去,症状轻的已经痊愈,症状严重的还在继续寻找六臣制药的蛛丝马迹,最后他们真的找到了几名六臣制药的经理,其中两个就是乌以沉的父母,但由于法院不定罪,受害者们也不知道去哪里找他们算账,最后也不了了之。触目惊心的文字一行行列在眼前,计江淮都不知道原来那间远近闻名的六臣制药其实是黑心的无良公司,他赶紧用“六臣制药”做关键词进行搜索,一按下确定键,整个页面一片通红,好像不小心打开了一道血红色世界的大门,计江淮随便点了一个进去看,那是一个公开论坛,里面的数千名成员都是吃了有问题的药品后出现严重症状的,在置顶的帖子里有人提到有个母亲花大几千买药品给生病的孩子吃,不料孩子吃了之后又是便血又是抽搐,期间还因为休克送往了icu,最后孩子的大脑严重受损,变成了后天的智障儿,更不幸的是孩子的父亲在坐牢,只有母亲一边打工一边含辛茹苦地照顾生病的孩子。这件事在当时引起了热烈的讨论,六臣制药见事情闹得越来越大,便主动联系了孩子的母亲,让她带孩子去指定的医院复诊,如果医院方得出的检查报告是孩子的病情与药品有关,那么六臣制药肯定会给予赔偿的。那母亲只好带着孩子去那间指定的医院复诊,但医院给出的结果却是孩子的脑部发育缺陷是天生的,与六臣制药的药品没有直接关系。尽管这个说法存在大量漏洞,但还是被六臣制药拿来做公关告示,有人劝那母亲带孩子去其他医院再做一次检测,但那位母亲却拒绝了,有人猜测是六臣制药威胁她收下赔偿金私了,她才为了生活被迫放弃追究。难道这就是乌以沉十分戒备的陈年往事吗?但是计江淮很轻易就从网上找出来了,那个律师肯定也能很快就发现的。不仅要知道比这更多的信息,还要证明当年六臣制药的负责人就是现在康瑞爱的负责人,更要小心当年徇私枉法的官员依旧在岗,计江淮担心电动轮椅案会变成第二个六臣制药事件,假的被歪曲成真的,真相就在眼前却被矢口否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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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江淮力所能及地在网上找着留存的六臣制药的信息,虽然目前找到的资料已经很全面,但肯定还有更多的信息被消除了。计江淮还趁乌以沉不在家,偷偷去了二楼的书房寻找线索,然而乌以沉的电脑有密码,书房里也找不出有用的资料,也是,乌以沉都已经在着手将所有证据销毁了,哪还会随手地把不利于己的文书留在这里。当天晚上乌以沉没有回家吃晚饭,计江淮也没有打电话去问,他一个人吃着自己做得乱七八糟的晚饭,嘴里“咔嚓”咬到了没弄干净的鸡蛋壳。就这样到了第二天、第三天,终于在第四天的时候,电视和网络上出现了电动轮椅案的新闻报道,报道显示在一周前,一名环卫工人发现在某处公园的草丛旁有一辆侧倒的轮椅,他上前想把轮椅扶起来,却意外地发现在草丛里有一个老人躺在地上,环卫工人上前一摸,发现老人早就没了呼吸。环卫工吓得报了警,警察把老人尸体送去法医那里做尸检,法医发现老人的呼吸道里满是泥巴和草屑,身上各处都是擦伤和撞伤,肋骨和腿骨更是被撞断了,法医估计老人是撞上了树干之后痛得无法呼救也难以翻身,就这么面部朝下压在泥土里被活活闷死的。据了解老人生前喜好外出旅行,年老了腿脚不便也想着出去散步,老人的儿子便给其买了一辆康瑞爱牌的高级电动轮椅,老人便经常一个人坐着电动轮椅去家附近的公园里散步,儿子想起在事发的几周前,老人曾表示轮椅偶尔有难以刹车和突然加速的问题,但情况并不多见,加上儿子和儿媳都忙于工作,便没有及时将电动轮椅拿去维修,没想到事故发生得那么突然,等他们接到警察电话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老人的儿子是有名的资深律师,经常为各大企业处理法律纠纷,在官场也熟练圆滑,面对康瑞爱这种大公司是绝对不会怯场的,既有人脉靠山,又难以被金钱威胁,所以乌以沉才对他格外忌惮。公园的管理员还放出了老人事故道路上的监控视频,视频里有一辆轮椅载着老人飞奔而过,最后轮椅压到路边的石头发生侧倒,强大的惯性力将老人推飞了出去,恰巧石头前有一棵粗壮的树干,老人的身体像面团一样撞在了树干上,随后整个人倒在了茂密的草丛之中,由于当天不是周末,而且草丛繁茂,过了很久之后才有一名环卫工发现异常。轮椅的速度之快肯定超过了系统限制的安全速度,而且老人并不是第一次用电动轮椅,肯定不会搞错刹车和加速,加上老人之前反应过轮椅的故障问题,已经可以确定百分之百是轮椅制造商的责任。在报道的最后,那位律师儿子眼眶通红,他哽咽着回应采访,他正打算以轮椅限速器异常和零件不合格为由起诉轮椅的制造厂商,要让所有将这辆杀人轮椅推上市场的负责人都得到惩罚。报道结束很久之后计江淮也还在发着呆,他脑子深深烙印着老人儿子的脸,那张脸充满痛苦和仇恨,红肿的眼眶里烧着愤怒的火,那火焰好像要把计江淮的血肉都烧烂。计江淮感到深深的愧疚,明明事情与他无关,他依旧觉得自己也是袖手旁观的帮凶,就因为他的同床共枕的情人是凶手,凶手细细谋划着脱罪的方法,让控诉沉默,让案件沉水,老人在草丛里安静地死去,一切都恍若无事发生。计江淮再一次注视这栋豪华的房子,这里每一个家具、每一块砖都是从普通人钱包里取来的,他大可以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这一切,选择闭上眼睛不去看,但一睁开眼就能看到砖缝里渗出的人血,餐盘盛着人肉,后院埋着脊骨,屈辱的灵魂在深夜嘶吼。他能有现在的生活完全是因为好运,长了一副好皮囊,性格讨人喜欢,要是乌以沉不再需要他,那么被跑车撞死的是他,吃假药变成智障儿的是他,坐在失控的电动轮椅上奔向死亡的也是他。“叮咚——”“叮咚——”门铃声惊醒了计江淮的思绪,他看了眼时间,今天是钢琴老师来上课的日子。计江淮去前院开了门,一个衣着古典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男人热情地问计江淮道:“又一周了!有没有好好练习啊?”计江淮列了个勉强的笑容,胡乱点了点头。这位来上门教计江淮学钢琴的老师是音乐学院的老教授,他上课既有风趣又有深度,教出了不少知名的音乐家,但花钱大手大脚,光是学校里给的那点儿工资根本不够花,便在外面接受有钱人的上门私教。计江淮一开始觉得没有必要请老师,还想着自学自乐,但乌以沉执意要让他好好学,他便接受了这时薪不菲的私教课。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老师首先让计江淮把上周学的曲子弹一遍,但计江淮最近没有心情练习,本就生疏的曲子被他弹得乱七八糟,连之前熟练的片段也弹得错漏百出,但老师没有让他停下来,而是让他就着错误的前调继续弹奏,计江淮弹得很难受,手指都在发抖,在一些地方还停了特别久,紧张和焦虑让大脑一片空白,计江淮花了十多分钟才弹完了三分钟的曲子,他低着头,好像有点看不懂那黑白琴键了。老师扶在钢琴旁边,问道:“最近没有练习吧?偷懒了?”计江淮侧脸回避,他说:“最近有点事……”但那终究是借口,计江淮确实是练习少了,刚才的弹奏对于教授来说肯定是不堪入耳的,以教授的水平应该去教更高级的学生,而不是来教他这个刚刚认全五线谱的初学者,能让这样的老师委屈身位来教他完全是依靠了乌以沉的人情与金钱,计江淮忽然觉得恶心和不自在,他想把心里闷着的秘密全部倾倒出来,又担心自己是在浪费宝贵的时间,人家老教授可不是来听他讲故事的。计江淮只能把话语埋藏在心底,他努力回想着每个音符对应的琴键,指尖用力保持着弹奏的力度,现在得先把这堂课给上完了。-------------------------------------好不容易熬到下课,计江淮如释重负,以往他都舍不得下课,但现在他迫不及待地送钢琴老师到门口,刚送走老师不久,他就接到了乌以沉的电话,电话里的乌以沉没有那天那么严肃了,语气还多了一丝轻松愉悦。乌以沉说晚上会回来吃饭,还特意嘱咐了想喝蘑菇浓汤。计江淮连忙应了几声,这是四天以来乌以沉打来的第一通电话,这四天乌以沉都是住在父母家的,早上起来了他就去父母公司处理轮椅案,一直到晚上才就近回父母家睡觉,计江淮想他不要那么快回来,又想他快点回来透露一下轮椅案的进展。挂掉电话之后,计江淮心如乱麻,乌以沉只在高兴的时候才会想喝蘑菇浓汤,此时此刻乌以沉的高兴让人后背发凉。在晚饭快好的时候乌以沉就回来了,计江淮敏锐地听到了车库里传来的汽车引擎声,乌以沉的脚步又快又急,多日未见,乌以沉变回了原来那个面相温柔的模样,他闻着香味跑到厨房里,笑嘻嘻地等着计江淮给他盛蘑菇浓汤。计江淮假装漫不经心问:“忙完了?”乌以沉的嘴角列起得意的笑容,他说:“删了一大堆东西呢,还把文书碎尸了塞进火炉里烧清光了,我检查过了,一点儿也没剩下来。”乌以沉的语气像是做了一件了不起的大事情。计江淮脸上装作毫不在意,但身体上的手忙脚乱还是暴露了他的在意和纠结,乌以沉扶着灶台,贴着他的身体问:“你怎么了?没事的呀。”计江淮的身体下意识躲开了乌以沉的靠近,他犹豫着,还是说出口了:“我在想,你这样是不对的……”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乌以沉听见这话反而笑了一下,他歪着头,似乎是听到了有趣的事情,他反问:“那你想我怎么做?现在可不只是赔款和停业的问题啊,要是真的让他查出了什么东西来,我们全部人都要坐牢的,我爸妈判终身监禁和死刑都是有可能的啊,你觉得我有余力大事化小吗?要么他赢了,我全家一起死。要么我赢了,给他几千万都无妨。我爸妈都六十多了,你觉得他们还能怎么办?”乌以沉的嘴角依旧带笑,但笑容不再单纯,计江淮不敢抬头看乌以沉的眼睛,他知道自己不该说这种固执正义的话,比起那辆他可能会坐上的轮椅,他更害怕就站在他身旁的乌以沉会生气。计江淮的身体在微微发着抖,他努力地咬着字发出声音:“但是……那个老爷爷,也是别人的爸爸啊……”乌以沉没有接话,而是一直盯着计江淮看,计江淮感觉自己的肺被空气拒绝了,喉咙一直有被捏紧的窒息感,是他自己过于恐惧和紧张,以至于屏住了呼吸。许久之后,乌以沉说:“是,我也觉得那老爷爷很可怜,我们愿意赔他钱,他要一千万都可以,但是他儿子不肯放过我们,非要把我们的过错全部挖出来,有些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搞得大家都不开心就是他的错了。”乌以沉冷漠又轻飘飘地说着令人烦躁的事情,在他眼里,老爷爷的死只不过是一件突发的麻烦事,绝对不可以用一个老头的死来葬送整个公司和现有的生活。乌以沉之前也有参与过父母公司的运作,甚至在电动轮椅上市之前就知晓了劣质的零件、错漏百出的安全系统和捏造的合格证书可能会带来怎样危险的后果,细算下来他也算是知情的负责人,即使他现在已不在康瑞爱担任重要职位,但他签过的文书还是会成为他连带责任的证据。十八年前的六臣事件能够隐匿于寂静之中是因为有外公坐镇,降下新闻热度、降低传播范围、真假消息混淆以降低群众的信任,再以偶然事件、未知副作用等理由糊弄过去,加上与监察局和法院的合作,把整件事情从根源上否定掉,最后及时将公司和相关人员解散撤离,渐渐地随着时间的流逝,群体对事件的记忆被淡化模糊,受害者都不追究了,还有谁会记清。外公用狡黠的智谋成就了乌家的财富和名声,而现在乌以沉要学习和继承外公颠倒黑白的能力,不仅要保住他的父母,还要保住他自己的生活。乌以沉往前了一步,更加贴近了计江淮的耳边,他说:“你想划清界限已经晚了,我把这些事情告诉你,是不想你搞错了阵营,你想做什么我都能知道。不要以为你同情心泛滥就能帮上忙,还得想想你那条断腿是靠谁才能站起来的。”计江淮僵着身体不再说话,乌以沉的气息吐在他脸庞,如同一月的寒风侵骨刺痛。目光里左手的戒指在厨房灯的照耀下闪着寒光,如同镣铐一样沉重。乌以沉从锅里舀出浓香的蘑菇浓汤,他用勺子浅尝了一口,浓郁的汤底飘着醇厚的蘑菇香味,细腻的奶油口感伴着柔软的蘑菇片,认真工作后属实配得上这一碗美味的奖赏,乌以沉端着盘子喝了一大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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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椅事故在报道后迅速在网络上掀起议论的巨浪,无数转载和分析传得沸沸扬扬,成千上万的网友都在帮忙扩大传播范围,但就是迟迟无法登上热搜,也没有官方的新闻媒体愿意出头散布消息,几天过后,社交网站的热搜首页便被明星花边新闻和娱乐消息占据,网友想知道案件后续只能靠搜索案件话题,而在帖子下面的留言和转发时不时会被系统屏蔽,渐渐地即使大有人关心,在公共页面上也只能显示寥寥数百个留言,很多人发现这宗案件降了热度,便也被影响得意志消沉而不再努力帮忙扩散了。计江淮太熟悉这种让群体淡忘的手段了,五年前香水瑶的车祸案也是这样一点点消失的,除了当事人的家属,再没有人记得发生了什么,一开始义愤填膺要揪出肇事车主的旁人也变得沉默,他们能做的太有限,连自己的生活都难以掌控,更何况去义务帮助他人。计江淮唯一一次在热搜上看到轮椅案的消息,是有人从监控里发现了那位老人家在轮椅失控前有对轮椅进行破坏的行为。老人用自己的手杖戳着轮椅的轮胎位置,在轮椅前进的过程中还能看到老人的手在乱抖,有人猜测是老人把手杖卡在了轮胎里,才导致轮椅系统误以为是在爬坡,所以系统才加快了驱动轮的速度;老人手抖又紧张,误拨弄了操控杆,才让轮椅朝着石头撞去。还有人扒出了老人之前因投资失败而身负巨额欠债,精神状态不太好,有自杀倾向也不出奇。尽管大部分人都不相信这种猜测,但还是有人相信康瑞爱这种大公司不至于在电动轮椅的安全性上开玩笑,一时间众说纷纭,这种不切实际的猜测带来的议论纷纷也是康瑞爱模糊自身责任的手段。与老人一家无助又艰难的求证之路不同,乌以沉的生活恢复了往日的轻松自在,自从计江淮表现出反对之后,乌以沉就不再把案件的详细告诉他了,计江淮一无所知,后来也不想知道后续了。事情告一段落之后,乌以沉有了游戏的兴致,乌以沉的游戏开始并不需要对计江淮知情和协商,只因乌以沉的性欲而随时随地开始。乌以沉从后面掐住了计江淮的脖子,强硬的手指捏紧了计江淮敏感的气管,计江淮的呼吸一紧,项圈便粗鲁地勒在了他的脖子上,皮带入扣,一道横蛮的力将他从沙发上拽了下来,他慌乱地跟着铁链的方向爬,乌以沉像拽着一条不听话的狗,将计江淮从一楼拖到了地下室,乌以沉走得急,计江淮只能半摔着从楼梯上滚下来,皮带紧勒压迫颈动脉窦,刺激着脖子里的迷走神经,酥麻的眩晕感在计江淮脑海中腾腾升起。计江淮被从后面蒙住眼睛,黑色的眼罩裁剪得当,遮住了他眼眶下面的空隙,他什么也看不见,视线陷入黑暗,耳朵和皮肤感官倏地变得敏感,铁链落在他腿上,他清晰地闻到了淡淡的铁锈味。乌以沉掀起计江淮的衣摆,将他的衣服随意地扒了下来,随后一道力推倒了计江淮,计江淮的裤子也被粗鲁地扒掉了,乌以沉摸着他的右腿膝盖,计江淮有些慌乱,他紧张道:“别、别脱那个……”但乌以沉还是迅速地把他的义肢扒掉了,计江淮听到一声沉闷的落地声,那副他珍重的义肢被乌以沉随意地丢在一边,计江淮来不及心疼,便又被铁链拽着往前爬,四肢着地爬行时戴着义肢会有些麻烦,但不戴义肢更令他感到无助和害怕,他右腿仅剩的膝盖贴着硬实的木地板,赤裸的身体在空气中微微发着抖,刚才还在衣服里暖呼呼的身体被微凉的空气侵扰着,他感觉到黑暗的世界里有无数双眼睛正在注视着他。乌以沉在地下室清了一间房出来,房间墙壁使用了与电影房一样的隔音墙面,里面发出的任何动静都几乎传不出来,再加上车库门的阻挡和与邻居的距离,这里就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囚禁屋。房间内熟悉的寂静和冰凉让计江淮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打寒战,他垂着头,努力用后背防御自己,乌以沉弯腰摸着他的头,语气带着兴奋的笑意,他说:“别怕呀。”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计江淮被逼到墙边,他听见前方传来窸窸窣窣的衣服布料的声音,一双手压在他的头上,手指缓慢地插进了他的发梢间,指腹揉搓着他的头皮,计江淮感觉头发发麻,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他敏锐地闻到了眼前的腥气,他顺从地张开牙关,嘴唇有些干涩,他便吐着舌头舔了一圈嘴唇,前方一圆球状软肉顺势抵在了他的唇舌上,他张开嘴唇,伸头向前将那肉柱含了进去。舌面清晰地感受着阴茎的轮廓和血管突起,龟头系带的沟壑都被他舌尖细细舔舐,他用舌底和嘴唇裹住上下牙齿,将口腔变成了安全的飞机杯,压在他头上的手滑落到他的后颈上,他的头被固定住往前探,肉棒深入他的喉咙,柱身上的血管顶着他的上颚搏动,他屏住呼吸,任由龟头戳弄他的食道,龟头溢出的汁液顺着食道全数灌进了食道里,他的胃抽了一下,紧接着一阵不悦的窒息感顶着他的肺,他挣扎着仰头吐出,一根充血完全的阴茎从他嘴里滑脱了出来,还顺便带出了一些来不及咽下的唾液与先走液,透明而粘稠的汁液在龟头和他齿间拉丝,计江淮趁此间隙拼命呼吸,喉咙喷出的热气让人气血勃发,乌以沉抱着他的头又把阴茎顶了进去,计江淮躲不开只能被迫再次深喉,他的手无助地抓着乌以沉的裤子,乌以沉抬脚将他的手指踩在了地上。乌以沉抱住他的头抽插,计江淮来不及咽下这汹涌的液体,汁液便从他的鼻咽部倒流上鼻腔、狼狈地从他鼻孔里流出来,从此每一次呼吸都拌着精液的腥味,连肺里也被呛得进了水。乌以沉操得很满意,他缓缓把阴茎抽出来,握着湿漉漉的阴茎在计江淮的脸上涂鸦,龟头所到之处都留下黏腻的腥味,计江淮看不见,只能笨拙地伸长舌头,胡乱地舔着乌以沉的手指。他的头发被抓得乱七八糟,嘴角和鼻尖都流着水,整个胸口因为窒息和激动而通红,黑色眼罩后面流出了一道晶莹剔透的泪水,泪水顺着他的脸庞流进嘴里,将他的嘴唇浸润得水润发亮。乌以沉再一次挺身插了进去,计江淮慌乱地用舌苔刮擦着马眼,将流出来的汁液舔舐干净,乌以沉的手指勾着计江淮的后脑勺,指尖反复在他颈椎的凹陷处摩擦,计江淮的身体腾起一阵快感的颤抖,口腔和舌头也随着身体的瑟缩而不停蠕动,乌以沉上前半步将他的后脑勺顶在墙上,一只脚还踩在了计江淮的两腿之间,无处可逃的强迫感让计江淮心跳加速,滚烫的汗从他后颈流下来,乌以沉双手揉着计江淮的耳朵,拇指捏紧了计江淮耳垂上的耳钉,计江淮打了个寒颤,随之而来的是炙热粗长的阴茎在喉咙深处喷发。战栗的射精过后,乌以沉用力揉着计江淮的头以示奖赏,计江淮的喉结鼓动,乖乖地把射出来的精液全部吞掉了。乌以沉退出来后,计江淮喉咙里的疼痛仍在继续,倒流进他鼻腔里的精液卡在中间不上不下,在鼻窦部里产生阵阵刺痛。乌以沉感觉到脚背有些湿和硬,他抬起脚一看,计江淮的阴茎已有些勃起。被强迫和被踩弄都能让计江淮产生被控制的快感,他喜欢有人带领他,由别人施与他快感与痛感,一点一滴地将他空虚的身体填满,他不必去想合理性与羞耻心。乌以沉的游戏还没有结束,他去拉开房间里的柜子,从里面取出了一捆长长的红色棉绳,乌以沉蹲下来,手指不经意地撩拨计江淮的下巴,计江淮饥渴地循着温度往前爬,他被引导爬到房间中央,手指摸到了地板上的防水布,过去数年的经历告诉他,这是要玩到他失禁的意思。乌以沉似乎乐于看他控制不住的生理发泄,以至于计江淮一摸到防水布就会猛地回想起被玩坏的感觉。乌以沉将绳头打了个绳结,将绳子套在了计江淮的脖子上,然后在剩余的绳段上打几个绳扣,绳扣荡在计江淮的胸口前固定位置,成为绳子束缚的节点。随后将绳子从两腿之间绕到后背,乌以沉故意分开勒住了计江淮的睾丸和阴茎,还在他后穴的位置打了一个结,剩下的绳段重回脖子上的绳套里,至此只要用力一拉绳子,绳子就会勒紧计江淮的下体,绳结也会卡进计江淮的穴口中,计江淮忍不住漏出炙热难耐的呻吟,腿根还不由自主地蹭着绳结。乌以沉从后面环抱住计江淮,若即若离的胸口温度让计江淮口干舌燥,绳子代替乌以沉的手将他的身体圈圈缠绕,每穿过一个节点,身体的束缚便紧了一分,逐渐地身体被勒成一块块饱满的区域,最后剩余的绳尾在计江淮的手腕上打圈,将他的双手牢牢固定在了后背。绳子缠绕殆尽之后,乌以沉的呼吸与体温便骤然远离了,计江焦灼地喘着气,身心都在渴求着安抚。房间中央放着一台两米多高的钢架,乌以沉从钢架上取下挂钩,钩头勾上绳结之后,便能转动摇杆收短挂钩的长度,计江淮渐渐被吊起来,绳子受力勒紧了他的身体,他本来就只有一条腿,这样被吊起只能勉强保持平衡,最后挂钩停在他需要踮起脚尖才能碰地的高度,他整个人颤颤巍巍的,绳子还勒到了他要紧的地方,他只能挺直脚尖缓解被吊起的酸痛,他身上冒着细微的汗,还没等到爱抚,空中传来“啪!”一声脆响,大腿上迅速传来尖锐的横向疼痛,他咬紧了牙,意识到自己是被鞭子打了,细长的皮革鞭尾打在他的腿面上,他不用看也能知道自己的大腿上多了一道艳红的痕迹。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计江淮痛得吓了一跳,他的情绪转向了畏惧和瑟缩,他咬紧了牙,警惕地竖起耳朵听着鞭子扬起的声音,在黑暗里一切都变得锐利,他准确地听到了空气被高速划破的声音,还未来得及绷紧肌肉,鞭子就已经打下去了。计江淮忍不住“啊!”叫出了声音,大腿的疼痛逐渐蔓延至全身,迅速占据了理智与情欲。汗水从后背滑落,又被棉绳吸收,他感觉脑袋里的痛觉神经在突突跳着,他在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双手也被束缚住了,他像一块被吊起来的冻肉,被迫去承受未知的疼痛与无尽的担惊受怕。“啪!”又一鞭下去,这三鞭全打在他踮起的左脚大腿上,很快,他的左腿就因为疼痛而不住颤抖,小腿还隐隐有抽筋的趋势,他忍不住哀求着:“不要打了……很痛……那里很痛……”心脏在胸腔内剧烈跳动着,计江淮喘着粗气,他的声音带上了小狗撒娇一样的“嘤嘤”气声,一双温暖的手忽然贴上了他湿漉漉的脸,他疲倦地下意识就去追寻,可惜他被绳子束缚住了身体,无法再往前一步,他歪着头珍惜着手指在他脸上残留的温度,只有在这时乌以沉的行动是可以被确定的,能抚摸他就不会打他。乌以沉细声安抚道:“好乖,好乖,那我们玩别的。”乌以沉说的别的玩法肯定不会比鞭打要舒服,计江淮不安地怀疑着自我,纠结着要不要把鞭打忍耐下去,但是他不会从疼痛中感受到快感,无故的惩罚只会让他回想起被虐待的日子。乌以沉抽走了手,计江淮脸上的温度骤然消失,他紧张地听见了翻找东西的声音,哗啦啦的声音是一堆物品,乌以沉走到了计江淮的身后,一只手掰开计江淮的屁股瓣,另一只手将一个尖头的东西戳进了他的后穴,一股冰凉黏滑的液体被挤进了直肠里,计江淮知道那是润滑剂,但他看不见那润滑剂是乳白色的,多余的润滑液顺着他的大腿根流下来的时候,特别像群炮之后失禁的精液。乌以沉给计江淮的后穴做着润滑,为了方便伸手指,乌以沉又找来一条绳子将计江淮的右腿捆绑起来,绳尾绕上了钢架,但是提起右腿会让计江淮的重心不稳,乌以沉想了想,把勾着计江淮身体的挂钩降下来一点,这样既能保持平衡,又减少了左腿抽筋的几率。抬起的右腿让后穴位置大开,乌以沉很快就做好了扩张,他抽出沾满白色润滑液的手指,从一个盒子里取出一个两指粗的跳蛋,跳蛋很轻松地就被塞了进去,穴口收缩蠕动,乌以沉用中指将跳蛋顶进肠道深处,等里面深处的肠肉绞紧了跳蛋之后,乌以沉又往里面塞了更粗的跳蛋。计江淮想起来了,之前乌以沉买了很多不同造型的跳蛋,数量足有一盒,一个跳蛋就足以让他高潮,计江淮不敢想那一盒东西都塞进来之后他会变成什么样。乌以沉也很好奇,他塞进了第三个跳蛋,肠道里变得拥挤,穴口也有些夹不住了,乌以沉一只手堵住了出口,另一只手从盒子里挑了一个比较细长的跳蛋,他慢慢地把细长跳蛋推进去,计江淮的肠道以惊人的弹性容纳着这四颗椭圆形的异物,计江淮难受得想夹腿,但无论哪一条腿都动弹不得,他努力缩着后穴,也只能勉强减缓跳蛋滑出的速度,乌以沉最后塞进了一个三球肛钩作为肛塞,肛钩勾住了计江淮的穴道,也顺便将内里的跳蛋拱得更深,肛钩的铁索挂在了钢架上,这样不管计江淮怎样挣扎跳蛋都掉不出来。从肛钩里挤出来的跳蛋电线荡在计江淮的腿间,乌以沉用静电胶带将所有控制器都捆扎在计江淮的大腿上,他依次按动了开始键,一阵恐怖的嗡隆声在计江淮肚子里交响起,剧烈震动的跳蛋顶着另一颗跳蛋,四颗跳蛋共振起能震动全身的强烈振幅,计江淮爽得哭叫了一声,他浑身猛地抽搐起来,射出了一股股惨烈的精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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射精之后没有半会儿的歇息,野蛮的快感直接磨灭了理智和不应期,肚子里的四颗跳蛋继续压在计江淮的前列腺和结肠上震动,激烈的快感让计江淮神志不清,他语无伦次地呻吟着,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耳道里只剩下自己急促的喘息和难听的哭喊。计江淮能感觉到肠道里的异物被挤得往更深的地方钻去了,跳蛋像长出了四肢,要沿着他的肠道攀爬进他的胃里,他的肚皮上被震出了微小的突起,跳蛋在经过弯曲的肠道时还产生了疼痛感,疼痛和快感交接而来,计江淮冒了一身冷汗,在咬牙忍耐了肠道转折的疼痛之后,震动从腹部爬到了肚脐眼上面,跳蛋突破进了乙状结肠,一瞬间带来了更恐怖的快感。“啊啊!!呜呜呜……啊啊啊……进、进去了……”计江淮喘着剧烈的呼吸,他拼命想传达跳蛋被挤进了他害怕的深度,但大脑里爽得翻云覆雨,他无法说出正常的话语,激烈的快感切断了他的思考,只剩下纯粹的感官虐待。计江淮害怕得哭了起来,眼泪浸湿了眼罩,湿布贴着眼皮很不舒服,他扭捏着身体,但挣扎只会让棉绳更加勒紧他的肢体,汗水濡湿了棉绳,身上各处都又刺痛又酥痒,他张开双手想要抓着什么,但手腕交叠的位置无法让他抓到任何东西,他不安地发着抖,站立的左腿也快支撑不住了,他哽咽着叫着乌以沉的名字,想求他放自己下来,但他的声音混乱不清,连他自己都听不明白。计江淮越挣扎,他身上的勒痕就越深刻,后穴也被肛钩拉扯着翻出了红色的肠肉,被跳蛋震出泡沫的润滑液顺着肛钩的缝隙流出来,顺着他的大腿内侧滑落,最后滴滴答答在黑色的防水布上。计江淮的阴茎也在滴水,前端垂着粘稠的透明液,射精后又重新勃起的阴茎在不时跳动着,底下的阴囊在努力生产着可以发射的精液,等到准备就绪时,计江淮浑身一颤,精液迫不及待地射了出来。第二次射精的量比第一次少了很多,颜色也变得透明了,稀稀拉拉的像水一样。第三次勃起时阴囊和阴茎都有些酸痛,过度的释放会让生殖器官罢工,计江淮再没有别的东西可以射出来了,肠道也被震得酸麻,那些跳蛋好像在他的伤口上刮痧一样,身体只剩下无尽的疲倦和麻木。过度高潮的恐慌在计江淮身上扎根发芽,他伸长了脖子,朝着黑暗与空虚喊着乌以沉的名字,声音沙哑而委屈,在叫了几声之后,一只手如愿以偿抚摸在他头上,计江淮用力歪着头用肩膀夹着那温暖干燥的手,他眷恋地用脸庞蹭着乌以沉的手心,那一片厚实的手心肉是他暂时歇息的枕头。乌以沉安慰他:“好乖,好乖,我们再玩一会儿好不好?”在黑暗中,乳尖被温热的手指捏住了,乌以沉戴了橡胶手套,橡胶的摩擦力更大,揉捏的感觉会更刺激,而且少了指腹的柔软,更令人产生被强迫检查的恐惧。乌以沉捏着计江淮的乳头,将乳钉拉扯又松开,计江淮下意识就缩着肩膀、垂着头,他断断续续地呻吟着,乌以沉用手心磨着计江淮的乳头,按压使乳钉的存在感更明显,计江淮扭动着胸口,手心的温热传递到心脏,他感觉好烫。乌以沉用拇指和食指捏住了计江淮的乳尖,只搓弄那一点被乳钉拱起的肉,乳尖被搓得充血变肿变硬,计江淮爽得胸口激起一阵阵涟漪,他喘得上气不接下气,流出的汗水把头发湿得发亮,他口齿不清地哀求着:“不要了……我不行了……不要再弄我了……求你了……”乌以沉最后往计江淮的胸口上吹了一口气,凉凉的气息对敏感的乳尖也是激烈的捉弄,计江淮弓着腰,他“呜呜”地撒着娇,他听见乌以沉的脚步声走远了,乌以沉的声音变得虚幻:“我之前买了一点蜡烛,有低温的,有稍微烫一点的,我们来试试你喜欢哪个吧。”计江淮不知道“稍微烫”是有多烫,他只听到“啪!”一声打火机的声音,不久后空气中同时弥漫起甜腻的果香味和微微辛辣的调香味。计江淮的皮肤很敏感,对低温蜡就已经会有灼烧感,他害怕乌以沉会控制不好温度,把他的疼痛尖叫当做调情的呻吟。火焰很快就将蜡烛融化成液体,乌以沉首先拿着一杯烧好的蜡液走到计江淮身旁,计江淮不知道乌以沉会倒在什么位置,也不知道蜡液是滚烫的还是温和的,他战战兢兢地收紧了全身的肌肉,注意力也稍微从肚子里的震动转移到皮肤上。一阵温热的液体倒在计江淮的右腿上,计江淮咬着牙忍耐着,棉绳禁锢了蜡液的流动,热量便聚集在一片区域里,点点低温聚集起来变成了有些难以忍受的高温,计江淮的右腿抖得很厉害,蜡液顺着大腿滑到了胯骨,又受重力向下流到了下体,他疲软的阴茎受热跳动了几下,蜡液最终凝固在他根部。乌以沉倒完了一杯,他去取了另一杯,这杯就是散发着微辣气息的蜡液,他将计江淮脖子上荡下来的铁链皮手圈递到计江淮嘴边,计江淮听话地咬紧了手圈,皮革发苦,计江淮满嘴都是苦味。乌以沉将蜡杯高举至计江淮的肩膀之上,轻微倾斜杯口,艳红色的蜡液便滴落在计江淮的肩膀上,计江淮疼得闷叫了几声,耳边还能听到液体蜡哗啦啦的声音,他收紧了肩膀,蜡液便顺着肩膀聚在他凹陷的锁骨上,那里靠近敏感的脖子,炙热得难以忍受的灼烧感让计江淮痛出了眼泪,泪水流进嘴里,嘴里顿时变得又苦又咸。乌以沉往戴了手套的手上倒了一些蜡液,然后反手将蜡液直接扣在了计江淮敏感的乳头上,计江淮忍不住“呜呜!”大哭起来,他拼命摇着头,身体也挣扎得很厉害,炙热的蜡液裹着乳尖,整个胸口都被烫得发红,烧得心脏在悸痛。多余的蜡液从乌以沉的指缝里流出来,在计江淮的肚子上流出了数道歪斜的红色轨迹,而乳头上的蜡液很快就凝固变硬,将他的乳头像琥珀一样封住了。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计江淮被折磨得精疲力竭,脑海中还升起浓重的眩晕,他的左腿发软,身体直往下坠,重力使棉绳更加勒紧了他的身体,他感觉有些呼吸不畅了。还有最后一杯蜡,乌以沉拿着蜡杯走到了计江淮的背后,他撩开计江淮后脑勺的头发,将蜡液从计江淮的后发际线一直倒下去,蜿蜒而炙热的蜡液自由地流经他每一节脊椎,在流经敏感的腰部时,计江淮猛地打了个寒颤,最后蜡液顺着他的股沟流到他的后穴里,被蜡烫到的括约肌在反射性收缩,将里面的肛钩和跳蛋夹得更紧了,计江淮“呜!”地泄出一声张皇失措的叫喊,身体保护性的收紧反而带来了扭曲的快感,计江淮爽得吐出了舌头,手圈掉在他胸口前晃荡,而他被烫进他肠道里的蜡液折磨得干性高潮,他的身体在剧烈地痉挛,前端寒酸地流了几滴水之后,忽然喷发出了一道黄色的液体,尿液在防水布上聚成了一片湿地,水流向四处蔓延,浸湿了他自己的脚,脚背和脚底感受到的热流让他精神崩溃,他又把地板弄脏了。计江淮的尿味跟蜡烛香味混在一起变成了复杂又不好闻的怪味,乌以沉感觉头疼的同时又心满意足,他关掉所有跳蛋,然后转动摇杆慢慢把计江淮从钢架上放下来,计江淮身上沾满了蜡液和汗水的棉绳很难再清洗利用,于是乌以沉直接用剪刀把绳子剪开了。松开的棉绳依旧黏在计江淮身上,全部取走之后,计江淮的皮肤上留下清晰的编织红色烙印。计江淮虚弱地瘫软在乌以沉的怀里,累得只剩下鼻子在呼吸。乌以沉帮他取下眼罩,眼罩已经被他的汗水和泪水浸得湿透了,计江淮的眼皮哭得红肿,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接下来是取出计江淮肚子里的跳蛋,所有跳蛋都有电线留在外面,一拉就可以取出来,乌以沉拍拍计江淮的屁股,让计江淮扶着他的肩膀跪立起来。计江淮肠道里的跳蛋长时间钻在深处,已经被壁肉绞得难以自行滑脱,乌以沉拉着电线慢慢往外扯,跳蛋在回滑经过结肠的时候引起了阵阵腹痛,计江淮皱紧了眉头忍耐,跳蛋还未滑脱,他就先流出了一些润滑液和肠液,那种感觉好像在排泄一样,计江淮害羞得想缩紧,但后穴已经被肛钩开拓得合拢不上了,计江淮捏紧了拳头,他艰难地说:“太深了,我怕会有别的东西出来……”乌以沉不以为意,他说:“没事,就算你真的拉出了别的东西,到时候直接把整块垫子丢掉就好,我就说是泡泡拉的,没人会怀疑是你干的。”计江淮一听到泡泡就更加羞耻了,他不想在乌以沉面前排泄,尿失禁已经是他羞耻心的极限,要是再有别的东西漏出来他会羞愤到无地自容。乌以沉缓慢地拽着跳蛋的电线,跳蛋们在经过充分扩张和润滑过的直肠时滑落得非常顺畅,第一颗跳蛋裹着肠液被挤出来了,接着是第二颗、第三颗,粘稠的肠液落在在防水布上的声音软黏黏的,计江淮不敢回头看,害怕自己真的失禁了。最后一颗跳蛋被塞得太深,稍微一动就会引起剧痛,计江淮只能自己慢慢来拉电线,跳蛋在经过弯折点时挤到了前列腺,计江淮爽得又悄悄漏了一点尿出来。好不容易把异物全取出来了,计江淮已经累得睁不开眼,身体各处的勒痕都在发肿发烫,两条腿也酸痛得根本动不了,他瘫倒在地上昏昏欲睡,任由屁股里的润滑液在外流,乌以沉原本在收拾卫生,但他看到计江淮屁股瓣间合拢不起来的穴口又蠢蠢欲动起来了。乌以沉丢下了手头上的东西,他将地上的计江淮翻过来掰开大腿,计江淮的大腿之间一片泥泞,股间还有凝固的红色蜡块,乌以沉感觉小腹发烫,他伸出手指探进计江淮的后穴,肠壁里又黏又滑,肠肉正往外排着多余的肠液和润滑液,括约肌被玩得失去了弹性,张开的肉洞根本合不拢。乌以沉的鸡巴一硬,他抬起计江淮的屁股就插了进去,硬邦邦的龟头将流出来的肠液又顶了回去,计江淮依旧紧闭着眼睛,只漏出一声轻微的喘息。计江淮的身体变得很软,就像一具泡红的尸体一样,乌以沉捏着计江淮的胯操弄,将计江淮的屁股撞得发红,股间的肠液和润滑液在乌以沉的撞击下咕滋咕滋地响,操了一会儿后,他将计江淮的腿抬到了臂弯上,这个姿势能让鸡巴顶得更深,强烈的撞击让计江淮身上凝固的蜡块都散成了碎屑,一块块掉落的蜡屑蹭得皮肤发痒,计江淮迷迷糊糊被操醒了,他听见乌以沉在嘀嘀咕咕:“里面好湿,全是水啊,都流出来了,好软,你看,都合不上了……”乌以沉俯身撑在计江淮的身上,计江淮感觉眼前有了一层阴暗,乌以沉炙热的呼吸喷在他脸上,将计江淮脸上的汗痕和泪痕都吹得发凉,计江淮还听见乌以沉说:“你之前尿了那么多,该轮到我了,我也要尿了,我不想出来,怎么办……”乌以沉好似在发问,但是计江淮累得没有力气回答,乌以沉得不到回答,他操了几下后就停了下来,几秒钟后计江淮感觉到后穴溢出了汹涌的热水,水流哗啦啦从他后穴里冒出来,流得满地都是,计江淮脑子里的神经一紧,他用力睁开了眼皮,看到自己的腿被压向两边,乌以沉依旧深深地把阴茎插在他里面,激烈的水花就从两人结合处溅出来,计江淮撑着手臂坐起来,他迟钝而麻木的肠道感觉到了源源不断的温热,计江淮惊慌失措地对上乌以沉的脸,发现乌以沉的脸上是凶狠的兴奋,瞪大的眼睛带着血丝,列起的嘴角是狰狞的笑意。计江淮意识到乌以沉尿在了他身体里,尿液还将他肠子里的残液冲刷了出来。计江淮呜咽着,脸上挤出难看的哭相,而乌以沉尿完的阴茎还在他直肠里抖动,计江淮向下撇着嘴角,喉咙只吐出一句沙哑的:“呜呜……好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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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逐渐炎热,太阳直勾勾地暴晒着大地,路面热得浮起一层扭曲的热浪,不打伞简直寸步难行。翟高武的生日在7月,是夏天最热的时候,过了生日,翟高武就是39岁了,临近四十总是让人感慨,男人的黄金岁月已步入尾声,四十以前嫌不够稳重,四十好几了就被人嫌老,总之39是个微妙的数字,将要不要的,是有点拧巴。翟高武在酒楼里办了一次只有近亲和家人才能参加的小型生日宴,乌以沉不算近亲,他也不想去参加那种亲戚饭局,便婉拒了,只跟计江淮选了几样礼物打包送翟高武家里去了。公开的生日宴之后,翟高武总觉得不够过瘾,自从他结婚之后就很少再去冥塔了,一是他现在有了企业家身份,不好再出现在那种声色场合里;二是孩子需要人照顾,他就算有空也得陪孩子。难得这次生日值得庆祝,可能再过几年身体就不行了,得及时行乐放纵一下,翟高武便想到了冥塔,打算在冥塔里再办一次私人生日会,只邀请信任的狐朋好友参加,摆明了告诉别人他要开淫趴。计江淮和乌以沉自然要去捧场的,在收到翟高武发来的邀请之后,乌以沉和计江淮也想起已经很久没有去冥塔了,好像自某个时间点之后生活忙碌了起来,便不再有兴趣去这种酒池肉林的地方玩乐了,冥塔似乎被遗忘成了一个过去,现在再靠近总感觉会有理不清的琐碎事缠上来。到了约定的日子,计江淮和乌以沉吃了晚饭才去冥塔,几年没来,地上的灯塔倒是没什么大变化,依旧是鼓动聒噪的夜店。乌以沉给前台出示会员卡,前台验证完身份之后,便叫了一个身穿西装的安保带领乌以沉和计江淮下去,刷过电梯之后,便到了熟悉的冥塔负一层。一开电梯就有人围上来验证身份,翟高武包了整个负一层,只允许宾客名单上的人进入,名单有两份,一份是有会员卡的宾客,另一份是来宾携带的性奴,计江淮注意到光是性奴名单就有数十行,有的是真名,有的是英文名,还有的只是一串代号,虽说性奴的数量肯定会比来宾的数量多,但这总人数加起来也太多了。一进到大厅,就闻到空气中雪茄、香水和体液混在一起的浓郁怪味,激昂的音乐声和昏暗的灯光让整个大厅充满躁动的氛围,大厅内错落摆着不同朝向的黑色长沙发,每张沙发上都缠绵着数具赤裸的肉体,呻吟声和嬉笑声充耳皆是,或丰盈或削瘦的肉体挡住了沙发上的人,乌以沉根本找不到翟高武在哪,他径直往前走到了大厅的最深处,在一处屏风后面果然找到了正在白花花女人丛里左拥右抱的翟高武,翟高武正喝酒喝得正欢,面红耳赤地嚷嚷着豪言壮语,不管说什么屁话都有一堆人起哄附和,那阵仗得意极了。翟高武看见了乌以沉和计江淮,他大手挥着,叫道:“哎哟!你终于来了!喝吧!玩去吧!今天我包场请客!找几个新人玩玩呀!”翟高武扬了扬下巴,旁边几个穿着性感的女人便起身去抱乌以沉和计江淮的手臂,乌以沉满鼻子都是女性奴身上的香水味,他注意到Mia和Stel都不在这里,便问翟高武道:“你那两个呢?”翟高武随便指了个方向,说:“Mia找小帅哥玩去了,另一个在家照顾孩子呢,都来这了你还想着旧人干什么呀!”翟高武的语气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意思,都来参加淫趴了总不能还守着同一个人吧。翟高武叫了站在旁边的服务员,他喊着:“给他们叫两男的,他们就好男的!”服务员听懂了,缠着乌以沉和计江淮的两个女性奴也听懂了,她们乖乖松开了手,又坐回了翟高武身边。“找个空位玩去呗,有啥想玩的跟服务员说去。”翟高武懒得再理乌以沉,他接过女人纤纤玉手递来的酒杯,仰头豪饮,再一次引起了众人的尖叫捧场。乌以沉带计江淮找空位的时候发现了在大厅的角落里玩乐的Mia,Mia穿着十分性感的白金色礼裙,侧边几乎是全开衩,只靠金色的链条联系着前后两块布,紧身的设计将她的肉体裹得娇小诱人,精致的妆容衬得她美丽又俏皮,她正坐在一个年轻男人的腿上调情,嬉笑的表情和亲密的小动作都表示她很满意这个新对象。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乌以沉是有些错愕,翟高武竟然大方到同意自己的情人去跟别的男人玩,也不怕Mia从此移情别恋了。最后他们找到了一张空沙发,一坐下,就有服务员来上小蛋糕和红酒,看样子是要欢宵达旦了。送来乌以沉那桌的是两个年轻的男性奴,一个留着长发,另一个胸口纹着纹身,他们穿着一黑一白的短旗袍,开衩直接开到腰间,下面只穿着狭小的系带内裤,两人体态纤瘦,皮肤在灯光下显得格外白暂,他们分开坐在了乌以沉和计江淮身边,裹着香水味的温热躯体贴了上来。纹身男奴的手按在了计江淮的胸口上,他的手指摸进了计江淮的衬衫衣领里,他正想调情,指尖却意外摸到了计江淮脖子上的项圈,他的手一顿,意识到计江淮是以宠物的身份来的,他忍不住说:“啊,你……”他眼睛下意识地看向了计江淮旁边的乌以沉,计江淮轻轻推开他,说:“不用了,你去休息吧。”纹身男奴看他真心拒绝,便赶紧起身就走,计江淮叫住他,说:“蛋糕你拿去吃了吧,我吃过了。”男奴的嘴角上扬出一丝笑,他小声道了谢,把蛋糕端走吃了。另一个长发男奴以为计江淮是对性奴的服务不满意,他赶紧跪在了乌以沉腿边,把脸贴在乌以沉的裤裆上直奔主题,乌以沉很吃这一套,他肆意揉着性奴的头,看似在安抚性奴,其实也是在阻碍性奴进一步动作,乌以沉故意做给计江淮看,计江淮却把头扭到了另一边。乌以沉自感没趣,他踢了一下性奴的腿,说:“你也去休息吧。”长发男隐约猜到了乌以沉和计江淮的关系,也知道乌以沉想借他让计江淮吃醋,长发男跪立起来,他伸头亲了一口乌以沉的嘴角,还在乌以沉耳边小声道:“我就在那边。”意思是要是乌以沉回心转意了还可以再来找他。两个性奴都离开之后,乌以沉和计江淮反而成了淫趴里的假正经,周围都在颠鸾倒凤,直白的肉体碰撞和悦耳的娇喘呻吟,就算是性冷淡也矜持不了多久。计江淮一直别着脸,脸色还有些煎熬,乌以沉揽过计江淮的肩膀,他笑道:“怎么了?你现在不适应这里了?”计江淮的表情有些不适,他说:“好久没来了,看到他们就好像看到当年的自己。”乌以沉还是能理解的,要不是当年他把计江淮买下来,估计现在计江淮也要穿着那些露骨的旗袍去取悦客人呢。乌以沉的手指摸进了计江淮的衬衫衣领,他故意把指尖夹进脖子和项圈之间,微微勒紧的项圈让计江淮发着小抖,这是在非常直白地宣誓主权。乌以沉说:“他们肯定能找到机会逃出去的,就算不是现在,也肯定在将来。”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段话在计江淮听来含义相当复杂,他听到了话中带刺,乌以沉似乎在讽刺计江淮以前的逃跑行为;又感觉只是一段听起来有点虚情假意的祝福而已。计江淮揉了揉自己被勒紧的脖子,他说:“冥塔不会让性奴吃太饱的,不然口交的时候会吐出来。他们从开始到现在肯定很饿了,这些蛋糕就算丢掉也不会给他们吃的。”乌以沉这才知道计江淮把蛋糕给性奴的原因,与其让蛋糕浪费掉,不如大发慈悲送给那些饿肚子的性奴吃。刚才性奴缠绵留下的香水味还萦绕在鼻间,计江淮转头跟乌以沉说:“你不用顾虑我的,你想玩就去找他玩吧,我在这玩会手机就行。”刚才乌以沉和性奴暧昧调情,他一点儿感情波动都没有,也完全没有意识到乌以沉想让他吃醋的用意。乌以沉伸手捏了捏计江淮的脸蛋,他有些难以置信道:“我在为你守身呢!你就这么大方?”计江淮想了想,又点了点头,他平平淡淡地说了句:“谢谢你……”负一层的舞台两侧新装了四间单向玻璃房,外面能看到里面,里面只能看到镜子,玻璃房内会有性奴在演出,刚好现在到了演出时间。一身黑的调教师将性奴牵引到玻璃房的束缚支架上,性奴张开着大腿坐在中间有空洞的皮凳上,调教师将性奴的四肢和颈部用皮带固定在支架上,之后调试支架的旋转角度和高度,性奴的四肢被逐渐翻转移开,隐私部位暴露无遗。调教师往性奴身上倒着润滑液,两名调教师一个负责按摩上半身,另一个负责扩张下半身,莹润的润滑液将性奴的身体揉得油光水滑,乳头和性器都按摩得充血膨胀,调教师用戴了手套的手在给性奴做穴道扩张,黑色的骨节深插进柔软的穴口里,指尖微微扒开里面通红的阴肉,玻璃房内装了收声麦克风,扩张时的粘稠水声和性奴细微的呻吟都能被扩声播放,听得人血脉贲张。在扩张完毕后,调教师将一根插着电线的振动棒塞进性奴的下体里,男性奴是插一根,女性奴是前后都插入,震动棒的控制器就设置在玻璃房的外面,宾客可以随意调节震动模式和振幅,随意给予性奴高潮或停息。四间玻璃房里有三间都是女性奴,只有一个看着年纪很小的男性奴,男性奴的骨架和身高都如同孩童,似乎表演的经验很少,他一坐上束缚架就怕得发抖,他的眼睛无助地乱瞟,可惜镜子里只能看到他自己赤裸的肉体。他越害怕,就越惹人欺负,他的震动棒在一开始就被调到了最大,他语无伦次地叫着,不到一分钟就抖着身体射了出来,他的惊慌尖叫变成了断断续续的求饶,眼泪从他恐惧的双眼里流出来,身体剧烈挣扎导致四肢都爆起了青筋,他的哭声反而引起了更多人的注意,那些不好男色的男客人也都好奇地围了上来,虽然没有人摸到了他的身体,但他早已被视线轮奸。乌以沉也有点兴趣,他远远地从人群缝隙里看着,虽然那个男孩的体型和样貌都不是很出色,但他是男性,男人对凌辱同性别的人总有傲慢的兴趣,没有什么比动动手指就能让另一个男人崩溃求饶更有成就感的事情了。乌以沉拒绝了那些性奴,但不代表他真的无所欲求。他摸上了计江淮的大腿,手指贴着计江淮的大腿缝里滑,计江淮的表情有些不愿意,乌以沉强硬将计江淮的脸拧了过来,乌以沉嘬了一口计江淮的脸蛋,还抓着他的手让他坐到了自己腿上。计江淮的后背被抱紧了,乌以沉把脸贴在他胸口里吸,鼻尖还故意往计江淮的乳钉上蹭,计江淮被蹭得又痛又爽,他难耐地抓着乌以沉的肩膀,在乌以沉看来这是在欲拒还迎。乌以沉隔着衣服揉他的乳头,两指夹紧了计江淮的乳钉往外引,计江淮的乳头很快就被搓硬了,将衬衫顶出了两个柔软的小尖顶。负一层有空调,但并不是特别冷,也就是通风透气的程度,这是为了照顾那些几乎全裸的性奴,这种温度里情热起来会出汗,计江淮被摸得身体微微发烫,原本并不情愿的身体也有了些躁动的意向。再摸下去就要一发不可收拾了,就在计江淮头晕目眩之时,忽然前面传来骚动,计江淮挣脱开仔细一看,发现是翟高武在急急忙忙要走,Mia也跟在后面换上遮体的衣服,两人的神色紧张,似乎是突发要事的样子。计江淮跟乌以沉说:“翟高武好像要走了,会不会是家里出事了?”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乌以沉歪着脑袋看了看,翟高武确实在往出口电梯的方向在走,步伐还很急的样子。乌以沉让计江淮从腿上下来,他们都有些好奇翟高武是怎么了,正好电梯要等,乌以沉便走快了两步赶上了翟高武一行人,翟高武说:“良景发烧了,去医院了。”乌以沉问:“不是有Stel吗?”翟高武说:“那是两个小时之前的信息了,我现在才看到,打她电话她又不接!”孩子突然发烧,妈妈不接电话,翟高武打管家的电话,管家说夫人自己出去了,没带司机。确实听着挺让人着急,翟高武带着Mia急匆匆跑出去的时候,乌以沉和计江淮都追不上他们,乌以沉在望着翟高武的背影时,猛地意识到翟高武变了,之前翟高武创业、结婚、孩子出世、百日宴,乌以沉都感觉翟高武跟以前没有什么不同,还是一样的纨绔子弟,还是一样的浮夸自在。但现在他却因为孩子生病了、联系不上母子两而担心焦急,连满座美女都能毅然决然抛下。翟高武真的变得让乌以沉产生敬佩之情了。“那我们也回去吧。”乌以沉是来捧场翟高武的,翟高武走了,他们也没必要继续待在那里了,况且乌以沉也不喜欢在那种不干不净的地方做爱。计江淮整理好自己的衣服,他的乳头还未消肿,走路的时候总会蹭到衣服,他不自在地缩着肩膀抱着手臂。翟高武要去冥塔的地下停车场取车,而乌以沉的车停在路边,在两人分开之际,乌以沉忽然想起了什么,他朝翟高武大喊道:“喂!你喝了酒别开车啊!”翟高武的步伐匆匆,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乌以沉想起Mia有驾照,不行的话还可以由Mia来开车。不知为何,乌以沉忽然感觉世界静下来了,那一瞬间万物好像变成了电影的慢镜头一样,眼睛在用力记住翟高武和Mia奔跑的背影,夜晚的灯光变得朦胧,空气变得恍惚,每一次呼吸都格外能意识到肺部的起伏,就连空气中漂浮的微小尘埃都变得极有存在感。就像是最后一面一样。 8 头痛欲裂。口干舌燥。乌以沉睁开眼睛,眼前是客厅的大吊灯,他的上半身躺在污渍斑驳的地毯上,下半身搭在沙发上,右手臂压在沙发底,手肘还有一些无知觉的酸痛,他已经连续好几天都睡在客厅里了。视线里依稀有虚幻的肮脏颗粒,面部油得发腻,身体各处都是黏糊糊的,呼吸间尽是酸臭的怪味。乌以沉已经很多天没有洗澡,也无暇顾及自己的形象,胡子拉渣,头发凌乱,面容憔悴,胸口还有大片的湿了干、干了又被弄湿的不明混合液体,酒水和混着他的汗水黏在皮肤上,他浑身难受。这几天泡泡都离他远远的,不仅是嫌他臭,还害怕他莫名其妙大发雷霆。乌以沉记得前几天他趁着酒醉在家里发了很大脾气,把眼里看到的所有东西都推倒砸烂了,地上四散开食物和玻璃的残渣,调味料和饮料也跟着蔓延得满地都是。计江淮拉不住他,只能连忙抱着泡泡逃去了后院,等乌以沉发泄完全身力气之后,计江淮才敢小心翼翼地回来收拾卫生。乌以沉还记得自己半夜惊醒,他抱着计江淮哭,迷迷糊糊地问了很多问题,计江淮搂着他在他耳边小声说着安慰的话,乌以沉没有记得他说了什么,只一味地烦躁计江淮的安慰只是杯水车薪。乌以沉最后推开了计江淮,他睡不着,又跑下楼继续喝酒了,一直喝到第二天太阳升起才脑袋一沉昏睡过去。但今天不能再这样堕落下去了。计江淮把乌以沉扶起来,给乌以沉递去一杯温水和解酒药,乌以沉皱着眉头吃了解酒药,计江淮轻轻地跟他说:“洗个澡吧,快到时候了,我来开车。”计江淮把乌以沉扶进二楼的浴缸里,还帮他脱了衣服,乌以沉被温水泡得清醒了一点,他缓慢地开始动手自己洗澡了。趁乌以沉洗澡,计江淮去客厅收拾一下垃圾,这些天他几乎每天都要早晚搞一次卫生,每次都能清出一大袋垃圾来。乌以沉喝酒喝得特别凶,家里的红酒喝完了,他就让物业管家送啤酒和白酒过来,管家担心过乌以沉的状态,但乌以沉甩过去一沓钞票,把管家赶走了。客厅的地上东倒西歪着酒瓶和烟屁股,乌以沉抽烟也抽得很猛,基本上一天一包,客厅里整日烟雾萦绕,一会儿不清烟灰缸就满了,持续不断的烟气把洁白的墙面都熏得有点暗淡,泡泡被熏得宁愿睡在后院也不愿意进屋里来。半个小时后,计江淮听见楼上有走动的声音,应该是乌以沉洗完澡了,他便放下手里的垃圾袋上楼去帮乌以沉换衣服。乌以沉的头发洗了,胡子剃了,身上有了好闻的沐浴露味,但整个人的精神依旧疲惫而麻木,计江淮帮乌以沉穿上衬衫和裤子,帮他把纽扣扣好、领带打上、最后再帮他套上西装外套,计江淮往乌以沉脸上抹了点保湿的面霜,勉强将他死灰的脸色搓红了,还用发胶简单给他做了一个造型。乌以沉的模样好看了一点儿,但双眼下面淤肿的黑眼圈仍然沉重。计江淮捧起他的脸,说:“走吧,去见他最后一面。”计江淮牵起他的手,将他带去了车里。车子沉默着驶出车库,计江淮开车总是谨慎又平稳,导航的声音被降到了尽可能的最低,乌以沉坐在后排,他靠着车窗发呆,眼睛迷茫地望着外面的街道,城市逐渐矮小,道路逐渐蜿蜒,野蛮生长的草丛围住路灯的两侧,到最后只剩下山和树林了。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车子最后到达的地方是一片郊外的山林里,虽然是山林,但道路和指示牌都很新,沿路上还停满了黑色的车辆,计江淮找了个空位把车停了下来,他下车打开后排的车门,乌以沉扭过了脸,似乎并不想下车,计江淮弯腰解开了他的安全带,说:“我们到了。”乌以沉的起身摇摇晃晃、趔趔趄趄,计江淮扶着他的手臂往前走,在距离停车场不远的地方就是大礼堂,礼堂门口摆着两排丑陋的黑白花圈,花圈中间写着惨烈的黑色大字。礼堂内部很大,黑墙白地,墙面上挂满了白布条和花球,在礼堂最里面布置了一座圆形的花台,墙上挂着一张巨大的黑白人像,那张乌以沉认识了15年的脸倏地变成了黑白,黑色的眉眼仿佛深不见底的洞窟,只看一眼就让人头晕目眩。礼堂内已到了很多人,全都衣着黑白,他们围着圈,窸窸窣窣地议论着逝者生前的八卦,他们不清楚实际情况,只将道听途说佐以自己的天马行空猜想,捏造出一段段充满暗示和隐晦的流言蜚语。“好可怜,刚过生日就出事了……”“那个司机毒驾,闯红灯飙了三条街,撞了他们之后就跑了,到现在也没找到……”“真是天灾人祸,他才刚当爸爸……”“什么呀,他还跟秘书鬼混呢,不然怎么会那么晚还在外面,那个秘书还穿成那样……”“那司机毒驾,那秘书也酒驾,你说就这么巧……”那叽叽喳喳的声音不大也不小,乌以沉和计江淮都能听到刺耳的部分,那充满恶意的猜测和诋毁听得人心脏悸痛,而闲言碎语的主人公正静静地在墙上看着,不出一言反驳。谁都没有想到那一晚冥塔的告别竟是诀别。七天前的夜晚,翟高武和Mia从冥塔开车回家,翟高武喝了很多酒,他坐在了副驾驶位,是Mia在开车,Mia也喝了酒,但意识还算清醒,在他们正常行驶到一条十字路口的时候,突然右边道路飞奔而来一辆高速行驶的跑车,跑车闯了红灯,车头径直撞在了翟高武那边的副驾驶位上,车头撞扁了车门,将坐在里面的翟高武挤压粉碎,巨大的冲击将翟高武的车撞飞翻滚了数十米,最后车顶又撞上了路边的公交车牌,将坐在驾驶位上的Mia压扁了半个身躯,两人在事故中当场死亡,那辆跑车撞了人之后肇事逃逸,车主将车驶进了田野里弃车逃跑,到现在还没有找到凶手的行迹。翟高武和Mia的尸体被警方带走调查,由于尸体损坏得过于严重,法医调查了四天才结束了尸检,最后尸体被殡仪馆拉去修复,但本地的入殓师技术不够,只能连夜去外省调老师傅过来,五位经验老道的入殓师傅对两具破烂得不成人形的尸体缝补了两天一夜,缺漏的肢体用橡皮泥塑形,骨头拼接归位,脏器防腐复位,破裂的皮肤用针线缝合,最后再用水粉油彩还原皮肤原色,在昨晚才终于完成了遗体全部的修复,到今天已经是翟高武和Mia死的第七天了。乌以沉和计江淮知道死讯的时候已经是事发的第二天下午,翟高武的家属去公安局办好了手续才想起通知他们,那时候翟高武和Mia的尸体都已经被拉去尸检,乌以沉连再见一面的机会都没有。翟高武的去世太突然了,即使遗体在礼堂后面冷藏着、遗照在墙上高挂着,也让人怀疑这是个玩笑,翟高武怎么就死了呢?礼堂里隐约有哭泣的声音,计江淮将乌以沉扶了过去,在花台旁边坐着的是翟高武的家人,他们都身穿黑衣,沉默而沉重地坐着,翟高武的妈妈抓着纸巾在哭,Stel仰着头呆呆地望着墙上巨大的遗照,面如死灰,只剩眼眶一圈红肿。翟良景被保姆带出去了,还是那么小的孩子,才刚记得爸爸就失去爸爸了,懵懵懂懂的样子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天晚上Stel和翟良景也没有发生什么事,是翟良景半夜忽然吐了水,Stel一摸脑袋感觉孩子发烧了,她一时着急便自己开车带翟良景去儿童医院,临走前她给翟高武发了消息,结果一转身就把手机落在了家里,于是错过了翟高武的电话,还错过了翟高武和Mia的事故通知。Stel自责得眼泪都哭干了,要是她记得带手机就好了,要是翟高武继续留在冥塔玩乐就好了。乌以沉无数次回忆那天晚上的告别,那一瞬间他的恍惚原来就是命运在向他预示,要让他好好记住那一刻翟高武和Mia活生生的样子。要是乌以沉没有跟着他们出来,是不是连最后一面都见不上了?要是翟高武没有因为孩子发烧而赶回家的话,是不是意外就不会发生了?那辆肇事跑车从某处夜店停车场直飚出来,撞烂了验车的栏杆,撞碎了绿化带的花坛,油门被踩到了底,一路上无论红灯绿灯都照冲不误,好在夜深,同方向道路上只有这一辆车,沿路并没有造成其他事故,但在行驶到十字路口时,刚刚好就撞上了翟高武的车。翟高武的车一路走走停停,各路段的加速和减速都合理合规,但就是刚刚好行驶到十字路口的中间时被撞上了,就好像两车人的命运在冥冥之中被牵成了直线一样。这就是整个事故的来龙去脉,但更多人相信另一个版本。翟高武丢下了母子两去跟小三玩乐,在回来的路上就被撞死了,毕竟在场的是Mia,Mia年轻又漂亮,还是翟高武的贴身秘书,而且事发当时Mia还穿着暴露性感的裙子,就算翟高武是心疼孩子赶回来的,那也是在跟小三玩乐之后才回来的,虽然翟高武是个好父亲,但并不是一个好丈夫。老公和小三出轨路上被撞死了,多少让人有点浮想联翩是正妻的谋杀计划。乌以沉迷茫地靠在椅子上,翟高武的脸看得久了,总让人感觉有些陌生。整个礼堂都没有Mia的痕迹,Mia的真实身份被警察查清楚了,Mia真名叫于景薇,是私生女,那个年代重男轻女,亲生父母把她卖给了别人做童养媳,Mia还没成年就被拜了堂,成年之后她在村里的工厂上班,因为样貌出众,被小流氓骗去了大城市里做酒水小姐,后来又被人骗进了冥塔。Mia的尸体还存放在殡仪馆的冷柜里,她的亲生父母不想管,寄养家庭又不想出钱,于是Mia的尸体无人认领,Stel想让Mia和翟高武一起安葬,但翟高武的家人坚决反对,不管怎么说,大部分人都是不能接受三人行的,为了顾及外人的说法,也要顾及翟高武死后的名声,要是让翟高武的后事再和Mia扯上关系,不久坐实了他们两个关系不一般吗?那世人会怎么评价翟高武,又怎么评价翟高武的妻子?但在Stel坚决要求之下,翟家的人勉强答应了帮Mia处理后事,但是要在翟高武的送别仪式之后,而且Mia的骨灰只能存在殡仪馆的骨灰堂里。半个小时之后,遗体送别会开始,主持人上台致悼词,简单讲了一下翟高武的生平和成就,之后便让翟高武的家属致辞,翟高武的妈妈和妻子都哭哑了声音,翟高武的父亲和哥哥姐姐都简单说了几句,讲到最后忍不住伤心,话语都有了凌乱不清的哭腔。在默哀三分钟时,全场寂静,乌以沉对着翟高武的遗照呢喃,他恍惚着想起了在翟高武的婚礼上见到的Stel的真名,他记得Stel的名字是王良玉。翟高武,王良玉,于景薇,三人各取一个字,就是他们的孩子翟良景的名字。在哀悼接近结束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孩童尖锐的哭喊声,所有人都不约而同抬起了头,Stel听见是自己孩子的声音,她颤颤巍巍地走了出去,翟高武的姐姐担心她,便跟着一起出去了。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最后是遗体告别,翟妈妈被搀扶着去了冰棺旁,冰棺被放在三层花台之上,来宾排着队给翟高武的遗体鞠躬哀悼。首先是家属,其次是翟高武的好友,最后才是受邀的宾客。计江淮带乌以沉去见翟高武的遗容,远远看去冰棺里的人面容平静,身体完整无缺,虽然已经修复得很好,皮肤也被色粉整理得宛如天生,但发际线处还是能看到拼接粘合的痕迹,现在的面容有多平整,意味着当时的惨状就有多严重,翟高武露出来的头部一半以上都是软泥塑型而成,躺在上面的更多的是一具泥巴雕塑,人的部分已经所剩无几了。Stel和翟姐姐哄好了孩子,她们从外面赶回来,越是靠近冰棺,Stel的脚步就越是蹒跚,最后她一脚踩上了花台,站在一旁的殡仪服务员想上前阻拦,翟高武的家属也上前拽她下来,但Stel死死抓住了冰棺的提手不放,周围的人也上前来劝阻,一群人将花台上的鲜花踩得七零八落,Stel被拽得头发和衣服都乱了,她哭喊着大叫:“你怎么能这样!!你怎么能丢下我一个人走啊!!”Stel拼尽了全身力气爬上了第三阶的花台,她的手指弓着,指甲抓挠着冰棺上面的玻璃罩盖,哭喊里带着强烈的恨意和无助,计江淮忽然被驱动了脚步也跑了上去,他想扯开抓住Stel的手,但寡不敌众,他们两个很快都被宾客和服务员从花台上拖了下来。Stel瘫坐在地上,她依旧伸长了手想去够翟高武的遗体,但翟高武的家人站在她前面,一边劝慰她一边将她的视线全挡住了。服务员很快将花台重新整理好,来宾轮流鞠躬悼念之后,冰棺被推下花台送去了火化间。火化间只允许直系亲属入内,乌以沉和计江淮只能和其他宾客一起坐在火化间外面等候,火化的时间至少需要一个小时,有一些宾客先行离开了,停在路边的车子也逐渐被开走了,几名工作人员进礼堂拆走花圈和装饰布条,将翟高武的遗照小心翼翼地取下来了。计江淮看天色不早了,他跟乌以沉说:“我们回去吧。”乌以沉无力地靠在椅背上,他虚弱地说:“我走不动。”计江淮想了想,他蹲在乌以沉面前,将后背弯下,说:“我背你。”许久过后,计江淮感觉后背一沉,他用力抱着乌以沉的腿弯起身,乌以沉的身体比他想象的要轻一些,这么多天没好好吃饭和休息,乌以沉早就消瘦了不少。计江淮感觉背上的人在发抖,一汪微凉的水液顺着计江淮的衬衫衣领滑进了他的后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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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以沉以为翟高武去世之后,他的生活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但实际上与从前并没有太大差别,早在几年前他们两个就因为生活和工作的关系很少再悠闲地约出来虚度时光了,现实的联系变少了,对彼此的印象也逐渐浅薄,乌以沉哭过了翟高武的头七之后,便没有再颓废得一蹶不振了。乌以沉剃掉了脸上的胡茬,叫了几个钟点工上门把客厅里里外外都清扫了一遍,还换了新的沙发和地毯,焕然一新的客厅让之前那段萎靡不振的记忆变得虚假,乌以沉的生活还要继续的。轮椅案忽然有了新的进展,老人的儿子最终还是找到了轮椅零件的检测报告,一个曾经给康瑞爱提供机械零件的供销商提供了出货单,还有记者潜伏进康瑞爱、悄悄录下了电动轮椅组装车间负责人的证词,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康瑞爱产品受害者也站了出来,之前他们受伤并没有得到媒体的重视,还被康瑞爱的公关部敷衍打发了,老人的儿子答应会让他们得到应有的赔偿,所以受害者们起诉的热情异常热烈。以上种种证据足以对康瑞爱提起伪劣商品的诉讼,于是轮椅案重回大众视野,一周后,法院对康瑞爱生产伪劣商品罪和过失致人死亡罪立案调查,又过了一个月,乌以沉的父母收到了法院的传票。在准备开庭审理的那段时间,乌以沉几乎没有回过家,就算回来也只是拿几件衣服就走,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匆匆而过,没有余力跟计江淮说上一句话,如此过了几周后,忽然有一天中午,计江淮睡醒下楼,看见乌以沉一言不发地靠沙发上发呆,双眼空洞而迷茫,身上还穿着正装。计江淮走过去给他端了水,水杯举到了乌以沉面前,而乌以沉毫无反应。许久过后,乌以沉沙哑地说:“失败了……我爸妈要坐牢了……”计江淮坐在旁边捏着水杯,他心里闪过一丝雀跃,但光芒很快就被同理心压了下来。计江淮的心情很复杂,作为有良知的人,他是高兴的;作为同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他又是不知所措的。看着乌以沉憔悴无助的样子,计江淮还没有冷漠到置之不理,他们朝夕相处了六年,即使感情混杂了很多扭曲的情感,但彼此都没法冷漠地对对方落井下石。乌以沉捂住了自己的脸,揉着自己的眉头,可一闭上眼,脑内就响起法庭上法官平静而坚定的判决声。目前的证据链还未查到乌以沉这里,所以他并不是被告人,只能坐在一边旁听,眼睁睁看着父母和辩护律师进行反驳和陈述证词。乌以沉已经不太记得审理过程了,只记得父母最后被判决的罪行和刑期,乌以沉听的时候心率加速、呼吸困难、头晕目眩,差点要昏迷过去了。现在还有一次上诉二审的机会,乌以沉只能把希望寄托于这最后的机会,找人顶包也好,诡辩证据也好,花钱和解也好,总之要竭尽全力避免父母入狱,这需要专业律师和公关团队的协力合作,乌以沉能帮上忙的少之又少,所以他回家了,回来好好休息一下。计江淮把水杯放下,他揽住乌以沉的肩膀抱进怀里,乌以沉的身体僵硬而沉重,连呼吸都虚弱得如烟云。但在等待二审的期间,又一个轰隆隆的意外降临了,乌以沉的外公去世了。外公已经八十岁了,这个年纪什么时候都可能驾鹤西去,而且这几年外公的身体一直不太好,时不时咳嗽头晕,但都是小毛病,况且人还算精神爽朗,说话也掷地有声,于是大家都不怎么在意,没有意外发生得这么突然。某天外公在后花园里浇水,不小心踩到湿滑的石头摔了一跤,头还撞到了玻璃门,摔倒的刺激加上撞到头的疼痛,让外公的心率和血压都激升起来,他的身体逐渐脱力,最后眼睛一闭昏迷了过去,等佣人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死因最后确认为急性脑梗。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乌以沉被迫又参加了一次葬礼,再一次穿上了黑白装,由于外公生前的身份特殊,他的葬礼被定在了一处偏远的私人殡仪馆里,即使外公仙逝的事情被严加保密,在葬礼那天还是有狗仔记者闻讯而来,有一些鲁莽的记者直接拿着手机冲上去偷拍,最后被警卫赶走强硬删掉了照片和视频。正面的行不通,便有记者爬上了殡仪馆对面的山头,躲在草丛里用长枪镜头直播着家属宾客的动静,乌以沉刚驶入殡仪馆的范围就能感觉到有人在远处秘密监视着他,一举一动尽被尽收眼底,那种感觉就像被饿狼围猎一样。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在停车场周围和前往礼堂的路上都围了一圈两米高的黑布,以确保来宾下车后减少曝光身份的危险,还将殡仪馆所有的窗帘都拉上了,每个出入口都派了保安驻守,没有邀请函的人根本无法靠近,而计江淮不在邀请之列,乌以沉只能独自前往。乌以沉从小就知道外公在经济和人脉上支持他们家很多,没有外公的照顾,就根本没有乌家现在的生活,外公的去世无疑对乌家是灾难性的打击,没有了外公连线搭桥,很多事情根本没有门路,就连现在看在外公的面子上网开一面或阿谀奉承的人脉也有撤退的意思。葬礼上除了亲戚家属之外,还来了很多有头有脸的生意人,其中不少面孔还上过新闻,乌爸乌妈对他们特别客气,迎客的鞠躬也深了几分,比起已成定局的外公,抢救一下仅剩的人情才是目前比较重要的事情。不少与外公相互扶持的官员也来了,目的也很明确,来这里判断一下现状,到底是卖个人情一帮到底,还是就此抽身避免惹火烧身。其实大家都明白乌家的胜率,有案可查、真赃实犯,结果显而易见。于是大家围在一起,窸窸碎语着这一家人,葬礼变成了一场赌注。乌以沉从来都不愿意混迹官场,与人周旋的事情从来都是由他的父母和外公来做的,现在乌以沉被迫推上了前台,第一次面对这尔虞我诈的政治戏剧,乌以沉才知道原来家里能平步青云是因为得了天上的抬举,失去了这些青睐,乌家只是坠落到应有的水平而已。乌以沉坐在灵堂角落里避开人群,黑色的墙上挂着被放大的外公遗照,乌以沉久久地盯着外公的脸看,恍惚间他意识到这是他第一次看清楚外公的样子。在他记忆里外公从一开始就是满面皱纹的样子,总是横眉冷目,总是颐指气使,乌以沉下意识会回避严肃的事情,所以他从来都不想接近外公,现在外公不再盛气凌人,外公安静而苍白地躺在棺椁里,早已白首苍苍、身形枯瘦了。乌以沉已心力交瘁,上天先是剥夺了他的挚友,现在又带走了能帮扶他一把的外公,很快父母的庭审要开始,父母都六十多岁了,本该是享受天伦之乐的年纪,却要承受牢狱之灾,乌以沉担心爸妈的慢性病会在监狱里得不到及时的治疗,虽然不致命,但会如喉中骨刺般难受。在二审开庭前的最后几天可能就是父母人生最后的自由日了,乌以沉想再见他们只能申请探监,连谈话也要被限时限地。身后的议论声忽然小了,似乎是来了一位重要的宾客,乌以沉回头一看,发现是翟爷爷来了。翟爷爷是乌以沉外公的哥哥,他们两兄弟从小就不和,现在兄弟永眠,翟爷爷放下了长年的纠葛前来悼念。翟爷爷的岁数也很危险,他坐在轮椅上,被护工推着走,他枯瘦的身体撑不起高级的棉麻衣装,四肢搭在轮椅上还在轻微颤抖,翟爷爷戴着老花镜,他远远地望着弟弟的遗照,从进门到落座第一排座位,目光代替了话语在哀悼。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之后葬礼流程乌以沉就很熟悉了,翟高武是第一次,自己的外公是第二次,但这次出了更大的乱子,有一群人在殡仪馆外面用大喇叭喊话,声音吵闹,即使关紧礼堂的门窗,众人也能听到其中的声声诉求。“杀人犯!康瑞爱造杀人机器!害死人还不承认!”“都是报应!恶有恶报!翟奇正死得好!”“赔钱!偿命!赔钱!偿命!”翟奇正就是乌以沉外公的名字,礼堂里的人都有些躁动,乌妈妈急红了脸,她叫来门口的守卫要去把喊话的人赶走,守卫又叫了一帮警卫去抓人,但那群抗议者躲藏在殡仪馆周围的山林里,要赶人和抓人都没有那么容易,警卫只好再报警叫警察来帮忙,在等警察赶来处理的这段时间里,翟奇正的葬礼只能硬着头皮顶着恶言恶语继续下去。葬礼因被搅和而不得不加快了进程,乌妈妈和乌爸爸都无心致悼词,翟爷爷也无话可说,葬礼仪式很快就到了遗体送别,大家心烦意乱地鞠躬致意,最后外公的遗体被推入去了火化间。火化等候间内是隔音的,外面的抗议声传不进来,空荡而明亮的等候间内只有几排沙发,在沙发对面的墙上开了一个巴掌大的玻璃小窗,窗内就是火化炉,家属可以通过小窗看到火化的进度,但火焰真正烧起来的时候,窗内只能看到一片明亮的火光。寂静而漫长的等待之后,火化结束,工作人员带他们去后台拾遗骨,外公的遗骨放在一块黄布上,骨头都已经过冷却,不再冒着热烟,零零散散的骨头已不成人形,大块的骨头勉强能辨别来自哪个部位,小块的骨头已成灰,工作人员给他们每人递来了一双长筷子和一把锤子,大块的骨头用锤子敲碎,小块的骨头用筷子夹进骨灰盒里,剩下的灰小心翼翼地倒进骨灰盒。乌妈妈勉强夹了几块遗骨之后忽然落下了手,她捂着自己的脸,泣不成声,泪水从她疲老的手背上滑下来,一向举止端庄优雅的乌妈妈丢掉了筷子,她歇斯底里地锤着台面,抡紧了拳头砸着大块的遗骨,那力道弹飞了灰烬和碎屑,她崩溃地大喊着:“怎么连你也这样!你让我怎么办!你让我怎么办啊!!”乌妈妈无力地跪坐了下来,她抓着父亲的遗骨乱扔发泄愤怒,乌爸爸赶上来阻止,工作人员扶着乌妈妈离开了后台,而那凄凉的哭喊和委屈的咒骂声传遍了火化间,乌爸爸也被感染得欲哭无泪,他皱紧了眉头,握紧长筷的手微微发抖,怎么也夹不住骨头了。老人的骨头很容易碎,锤子一敲就四裂开来,乌以沉和乌爸爸继续捡着遗骨,一部分遗骨装进骨灰盒埋入墓碑之下,另一部分用黄布包起来带给翟爷爷,翟爷爷要把这些骨灰带去祖坟那边跟先祖一同埋葬。葬礼结束之后,乌以沉小心翼翼地离开了殡仪馆,外面已没有抗议呐喊的声音,乌妈妈大哭了一场后已有些孱弱,走路也有些趔趄,乌以沉担心妈妈,便打算跟着回老家照顾她,也当是陪父母最后几日自由的时光。但是刚回到老家,乌妈妈就一脸严肃地把乌以沉叫到一边,说是有事情要问,乌以沉以为是法院审理的事情,却没想到乌妈妈在平板上调出了一条花边新闻,乌以沉首先看到的是新闻的配图,那是几张模糊的远焦照片,照片里有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停在路边,轿车的前排坐着的两个人让乌以沉大惊失色。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乌以沉抢过平板,他仔细看了,车里的人就是他自己和计江淮,他们在车里拥抱、接吻,记者还拍到了他们手牵着手在街边散步。乌以沉想起这就是一审结束后不久的事情,那几天他心情郁闷,就和计江淮在外面散心,当时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被狗仔记者跟踪了,有人监视着他们的出行,还将他们当天的行程都列了出来,文案配字里直接就写了“关系暧昧”“疑似同性恋人关系”。乌妈妈一开始并不相信,还谴责这些狗仔记者的胡言乱语,但后来越来越多的资料证据和言论都指向了乌以沉和计江淮存在亲密关系,乌妈妈回想起这几年来乌以沉跟计江淮比友谊更甚的感情和多次催婚都被敷衍推脱的事情,乌妈妈越来越动摇,加上新闻底下的评论充斥着各种各样恶毒和荒谬的猜想,越看越仿佛被绳索勒紧了脖子,乌妈妈意识到被亲生儿子背叛和期满,她无法接受自己含辛茹苦养大的孩子竟然会做出这样恶心的事情,她暴跳如雷,一时遏制不住扇了乌以沉一巴掌。“啪!”一声耳光打在乌以沉的脸上,乌以沉惊愕地后退了几步,脸上猛地火辣辣肿胀起来,乌以沉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对他失望至极的父母,母亲的脸气红了,父亲沉默地摇着头,母亲再度流下了充满愤怒和委屈的眼泪,她指着乌以沉的鼻子骂着:“你真是同性恋啊?!你做出这样的事情你不觉得恶心的吗?!我怎么就生出你这个不知廉耻的东西!!”更恶心更脏的词从母亲的嘴里吐出来,乌以沉被骂得脑袋嗡嗡响,他无法理解也无法承受这样的辱骂,他没觉得自己跟男人在一起是罪恶的事情,只要感情和需求能被满足,性别就有这么重要吗?这一巴掌热辣而刺痛,乌以沉还是低估了父母对同性恋的容忍度,他总以为自己可以满不在乎地忽视父母对他成家立业的期待,但实际上父母的失望和反对是对他最深的伤害,他彷徨无助,找不到任何可以躲避的墙。乌以沉没想到自己的出柜是迫不得已,事到如今他跟计江淮已经相处了六年,父母也即将入狱,父母的反对可以说是毫无威胁,但即使如此,乌以沉还是感觉到彻底的疲惫。这几个月来他为了保住父母不入狱做了很多数不尽的努力,他忙着一切,没空睡觉,没空吃饭,可事情根本没有随着他的努力变好一丁点儿,而他拼尽所有心血保护的父母反过来这样对他,打在他脸上的巴掌也将他的心打醒了,他这么努力到底是为了什么?乌以沉感觉到心寒,他轻轻说了一句“我知道了。”之后,便转身离开家了。乌以沉开车呼啸而去之后,乌妈妈慢慢跪地坐了下来,她脸上的愤怒迅速转变成痛苦,打在儿子脸上的右手掌在发烫,她不停地锤着地板,后悔着自己的冲动之言,明明她想说的不是这种话。这几个月来她的生活发生了巨大的转变,意料之外的事情太多了,日复一日的压力压垮了她的精神,她迫切于发泄不满和委屈,但接踵而来的失控让她崩溃不已,她只想回到以前正常的生活,任何“不正常”的事情都会激怒她,让她惊慌失措、愤怒地想要纠正一切。若是在一切安好的时候,乌妈妈可能就会接受自己儿子早就有预示的出柜了。 10 就连计江淮也察觉到世界在分崩离析,高楼塌,贵人坠,鸦声四起,乌以沉的眼睛已经哭不出来了,眼神空洞无光,再烈的艳阳天也照不透里面的深渊。这样闷热得万物煎熬的夏日里,康瑞爱的董事长翟盼儿和副董事长乌德广因涉嫌生产、销售伪劣产品罪;生产、销售不符合安全标准的产品罪;危害食品安全罪,加上偷税漏税,新案旧案一起判,数罪并罚,最后被判处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力终身,没收个人全部财产。霎时间全城的头条都是康瑞爱的报道,铺天盖地的新闻随处可见,中央的新闻台也在黄金时段报道了这件事,除了罪魁祸首的董事长与副董事长以外,还有数名涉事的高层员工也将会被判刑,其中一位伪造合格证件的主管甚至被判了死缓。从轮椅案发生到法院开庭审理、再到二审作出判决,只过了短短六个月的时间,审理判决之迅速、案件之宏大史无前例。乌家所有的公司都会被破产处理,而涉案人员的所有个人财产都将被查处没收,用作受害者的赔偿金。所有人都在欢呼庆祝恶人倒台,因为使用伪劣商品而死伤的家属也得到了赔偿,一切都皆大欢喜。判决执行的那日,警察开着一辆押送车到了乌以沉的父母家,乌家小区外面早早就围了一层又一层的记者,漆黑巨大的摄像机紧紧盯着小区的大门口,在乌德广和翟盼儿被警察带出大门的时候,闪烁的闪光灯照亮了大门的每一块砖缝,两位要犯的脸上憔悴而茫然,衣着朴素而简单,一向喜好翠玉的翟盼儿没有佩戴任何饰品,褪去了绿意衬托的豪门乌太太只是一位年老疲倦的阿姨,他们的手上搭着衣服,遮住了手上的手铐,警察将他们带上押送车,车子和警车很快就驶出人群,往郊外的监狱而去了。那天乌以沉躲在了人群之中,大家都把眼睛盯着那两位罪大恶极的凶手,没有人发现凶手的儿子就站在人群之中,乌以沉戴着帽子和口罩,他必须得保持谨慎,不然他也会被记者围剿。押送上车的过程很快就结束了,记者拍到了满意的画面也都纷纷离去,独留下乌以沉还在原地恍惚,他迷茫地仰头看着那套父母曾经住过的房屋,家里所有的保姆、管家和司机都在前几天被解雇了,而那套房子也即将被法院查封拿去司法拍卖,屋内的家具和奢侈品也都将被扣押,他只能留下很少一部分父母的私人用品。小区的保安出来赶人走,保安朝着乌以沉挥手,说:“散了散了!没什么好看的了!别挡着别的业主回来!”乌以沉僵硬地转身走了,他坐回自己的车上,封闭的车内早已被炎热的太阳蒸烤得像桑拿房,乌以沉把头搭在方向盘上,滚烫的皮把手烙得他头很痛,他眼里的泪水早已变成汗水流失掉了,他欲哭无泪。一个星期之后,乌以沉去监狱见了父母一面,会见厅很大,像是银行的营业厅,厅内已有几位家属坐在玻璃窗前跟狱中的亲人交谈,乌以沉按着分配的号码坐在了隔间里等候,过了一会儿后,狱警便带着乌爸爸和乌妈妈出现在玻璃后面。乌以沉一看到他们的脸便忍不住落泪了,仅仅一周不见,爸妈的样子就苍老得陌生,深深的皱纹,疲惫的眼神,飘扬的白发,就像是突然间老了十岁一样。他那穿金戴银、衣着华服的,处处养尊处优的父母被扒下了得体的衣服,换上了粗糙的蓝白囚服,手上的翠绿镯子和镶金手表也变成了合金手铐,乌以沉受不了这样巨大的反差,他崩溃地哭着,泣不成声,他又慌乱地擦着自己的眼泪,害怕模糊了视线再也看不到父母的脸了。会见的时间只有短短30分钟,他想尽可能地跟父母多说话,但哽咽的哭腔和凌乱的视线让他无所适从,自从他懂事之后就很少在父母面前哭过,他也不想把自己感伤的一面露出来,从前他觉得这样哭泣狼狈不堪,现在只觉得愧疚不已。爸爸和妈妈把粗糙的手掌按在了探视的玻璃上,虽然触摸不到彼此,但掌心的温度隔着玻璃传了过来,乌以沉颤抖地汲取着这微小的温暖,三人都知道还能这样感受到彼此温暖已是奇迹。早在一审之前,多位资深律师就说过以这样严重的罪行,乌爸乌妈极可能被判处死刑,事到如今已经不是推脱法律责任的事情了,是要怎么把死刑变成无期徒刑,就算要一生在狱中服役,也好歹是活着,无期徒刑并不是没有减刑的机会,如果在狱中的表现良好,在年迈得走不动路之前减刑出狱也是有可能的。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可能是有贵人最后一次相助,也可能是上天不至于让乌家走投无路,一审和二审都是判处乌爸乌妈为无期徒刑,虽然这对于受害者来说极度不公平,但法官的判处与媒体的传播都有意无意将人们的注意力转移到被判处死缓的员工上,以至于大家都认为被判得最严重的才是最十恶不赦的,所以董事长与副董事长的无期徒刑也便能接受了。乌妈妈泪眼婆娑,她絮絮念着:“儿啊,你过得好吗?有没有好好吃饭?爸爸妈妈不在了,你要照顾好自己啊……”乌爸爸也说:“家里的事情耽误了你,是我们的错,是我们对不起你,你长大了,要自力更生了,轮到你来照顾爸爸妈妈了……”乌以沉捂着自己的脸,他用力压抑着自己的哭声,他想要认认真真、清清楚楚地听父母的教诲,这样的歉意与开导姗姗来迟,多年来他和父母的关系充满了僵硬与逼迫,在患难后的真情太晚也太令人难受了。会见的隔间里两边都有摄像头和录音器,此时此刻也有狱警正在后台监视着他们,乌以沉本来还想通过暗示让父母知道之前偷偷转移至海外的财产的情况,但现在真情坦露,乌以沉知道了把自己照顾好就是父母的心愿了。会见时间很快就结束了,狱警来通知双方回去,乌爸乌妈颤颤巍巍地起了身,狱警扶着他们的手臂将他们带回狱中,乌以沉无助地看着他们苍老的后背远去,乌以沉恍惚着明白父母的时代结束了。乌以沉想过在监狱里找关系和托人运东西进去,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让父母的牢狱生活好过一些,但毫无门路,还因为过于心急险些被骗了。乌以沉习惯了在父母的庇佑下如鱼得水的生活,一旦让他自己想办法,他就像初出茅庐的孩子一样天真又可笑了。在监狱里见过父母之后,乌以沉的状态反而比以前要好多了,一切尘埃落定,既然已毫无转机,不如安心接受。乌以沉不会再莫名发脾气,也不会再梦见逼真得令人冒冷汗的噩梦了,他开导自己说:“爸妈在里面的生活没准比在外面还要健康呢,他们现在知道了我出柜的事情,我还省得跟他们吵架了。”乌以沉和计江淮坐在后院里,泡泡趴在草丛里睡觉,一切好像回到了事发从前普通的日子。但舆论并没有随着主谋的入狱而得到渐息,有人将乌以沉和计江淮的那条同性恋花边新闻翻了出来,起先是一些无聊的八卦记者调查康瑞爱的时候,顺便跟踪调查了一下董事长的儿子乌以沉,结果刚好就拍到了乌以沉和计江淮的亲密行为,于是乌以沉是同性恋的事情被公之于众,很快网上就出现了乌以沉详细的身份资料,还有人扒到了乌以沉名下的设计公司,于是乌以沉的公司也受到了严重的影响。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本来乌以沉的公司能够蒸蒸日上就是依靠父母的人脉牵线搭桥,现在树倒猢狲散,又加上他自己的私生活风波,霎时间圈内圈外人都对乌以沉的公司避之不及,不少已经开工的项目都被甲方终止,有委托意向的老板也直接不回消息了,还有记者直接闯进公司里想要挖掘大新闻,保安赶走了几次之后才渐息。公司的员工每天上班变得无事可做,渐渐地也开始偷偷议论老板的是非。这种影响还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乌以沉不知道何时是个头,他渐渐有了注销公司的想法。在法院冻结乌爸乌妈的个人财产之前,乌爸乌妈就悄悄把一部分财产转移至海外了,这部分钱虽然不多,但足够让普通人不工作也能生活数十年,而且乌以沉本身也有公司在营收和个人储蓄,所以父母破产之后,乌以沉的生活并没有受到太大影响。就算乌以沉现在把公司关了,他的钱也够他和计江淮过安稳日子了。乌以沉在康瑞爱案件中参与得很少,可以忽略不计,他可以免于罪罚,但大家对康瑞爱的审判还意犹未尽,刚好乌以沉在这个时间被拉进公众视野里,霸总赚钱养男人的事情很快就被人们当成茶余饭后的乐子,大家都对计江淮感到好奇,但与被扒得热火朝天的乌以沉不同,计江淮的身份被冥塔处理过,所以能找到的个人信息并不多,网民只能找到计江淮的名字和就读过的学校,再没有更多信息了。其实大家都知道乌以沉罪不至此,但因为其受人关注的同性恋身份,还是有不少极端的恐同人士扬言要烧死乌以沉和计江淮,现在乌以沉的样貌和住址都被明晃晃地放在网上,哪怕只有1%的受伤几率,乌以沉也不敢忽视,每次他和计江淮出门都不得已乔装打扮,用帽子、墨镜和口罩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把所有车窗都贴上防窥视的玻璃膜,像明星一样谨慎小心。乌以沉的小区里也住了很多商界大鳄与明星,小区的安全性很高,待在家里倒也不用担心被人跟踪和偷拍,但是商界大鳄和明星也是会对别人好奇的普通人,有时候计江淮在小区里遛狗会被别的业主认出来,虽然没有直接的偷拍,但他能敏锐地感觉到投射在他身上好奇的目光。计江淮比起自己,更担心泡泡会受到危险,原本他会松开泡泡的绳索让它自由地在小区的草地上玩耍,现在他会因为担心有人投毒而战战兢兢,直接就给泡泡戴上嘴笼了。乌以沉最后还是把公司注销了,给了所有员工遣散费,好聚好散。不用去公司工作,不用陪好友出去玩,也不用被父母叫去相亲,乌以沉的生活再一次回到了从前无所事事的日子里,需要什么东西可以靠跑腿配送,实在要出去就乔装打扮,乌以沉和计江淮小心翼翼躲过了极端恐同行动爆发的时段,再把社交软件全都卸载了,从根源上完成了眼不见心不烦。如此安稳又和平地过了一个月后,乌以沉收到了翟高武的姐姐发来的信息,那个撞死翟高武和Mia的司机找到了。 11 自从翟高武和Mia去世之后,Stel和翟良景就被接回了翟家照顾。翟家是一座巨大的庄园,庄园里有假山有湖水,还建了很多相隔不远的别墅房屋,翟高武的哥哥和姐姐在结婚之前就跟父母住在主家,结婚之后就搬到了庄园里的其他别墅里,跟父母住的主家相隔不过几百米,既能保持个人隐私和独立性,又不至于一家子人分散得太开,晚上还能一起散步吃个饭。但翟高武在成年之后就自己跑去外面买房子住了,跟庄园离得比较远,不用担心被家人的散步突袭,得以逍遥自在好几年,也是在那时候开始金屋藏二娇。现在Stel和翟良景就住在翟家庄园的一栋别墅里,她把以前的保姆和司机也带了过去,翟高武的姐姐对Stel特别照顾,时不时还会去Stel的家里慰问,在翟姐姐的照顾下,Stel的状态比之前好多了。乌以沉和计江淮一接到翟姐姐的消息就迅速赶往了翟家的庄园,翟姐姐见到计江淮有些惊讶,她忍不住喃喃道:“哎呀,怎么把他也带来了……”翟姐姐也有听到乌以沉和计江淮是同性恋人的传闻,但半信半疑,翟姐姐不禁想到要是乌以沉真的是同性恋的话,那乌以沉跟翟高武是不是也……乌以沉没去管翟姐姐话里的猜忌,他着急地问:“你说抓到凶手了,是真的吗?”翟姐姐回过神来,她将两人带去了主家,主家是一栋巨大的中式别墅,别墅内弥漫着紧张的气氛,一进到客厅,就看到Stel坐在沙发上,她穿着素雅的家居裙,神情有些呆滞,面色充满疲倦与麻木。翟姐姐将乌以沉和计江淮拉去了旁处,乌以沉听到内厅里传来翟老爷的怒声,那语气不像是一切顺利的样子。翟姐姐惆怅地说:“哎,找是找到了,但是凶手人现在在缅甸,而且他爸是在东南亚走私珠宝的,他爸还雇了军队保护他,不好抓人回来……”一连串熟悉的身份信息听得计江淮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一种恐怖的熟悉感凭空而起,虽然还不清楚凶手确切的身份信息,但冥冥之中命运就在告诉他这就是同一个人,一盘乱珠好像被一条隐形的线串联出来了。计江淮抓住了乌以沉的衣服,他抖着身体、面色苍白,乌以沉回头看向他,翟姐姐见他这样也担心地止住了声音,计江淮压抑着愤恨,他激动地说:“我知道他!他、他之前……他五年前也撞死了人……但是被他逃了,他也是像这样逃去国外了,就是他……就是他!”计江淮瞪大了双眼,他万万没想到这次的肇事车主竟然就是五年前的跑车撞人案凶手,封尘了五年的恨意依旧尖锐,当年强忍下来的悲愤喷涌而出,当年死的是普通人,只能忍下悲痛收钱息事宁人,但现在撞死的是与凶手同样有权有势的翟高武,翟家一定会追查到底,甚至会把凶手以前的车祸案也翻出来,这次不会再草草收场了。计江淮清楚地记得五年前那场销声匿迹的车祸案,车主开着跑车冲撞进了路边烧烤店里,直接碾上了数名正在吃饭的客人,最终造成了三死六伤,计江淮的前女友就是因此丧命了。后来有消息称车主是东南亚珠宝商的小儿子,凶手家给受害人家属赔了很多钱,所有家属都收了钱和解,肇事车主安然无恙地逃去了国外,只留下一个替罪鬼以偷车罪入狱,到现在也差不多出狱了。五年前那个车主才15岁,因为酒驾出了事故。现在五年过去了,车主已20岁成年,不仅没有收敛,而且变本加厉,又因为毒驾造成了车祸。计江淮勉强镇定下来,他说:“那个车主之前也撞死过人,但是他拿钱跟受害人家属和解了。但是,就算受害人家属和解了,发生了命案还是要追究责任的,要是能把以前那些受害家属找出来作证,没准能合起来变成一个大案。”翟姐姐的眉头皱着,她犹豫了一下,问:“你怎么知道五年前的车祸?”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计江淮顿了一下,他说:“他撞死了我的朋友,我朋友只是普通家庭,收了钱就不追究了。现在可能都找不到那宗案件了吧,但这是真实发生过的,我那时候还在新闻上见过报道,后来……我就再也没找到车祸案的后续了。”计江淮没有忘记,同样找不到的还有当时跟他共患难的神父。翟姐姐听完后思考了良久,她点点头,说:“好,我会跟爷爷说一下的。爷爷现在打算也请雇佣兵去抢人,还会开悬赏令。他不是普通人,我们也不是普通家庭,硬碰硬还是有办法的。”凶手通过偷渡去了缅甸,缅甸是他国,本国警察难以出手干涉,而且凶手的父亲又是只手遮天的富商,雇佣的私人军队足以跟政府军队对抗,明明凶手的位置已经找到,却无法速战速决,只能干等着机会偷袭,这对于翟老爷来说太过懦弱,翟老爷在渡州无所不能,现在有人敢在他面前叫嚣,撞死了他的孙子不止,还逍遥法外,翟老爷气得面红耳赤,手上的血压表“滴滴”叫着警报。翟老爷一早就察觉到了凶手之所以能如此丝滑地逃脱出去,其中肯定有不少高官收了好处在暗中为其提供便利。翟老爷这才意识到他亲手打造、为了方便本家人行事的政治体系,也会为了外人的利益而网开一面,翟老爷可以自由摆弄司法的惩罚,那么别人也能用同样的方法让法律为自己所用。翟老爷花了数十年渗透进各处的隐藏权力早已有了挣脱束缚的迹象,本来翟老爷对这些虎视眈眈的毒虫们视若无睹,想着只要还有用便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现在翟老爷还活着,就已经有人偷偷找好了下家,万一哪天翟老爷驾鹤西去,那么松开的绳索将会让权力四散,腐败的官员们将资源瓜分纳为己有,到时候整个渡州都会被腐蚀得摇摇欲坠,就连翟家的人也可能会被反咬一口。翟老爷明白自己大限将至,他决定利用最后的时间为自己冤死的孙子报仇,将年轻时自己一手打造的权力体系进行换血大清洗,在最大程度保证家人安全的前提下,挖走其中横行作祟的毒虫,替换上相对好控制的新芽。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翟高武的死亡会拽出一整条腐败链,大清洗悄无声息又轰隆隆地开始了。将收受贿赂和玩忽职守的官员威胁主动离职,将相互认识的官员打散调职,将一些行为恶劣的蛀虫以出差为由拉去郊外隔离审问,由于“出差”多日无法与家人联系,他们一无所知的家人逐渐开始感到奇怪,为自己“廉洁”而无辜入狱的亲人感到不公,但控诉还未发上网络就被压下,大清洗被很好地控制在内部秘密的范围里,民众一无所知。翟家还找到了五年前车祸案的受害者家属,有的家属认为事情已经过去了,不愿意再冒风险去起诉;有的家属已经败光了死亡抚恤金,一听到能得到更多赔偿金,便兴高采烈地答应作证。按道理来说,发生命案是不可能靠钱与和解逃脱罪罚的,于是翟家很快就查到了那顶罪者,而那顶罪者只是接受了层层下发任务的小喽啰,根本问不出有用的信息,他坚持说自己是因为偷了跑车、以盗窃罪被抓的,而那辆涉事的跑车也被销毁了,网上也只能找到非常零碎的跑车案报道,整宗案件就好像泡沫一样虚幻飘渺。-------------------------------------半个月之后,大清洗已完成一半,而另一半毒虫聚集的巢穴也被翟家找到了,那就是冥塔。冥塔之中当官的会员毫无疑问就是这场大清洗的目标,但冥塔本身就是一个残忍又恐怖的犯罪窝点,冥塔表面上是会员制俱乐部,但其本质上就是一个拐卖人口、非法虐待与拘禁他人、强迫卖淫、违法售卖药物的场所,里面还涉及了吸毒与赌博,是官权交易与非法物品交易的灰色地带,这一大堆罪项加起来可是比群体官员贪污受贿还要严重。要不要处理冥塔、怎样处理冥塔,冥塔之恶有目共睹,稍微有差池便会成为轰动全国的极恶性事件,而且冥塔的后台也有数不清像翟家一样的权贵之家在支持,翟家需要考虑会不会因此成为众矢之的。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能放任冥塔不管,又不能让冥塔公之于众,翟家与冥塔如此斟酌暗斗了一周后,某天夜里灯塔关店歇业,等员工全部离开了之后,灯塔内部燃起了一把熯天炽地的大火,火焰猛烧了一天一夜,期间还发生了大爆炸,让火势更加凶狠。谁也不知道为什么一间夜店里会存放危险的可燃易爆物品,轰轰烈烈的大火烧上了全国新闻的头条,烧毁了附近500米的厂房与公共设施,还烧伤了两名扑火的消防员。在火势扑灭的第二天清晨,在阳光的照耀下,人们看见原本壮观漂亮的灯塔全部被烧成了黑色的废墟,整座三层楼建筑只剩下漆黑的钢铁框架与烧融了的砖瓦废料,内部满地狼藉,早已烧得一无所有了。以往冥塔在遇到内部搜查时总会准备万全,因为会有人提前通知,因为即使来检查,也只是检查合法合规的灯塔。但这次不一样,翟家决定鱼死网破,就算之后再怎么被权贵针对,覆灭冥塔也是一件流芳百世的好事,而冥塔是不可能乖乖被动公开的,于是在新上任的廉正监察部到来之前,冥塔就先一步自焚毁灭殆尽了,小到纸片、大到整座建筑,全都烧了个精光,没有留下任何记录任何人任何事的证据。这场大火无法向公众解释,只能暂时通报为电路老化、违规储存易燃易爆物质、消防安全不过关。其实大家都知道电路老化并不会烧得这么严重,很有可能是人为纵火,目的就是把一切都烧毁。但现在并不是把冥塔的秘密公之于众的时候,于是大家都心照不宣地认同了电路老化。冥塔的自毁没有通知任何会员,乌以沉还是从每日新闻里知道火灾的事情,等他们赶到冥塔附近一看,冥塔周围已经围起了一圈警戒线,外来车辆和人员根本不能靠近,乌以沉只能勉强看到警戒线里面被烧成黑焦的废墟。计江淮没有想到冥塔会以这种方式被推倒,那像云一样高、像深渊一样遥不可及的冥塔最终变成了一滩低矮的废墟,然而心中的恐惧依旧牢不可破。地上灯塔的三层楼都倒塌成废墟之后,它身后的景色便显现了出来,计江淮第一次知道灯塔后面原来是一片荒地,荒地被火焰波及,也被烧了个精光。灯塔与冥塔的面积大小是相似的,站在地上看这片废墟会感觉其实冥塔也没有很大,就是这么小的地方困住了计江淮这么多年,强迫他抛弃人性和尊严,逼迫他沦落为一具供人释放性欲的玩具,让他以为世界就只有冥塔那么大。计江淮面色恍惚,他不安地问乌以沉:“那些性奴会怎么样?”乌以沉也不知道答案,他没有任何头绪,看见这片废土也不知所措,这就是冥塔的结局吗?那些性奴和调教师怎么办?冥塔是一个封闭的世界,世界被烧开了一个缺口,那里面被囚禁的人会怎么样?要安置数量庞大而且不好控制的性奴谈何容易,很难再找到第二座安全的冥塔了,即使有善后团队,也不能保证在移动安置的时候不出差错。乌以沉很难不想到那个方法,死人是最好管理的。乌以沉既希望地下的性奴能安全逃出去,又不希望他们被运去了另一座监狱里继续受苦,乌以沉最后说:“我不知道。”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计江淮想进去找里面还有没有幸存的人,他从警戒线下面钻进去,但没走几步就被警察制止了,警察严肃地让他离开,计江淮指着通往地下冥塔的电梯方向,他着急道:“那里!那里有一座电梯,可以去地下一层,你们去看看、看看下面还有没有人吧!”但警察没有去计江淮指示的位置检查,警察直截了当地跟计江淮说:“我们查过施工图了,这栋建筑没有地下层。今天消防员同志也找过了,没有人员受困,你说的电梯也不在那个位置,唯一的电梯只能往上走,没有往地下走的电梯!”计江淮剧烈地摇着头,他用近乎哀求的语气说:“有的!有地下层的!还有地下负三层,你们仔细找找啊,就在那个位置!可能是被埋起来了,我认得路,我可以带你们去找!”计江淮激动地指着通往冥塔的电梯,警察见他态度如此坚定,便半信半疑地去叫来施工队,但灯塔三层楼倒塌下来的废墟太厚,而且充满结构危险,要清出地面并不容易,出于安全,警察不允许计江淮进到现场,但让计江淮留下了电话号码,如果有发现就会打电话告诉他。地上的灯塔合法合规也故意烧得这样隆重,那地下的冥塔肯定早就被毁得不成样子,翟家清楚就算仔细找也找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但就算没了冥塔的会员名单,也还有其他方式能找出与冥塔有牵连的官员。冥塔只是退出渡州了,它还会以另一种形式存在其他地方。几日之后,计江淮接到了警察的电话,警察说:“你说的那个地方根本没有什么电梯口,我们找了很久,全是实心的水泥墙,连装电梯该有的空间和零件也没有。”计江淮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挂断电话的,他呆坐着想了很久很久,恍然间明白了。冥塔把通往地下的电梯给拆了,将所有电梯零件运送出去丢弃了,电梯厢被拆卸处理,零件被拆散丢弃,再用数吨水泥和砖块将电梯井灌浇注实,干透之后再铺上墙砖,伪造成原生的墙面。电梯是冥塔唯一连接地面的通道,没了电梯,底下就是一个封闭的空洞,再没有任何缝隙能够出去。冥塔被永远封在地下了。 12 在灯塔大火发生的前几天,灯塔夜店的负责人声称要进行安全维护,所以给所有员工都放了三天假期,谁知维护还未结束就突发大火,而恰好里面没有任何员工逗留,于是有人猜测负责人是为了纵火才遣散所有员工的,灯塔内部还故意放置了易燃易爆的材料,说明这场大火发生爆炸并不是意外,而是单纯地要把灯塔整座建筑抹平。这样做到极端的意义被人猜测是因为灯塔里有绝对不能公之于众的秘密,而证据太大,需要用整座灯塔去陪葬。但是灯塔的消息被层层封锁,普通群众只能靠多方的猜测去认为灯塔是一个规模巨大的卖淫场所,但在确凿的证据出来之前,大部人都是不相信的。大家都想要和平,都不愿意相信身边有一座惨无人道的青楼,渐渐地关于灯塔大火的报道也很快被娱乐新闻覆盖过去了。冥塔虽然被烧毁了,但并不意味着没有任何搜查方法,首先从公开的灯塔负责人开始查。随着政治大清洗的进行,不少官员被扒下马,顿时人人自危,原本蛇鼠一窝,现在为了保全自己最后的体面,也都松了口秘密透露和暗示了。渡州的监察部几乎每天都能收到举报和投诉,监察部的行动也雷厉风行,上一周还在尸位素餐的官员,这一周就被公示革职了,行动之迅速让公众很快就察觉到了革命的影子,有人猜测这是老官诈尸,要把孽障也一起带走。既然翟家顺藤摸瓜找到了冥塔,那么很有可能找到了翟高武跟冥塔往来的证据,甚至有可能发现了mia和stel的身世,乌以沉不知道翟家具体查到了哪一步,只能祈祷翟高武的私事不要被他家里人扒光,要是让老一辈知道冥塔是个什么地方、又知道翟高武在冥塔里做什么,那完全就是把翟高武从坟墓里拉出来赤裸裸展示一遍了,谁都不想自己的性癖被家人知道,乌以沉也为翟高武紧张和尴尬,要是翟高武知道自己的隐私被全家老小传阅,恐怕他在天之灵会尴尬到狂风暴雨吧。计江淮花了很长时间才习惯冥塔不在了,数年间沧海桑田,他总会清晰地记得灯塔高大的建筑和冥塔浓郁的香水味,昏暗暧昧的灯光与音乐、无处不在的监视、压抑得透不过气的氛围,总是要心惊胆战地自检自己的行为,恐惧着没有原因的殴打。计江淮不会再被梦中的冥塔惊醒了,恐惧转变成了憎恨,大火烧尽之后只剩下空无一物的废墟,沉重的恨意落下来变得轻飘飘地,找不到落脚的目标了。在恍惚之余,计江淮还察觉到生活中令人不安的动静,虽然小区的安保非常安全,但跨越地面的保障、直接从空中飞过来的监视是阻拦不到的。某天计江淮在客厅里听到了后院里传来异常的嗡鸣声,那声音很小,但近在咫尺,他走去后院一看,发现在后院中间悬停着一辆无人航拍机,航拍机的镜头直勾勾地盯着计江淮看,将整个后院以及客厅都看光光了。计江淮一愣,他那一瞬间不知道该怎么办,那架航拍机悬停在地面三米以上,计江淮根本够不到也赶不跑,周围也没有能用上的长杆,甚至连丢的东西都得找一下,那架航拍机似乎是知道计江淮奈它无何,于是更加肆无忌惮地转动摄像头拍下计江淮的窘态,计江淮只好赶紧回客厅把窗帘拉上,又去二楼将卧室的窗户关上,但等他手忙脚乱地做完遮盖时,航拍机已经拍到了满意的照片,嗡嗡飞走了。躲在窗帘后面的计江淮害怕得瑟瑟发抖,他一瞬间想起了在冥塔里自己赤身裸体被围观注视的恐惧,他没想到一架无人航拍机就能跨越所有安全审查直接降临在他面前,来去自由的监视一下子就将他这几个月建立的安全感全数击溃,他不知道镜头对面是什么人在操控,也不知道之后那些照片会被发布到什么网站被多少人嘲笑观看,计江淮光是想象一下就要喘不过气了。航拍机偷拍的时候乌以沉正在地下室,等他上楼发现昏暗的客厅时才意识到不对劲,他在家里到处找着计江淮的身影,最后在卧室的衣柜里发现了蜷缩成一团的计江淮,计江淮害怕得将自己的手臂抠出了血,他压抑着喘气声,紧紧抓着乌以沉的手说不出话,眼泪代替他的话语流了出来,从此计江淮的精神状态变得岌岌可危,敏感得风吹草动也产生应激。乌以沉报了警,但因为附近的监控摄像头都是监视地面的,不太能拍到航拍机的飞机轨迹,警察只是问了一下当时偷拍的情况,在得知并没有拍到特别隐私的画面后,警察的态度就有点随意了,想说服乌以沉这只是偶然发生的事情,要是乌以沉真的介意,就在后院装几个摄像头算了。报警没用,乌以沉和计江淮只能自己猜测是谁在偷拍他们的生活,为什么要偷拍?得出结论是很有可能就是之前那群极端恐同的激进分子,乌以沉和计江淮都早早卸载了所有社交软件,因此并不知道这些激进分子做到了什么地步。计江淮不想知道那些人的行动,那些人的恶意固执又激烈,臭气熏天,一眼看去全是令人不适的脏话,像在胡言乱语,却又有大批粉丝赞同拥护;像是无稽之谈,却又能编造出一堆颠倒是非的证据。往最坏的方向想,那些激进分子是在确认他们的住所,这只是开头,等确认完毕后,就会进行下一步恶毒的打击报复,欺压的理由只是因为乌以沉和计江淮是同性恋,是欺瞒了无辜民众的罪人,是违背繁殖后代本能的异类,是可恶的有钱人。嫉妒和恨意催生起罪恶,不知何时何地何种方式降临的惩罚最令人惶惶不可终日,一旦想象过最坏的可能性,计江淮就不再安定了,他害怕晚上会有人潜入家里,害怕出门时背后会跟着陌生人,害怕收到的快递里会藏有刀片。航拍机那嗡嗡的机翼转动声逐渐替代了冥塔的鞭打声,成为了他新的噩梦。计江淮不让拉开窗帘,不敢走出家里,就连泡泡赖在后院不回来,他也只敢躲在窗帘后面一声声叫着。到后面计江淮不允许乌以沉在他面前看手机,也不允许打开电视,他恐惧着任何可能会出现自己照片的地方,乌以沉本来觉得计江淮这样过于紧张,但看着计江淮无助到精神错乱的样子也不能无动于衷,乌以沉试着给计江淮请心理医生,但计江淮吓得直接尖叫起来,他不想见到任何外人,就算是带着好意也不可以。夜里,乌以沉侧躺在床上,怀里的计江淮带着满脸泪痕睡着了,计江淮呼出的气息孱弱而清凉,计江淮害怕外面的声音,所以卧室已许久不开窗通风,久而久之空气都有些浑浊。乌以沉心里在焦躁着,好像从哪一天开始,他和周围人的生活便天翻地覆了,意外接踵而至,誓要一辈子潇洒的人草率死去,期许天伦之乐的父母锒铛入狱,深不见底的冥塔被夷为平地,腐朽的政权被洗刷从新,最与世无争的计江淮也被刺激得心神不定。身边的人和事都在接连崩塌,乌以沉感觉自己脚下的路也充满动荡,不知道他的灾难何时会降临。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要不离开这里吧?乌以沉想到了逃离一切旧事去新地方重新开始,既然现在住的地方暴露了,那就去寻找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藏起来,手头上的储蓄也完全够他在新地方买新房子过新的日子,而这里的房子大可以出手卖掉,但这个地址在民众的认知里已经基本上跟他绑定了,恐怕很难再卖到好价钱。忽然,一阵急促的狗叫声响起,紧接着乌以沉闻到了焚烧草木的味道,大半夜的怎么会有这种危险的味道?乌以沉赶紧起床查看,他拉开卧室的遮光窗帘,一阵艳红的火光跳跃于视网膜上,乌以沉大惊,楼下的后院竟然烧起来了,后院的火势是从一个中心点出发的,火焰向四周卷蚀着草坪与树木,已经到了难以自助扑灭的程度,乌以沉赶紧把计江淮摇醒,计江淮还未清醒就闻到了那愈渐浓烈的焦烟味,乌以沉帮计江淮穿戴好义肢,催着他赶紧逃去外面,但当他们跑下一楼时,却发现前院也烧起来了,火焰前后夹击,好像有人故意纵火要将他们烧死在里面一样。计江淮紧张地叫着泡泡的名字,泡泡听到了呼喊,它激动地叫了几声,而这声音却是从后院传来的,后院和前院都种了很多植物,一点火星就能烧出一片火海,刚才在二楼看着后院还只有一小片火光,现在火势已经迅速蔓延到了整个后院,远远看去全是通红摇曳的火,根本看不到泡泡的身影。计江淮惊想起泡泡有时候会睡在后院的草丛里,现在火势发狠,泡泡肯定被困到后院的深处了,计江淮急得大脑一片空白,他想要冲进火海里把泡泡救出来,但乌以沉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臂,乌以沉气得大喊:“你疯了!那么大的火你还冲进去!”计江淮猛地挣脱了乌以沉的手,他也崩溃着大喊:“泡泡还在里面!我要去救它,它出不来的!它会被烧死的!!”计江淮强忍着心中对火焰畏惧的本能跑出去了几步,半人高的火场散发着如熔浆般灼热的高温,他咬牙忍受着被烫伤的疼痛,然而他的智能义肢最先抗议,高温融化了义肢中的精细零件,连带着机械关节发生故障,计江淮控制不了膝部的弯曲,险些面朝火海扑进去,幸好乌以沉及时抓住了计江淮的身体,乌以沉强硬将计江淮拖回了客厅,后院火舌几乎是贴着他们的脚后跟在烧,他们返回客厅的几秒钟里火焰已经烧上了厨房的玻璃,客厅被烤得温度骤升,“砰!”一声巨响,厨房的玻璃窗被烧爆了,浓烈的黑烟瞬间涌入了客厅,不仅视野大大受阻,空气也变得极为危险,乌以沉和计江淮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因为炽热和恐惧冒出来的汗一下子就被滚烫的空气烘干了,计江淮回头一看,火焰已经爬上了后院的树,那棵玉兰花树被轰轰烈烈烧成了火树,噼里啪啦的树枝烧断声盖过了犬吠,计江淮想最后喊一声泡泡,但刚张开嘴就被浓烟刺激得喉咙呛痛。乌以沉紧紧抓着计江淮的手将他拖上了二楼,两人艰难地躲进了二楼的浴室里,他们将浴室的门窗关紧,将所有的水龙头都开至最大,哗啦啦的水弥漫在地上,浸湿了两人的衣服,在浴室清冷的灯光下,两人终于能喘上一口勉强安全的气。计江淮被凶恶的火场吓得惊魂未定,乌以沉注意到了计江淮被烧伤的腿,计江淮睡裤的裤腿已经被烧得破烂,露出的左腿皮开肉绽,红黑色的血滴答着;右腿的机械义肢被烧得焦黑发烫,散发着一股化工材料的味道。乌以沉用剃须刀片割断了计江淮焦烂的裤子布料,将他的义肢取了下来,然后用漱口杯舀水给计江淮的伤口降温,计江淮被浓烟熏得灰头土脸,乌以沉用毛巾沾水慢慢给他擦去脏污,全程计江淮的神情都很呆愕,眼睛睁得大大的,身体瑟缩着,仿佛精神还困在火场里。给计江淮做完应急处理后,乌以沉才有精力去检查自己的伤势,乌以沉也被烧伤了,但他没有计江淮那么冲动,他在冲进火海前往自己身上泼了一花瓶的水,所以只造成了一些发红的皮外伤。浴室的窗户是磨砂的,但外面的火光透进来依旧很恐怖,外面的火势这么猛,物业肯定早就报警了,现在最安全的办法是乖乖躲在浴室里等消防员上门解救。外面是人间地狱,里面是潮湿的安全屋,乌以沉坐在计江淮身边,两个人都狼狈不已,乌以沉看着计江淮的伤腿,他小心翼翼地说:“很痛吧,没事的,很快就有人来救我们了。”计江淮一开始没有反应,一会儿后,他开始轻轻摇头,头发摩擦墙面发出细微的声音,他哽咽着,嘴里含着疼痛,他的声音沙哑而绝望:“泡泡死了……我没有泡泡了……”乌以沉知道以外面的火势,泡泡能存活下来的几率非常非常低,而且后院里的墙很高,泡泡是没法翻墙出去的,浓烟会先夺去呼吸的能力,再让人昏迷,在昏死的状态下火焰席卷全身也不会发出一声呼喊,乌以沉只能期望泡泡走的时候感知不到疼痛。乌以沉揽过计江淮的头,计江淮的身体在他怀里发着抖,哽咽变成了哭声,计江淮的哭刺激了伤口,他被精神上的痛苦和肉体上的疼痛折磨得神志不清,他混乱地喊着“泡泡”“泡泡”,又喊着“我好痛啊”“我走不了了”,乌以沉抚摸着他的头,一遍又一遍地顺着他背,洗手台和淋浴花洒的水漫过了浴室的地板,融合着计江淮滴下来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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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关紧了门窗,又往缝隙里塞了湿水的毛巾和浴巾,但浴室里还是不可避免地弥漫起淡淡的烟味,乌以沉在浴室里翻箱倒柜,最终在橱柜里找出了一包一次性洗脸巾,全沾湿了捂住口鼻还是可以撑一段时间的。大概15分钟后,外面传来消防车的警笛声,又过了大概五分钟后,浴室外面传来了消防员的呼喊声,乌以沉拍着浴室的门回应,很快一串脚步声跑了过来,乌以沉一开门,就被一阵炙热的烟扑脸,三名穿着厚厚防护服的消防员挡住了外面的浓烟,他们进来帮计江淮和乌以沉穿戴上防毒面罩,其中一位消防员见计江淮腿上有伤,便主动蹲下来要背计江淮走。一走出浴室,乌以沉看见的是在一片漆黑中也格外有存在感的浓郁黑烟,黑烟沉重而凶猛,源源不断地扑在乌以沉的防毒面罩上,他被消防员搀扶着往外逃,在经过客厅时他一回头,看见的是后院两米高的大火,火焰充满了整个视线,数名消防员正抱着水枪稳步向前移动着,高压水枪喷出来的水像一面透明的盾牌,将那橙红色的火焰逐渐压制。前院的火势已经扑灭完成,门口的道路上停满了车,消防车、警车、救护车,红蓝色的警戒灯照亮了黑夜,路边站着数十名穿着制服在待命的人,其中还有穿着正装的物业管家。乌以沉和计江淮被扶到了救护车上,护士解开了他们的防毒面罩,乌以沉和计江淮终于可以呼上一口安全的空气。消防员问乌以沉家里还有没有其他人,乌以沉还未回答,计江淮就抢说道:“我的狗!我养了很多年的狗在后院!能不能……能不能救一下它?”计江淮的语气变得哀求,他心里也知道泡泡活不下来的,又担心消防员会认为狗命不及人命重要。计江淮的眼圈瞬间就红了,他紧紧抓着消防员依旧烘热的防护服,他声音颤抖地乞求道:“是它叫起来了我们才知道失火了,请您救救它……”消防员按住了计江淮的手,说:“好的,我们知道了,在后院是吧,我们这就去救它。”说完,消防员便急匆匆赶回屋内,计江淮在后面不停地道谢,既是感激又是恳求,他无助地望着已经被烧得焦黑的家,后院浓烟滚滚直冒天上去,屋内还不时传出爆裂的声音。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又为什么会是他们?乌以沉只是轻伤,而计江淮的腿伤很严重,需要立刻赶往医院救治,护士让计江淮躺在救护车的担架上,干净而洁白的救护车车顶散发着柔和的光,护士用生理盐水帮计江淮清理腿部的脏污,柔软的棉花触碰破皮的伤口时如同砂纸般刺痛,滑落下来的水液带走了伤口上红黑色的血痂与淡黄色的脓水,在底下的吸水布上凝成了一滩脏污。计江淮疼得满头是汗,他的手紧紧抓着担架的钢管,痛觉神经在脑袋里突突跳着,他难以呼吸也说不出来话,乌以沉陪在他旁边,用纸巾一点点擦掉他脸上的泪水和汗水。到达医院之后,计江淮就被送去急诊室救治了,而乌以沉的伤情较轻,护士给他涂药包扎之后就没事了,乌以沉去医院前台办理手续,乌以沉走得急,身上没带手机,也没带现金,只能先办理欠费,等家里救完火之后再回去拿钱和手机。此时已经是凌晨四点,医院里的病人和医生都不多,等候厅里冷冷清清的,乌以沉找了个角落的椅子休息,他身上还穿着睡衣,脚上也还穿着拖鞋,凌晨的医院急诊部偶尔也会有像他们一样的紧急情况,穿着睡衣就急匆匆跑出来的病人和家属倒也不稀奇。一个小时后,天边微亮了,天色逐渐从深蓝变为淡蓝,医生从急诊室里出来,跟乌以沉大概说了一下计江淮的病情。计江淮身上有多处一级烧伤,左腿的伤势最严重,达到了三级烧伤,现在必须要住院治疗,至少需要一个月的时间才能恢复运动能力。医生让乌以沉去办住院手续,乌以沉在填写表格的时候不合时宜地想到:现在计江淮住院了,那自己住哪里?乌以沉的房产只有这一处,父母的房子都被回收了,看样子乌以沉只能去住酒店了。六点钟的时候护士换岗,换岗的护士见他灰头土脸的还满身绷带,便过来问他发生了什么,知道乌以沉没钱买早饭吃后,护士便把自己的早餐肉包子分了一个给乌以沉。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乌以沉道了谢,护士给他的肉包子还带着热气,他咬了一口包子,微咸的肉馅惹起嘴里的唾液滋润,乌以沉嚼着包子,吞咽下去的食物并没有填饱他的内心,反而他的身体得到了营养,开始显现出不适的症状来。他开始感觉胃部在绞痛,好像胃里有一颗尖锐的石子在摩擦胃壁一样,喉咙深处似乎有东西在哽着,忽然一阵头晕与虚弱袭来,刚刚还觉得美味的包子也突然变得恶心,乌以沉捂着自己的肚子皱眉头,他默默忍耐着,等头晕的症状缓解后,他去饮水机那里接了一杯温水,温水下肚之后胃绞痛也缓解了一些,乌以沉感觉奇怪,但只以为是压力性胃炎。又过了一会儿,警察来医院找人,找到了正坐在等候厅里的乌以沉,警察送他回家收拾残局,顺便让他帮忙想想起火的原因。“不像是自然起火的,因为起火的中心是在前院和后院的中间,中间除了草就是泥巴。根据外面的监控,你家前院和后院的起火时间几乎是同时的,时间差不超过半小时,我们现在初步怀疑是有人故意纵火。但是,正对你家前院的监控里并没有拍到有人靠近你家……”警察给乌以沉梳理着初步勘察得到的信息,乌以沉听着听着,忽然想起了之前的航拍机偷拍事件,乌以沉说:“有没有可能是从天上掉火种下来的?我家之前发生过有航拍机过来偷拍的事情,当时我还报警了,但是没有查出是谁干的。”两个警察面面相觑,其中一个恍然大悟,他说:“我想起来了,我听同事说过,那时候确实是查不出来,因为没有监控是朝天拍的,所以根本找不到机主。”乌以沉听到这话也早有预料,他反问道:“那怎么办?查不到就这么算了吗?他们可是打算烧死我们啊,一前一后同时烧起来,不就是想把我们困在里面烧死吗?!”警察赶紧安抚他道:“您别激动,这件事已经给您造成了生命和财产安全影响,我们是一定会查出来的,而且看您的房子被烧成这样,已经算是重大财产损失了吧。”警察也知道乌以沉小区的房屋售价,乌以沉家的一楼全部烧烬,二楼和地下车库也受到了一定影响,加上造成计江淮和乌以沉受伤,恶意纵火的凶手被判十年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了。警车驶进了乌以沉的小区,乌以沉远远就看到了一栋黑色的像鬼屋一样的建筑,但当警察把车停下来时,乌以沉还是难以相信自己的家被烧成了这样。清晨的阳光足够明亮,却照不透那焦黑残败的别墅废墟,乌以沉记得自己家是素雅的淡色,可现在砖瓦全都覆上一层厚厚的黑油,手指一沾就划出一道肮脏的痕迹,前院的铁门被暴力拆除,栏杆变得粗糙而磕手,前院的草木和沙石全都焦黑一片,客厅的玻璃全都被烧裂了,门口还拉着黄色的警戒线。客厅内部更是惨不忍睹,吊灯只剩下黑色的框架,沙发被烧得只剩半个轮廓,地上汪着一层消防救火留下来的水,水上漂着不知道原本是什么的黑色碎屑。烧得最厉害的后院已经什么都不剩下了,那几棵生气蓬勃的大树全都被烧断倒塌在地上,树干被烧得过火,甚至显出灰白的炭色。乌以沉恍惚着向前走着,他逃命时穿的拖鞋已经被脏水和焦碎弄得肮脏不堪,后院里站着几个正在勘察的警察,警察抱着一块白布走近乌以沉,乌以沉没有余力去想白布里包着的是什么,而警察也斟酌了很久言语之后,才跟他说:“这是我们最后找到的……您的宠物……”警察把白布递给乌以沉,乌以沉茫然地收下了,手里只能感觉到很轻的重量,白色的裹尸布包了一层又一层,在掀到最后两层时,里面透出黑色的遗骸,遗骸蜷缩的姿势像是婴儿侧躺,遗骨已散去炙热,但依旧散发着烧焦蛋白质的苦味,乌以沉不敢掀开最后两层,泡泡是那么大又那么重的狗,怎么会只剩下这么一点了呢。警察说泡泡的尸体是在后院的墙角里找到的,那里盖着一层厚厚的草木灰,泡泡生前在泥土里刨了一个大洞,但火势太猛,树木倒塌将它的后背压住了,它一半身体被火树灼烧着,烧到最后连骨头都裂成了碎块,而埋在泥坑里的另一半身体得以留存,就是这一小段遗骨。乌以沉把白布又一层一层包了回去,他第一反应是不知道该怎么告诉计江淮。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因为案情损失重大且性质恶劣,警察很快就成立了专案组,纵火者之前就开航拍机来偷拍踩点,说明凶手很清楚乌以沉家的位置,也知道他们作息时间,还对他们抱有极大的仇恨,所以才会趁凌晨所有人都熟睡的时候前后夹击纵火,为的就是将乌以沉和计江淮烧死在睡梦中。警察问了乌以沉最近有没有跟谁有积怨,乌以沉听到这话的时候惨笑了一声,他一时之间想不出来还有谁会不恨他们,网上随便一搜都是满满的对他们的怨恨与咒骂,想必这时候他家失火的消息已经传遍网络了吧。乌以沉没有买财产险,所以并不能获得保险理赔,现在只能靠自费或者等抓到纵火凶手再索要赔偿金。眼下这栋房子是不能住了,乌以沉也不打算重新装修了,之前他就打算把这套房子卖掉去寻找新生活,现在是被逼得不得不把这件事提上日程了。但是在搬家之前要等计江淮康复,还要将泡泡安葬。幸好地下车库里的三辆车都安然无恙,乌以沉换了干净的衣服就开车去医院找计江淮,计江淮从急诊室里转出来了,现在正在住院部里。病床上的计江淮闭着眼睛,他换上了干净的病号服,手上吊着消炎水,被子只盖了他半个身体,他的左腿绑着层层绷带露在外面,计江淮的脸色苍白,嘴角干裂,仿佛一夜之间瘦了很多。乌以沉坐在计江淮的床边,他刚一坐下,计江淮就睁开了眼睛,计江淮没有睡着,虽然打了止痛针,但依旧无法安眠,他睁开疲倦的眼睛望着乌以沉,然后视线下滑到乌以沉怀里的白布。计江淮撑着手臂慢慢坐了起来,乌以沉把白布小心翼翼递了过去,计江淮没有问这是什么东西,可能早已累得说不出话了,被残烟熏过的裹尸布比起医院干净的白棉被还是显得发黄,计江淮一层一层掀开白布,越往里面,那中心的焦黑就越深,掀开最后一层淡黄色的布时,一具又黑又小的骸骨露了出来。乌以沉下意识把眼睛撇开了,可那一瞬间的看见还是触目惊心,那已经不能算是遗体了,只能算是一小部分残骨。计江淮双手颤抖着,他将泡泡的残骨捧在手心里,自从泡泡长成大狗之后,计江淮就很少再这样把泡泡整个抱进怀里,泡泡残骨上的焦油与组织碎屑弄脏了计江淮的双手与病号服,计江淮红着眼眶,他不停地抚摸着残骨,动作轻柔得像在抚摸熟睡的婴儿,他哽咽着叫着泡泡的名字,鼻间闻到的再也不是狗味,而只剩下焦烂了。计江淮含着哭腔,他哽咽着对泡泡说:“你怎么比你小时候还要小了……”泡泡没有再用“汪汪汪”回应他,泡泡无声地躺在计江淮怀里,硬邦邦的残骨不再柔软,也不再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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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方在乌以沉的小区里逐户排查,终于在某个住户的阳台上找到了一个角度合适的摄像头,摄像头拍到了失火的那天晚上,从空中的某个方向飞来了两架航拍机,在放大修复画面之后,警方发现航拍机下面系着一包可疑的物品,航拍机直往乌以沉家方向飞去,半个小时后航拍机原路返回,系着的物品却不见了。警方推断那是一种敏感易爆的火药包,从高空摔下来之后就会因撞击而迅速起燃,前院和后院又种满了可燃的植物,所以火势一下子就猛烈起来了,这样迅速而残忍直接的纵火手段带着满满的杀意,要是那天晚上乌以沉和计江淮睡熟了,很有可能在觉察到火势之前就被迷烟熏死过去了。在确定好航拍机的大致来往方向后,警方又调取了沿路的数百个监控摄像头,好在沿路上有几栋办公楼,楼顶的摄像头也拍到了航拍机的踪迹,追根溯源找到机主只是时间问题。计江淮还在医院住院治疗,烧伤痛与截肢痛不一样,烧伤会伴随层层裂皮的疼痛和无数水泡撑开皮肤的刺痒,渗透液会不受控制地从组织破裂处流出来,只需要几小时就会浸湿一整张吸水垫,液体变硬发黄,又会加剧伤口的酸痒。初期计江淮的腿上还鼓起了无数巨大的水泡,组织液撑开真皮,将皮肤撑得又薄又肿,脓水通黄,水泡像蘑菇一样层层叠叠寄生在他的烂肉上,瘙痒和灼痛从腿部神经传遍全身,医生不让计江淮去挠水泡,只允许护士帮他刺破一些特别大的水泡,每次扎破水泡,针管里都会吸上半管浑浊的渗透液,破裂开的皮肤像湿哒哒的塑料袋一样皱缩在一边,皮里能看到布满红黑色血管的嫩肉。计江淮每天都要换两次药,每次换药计江淮都疼得受不了,翻开绷带就好像撕开了计江淮的皮,白色的绷带被渗透液和敷料浸得发黄发硬,那烧伤药膏味本就刺鼻,被包裹着腌几个小时,又多了一层腥臭味。换药需要先洗去上一次的敷料,尽管只是水流经过伤口,伤口也依旧受到水液重量的压迫,计江淮习惯了忍耐,但也还是疼得眼眶酸涩,他双手紧紧地抓着病床上的栏杆,偶尔还会因为过于疼痛而痉挛,冒出来的冷汗浸湿了病号服,换药结束后他累得只能虚弱地喘气,墙面上的时钟冷漠地扫着分秒,他无法不去想再过几个小时又要承受这样的痛苦。乌以沉给计江淮升级让他住进了单人病房里,还给计江淮找了优秀的烧伤医生,医生见多了这样的伤势,信誓旦旦地说只要计江淮老老实实养伤,不出一个月便能下地行动。只是一个月对于计江淮来说是25万秒的折磨,他痛得食不下咽,唯一的渴求只剩下止痛片。计江淮的左腿受伤,右腿的义肢又被烧得报废,乌以沉还要处理火灾和找新住所的事情,没法天天留在医院里,乌以沉便给他请了一个全职男护工,男护工每天都给计江淮准备清淡养胃的一日三餐,帮计江淮翻身擦身体,还要帮计江淮解决上厕所的问题,计江淮不习惯被人伺候,他只在住院初期接受了几天的照顾,等伤势好转之后就拒绝了护工的全天陪护,只让护工在饭点送饭过来就够了。虽然双腿动不了,但双手还是能正常动的,计江淮要了一个电动轮椅,平时他就坐在电动轮椅上自行移动,单人病房的好处就是有独立厕所,行动空间也比较大,他可以把轮椅开进厕所里,再用双手慢慢将自己移动到马桶上,于是上厕所和擦身的事情便不再用别人帮忙。除了换药时间要待在病房里,其他时间计江淮都坐在电动轮椅上到处走,医院里有运货专用的大电梯,他可以开着电动轮椅上下楼,住院部楼下有一片小花园,很多病人都会在那里休息解闷,计江淮也会带着泡泡的骨灰罐去花园里晒太阳。泡泡的遗骨被送去宠物火葬场处理了,入殓师清理了泡泡的遗骨上的泥土脏污,还原出骨头应有的灰白色,散碎的骨头被装进宠物专用的陶瓷骨灰盒里,那骨灰盒像个圆润的糖罐,只有巴掌大,盒盖上雕着一只小狗的轮廓,入殓师还给小狗的脑袋涂成了黑色。骨灰盒的大小刚好能放进轮椅的水杯座上,水杯座在轮椅的侧边,计江淮的手耷拉下来刚好就能摸到盒上的小狗雕像,小狗的脑袋硬邦邦的,像鹅卵石一样。乌以沉在医院附近的酒店定了一个月的房间,因为是连住一个月的大客户,酒店经理对他照顾有加,他不在房间的时候会有清洁工上门清洁和送水果,他乱放的衣服会被折叠好放进衣柜,脏衣篓里的衣服也会被及时收走洗净烘干再打包送来,酒店里有24小时营业的餐厅,乌以沉随时都可以去吃饭,不愿意走动的时候还可以打个电话把饭送到房间里,吃完还不用自己收拾,比在家里要享受多了。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除了处理火灾的后续,乌以沉还要物色新的住所,计江淮对房型没有要求,乌以沉则想要一套高楼大平层,最好是精装修能拎包入住。但最近开售的一手新房并不多,想直接入住只能选二手的房子,中介带乌以沉去周边各个城市都看了房子,最后乌以沉在滢水看中了一套精装修的二手房,三百平的面积,三房三卫一厅,还有一个大露台,楼层很高,位置靠近地铁站,不远处就是商业街,衣食住行都还算方便。房价、各种房产交易税和中介手续费用加起来也都在可以接受的范围里,房主也很爽快,随时都可以过户签协议。计江淮出不了医院,乌以沉就拍新房子的视频发给计江淮看,计江淮也感觉可以,乌以沉考虑了一天后就直接去跟房主签协议转账了。在计江淮忙于康复,乌以沉忙于搬家的时候,翟高武车祸案的凶手有了新消息。凶手的旧案被重启,随着旧官员的革职和新证据的浮现,法院重新受理了案件,根据现有的证据来看,已经能确定肇事凶手涉嫌交通肇事罪、妨碍作证罪和偷渡等,数罪并罚,最高判处死刑是很有可能的。而翟家也已经在缅甸召集了雇佣兵,协同中国的警察与缅甸的政府兵一同将凶手抓了回来,凶手被押送回国也就是这两天的事情,要是顺利的话,之后的审理和定罪、包括死刑的执行也不过是半个月之内的事情。在正式将凶手移交给中国政府之前,翟家秘密找了打手潜进了缅甸的看守所里,串通警察将凶手带到没有监控的禁闭室后,将凶手狠狠报复了一顿。鼻梁骨打断了,手指钳烂了,膝盖打折了,还往凶手嘴里塞了排泄物,虽然残忍了一点,但也没伤到要害,出了一口恶气之后,警察便把血肉模糊、意识不清的凶手抬上飞机空运到了渡州,而凶手身上的伤也被解释为是在追捕过程中不小心造成的。法院给翟高武的车祸案开了紧急通道,凶手落地渡州后的一周内就完成了所有的审问和取证,法院开庭审理的日子也被提上了日程。翟高武死后的第三个月,一切终于有了结果,在开庭前一天,翟高武一家去看守所见了凶手一面,比起悬赏令上的照片,凶手的样子出奇地老气,由于年纪轻轻就酗酒和吸毒,年仅20岁的男人看起来像30多岁,脸色蜡黄,胡子拉茬,遍体鳞伤,手指更是被包扎得动不了,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他的身体瘦得皮包骨,眼神空洞而麻木,精神也有些恍惚,还因为强制戒毒而身体抽搐。陪同翟家来的检察官问凶手现在是什么感觉,凶手愣了很久,说:“想快点死。”检察官问他后悔吗?凶手点点头,随后补了一句:“后悔也没用了。”翟爷爷也来了,他想看看凶手到底是怎样的恶魔,但看到那具禁锢在审问椅中枯瘦憔悴的身体时,翟爷爷感觉到了无尽的失望。检察官问凶手有什么想对死者家属说的,凶手低头想了很久,他用含糊不清的声音说了一句“对不起”。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开庭那天乌以沉来接计江淮一起过去旁听,那时候计江淮刚换完药,他躺在床上奄奄一息,汗水将他的头发浸成一缕缕,他累得连呼吸都小心翼翼。他不想去见那个凶手,也不想旁听早已是定局的审判。计江淮不去,乌以沉便一个人去旁听开庭,翟家一众人已经早早坐在了审判庭旁听席的第一排,从第二排开始则是五年前跑车案的死伤者家属。乌以沉坐在了最后一排,看着前方或愤怒或麻木的家属,他竟然感觉内心很平静,甚至有精力去想翟高武在天之灵看到了他对着遗照痛哭流涕会不会感到害羞。乌以沉看了一眼时间,很快就要开庭了,他心里生起了一丝不舍,今天结束之后翟高武遗留下来的不公就也结束了,他该以怎样的心情去单纯地怀念挚友呢。审理开始了,狱警将身穿蓝色的囚服的凶手带上被告台,审判长缓缓列着凶手的罪证,话语最后,全场寂静无声,审判长问被告有没有异议,凶手过了很久才回答“没有异议。”整个审理过程非常流畅,被告的辩护律师也只是象征性地辩护了一下,并没有掀出什么质疑的水花,审判结果毫不意外是死刑,法官落锤之后,全场依旧寂静无声,好像谁都没有缓过神一样,凶手被狱警带走之后,又过了几分钟,旁听席里才有了微弱的哭声。现在的死刑流程已经很成熟,加上这又是加急的严重案件,在法院出判决结果的一周内就会开始预约死刑车。死刑车是一辆黑白色的长客车,狱警会将犯人押送上车,法医会在车上对犯人进行死刑注射,从死刑开始到犯人心跳停止不会超过五分钟,死刑车会从看守所直接开往殡仪馆,等车子到达殡仪馆时,凶手的尸体便会被直接拉去火化。乌以沉缓步离开了法院,发现法院外面有一大堆记者在守候,乌以沉下意识躲了一下,很快他发现这些记者并不是奔着他来的,而是为了这宗跨国案件而来。乌以沉许久没有关注新闻,都不知道这宗案件已经是热门新闻,翟家派了主理律师去向记者告知审理结果,记者将律师围得水泄不通,乌以沉趁机从法院的侧门离开了。乌以沉回到医院,发现计江淮正坐在病床上看电视,这宗毒驾案似乎是今天的头条新闻,多家媒体都在现场直播,法院审理结束不久,计江淮就已经从电视上知道审理结果了。病房内依旧是刺鼻的药膏味,计江淮昼夜浸泡于此,已经习惯了这气味,而乌以沉数日未来,鼻子还是有些不习惯。乌以沉坐在计江淮床边,他想跟计江淮说一些审理的细节,但看到计江淮的神情麻木,乌以沉刚到嘴边的话语好像没了说出来的意义。由于案情受社会热烈关注,法院只将凶手的死刑日告知给了翟家和跑车案的家属,等乌以沉知道死刑结束的时候已经是处决日的数天之后了。翟姐姐说得很艰难,她也有些心神恍惚,语气里有些不知所措和难以置信,弟弟刚死的时候她还能激烈地表达质疑和愤怒,现在撞死弟弟的凶手得到了惩罚,其他受害家属也得到了赔偿,一切都有了回应和结果,而她却感觉很疲惫,连一丝放松和喜悦都没有。乌以沉也感觉很累,他的活力早就消耗完了,在回酒店的路上他路过了一面反光玻璃,玻璃中的自己看着有些陌生,乌以沉摸着自己的脸,发现自己长皱纹了。 15 计江淮有时会做噩梦,梦见自己又回到那个着火的晚上,梦境很真实,能感觉到扑面而来的炙热,热浪烘干了他脸上的水分,他能感觉到面皮和嘴唇在干裂,视线所到之处皆是癫狂跃动的火焰,而与现实不同,他看到了站在火焰中的泡泡,泡泡的身体被火焰灼烧得只剩下黑色的骨架,但依旧四肢屹立着向他咆吠。“汪汪汪!”计江淮毫不犹豫扑进了火焰里,他跟泡泡抱在了一起,泡泡的毛发与脂肪被烧烬,只剩下瘦长的骨架,火焰攀爬席卷了计江淮的身体,橙红色的火苗从他手指缝里漏出来,他感觉不到疼痛,只感觉眼前的光亮逐渐消失了,不是火焰熄灭了,而是他的眼球被烧融了,他看不见,但能感觉到地动山摇,地面如同地震一般四裂倾斜,计江淮紧紧抱住了泡泡,他们被地下苏醒的生物托举到空中,他们坐在巨人的后脊椎上,而巨人也被烧得只剩下焦黑的骨架了。奇怪的梦。还有一阵奇怪的熟悉感。计江淮醒来,窗外的阳光正好,一回头,发现乌以沉已经坐在他床边不知道多久了。计江淮撑着床垫坐起来,他说:“你今天来得好早。”乌以沉说:“不早了,已经是下午一点了。”计江淮转头看向墙上的时钟,时针已经降到了午后,他有些惊愕,他已经很久没有一觉睡到下午了,难道是因为做了梦吗?乌以沉把床头柜上的早餐递给计江淮,里面是一碗瘦肉粥和三个包子,乌以沉说:“是护工给你拿的,他看你没有醒,放下就走了。”计江淮一摸瘦肉粥的盖子,已经有些凉了,往日他都是九点多就醒了,护工也在九点左右给他带早餐,不知为何今天他睡得特别沉,护工也没有叫醒他。乌以沉把折叠小桌子搭在计江淮的床上,早餐凉透了,但还能凑合着吃,瘦肉粥凉了倒没关系,只是肉包子凉了之后,里面的肉馅有些发油,还散发着一股微微变质的肉味,口感也不好。乌以沉闻到那股凉透的肉味,他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感觉胃里有些难受。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乌以沉用力咽了一口唾沫,他说:“今天早上警察跟我说找到纵火犯了,我去警局见了他一面,是个中年男人,说我杀了他的孩子什么的……”计江淮一愣,他都有些忘记这回事了,疼痛占据了他太多思绪,泡泡的死去也让他悲伤,他只认为是自己的犹豫葬送了泡泡,他腿上的伤痛也是自己的鲁莽行为造成的,而且大火烧坏的是乌以沉的房子,损失最大的应该是乌以沉。计江淮想了想,问:“跟你妈妈有关吗?”乌以沉犹豫了一下,他思考着该从多少年前的事情说起,斟酌了几下后,他说:“是之前……我应该没有跟你说过,我妈之前开过一间医药公司,有一款营养品出了点问题,导致一个小孩吃坏身体了,我妈赔了他们家一笔钱,小孩妈妈收了钱同意私了,但后来他妈妈精神出了问题自杀了,孩子自己跑出来走丢了。那时候孩子的爸爸还在坐牢,前几年才放出来,他知道事情经过之后就一直谋划着要报复我妈,没想到在动手之前我爸妈就入狱了。然后现在……他就把目标转移到我身上。”计江淮听得有些恍惚,这段话有莫名的熟悉感,他一定在什么地方听过这段故事。计江淮问:“但是这关你什么事?你爸妈都坐牢了,他要报复的对象都已经受到惩罚了,为什么还要牵连到你……”计江淮忍不住把话说重了一些,他有些心虚地躲开了乌以沉的视线。乌以沉倒没有很介意父母被指责,他说:“是因为看到了我们的新闻吧,他思想有些偏激,觉得我们是靠父母吃人血馒头才过上好生活的。还记得之前网上有一群人说要烧死我们吗?那就是他们干的,那个孩子的爸爸也是他们的一员,航拍机和做火药的钱都是他们一起筹的,现在还有几个参与作案的团伙没有抓到,但也应该很快了。”乌以沉的声音很平淡,有着一种疲惫过度的平静,接踵而来的事件消磨了他的精力,他变得有些冷漠,就连接到警方电话时心里也没有兴起太大波澜。计江淮有一些想搞清楚的事情,他问:“我可以去见那个纵火犯吗?”乌以沉轻轻摇着头,说:“我不建议你去见他,他太激动了,他一见到我就在骂我,说话很不清楚,我听了好久才搞明白他的动机。”计江淮捏着发冷变硬的包子,他问:“他的孩子叫什么名字?我可能……可能知道一点事情。”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乌以沉回忆了一下,说:“他孩子好像是叫吴小岳,12年前走丢了,之后就一直找不到,吴小岳的智力有点问题,现在是死是活都不清楚。”计江淮的神经猛跳了一下,小岳,小岳,这名字太熟悉了,当年跟他一起被左丘章一买走的性奴就是叫小岳,小岳有智力障碍,他无法理解自己的凄惨处境,脸上永远是受惊和困惑,因为过度恐惧,他被毒打了也发不出声音,左丘将他关进铁笼子里,往他身上浇洒食用油,用喷火器将他活活烧死了。炽热刺眼的火焰跳跃在计江淮的视网膜上,那因疼痛而痉挛的四肢在铁笼里撞出巨大的声响,耳旁是沙哑尖锐的哭喊声,小岳坚持了很久很久才被完全烧死,他的脂肪被燃烧熔化后,四肢焦瘦得像干瘪的树枝,他的肢体折叠在一起,像瘦长的婴儿。火焰被干冰扑灭后,厨师用长铁钩将小岳的遗体从笼子里拖拽出来,他们用杀猪的长刀剖开小岳的胸口,割取下里面能食用的部分。计江淮攥紧了拳头。那已经是差不多十年前的事情了,十年过去,那段记忆依旧清晰,再稍微细想下去计江淮就要被炙辣的烟雾灼烧得窒息了。计江淮及时转移了注意力,他用力呼吸了一口气,说:“十年前我在冥塔里见过小岳,那时候我跟他都还是性奴……”计江淮突然停了下来,顺着现状倒回去看,首先是六臣制药将吴小岳害成了后天的智障儿,小岳的妈妈不堪打击,选择自杀;小岳的爸爸在坐牢无能为力,小岳只身一人流浪在外,被冥塔捡走驯养,后来又被左丘买下烧死;小岳的爸爸出狱后找寻儿子无果,逐渐起了杀心,预谋烧死乌以沉,以报自己的失子之痛。虽然计江淮和乌以沉都不认识吴小岳,但他们都参与了吴小岳悲惨的一生,乌以沉旁观了开始,计江淮目睹了结束,一想到有人像一条丝线一样从他们的世界里穿过,而这条丝线在最后变成了火药的引线,这种感觉太不可思议了。计江淮想起了昨晚的梦,火焰,被烧烬的人,蜷缩的姿态,原来那就是小岳,火焰充斥眼前时,小岳就会作为火焰的一部分出现。乌以沉不明真相,他随口说:“但现在冥塔都被烧毁了,那小岳应该也……”计江淮灵机一动,他脱口而出:“对啊,都不知道现在冥塔的人怎么样了,要不让小岳的爸爸去调查冥塔吧。”计江淮觉得小岳的爸爸很可怜,但不能因此原谅他的所作所为,他烧毁了乌以沉的房子,烧死了计江淮的狗,事到如今赔钱和坐牢都毫无意义,计江淮要告诉他小岳还在冥塔里,利用他对孩子的思念,让他去涉险追查冥塔的蛛丝马迹,别人不敢查是因为害怕和惜命,而小岳的爸爸并不在乎自身安危,只要有孩子的消息钓在前头,他就会像一头无所畏忌的蠢驴一样冲进去。计江淮看着乌以沉说:“我想去见他,你可以带我去吗?”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计江淮的神情执着又认真,乌以沉没法再拒绝,乌以沉说:“好吧,我去给你办出院登记。”住院的病人是不能随便离开住院部的,但也不是绝对走不了,只要跟护士请个假就好了。计江淮的腿伤已接近痊愈,新生的皮肤覆盖了伤口,再过一周便可下地康复了,所以计江淮很轻松就得到了主治医师的请假同意,乌以沉找来轮椅,推着计江淮离开了医院。医院离警局的路不远,乌以沉跟前台的警察说明了来意,警察答应带他们去见纵火犯。乌以沉悄悄问计江淮:“你要跟他问些什么吗?”乌以沉不清楚计江淮的想法,计江淮也不敢说出来,他害怕自己如实交代了之后会犹豫露馅,利用别人来达成自己目的的感觉太不好了,计江淮从未这样处心积虑过,计划和演技都只能默默在心里练习。十分钟后,两个警察一左一右押着纵火犯出来了,对方是一个秃头的50岁男人,体型较胖,面带恶相,双手圈着银色手铐,他一坐下,就恶狠狠地扫了一眼乌以沉和计江淮。纵火犯叫吴坚勇,今年56岁,之前是饭店的帮厨,有一天下班时间跟同事在店里喝酒,喝多了神志不清醒,要去骚扰女客人,女客人的男朋友上前制止,结果吴坚勇不服气,去后厨拿了把敲肉锤,往男客人头上敲了几下,直接把人打成了重度脑震荡,女客人也被带刺的敲肉锤砸得毁了容,后来吴坚勇被判了10年刑期,入狱时他的孩子吴小岳才10岁。吴坚勇入狱后不久,他就收到了老婆寄来的信件,信上说孩子吃错了药物,得了很严重的病,已经到了要icu治疗的地步,家里的钱一下子就用光了,老婆只能到处借钱,但依旧治不好孩子的病。吴坚勇很担心,但在狱中也无能为力,半年后他再次收到老婆的信件时,他的孩子已经落下后遗症变成傻子了。为了还上借贷的钱,也为了能照顾失去自理能力的孩子,吴坚勇的老婆接受了六臣制药的赔偿方案,拿到赔偿金的妻儿暂时不用担心吃饭的问题,但照顾一个智障的孩子是一个终身的事情,吴坚勇的老婆花了很多钱去找所谓的名医求治,但收效甚微,很快赔偿金被骗得所剩无几,吴坚勇老婆的精神状态也接近崩溃,不久之后她便选择了跟孩子一同吃安眠药烧炭自杀。等邻居闻到异味破门查看的时候,吴坚勇的老婆已经去世,而吴小岳幸运地在抢救之后活了过来,但由于找不到能接手照顾的亲戚,吴小岳只能被托付给福利院,然而吴小岳不听管教,趁看护人员不注意自己跑了出去,最后消失在监控范围之外。等吴坚勇刑满释放已经是很多年之后的事情了,在层层打听之后他才知道了这些年妻子受到委屈和孩子失踪的事情,然而孩子走失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现在再报警寻人也希望渺茫,而且以孩子的智力和生活自理能力,现在是死是活都说不定。造成他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六臣制药早已倒闭,骗走他老婆救命钱财的假医生也不知所踪,没有看护好他孩子的福利院也早就迁移,他错过了太多事情,没有人能给他一个说法,吴坚勇只能如行尸走肉一般活着。一直到了几个月前,康瑞爱发生电动轮椅案,有人在网上查出了康瑞爱的前身是六臣制药,吴坚勇才如豺狼般亮起血腥的双眼,有了报仇雪恨的目标后他开始谋划着各种报复手段,但还未想到如何实施,康瑞爱的负责人就已经锒铛入狱,吴坚勇便把目标转移到翟盼儿的儿子——乌以沉身上。本来他还有些犹豫,但在网上结识了一帮同样极端的恐怖分子之后,他才敢出手谋划了这场空投放火。吴坚勇的杀气很重,他在后悔没有找对时机一口气把两人都杀了,一看到这两个人还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他就有些憋不住情绪,眉眼之间满满都是仇恨。计江淮心里有些发怵,但他还是说:“我听说你的孩子走丢了,是叫吴小岳是吧?我以前见过你的孩子。”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吴坚勇有些意外,眼神中的杀意瞬间消散了,他搓着手背,有些难以置信又有些警惕,他压着声音说:“你是谁?在哪在见过他?什么时候见的?”吴坚勇的声音迫不及待地带上了一丝焦急,计江淮也很紧张,他说:“十年前我在一间夜店见过他,他在那里做服务员,因为样子不是很情愿,而且看着智力有些问题,所以我就多留意了一下。”计江淮说话时视线始终往下垂着,他在心里默念着这段谎言,大脑不停地在思考是否有逻辑漏洞,他不清楚自己的说谎技术是否依旧熟练,吴坚勇会不会一眼看出他的情绪混乱。“哪个夜店?我儿子十年前才多少岁?他会去夜店这种地方吗?!”吴坚勇的第一反应是暴怒,如果计江淮说在桥洞里见过他儿子还有些说服力,他那智力有障碍、生活无法自理的儿子怎么可能会在夜店这种恶心人的地方!计江淮抬起了眼与吴坚勇对视,他说:“是真的,因为那时候我也在那间夜店里,不过我们班次不一样,我很少见到他。”这句话是真的,吴坚勇找不出话语的漏洞,他愣住了,极不情愿地问:“你说的是哪间夜店?你最近有见过我儿子吗?”计江淮的视线依旧平直稳定,他说:“那间夜店叫灯塔,几个月前那里发生了火灾,新闻说是电路老化,但我能肯定不仅仅是意外……”“哎哎!说话小心一点!警察的通报都出来了,那场火灾是不是意外是由你来决定的吗?没证据的话不要乱说!”坐在旁边的警察突然激动地打断了计江淮的话,计江淮心里也有在庆幸,要是再继续说下去的话他就得现场编故事了。计江淮在桌台下捏着手指,他该说的话已经差不多说完了,未说出的话吴坚勇也会自己琢磨出来,虽然在吴坚勇追查冥塔之前,他要先承受恶意放火的牢狱之灾,但在那之后吴坚勇的行动会比所有人都执着。计江淮期待着吴坚勇会将剩下的人生贡献在调查冥塔上,为了给小岳报仇,也为了偿还泡泡。离开警局后,计江淮在心里松了一大口气。吴坚勇的恶意放火并没有造成人员死亡,所以吴坚勇被判死刑的可能性不大,计江淮不希望吴坚勇数年之后再大摇大摆地从监狱里走出来,他想要吴坚勇徒劳地追着火焰的影子,就像他在梦里追着泡泡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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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一个多月的住院治疗,计江淮的腿伤已基本痊愈,虽然走路还是有一些趔趄别扭,但已经不需要特别治疗,医生也同意了让计江淮出院回家。肌肉和骨头修缮好了,但外在的皮肤还未完善,计江淮的左腿皮肤上不可避免地留下了斑驳的烧伤痕迹,新生的皮肤像芝士液一样裹在他的腿上,看起来像坑坑洼洼的泥潭,观感着实有些恶心,不过自从失去右腿之后,计江淮便不再穿短裤了,长裤子一盖,倒也无需额外担心。乌以沉给计江淮定做了新的右腿义肢,新的义肢只有简单的机械功能,穿戴起来的体感也没有在火灾中损坏的智能义肢那么好,但已经是能找到最合适的了。烧毁的旧家已经收拾完毕,新家也重新装修好了,这下只需要计江淮动身离开就可以了。在离开渡州之前,计江淮莫名感觉不会再回来了,所以在临走之前他想要跟父亲好好道别。计江淮的父亲在几年前搬进了新的房子里,地段比旧家要繁华热闹,计江淮只会在过年的时候回去看望一下,但并不久留,确认一下父亲安然无恙、留下慰问品便离开了。即使只是短时间的探望,计江淮也能察觉到父亲有新娶的意思,对方是一个离了婚带着孩子的女人,父亲和她的年龄相差不大,而且女方的孩子都已经成年独立,两个孤寡的老年人搭伙过日子还是不错的,计江淮没有反对的理由。父亲有去公园散步的习惯,计江淮便把见面地点约在公园里,等计江淮到了一看,发现父亲的身旁还坐着一个剪着短发的阿姨,阿姨的嘴上涂着淡淡的口红,她一见到计江淮便笑眯眯地朝他招手,计江淮认出她就是父亲的新相好。计江淮曾经以为自己绝对不会原谅父亲,也不会再去听父亲的谎言和诋毁,但是现在看到父亲脸上的皱纹和花白的头发,那双小心翼翼又关切着他的眼神,他便觉得无所谓了,过去的仇恨已经淡漠,他没法对着这个龙钟老态的人挥出拳头。父亲的手搓着膝盖,他小心翼翼地问:“最近的生活还可以吧?有什么困难说出来爸爸一定帮你。”计江淮最近的生活艰难曲折,经历的太多事情都无法用三言两语概括出来,计江淮想父亲可能不怎么关注新闻,也不清楚康瑞爱和乌以沉的关系,更别说乌以沉和计江淮的花边新闻了,这也好,也省得计江淮一个个解释了。计江淮低着头,他说:“还可以,就是我……公司要我去外地进修,可能要好几年不回来。”计江淮一直都跟父亲说自己在朋友的公司里上班,他随意编了个公司名称,工作内容乱七八糟的,总之就是很忙。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父亲的神情变得很担心,他急切地问:“去哪个城市啊?去多久啊?过年也不能回来吗?”计江淮随意说了一个离渡州十万八千里的北方小城,他说:“过年的飞机票很贵的,我就不回来了,我大概会在那边定居,应该之后都很难见面了。”父亲有些惊愕,他没想到这次见面将很有可能是最后一次了,父亲心里有很多想问的东西,但因为太不舍,言语有些混乱:“可是你能习惯新城市吗?北方的冬天很冷的,还会下雪,你能受得了吗?你真的要去吗?”计江淮坚定地说:“我已经决定好了,那边的升职机会多一点,工作环境也好,公司还会提供住处,没什么要担心的。”父亲看计江淮已下定决心,便不再劝说,他有些不舍,还有些高兴计江淮得到了老板的赏识。父亲拍着计江淮的肩膀,说:“你在那边要好好照顾自己,钱不够了就跟我说,我给你银行卡里汇过去,不要辛苦了自己。”计江淮有些愣怔,从父亲这里听到直白的关怀是那么稀罕的事情,计江淮感觉心里热热的,原本冷峻的眉眼有些颤抖,眼泪微微湿润了眼球。父亲问:“你什么时候走啊?我们一起吃个饭吧?跟阿姨一起……”父亲揽过了阿姨的肩膀,但计江淮还没有做好认新妈的准备,他慌乱地起身,连忙说:“不用了,我这几天就要走了,还要回去收拾行李呢,以后有机会回来的时候再说吧。”父亲见他急匆匆要走,便赶紧起身送他,父亲握着他的手臂,说:“你要是买到便宜机票了就回来吧,回来吃个饭也好啊!”阿姨也站起来送他,计江淮深呼吸了一口气,他郑重地说:“我得先走了,你们两个好好生活,照顾好自己,多保重。”计江淮转身离开了,他走得很快,拼命甩动着自己的腿,他的左腿下地还没有几天,慢慢走会显得笨拙,他为了不让父亲和阿姨发现端倪,所以故意走得很快,一下子就跑进树林小道里了。乌以沉坐在公园的停车场里等,他见计江淮这么快就回来了,便有些奇怪地问:“这么快就结束了吗?”计江淮撑在车门上歇息,他淡然道:“很久不见了,没什么话可说,只是道别而已。”计江淮确实对父亲无话可说,道别就只是道别,父亲已经组件了新的家庭,不会再乞求他的回归;计江淮也已经成熟独立,不再像个孩子一样渴望得到父亲的关注,就此简单地别过是最对得起过去受伤的自己的做法。计江淮坐回了副驾驶,乌以沉也坐进了车里。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从渡州开车去滢水的新家需要三个小时,计江淮坐在副驾驶位上抱着泡泡的骨灰罐,泡泡的物品大部分都被烧毁了,只剩下一个项圈能留作纪念,狗牌上刻了泡泡的名字和性别,皮圈上还有些许烧焦的痕迹。以前出去玩的时候,泡泡会很兴奋地把鼻子顶在车窗上,窗户上会出现一片片兴奋的水雾,久而久之那扇车窗的缝隙里会夹着或黑或白的狗毛,现在也依旧夹着。离开渡州时还没有什么感觉,当高速路上出现“滢水”的路牌时,计江淮这才有些人和物都已经回不去的沧桑感,时间像空气一样快速地在他身旁穿梭而过,无形无味无色,他抓不住丝毫。下了高速路之后有些堵车,等到达新家楼下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乌以沉和计江淮都精疲力竭,没心思去细看新装修好的房子,他们不想做饭,便点了外卖,乌以沉把外卖地址修改成现在的住址后,他也有了些人是物非的感觉。乌以沉特地点了一家高端西餐馆,既是要庆祝乔迁,也是在庆祝计江淮的出院。餐馆把食物包装得很严实,外卖员送来了一个大保温箱,里面塞了一大堆保温袋,取出来的食物依旧热腾腾的。乌以沉点的是情侣套餐,除了主食之外,餐馆还送了一罐香薰蜡烛,乌以沉把香薰点着,摇曳的烛光烧出淡淡的玫瑰茶香味,香味让肉食更加可口,让甜品更加鲜甜,乌以沉给计江淮倒了一杯红酒,计江淮爽喝了一大口。计江淮很久没有吃到牛扒和甜点了,在医院里他一直都吃得很清淡,肉味寡淡,甜味稀少,更别说酒精和海鲜了,煎熬忍耐了一个多月之后终于得以大快朵颐,计江淮吃得很肆意,厚实软嫩的牛肉在舌腔里翻搅,人食肉的本能得到极大的满足,野蛮的撕咬间隙饮上一口香醇回甘的红酒,计江淮感觉心情特别畅快。许久未这样肆意进食,计江淮和乌以沉喝完了一瓶上好的红酒,又开了一瓶更好的红酒作餐后回味,酒足饭饱之后,乌以沉和计江淮带着微醺躺在客厅的沙发上歇息,乌以沉向计江淮敞开右手臂,计江淮默契地枕在乌以沉的胸口上,左耳贴着搏动的胸膛。乌以沉关掉了刺眼的射灯,只留下数盏暧昧的壁灯,昏黄让夜的气息变得浓重,乌以沉和计江淮都安静地纵容酒精在身体里荡漾,客厅的落地窗照进远处星星点点的高楼光亮,马路上时不时还有呼啸而过的空气声,这是他们搬进新家的第一个晚上,陌生的环境充满疏离感,房子中唯一熟悉的只有彼此的气息。乌以沉的左手摸着计江淮的手臂,他探寻着计江淮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这枚戒指牢固地圈着计江淮的手指,像是一个细小的镣铐,自乌以沉给计江淮戴上戒指已经过了五年,五年时间让戒指变得粗糙,上面雕刻的微小造型也有些模糊,但戒指依旧忠诚地履行着宣誓的义务,宣誓着佩戴者的所属权。乌以沉揽着计江淮的肩膀,他慢慢揉搓着计江淮的戒指,像是在反反复复地确认。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可能是被搓烦了,也可能是变得主动了,计江淮翻身抱住了乌以沉的脖子,他亲了一口乌以沉的脸,乌以沉看着他,瞳孔里倒映着计江淮的脸,这四目相对的凝视是在认知,也是在征询。说起来已经好久没有做过了,意料之外的事情接踵而至,令人无时无刻都烦躁郁闷,低落迷茫的情绪压抑了性欲,现在终于得以喘息一口气,心中了无牵挂,乌以沉和计江淮都觉得应该抚慰一下疲倦劳累的身体。乌以沉坐起身,他说:“我去拿套。”计江淮也坐了起来,他先回了主卧的房间,灯一打开,竟发现主卧的装修和床单被套跟烧毁的旧家一模一样,除了窗户的朝向不一样之外,基本上都与记忆里的别无二致,就连墙角里放着的小玩偶也是。计江淮走上前抱起玩偶,他仔细看了一下,就是原来的那一只,这应该是火灾的幸存物,被救下来后又被洗干净了。乌以沉也回了卧室,他从后面抱住了计江淮的腰,乌以沉把下巴搭在计江淮的肩膀上,呼吸热辣辣地喷在计江淮的脖子上。“我把你的小娃娃全都带来了。”乌以沉把计江淮转了半圈,他不动声色地取走计江淮怀里的玩偶,在计江淮感觉到怀中空空之前就向前一步挤了进去,紧紧相拥的时刻弥足珍贵,活人的体温、触感和脉搏都是玩偶比不上的,两人惬意又贪婪地抱了好久,甜蜜又安心的激素传遍每一寸皮肤,身体和脸庞都暖呼呼的。充足地抱够之后,乌以沉把计江淮带到床上,计江淮靠在枕头上,乌以沉俯身亲着计江淮的唇。自从两人第一次接吻已经过去了7年,他们慢慢地变得稳重而慵懒,已不会再像热恋期那样饥渴又狂乱地舌吻,而是唇齿摩挲,缓慢而温柔地确认对方的存在。计江淮一边回吻一边解开自己的衣服,刚脱掉一层外衣,他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时下已是12月,南方的天冷得慢,但一降温便是侵骨的寒。计江淮没再继续脱上衣,他把下身的裤子全脱掉了,长长的衣摆半遮着下身,半勃的阴茎顶翘着衬衫,计江淮不清楚自己到了这个年纪还有没有诱惑人的魅力。乌以沉倒是依旧喜欢,他隔着衬衫抚摸着计江淮的胸口,厚实的衬衫在掌心摩挲下发皱,指尖准确夹击到计江淮的乳尖,乌以沉故意挑拨着乳尖上的球钉,计江淮许久未受这样的刺激,脑中猛地升起一阵情欲的眩晕,情热驱赶了寒冷,他感觉自己被欲望拉扯着下沉,他忍不住抓住了乌以沉的手臂,但也只是寻求支点,并未阻止。乌以沉把手从计江淮的衣服下摆伸进去,不加缓冲直接触碰上软尖更让人难耐,计江淮禁不住小声喘息了起来,他更用力地抓紧乌以沉的手臂,纯白的衣服遮挡了视线,但敏感的肉尖将所有蹂躏不加掩饰地传进大脑,酥麻的快感和未知的恐惧感让他开始躲避,他小声求饶着:“有点太过了……”乌以沉一笑了然,他放过了计江淮的乳尖,转去倒润滑油做扩张,透明微凉的粘稠润滑液从乌以沉的指尖溢出,他掰开计江淮的腿,准确地找到了计江淮股间的缝隙,穴口的肌肉紧紧地绞着乌以沉的指节,计江淮有些紧张,他伸长了手去捏着乌以沉的衣袖,眉眼之间有些恍惚。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乌以沉俯视着眼前这具向他敞开的身体,他应该已经很熟悉了,而今夜依旧有些新奇感,乌以沉的视线在计江淮的皮肤上流转,最后暂停于计江淮的左手,灯光在他左手的戒指上反着细长的光泽,乌以沉在镣铐上见过一模一样的光。乌以沉想到当年买下计江淮真是正确的选择,谁能想到计江淮会是现在唯一留在他身边的人,要是当年他犹豫了,那么他这7年的人生将会完全不一样。计江淮是他唯一的奴隶,也是他最可爱的亲人。养病的一个多月计江淮都躺在病床上,缺少了运动,他的屁股和大腿都养出了一层软软的脂肪,乌以沉迷恋地揉抓着那温热的肉感,忍不住抓得太用力,在计江淮的腿上留下了大片大片的红色指痕,乌以沉莫名想到了今晚的牛扒,他在想计江淮吃起来会是什么味道?乌以沉插进了第二根手指。顺着计江淮的大腿往下,乌以沉摸到了他右腿的残肢,乌以沉抬起他的膝弯,让他把腿搭在乌以沉的胸口上,计江淮右腿所剩的肢体并不多,大腿竖起时的高度刚好能够到乌以沉的脸庞,乌以沉侧头便能咬到他的残肢。计江淮不理解乌以沉这轻微的慕残癖好,他的残肢末端的感受神经已经很薄弱,就算被啃咬也感受甚微,可乌以沉就是喜欢在他本就可怜的断口上留下凌乱的牙印,用牙齿给他盖下标记的印章。第三根手指也插了进去。多年来的交合默契让乌以沉很快就摸到了计江淮的敏感点,计江淮被搅得意识有些不清醒,他喘着急促的呼吸,理智像漏电的高压电线,快感是电线上危险的火花,计江淮知道自己很久没做了,干柴碰到些许的星便会迫不及待地爆燃起来,身体坦诚地在渴求着更多的欢愉,计江淮用力抓过乌以沉的手臂,他扣着乌以沉的手背带领乌以沉抚摸他衣服下炙热的身体,计江淮的声音里带了一丝烦躁,他催促道:“直接进来。”乌以沉也忍不住了,他压下计江淮的双腿,将自己勃发的阴茎慢慢顶了进去,计江淮前一秒还急躁地迎合,下一秒便被爆发的快感吓得连忙后缩,乌以沉将重量压在他的敏感点上,快感像海绵里的水一样喷薄而出,计江淮眼前的视线在颤抖打转,纷乱的感受堆积在脑海中难以说出,他不知所措地喊着:“深……太深了……慢一点……”计江淮的腿根在颤抖,他下意识收夹着膝盖,又被乌以沉强硬地掰开了,乌以沉也被吸得难以自控,他愉悦地反问道:“你不是让我进来吗?怎么这就不行了?”计江淮爽得眼冒金星,他已经说不出话了,手心因为抓得太用力而出汗,他的嘴唇委屈地张开,说出来的却只有混乱的呻吟,乌以沉抽插拍打着他的屁股,计江淮被撞得惊慌失措,两人都没想到久违的做爱竟然这么爽。一阵巨大的快感翻涌袭来,计江淮控制不住先射了出来,他迷茫地看着自己胸口上的斑驳精液,阴茎前端在吐着浓稠的残液,发泄了一次后依然硬挺,似乎还能违背主人的意愿射出更多的东西来。夜晚漫长而温暖,陌生的房子逐渐被染上熟悉的颜色。 17 计江淮小心翼翼地翻着身,他迷迷糊糊之中还以为自己依旧睡在狭小的单人病床上,在伸手摸到广阔的床垫和丝滑的床套之后,计江淮才想起自己搬到了新家里。许久未做爱,计江淮的身体留下了激烈运动的后遗症,精神已经睡够了,但肢体依旧疲倦,腰胯处还残有被掐弄的感觉,口腔里还有被舔舐侵袭的窒息感,被窝里还有一股欢愉过后的气味,计江淮想着下次该垫个毛巾了。枕边人已早起离开,计江淮又赖床歇息了一会儿后才起身,他穿好衣服,戴好假肢,扶着墙壁缓缓站起,他离开房间寻找乌以沉,经过走廊时发现一间厕所亮着灯,计江淮一走近,里面就响起哗啦啦的水声,很快,乌以沉打开门从里面走出,他的脸上湿漉漉的,脸色有一抹不易察觉的苍白。计江淮奇怪道:“你起得好早。”乌以沉用纸巾擦了一下脸,他说:“有点肚子痛。”计江淮问:“因为昨晚的牛扒吗?我倒没感觉哪里不舒服……”乌以沉从计江淮身侧离开,他扯开了话题:“可能是我的问题。早餐吃清淡一点的吧。”新家的冰箱里早早就存了一些速冻食品,各种家电厨具都与旧家一致,使用起来是一如既往的顺手,趁着乌以沉在厨房煮早餐,计江淮在房子里四处走动,昨晚回来得太匆忙,他都没有好好看过这套房子。房子室内的面积很大,三房三卫,房间被改造成了一间主卧、一间书房和一间杂物房。室外的露台是长方形的,角落还摆了一张小餐桌,晚上可以在这里喝酒吹风,要是泡泡还在的话,它应该会很喜欢躺在这里晒太阳。楼层高,看的风景远,虽然是冬天了,但依旧很暖和,暖洋洋的太阳照亮了远方,一切都那么缓和惬意。计江淮靠在栏杆上吹风,忽然乌以沉叫了他一声,乌以沉的神情有些怪异,他指着客厅,说:“你来看看今天的新闻。”计江淮好奇地走过去看,发现电视里正在播放一则讣告,画面是一间医院的门口,旁白说着:“渡州市前任市委副书记翟成益因病医治无效,已于昨晚8时逝世,享年89岁……”计江淮看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这是翟高武的爷爷,翟爷爷的身体早就到了大限,还能撑到现在已经是奇迹,现在撞死翟高武的凶手得到了惩治,政治大清洗也有了成效,翟爷爷也没有强撑着的力气了吧。新闻还拍到了翟家人开车前往殡仪馆的画面,里面有翟高武的姐姐和哥哥、坐在婴儿车里的翟良景、还有一些翟家的律师和护工,他们全都穿着黑衣,神情严肃而疲倦,虽然做好了翟老爷随时仙逝的准备,但再一次面对死亡时,还是会不知所措。乌以沉面无表情地看完了新闻,翟爷爷对于他来说是比较疏远的亲戚,就算去世了也不至于给乌以沉带来太大的悲伤,只能说今年真是多灾多难的一年,无论对乌家还是对翟家都是一场天翻地覆的劫难,还有几个星期就要到新的一年了,但愿这会是最后一场告别。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计江淮忽然出声道:“这里面……没有stel。”乌以沉回想了一下,在刚才新闻拍到的翟家人画面中确实没有见到stel的身影,翟良景都到场了,作为妈妈的stel不太可能会随意缺席这样重大的葬礼。乌以沉说:“可能在另一辆车里吧,他们家那么多人,拍漏了几个也很正常。”虽然很疑惑,但乌以沉和计江淮也没有深究下去,他们已经离开了渡州,爷爷辈的恩怨随着双方的离世而终止,乌以沉的父母入狱,翟高武又去世了,现在他们跟翟家已经完全没有联系了。然而这一小小的端倪终于还是导向了意外,等他们知道stel的离世消息的时候已经是stel的头七了。某天翟姐姐给乌以沉发消息,问他知不知道stel的身份信息,乌以沉一开始不想细说stel的身世,他出于好奇询问了之后,才知道stel在一周前烧炭自杀了。stel是在翟爷爷的葬礼当天烧炭自杀的,那天翟家上下都在奔波忙碌,庄园的佣人们大部分都被调去布置主宅了,本来stel也要去参加翟爷爷的葬礼,但那天她说自己身体不适,便留在了自己的房间里休息。跟她一起待在房子里的还有一个保姆,stel跟保姆说花园的杂草太多了,把保姆支去花园除草之后,stel就回到房间把所有门窗缝隙都用胶带封上了,她在房间中燃烧了两盆烧烤木碳,然后服用了大量抗抑郁药和安眠药。等保姆闻到异味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stel反锁了房门,保姆用了菜刀和锤子也砸不开坚固的门锁,保姆紧急叫了开锁师傅,在等待开锁师傅的时间里她通知了主宅,主宅派人送来了锯树干的电锯,电锯在木门上锯开了一个大洞,呛鼻的烟雾从洞口里爆发出来,房间内部已经灰蒙蒙一片,保姆屏着呼吸将手从洞里伸进去打开了门锁,众人才得以进房抢救stel。尽管行动已经够迅速,但还是来晚了一步,stel歪斜着倒在床上,口吐白沫,她睁着空洞的双眼,瞳孔已经扩散。保姆首先通知了翟姐姐,翟姐姐火速从殡仪馆赶了回去,跟她同时到达的还有警察和医生,然而医生能做的只有宣告stel的死亡;警方勘察现场后,也只留下了自杀的定论。stel的卧室还保持着锯门而入的惨状,满地的木屑、垃圾桶里的空药瓶、地上的木炭碎屑,stel因药物中毒而陷入昏迷,两盆碳很快就将房间内的氧气燃烧殆尽,木炭不完全燃烧产生了大量一氧化碳,stel最后死于一氧化碳中毒。翟老爷的葬礼当天又死了孙媳妇,媒体知道了肯定会添油加醋乱写一通,翟家不想被旁人胡乱猜测,所以将stel的死暂时保密了,服侍stel的保姆被升职调去了主宅,还打发了一些封口费。stel的遗体被送去了一间偏僻的殡仪馆,翟姐姐原本想悄悄通知stel的家属,却发现不管怎么查都查不到stel的信息,翟姐姐只知道她的真名叫王良玉,她结婚用的身份证还是在五年前补办的,五年前她算是一个黑户,没有任何户口信息。一直找到了stel的头七也没有发现更多线索,实在不能再拖下去了,翟姐姐才想到去问乌以沉关于stel的身份信息。乌以沉确实对stel不太熟悉,虽然是挚友的妻子,但乌以沉并没有对别人的婚姻对象刨根问底的兴趣,他只知道stel和mia都曾经是冥塔的性奴,而翟高武是买下她们两个的主人,其他更多信息乌以沉就不清楚了。乌以沉在想要是翟高武还在就好了。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计江淮听到噩耗后呆愣着不知所措,计江淮与stel都曾经是性奴,计江淮对stel更能感同身受一些,他想过把stel当做同类朋友,但他不认同stel自愿臣服的选择,现在stel选择靠自杀去追随逝去的主人,计江淮感觉心情又震惊又复杂。面对stel的死,翟姐姐很自责,她早就知道stel因为翟高武意外去世而变得郁郁寡欢,stel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整日整夜都无法安睡,渐渐地有了抑郁倾向,家庭医生给stel开了抗抑郁药物和安眠药,吃了药后stel整日昏睡,但好歹心情没有那么沉重了。所以那天stel说身体不适,翟姐姐便以为是药物反应造成的疲惫,谁知道她是在策划着自己的死亡。翟姐姐只惋惜着夫妻两人深厚的感情,只有计江淮和乌以沉最清楚他们三个人密不可分的关系,翟高武的去世固然是stel万念俱灰的原因,但mia也是很重要的一部分,明明是三个人的爱情,最挚爱的两个人却离她而去了,她一个人活在这孤苦伶仃的世上,还要面对被赋予三人名字的孩子,越是照顾这个孩子,stel就越是感到被抛弃的痛苦,这么小的孩子还不足以成为她苟活于世的希望,唯有死亡是她的归属与前路。只是可怜了翟良景,还是这么小的孩子就失去了双亲,先是疼爱着他的父亲和小姨,现在又是他的母亲,翟良景刚记住了喊“爸爸妈妈”,就失去了能喊的对象。幸好翟家不是普通家庭,即使翟良景失去双亲也不至于生活落魄,反而还可能会因为遗孤身份而得到更多的疼爱,可再多物质的滋润也无法替代引导他成长的血亲,等翟良景长大了肯定会花费很大力气去追寻父母的过去吧。乌以沉和计江淮都没能帮上翟姐姐的忙,唯一可能存有资料的冥塔也早就被烧毁了。冥塔会用过量的药物和粗暴的催眠让性奴失忆,那些性奴本身就是失踪了也不会被家人惦记的人,冥塔再与公安串通,将他们的身份记录进行抹除,他们就会完全变成像牲畜一样死了卖了都不需要担心身份暴露的商品,stel和mia就是典例之一,计江淮离开冥塔后也花了很长时间才摆脱药物影响,从伤他最深的创伤开始一点点拾回记忆。计江淮的心中充满惋惜,他害怕说错话,斟酌了好久才说:“感觉他们走得很干净呢,一下子就离开了,连一句遗言都没来得及说。”就算来得及说也无法改变既定的命运,要是乌以沉能回到与翟高武永别的那个晚上,他也只会用力地向他们告别,他们两人的背影匆忙,却被时间定格成了永恒。最后翟姐姐也没能找到stel的身世信息,stel最终与翟高武合葬进了夫妻墓里,遗体告别会的那天翟姐姐也邀请了乌以沉,但乌以沉和计江淮没有去,那封告别会邀请信是翟家跟乌以沉最后的联系。天逐渐冷了,冬天的天空灰蒙蒙的,不见风,但寒气无孔不入。乌以沉和计江淮整日待在家里,新家没有中央暖气也没有地暖,只能靠数台暖气机不间断供暖,每日的电费高得吓人,但为了舒适也无可奈何。日子逐渐到了年末的最后一天,乌以沉打算隆重地度过今晚的跨年夜,经历了去年颠破流离的一年,乌以沉才懂得以前无所事事的和平生活是多么地珍贵,但愿未来不要再出现意外了。 18 跨年当晚乌以沉定了一家高级火锅馆,餐馆建在河边,餐桌与河水只隔着一面巨型落地玻璃,今晚是跨年夜,在接近零点时河对岸会有烟花演出,这间火锅店是最佳和最温暖的观赏点,因此这间火锅店变得非常抢手,乌以沉提前了一周才订到了位置。12月寒风凛冽,计江淮穿上一套新的冬服,浅棕色的大衣顺滑而厚实,白色的羊毛卫衣柔软而温暖,他把脸缩进围巾里,寒冷的风一吹,总让他的脸变得红扑扑的。今夜的火锅锅底是波士顿龙虾高汤,配菜是海鲜、和牛与鹅肝,餐后是餐馆自制的黑松露甜点,每一样都新鲜又美味至极。临近12点时,河岸附近已经有按捺不住的烟花在预热,巨大的爆炸声贯穿双耳,炫彩明亮的颜色照进视网膜,越是靠近烟花绽放之地,就越感觉被拉进一个纯粹的声光色世界里,全身心的注意力都在仰视那无法预测的色彩演出里,烦恼和困扰得以稍微被遗忘,超出大脑想象的盛宴勾引着人忍不住去想一些美好的事情。一瞬间计江淮在脑海里看到了地面,画面顶端还有一双精致的皮鞋,一声带有强烈玩味的呼叫代替烟花在他脑海中炸开。“小江。”计江淮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应激性看向周围,其他客人都在举着手机对烟花留影纪念,服务员也忍不住放下手中的工作微微抬头观赏,没有人在注视他,也没有人在叫他。一瞬间的回忆像墨水滴入了清水里,计江淮没法再完全忘记了,他忍不住去想自那以后左丘和乐乐怎么样了?车侑英又去哪里了?如果当年乐乐能生下腹中孩子的话,那么现在那个孩子也应该有六岁了,六岁是能够意识到自己家庭与别人不同的年纪了,左丘又会教给那个孩子什么样的认知……计江淮不安地喝了一口饮料,饮料中的气泡早已挥发殆尽,现在口中只剩下乏味的甜。计江淮抬眼看向了对面的乌以沉,乌以沉正在平静地望着对岸的烟花,乌以沉的余光注意到计江淮的视线,便迅速转了过来问道:“怎么了?”计江淮垂下眼睛,他想了想,说:“想起第一次跟你看烟花的时候了。”乌以沉回忆了一会儿,他说:“我记得那是春节的时候吧,我去上了厕所,回来一看你好像被吓哭了,拉着我非要走……”乌以沉想起了有趣的事情,他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说:“那还是我们的初夜呢,你跟我做的第一次。”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计江淮的脸上有些窘迫,他勉强笑了一下,说:“感觉挺不好意思的,那天我有点激动……”乌以沉往前靠近,他将手搭在计江淮的手背上,手指微微压住了计江淮的手腕,手心的热量笼罩着计江淮的手背,计江淮的手指下意识弹动了一下。乌以沉带着笑意跟他暗示:“今晚也可以。”计江淮下意识想找借口拒绝,但他看到了乌以沉伸过来的左手上面的戒指,反着烟花色彩的银面戒指像在提醒和警告他,计江淮脑中想到的借口千疮百孔,他最后都没有说出口。忽然外面剧烈炸起的烟花炮竹声打乱了思绪,计江淮和乌以沉都转头看向了窗外,原来刚才是零点倒数,而在他们谈话间零点已过,现在是新的一年了。比刚才更绚丽夸张的烟花占据了视线,计江淮假借拍照抽回了手,他隔着一面长方形的电子屏幕窥视外面的烟火,他随意拍了几张,又觉得没有意思,想把手机放下,但又不想回头继续面对乌以沉的调戏,他便假装没有看见乌以沉的视线,继续漫无目的地拍着失焦的照片。跨了年之后就是跟乌以沉认识的第八年,计江淮也没想到自己会跟同一个男人纠缠八年,这八年来发生的事情计江淮都记不太清楚了,就算记住了也没法报仇雪恨,他的胆小从一始终,即使复仇对象站在他面前,他也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手段才能公平地偿还自己以前的痛苦,他只会说算了、算了吧,他不想看到对方跟自己一样痛苦,可以的话他更想让自己不再痛苦。忽然地面一震,乌以沉猛地起身离开了座位,计江淮回过神来,他看乌以沉离开的背影有些急躁和趔趄,像是在冲去卫生间一样。计江淮感觉有些奇怪,按以往的经历来看乌以沉离开之前都会先跟他说一声,而现在的不告而别实在蹊跷,计江淮犹豫了一下,便也起身跟去了卫生间。餐厅的卫生间色调明亮干净,计江淮一进男卫生间就看到了乌以沉正双手撑着洗手台上艰难地喘息,计江淮一走近,那在洗手盆里流动的深红色便刺入了计江淮的眼底。喷溅的血液聚流在瓷白的洗手盆底,深红色染透了食物残渣,光鲜亮丽的食物变成了一堆搅烂的肉碎,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呕吐物味和血腥味,乌以沉喘息得很剧烈,他撑着洗手台的手臂在微微颤抖,透过镜子能看到乌以沉的表情也同样震惊,但乌以沉回头看到计江淮时,眼里还多了一层事情暴露的惊惧。乌以沉的嘴角还残留着血丝和食物残渣,他自觉失态,便用手背擦去嘴角的残污,另一只手则拧开水龙头将洗手盆里的血和呕吐物冲进下水道,透明的水流冲刷在乌以沉的手背上,带走了上面鲜红的残迹,乌以沉用手心盛着水流,慢慢泼洗着洗手盆边上的肉渣与血水。直到那血色渐消,计江淮才从惊愕中回过神来,他冲上前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吐血……”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乌以沉的病态呕血超出了计江淮的接受界限,乌以沉嘴角的残血意味着这是不可控的病理反应,他那回眸怒视也深深地在计江淮的精神里留下烙印,计江淮想知道乌以沉怎么了,但看到乌以沉惨白的脸色后又吓得不敢追问了。洗手盆里的血迹被慢慢冲洗干净,空气里异味也逐渐被排风扇和香薰排消散掉,乌以沉洗了一把脸,他抽来一张擦手巾将脸上的水滴擦去,这一动作让计江淮想起了之前也见过乌以沉这样匆忙地掩盖,原来早在搬家的时候乌以沉就已经有呕血症状了。计江淮再一次担忧地询问:“你生病了吗?”乌以沉把纸巾卷成一团丢进垃圾桶里,他吐了一口气,敷衍道:“不知道,之前也有过吐血,但是吐完之后就好很多了,应该没什么事……”计江淮皱着眉头,他追问道:“但是你现在又吐血了,你应该知道病情已经很严重了吧?你有去医院看过吗?”乌以沉依旧在回避计江淮的视线,他说:“没有,我感觉不是很严重,我没事的。”计江淮知道以乌以沉的性格,要是别人没有发现他生病,他就会一直隐瞒忽视自己的病情,说到底就是乌以沉不愿意暴露自己的弱点,不想在别人面前展现出虚弱的一面。计江淮对乌以沉这种好面子行为又气又笑,计江淮故意说:“你要是现在不去治,以后病得起不来床怎么办?到那时候你才想起去看医生吗?”乌以沉听罢稍微细想了一下,他的神情变得有些抗拒,计江淮知道他被说动了,便继续劝道:“可能只是胃溃疡呢?吃点药就好了,明天我陪你去医院吧,今晚就早点休息吧。”乌以沉的脸色有些不愿意,但也力不从心,刚才的猝然呕吐让他有些头晕目眩,脚步都有些发飘。外面的烟花还在热情地轰炸天际,别人的夜生活才刚开始,而他们不得不先回家休息了。新年伊始,烟花会一直持续到凌晨,轰隆的爆炸声吵得人无法入睡,乌以沉在床上歇了一会儿后恢复了一些体力,他不死心,缠着计江淮要做,计江淮一次次推开他,说:“你现在需要休息,你刚吐了晚饭又吐了血,身体已经消耗很大了,我也很累了,等你身体好了的时候我们再做,好吗?”计江淮感觉自己像在哄小孩,刚刚他还在想乌以沉死不承认生病的样子很幼稚,现在乌以沉仗着生病了要撒娇,这才是最幼稚的。计江淮背过身去不让乌以沉乱摸,乌以沉只能摸一些无关紧要的地方,他顺着计江淮的腰线摸到计江淮的断腿,那肢体截断面萎缩成了一段圆柱,短小失能的断肢无法着地行走,要是把计江淮从床上推下去,计江淮也只能笨拙地在地上爬。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乌以沉细声问计江淮:“你的腿还会痛吗?”计江淮直截了当道:“不痛,也没感觉。”乌以沉捏紧了计江淮的断肢,他在计江淮背后露出了一个安心的笑容,计江淮无法自立行走的残缺反而是乌以沉安心的源头,乌以沉撩起了计江淮右腿的裤管,手指从那空无一物的布料里伸进去,最后直接碰上了计江淮的大腿。计江淮生气地用手肘撞着乌以沉,他说:“你再不睡我就去沙发上睡了!”乌以沉不想计江淮离开,因为义肢还摆在床边,计江淮完全有能力离开。乌以沉的动作消停了一会儿,他把手规规矩矩地搭在计江淮的腰上,窗帘外的烟花声渐息,时间已经到了人困意最重的时候,乌以沉贴着计江淮的后背,他问:“要是我真的生病了,你会丢下我不管吗?”计江淮知道乌以沉是在试探,便如他所愿说了他想听的话:“不会。谁都有生病的时候。”乌以沉却还不满意,他又问:“要是我瘫痪了,起不来床,要靠你端茶喂饭呢?你还要为我擦身体换尿布?”计江淮稍微想了一下就从心底里无法接受,之前他腿伤住院的时候被护工扶着去上厕所,虽然护工已经对屁屎尿熟视无睹,但计江淮还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无法忍受自己要被照顾得毫无隐私,也不想毫无隐私地照顾别人。计江淮犹豫了一下,说:“你这么有钱,请个护工比我帮你要好很多吧。”乌以沉对这个回答不满意,他问:“那我瘫痪在床,你呢?你就趁机出去潇洒自在吗?”计江淮又犹豫了一下,他淡淡说道:“也不至于……”夜突然静了下来,窗外像被按了静音键,窗内也意义寂静。计江淮有些心虚,他有些内疚自己的停顿,他想要补充说些好话,但身后的人没有进一步追问也没有生气的嘟囔,计江淮睁着眼睛在黑暗中等了一会儿,可身后还是没有传来任何动静,计江淮小心翼翼地回头瞟了一眼,他在微光中发现乌以沉的眼睛闭上了,似乎是睡着了。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第二天一早,计江淮就拉着乌以沉去医院检查身体,乌以沉的状态比昨晚好多了,脸色正常,行动自然,因为要做胃镜,所以没有吃早饭就匆匆前往医院了,乌以沉对医院还是有些抵触,计江淮强硬把他塞进后排座位,然后脚一踩油门,一口气开到了遥远的市中心人民医院,没有给乌以沉任何半路回家的机会。新年时的医院与往日没什么不同,毕竟只是跨年,并不是真正的春节,而且每到节假日会更多地发生因吃喝玩乐造成的意外伤,所以医院候诊部依旧满满当当地坐满了人。乌以沉去做检查,计江淮想陪他一起去,却被乌以沉拒绝了,乌以沉说:“你在外面等就好了,我知道先去哪里做,都到这里了我不会跑掉的。”计江淮觉得也有道理,医院里人山人海,基本没有能站的位置,而且计江淮不想再待在医院里了,腿伤住院的那一个半月他已经待够了。计江淮在医院外找了个能晒到太阳的长椅坐下,一月的正午阳光充沛,清透的阳光照着蓝天,南方的天气变化崎岖,春季暴雨频繁,夏季酷暑难当,秋季又阴云绵绵,唯有冬天是南方能肆意享受阳光的季节,阳光与微风无私地抚着计江淮的身体,连手指尖都被照得暖洋洋的。两个小时后,乌以沉拿着检查报告走出了医院,乌以沉的表情轻松愉悦,他看到计江淮还嘻嘻笑着,计江淮的心情也被美好的阳光照得很明媚,为了陪乌以沉做检查,他也没吃早餐,计江淮的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他想着等会要去吃两大盘肠粉。计江淮问乌以沉:“结果出来了?情况怎么样?”乌以沉拿出一份新鲜出炉的体检报告给计江淮看,他说:“胃癌晚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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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江淮以为乌以沉在跟他开玩笑,又或者在体检报告上做了手脚,因为乌以沉的表情一点也不像得了重病的样子,反倒嬉皮笑脸的,还给计江淮复述医生看到他的检查报告后愁眉苦脸的样子。计江淮难以置信,他把体检报告带去明亮的地方仔细检查,患者姓名、年龄都确认是乌以沉,ct检查和胃镜报告中的肿瘤形状清晰可见,癌细胞已从乌以沉的胃部扩散至周边器官,这种程度已经不适合做切除手术,医生预估乌以沉的寿命只剩下不到一年。计江淮反复看着那几张检查报告,每一行字他都细细看过了,可越看越无法理解,为什么乌以沉之前一点生病的迹象都没有?现在一检查就已经发展成胃癌晚期了,就算乌以沉再能忍耐,计江淮也不可能完全没有察觉到乌以沉的异常。计江淮回头看着乌以沉,乌以沉依旧谈笑自若,计江淮看到他嘻嘻哈哈的样子就烦,计江淮把体检报告拍在他身上,严肃地问道:“这份报告是真的吗?”乌以沉指着胃镜报告上面的名字,说:“这上面写的是我的名字,照片也是我的,那就是真的了。”计江淮的眼皮在颤抖,他难以理解乌以沉的豁达,他忍不住大声道:“你为什么还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这是癌症晚期啊!医生说你只剩一年了,一年之后你就要病死了!你怎么还笑得出来的?!”计江淮的声音惊扰了周围的路人,路人好奇地侧目旁观他们的吵架,计江淮感觉到了热烈的视线,他皱着眉头将乌以沉拽回车上,封闭狭小的车厢里让计江淮的怒声更加响亮,计江淮再次质问乌以沉:“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自己得了重病?故意拖着不去治?”乌以沉沉默了一会儿,这短暂的沉默足以让计江淮察觉到端倪,乌以沉说:“我不知道会这么严重,我也才刚刚知道是胃癌晚期。”计江淮急躁地连问:“吐血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为什么瞒着不告诉我?要是我没有发现你是不是到死了也不跟我说?”乌以沉思考了一会儿,他慢条斯理道:“在你还在住院的时候吧,我吐在酒店的洗手台里,整个台面都是血,真是吓到我了,但是吐完之后又好很多了,我以为没什么事的。不跟你说是因为不想你担心,毕竟你那时候心情很不好,我不想让你难过。”乌以沉的解释让计江淮有些动摇,换作别人这么说计江淮会内疚,但对象是乌以沉,计江淮总感觉那句句担忧里有一阵怪异的违和感,计江淮没法完全相信乌以沉的鬼话。计江淮启动了车辆,乌以沉奇怪地问他:“去哪?”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计江淮直截了当道:“我不信这次结果,我们去另一家医院重做一次检查。”乌以沉做体检的医院是滢水市最好的公立医院,医护人员和器械配置都相当专业,检查结果出错的概率极低,但计江淮没法完全相信这次结果,毕竟他没有亲眼看到乌以沉进去做检查,也没有亲手拿到第一手的检查报告,况且再精密的仪器和再专业的人员也有出现误差的时候。计江淮带乌以沉去了另一间大型私立医院,这一次计江淮亲自给乌以沉挂号,亲自带乌以沉去检查室,乌以沉又做了一次全套胃部检查,第二次的检查更全面,结果也更详细,在等检查报告的时候两人在医院附近随便吃了点东西,还没吃完就接到了医生的电话,医生提前看到了乌以沉的胃镜报告,医生要乌以沉赶紧来找他商量详细的治疗方案,还说乌以沉的病情已经十分危险,一刻也不好多耽误。诊断室里干净而安静,蓝色的薄窗帘遮挡了一半的阳光,淡蓝色的光线让室内更加阴冷。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坐在办公椅上,他把乌以沉的ct照贴在观片灯上,椭圆的图像是乌以沉身体的横切面,医生紧盯着那黑白灰的轮廓,在漫长而严谨的判断后,医生回头看着乌以沉说:“从你的ct照、胃镜照和幽门螺旋杆菌阳性数值来看,你的胃部有很严重的癌变,已经到了晚期的地步,癌细胞已经扩散到你的小肠和淋巴结,想要根治基本上是不可能的,现在只能是尽量抑制癌细胞扩散,延长你的生存时间……”观片机放大了ct照的细节,计江淮看不懂图像,但依旧望得出神,乌以沉第二次做的ct照和胃镜照都与第一次大相径庭,胃镜拍摄病灶的角度都一模一样,诊断报告上依旧是冰冷直接的“胃癌晚期”,两所知名医院的高级医生都这么说,那么就不可能再错了。“到了这种程度已经不适合做姑息切除了,要切的话会将大部分的胃部和肠道都给切除了,这样反而是遭罪。我现在是建议你去做一个详细的检查,包括基因测试,这样就能知道你适合什么样的治疗方式……”医生的声音沉稳而严肃,计江淮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他神情恍惚,没有余力去思考现状,他全程都坐在一旁发呆,只有乌以沉在询问和决定。胃癌是一种悄无声息的绝症,在肿瘤初期不会有明显的症状,只会有偶尔的反胃和腹痛,这些症状表现得隐晦,容易与其他胃病混淆,乌以沉又不爱惜自己身体,有什么不适吃两片胃药和止痛药就不管了,直至胃壁黏膜破裂出血了,混着食物残渣和胃酸的血水溅满了洗手台面,乌以沉才发现自己身体早已被癌细胞侵蚀得千疮百孔。吐血只是胃癌症状显现的开始,之后将会越来越严重,体重下降直至瘦骨嶙峋,体弱乏力直至无法起身,免疫力下降被各种并发症折磨得生不如死,最后因为器官衰竭而死去,整个过程残忍而迅速,吃药和打针都只能将生命以痛苦的方式延长,很多病人因药物而延长了生命,又死于药物带来的身体代谢负担,癌症晚期就相当于在拿生命作豪赌,到底选择什么样的治疗方案比较好,到底要不要治疗才比较好。离开诊断室后,乌以沉去交钱预约进一步的检查,计江淮浑浑噩噩地跟在乌以沉后面,他在手机上搜索着别人的病情案例,有的比乌以沉的症状要轻,但突然恶化死去了;有的比乌以沉的症状要严重,但经过治疗之后活过了五年之限。计江淮感觉身心俱疲,他瘫坐在椅子上,不锈钢椅的冰寒透过布料侵袭着他的身体,今天跑了两家医院,做了两次检查,交了两次钱,最终得到了一样的结果。计江淮远远望着在缴费处排队的乌以沉,乌以沉的身影渐渐跟胃镜照片上的恶心肿瘤肉块重合在一起,从癌细胞失控到肿瘤晚期需要经历一两年的时间,那些肉块竟然在乌以沉身上寄生了两年,而乌以沉和计江淮都没有察觉到任何端倪。计江淮没有目睹过别人的病逝,他不知道一个活生生的人是如何被病情折磨直至失去生命的,他也没法想象乌以沉会变得虚弱、食不下咽、下不了床,最后瘦得皮包骨,憔悴而安静地死去。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之后呢?乌以沉死了,那他要何去何从?他不算是乌以沉的任何人,乌以沉没有法定配偶,没有子女,父母还在坐牢,那乌以沉的遗产可能会被分配给遥远的亲戚,最坏的可能性是计江淮要被赶走,连住的地方也没有。在计江淮做消极幻想的时候,乌以沉已经做完了基因检测,检查结果要过几天才能出,过几天还要再来一趟医院跟医生确定详细的治疗方案。回去的路上是乌以沉在开车,计江淮靠在车窗上不言不语,回到家之后,计江淮依旧瘫坐在沙发上不声不吭,乌以沉问计江淮晚饭想吃什么,计江淮没有任何回应,乌以沉凑上前抓乱了计江淮的头发,计江淮疲倦地甩开乌以沉的手,他扶着自己的额头,捂住了自己麻木的脸。乌以沉笑他:“生病的是我,怎么你变得这么难受了?”乌以沉轻浮的语气刺痛了计江淮,计江淮感觉很烦躁,他疲倦的声音从手心里挤出来:“你就没有一点害怕自己会死吗?”乌以沉想了一会儿,他回答道:“我不担心,反而有一种……轻松的感觉。”计江淮忍不了了,他明白自己的烦躁的原因了,他伸手拽着乌以沉的衣领将乌以沉狠狠摔在沙发上,乌以沉没有任何反抗,任由计江淮把重量压在他身上,甚至还在享受着计江淮的粗鲁和烦躁。计江淮双手掐住乌以沉的脖子,他歇斯底里喊着:“乌以沉!我真的受够你了!!你是不是想着自己死了也无所谓?!翟高武死了,你爸妈坐牢了,公司倒闭了,哪里都不顺利,所以你才这样无动于衷,那我呢?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我就什么都不知道地陪你等死吗?你口口声声说不想让我担心,其实你就是觉得好玩才不告诉我吧?你就是想让我一辈子都对你内疚吧?!”乌以沉微微睁大了眼睛,他惊奇地望着撑在他身上无比激动的计江淮,计江淮的眼眶逐渐红肿起来,他的神情怒不可遏,他的右眼却流出了眼泪,泪水滴答在乌以沉的脸上,乌以沉一时之间慌了神,他想伸手擦去计江淮的泪水,却感觉脖子突然一紧,计江淮突然面露凶光,他咬牙切齿道:“既然你不怕死,那你现在就去死吧……”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计江淮收紧了十指,双手拇指交叠捏住了乌以沉的喉结,乌以沉的食道和气管在计江淮的手心里发烫,怒气从计江淮的指尖迸发,化作闪电给乌以沉劈来阵阵窒息,乌以沉被掐红了脸,他仰着头,感觉眼球和舌头都被掐出来了,计江淮越是用力,乌以沉就越感觉自己脸上潮湿,他一瞬间想到哪有人一边掐人一边哭的,但很快乌以沉便没有精力走神了,计江淮的力气大得好像真的要掐死他,乌以沉的身体本能地抓住了计江淮的手臂,乌以沉能感觉到计江淮的身体在发抖,在视线模糊之际,乌以沉终于感同身受了计江淮的痛苦。计江淮松开了手,手里的人已经被掐得意识模糊,乌以沉侧着身大口喘息,许久之后才稍微恢复过来,乌以沉的脸被掐得通红,脖子上还浮着殷红的手指痕,他捂着自己的脖子艰难坐起,发现计江淮脸上的痛苦未减分毫,甚至还多了一丝自责。计江淮的怒斥还萦绕耳旁,乌以沉感觉自己确实有点自暴自弃,过去一年的生活太糟糕了,所以发生再糟糕的事情也能接受了。第一次从胃里吐出血和食物残渣时,乌以沉只感觉有点恶心,他抬头望着镜子里的自己,自己的脸色惨白,眼睛因生理呕吐而变得红肿,嘴角还溢着红黑色的血,鼻腔里尽是浓郁的血腥味,胃部好像被铁钩刺破了一样绞痛,他用水洗了脸、漱了口,而后靠着墙壁缓缓坐下。突发的异常呕血让他知道自己应该是得了很严重的病,可能再过不久就要死了,可能数年之后,也可能近在咫尺,在面对即将到来的死期时,乌以沉的第一个想法是庆幸,他浑浑噩噩地生活了几十年,无所事事,漫无目的,特别是一系列案件官司结束之后,他感觉自己像被赶去了一个虚无的世界,无聊乏味、无所适从,未来也不知道该用怎样的姿态活下去,现在头上悬着一个倒计时,他突然觉得生活的一切事情都有了去做的意义。在搬来新家的第一个早上,乌以沉就被剧烈的胃绞痛痛醒,身旁的计江淮还在熟睡,他屏住呼吸翻身爬下了床,扶着墙壁蹑手蹑脚地离开了卧室,他想去找点胃药吃,经过厕所时忽然感觉一阵强烈反胃感涌上来,他冲去厕所,刚张开马桶盖,胃部便将坏血从食道里挤出来,大量的血液从他喉咙深处喷溅出来,甚至冲进了鼻腔里,他稀里哗啦地呕着血,在喘息时坏血又被吸进了气管里,他剧烈地咳嗽着,咳嗽又将嘴里的残血溅得更远,墙壁和地面顿时鲜血淋漓,仿佛凶杀案现场一样可怕。乌以沉趴在马桶边短暂地昏迷了一会儿,等意识恢复的时候,他脸上的血痕已经有些结痂,乌以沉想着计江淮差不多该醒了,便赶紧起身去清理马桶周围的血迹,有些血迹凝固成块,他便用马桶刷去刷掉,好不容易才刷洗干净了,整个厕所也变得湿漉漉的。正巧计江淮起床出来了,乌以沉便也“恰好”从厕所里出来了。在跨年夜那天,乌以沉感觉到熟悉的反胃感时还是慌了神,他慌不择路跑去厕所吐血,没想到计江淮跟在他身后过来了,还发现了他吐血的事情,乌以沉第一反应是惊愕,之后是厌恶和回避,乌以沉也不太清楚自己当时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常的嫌恶感,直到现在被计江淮一语戳破,他才搞明白自己的真实想法。乌以沉想要给计江淮留下一辈子阴影,想看到计江淮在自己死后露出懊悔又内疚的表情,他知道计江淮的母亲突然去世对计江淮造成多大的影响,所以乌以沉卑劣地想着要是自己也悄无声息地死去了,那么肯定会被计江淮记住一辈子吧,一辈子都让计江淮活在患得患失的阴影里,即使以后计江淮移情别恋找到了新的归宿,也会因为害怕爱人突然离开而一次次想起乌以沉吧。所以当计江淮发现了乌以沉的病情后,乌以沉其实是愤怒的,因为要是计江淮提前知道了,那么他的病死就没有那么大的惊吓感了。乌以沉一直跟计江淮说着自己病情不严重,计江淮也稍微被他说动了,第一次检查的时候他让计江淮在医院外面等,为的就是不想让计江淮知道他具体的病情,乌以沉在排队等检查叫号的时候还有一丝泄气,要是检查出来的是徒有其表的胃病那就太无聊了。做胃镜的时候医生给他打了全麻,从意识昏迷到苏醒只过了十分钟,这十分钟内发生的事情他一概不知,等他恢复清醒后,医生严肃地把他叫去电脑前看胃镜拍出来的照片,屏幕上是一大片密密麻麻的肉瘤,他第一次从医生嘴里听到了“胃癌晚期”这个词。癌症对于他来说是多么地稀奇,就像美好世界里突然炸开的核弹,他没想到自己的病情已经到了这么严重的地步,在震惊之余还有一丝兴奋,原来得癌症是这种感觉。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乌以沉揉着自己被掐红的喉咙,他干咳了几声,声音还有些沙哑,他出声问道:“你在担心我吗?你在害怕我走了你不知道该怎么办,对吗?”计江淮用袖子抹干了眼泪,他大大方方承认道:“对!你死了我一分钱也得不到!我还要被赶出去,我这七年完全被你浪费了!”虽然这个回答并不是乌以沉想听到的,但计江淮肤浅又坦诚的心里话还是把乌以沉逗笑了,乌以沉咧出不怀好意的笑,他说:“没事呀,我死之前会立遗嘱把钱都送给你的,你带着这笔钱随时远走高飞都可以,只要清明节来给我烧点纸就好了。”乌以沉想伸手摸计江淮的脸,但被计江淮躲开了,乌以沉又恬不知耻地凑上前,他揽着计江淮的肩膀,强迫着将计江淮抱进怀里,乌以沉问他:“我都答应把钱全都交给你了,那你可以满足我的遗愿吗?”计江淮皱紧了眉头,他直觉不会是什么好事情,他有些不情愿道:“是什么?”乌以沉捏住了计江淮的屁股,他嬉皮笑脸道:“昨晚没做的事情。”计江淮听懂了,他猛地推开乌以沉,他怒声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着这种事情!”计江淮抡起拳头,但乌以沉的眼睛始终注视着他,那眼神根本不害怕即将砸下的疼痛,反倒在深深欣赏着计江淮的一举一动。计江淮没法挥出拳头,他松了手劲,表情也变得复杂,他小声呢喃道:“真的受不了你了……你赶紧去死好了……”嘴上说着冰冷的话,手却在解着衣服的扣子,计江淮脱掉了自己的衣服,客厅的暖气机刚开,还未将温度抬起来,计江淮打了个寒颤,有些后悔自己太纵容乌以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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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江淮脱掉了裤子,身上只挂着一件衬衫,胸口两边的乳钉在衬衫之下显得隐秘而诱人,他扶着沙发背跨坐在乌以沉腿上,两人的呼吸吹热了彼此的胸膛,乌以沉抓住了计江淮的手腕,他恶劣地撒娇道:“你摸摸我,刚才你掐我掐得我好痛啊,你用这双手摸摸我,我就原谅你。”乌以沉的脖子上还弥留着计江淮的手指印,计江淮的脸上闪过了一瞬间的愧疚,他听话地往手心里倒了一点润滑液,用手掌的软肉撸着乌以沉半勃的阴茎,有了润滑液的缓冲,手指的撸动更加顺畅,乌以沉的阴茎逐渐充血伸长,马眼口溢出了兴奋的前液。刚才吵了一架反而让情欲变得来势汹汹,计江淮让自己也加入十指的按摩里,两根滚烫的性器磨蹭着对方,计江淮的手心被磨得泛红,指间润滑液被搓得发黏,乌以沉把头枕在计江淮的肩窝上,炙热的呼吸吹得计江淮耳根发烫。乌以沉用手包住了计江淮的双手,他用力将计江淮的手圈成飞机杯,计江淮疼得皱起了眉头,乌以沉挺着腰,在计江淮的手心肉里不停顶弄,龟头蹭到了计江淮手上的戒指,那细小的戒指像催情的钢珠,乌以沉爽得有些情不自禁,他强硬地按着计江淮的手背,肆意地用勃发的阴茎去顶撞计江淮的手指骨节,龟头在手指间打了滑,从无名指与中指之间穿出,龟头流出的淫液浸湿了戒指,光洁的银色戒指被浸得恶浊,多余的残液滑过计江淮的手背,看着肮脏又淫乱。乌以沉顶开计江淮的脖子,鼻尖在计江淮的颈动脉旁磨蹭,他狡猾地舔着计江淮的喉结,有意无意露出坚硬的牙齿,像是野兽在威胁,计江淮屏气忍耐着戏弄,他感觉喉咙发干,身体紧张得有些僵硬,乌以沉的手摸进他衬衫里,按着他的腰与他紧紧相贴,计江淮贴在乌以沉的耳旁,他能听见彼此的心跳都在热烈地搏动着,如潮水般逐渐高昂的情欲带动每一寸皮肤都变得敏感,计江淮感觉大腿间在渗汗,男人的体温本就温暖,现在更如火炉般令人急躁。计江淮往手指上又倒了些润滑液,他背过手给自己做扩张,手指熟练地按摩着紧缩的穴口,计江淮一边调试,一边俯身跟乌以沉接吻,舌尖交缠让性爱得到预热,乌以沉揉着计江淮的屁股,股瓣的软肉充盈手心,大腿根处的脂肪更是柔软得能从指间坠出,计江淮的身体已没有二十出头时那么削瘦柔弱,调养数年,身上有了健康的脂肪储蓄,乌以沉喜欢掐着他股间和腰间的软肉,感觉像在掐着一团硅胶玩具。计江淮怕痒,总是会下意识抓住乌以沉的手,乱掐一通后他白暂的皮肤上会留下清晰可见的红指痕,指印发红变得敏感,再挑弄便会有刺痒酸痛,一阵刺痒袭上神经,计江淮忍不住叫出了声音,这声尖叫很快被乌以沉的舌头搅得凌乱,不知所措的喘息只能在彼此口腔里流转,计江淮像一只不怎么叫的猫,总让人忍不住去戏弄蹂躏他。计江淮被吻得有些窒息,他微微睁开了眼,却意外发现乌以沉的双眸在紧紧盯着他看,晶莹的深棕色眼眸在极近的距离看来像是一滩深不见底的潭水,水面清晰地倒映着计江淮羞愤的脸庞,不知从何时开始乌以沉会在接吻的时候睁开眼盯着他看,那双平静的眼睛将他丑陋的情迷意乱尽收眼底,似乎也在监视着他的情绪状态。计江淮感觉有些毛骨悚然,他仓促地躲开了视线,他害怕乌以沉的注视,那双眼睛总让他恍惚自己是舞台上的猎物。乌以沉看出了计江淮的躲闪,他眷恋地吻着计江淮的嘴角,乌以沉在他耳旁细语道:“我都要死了,你怎么还这么怕我?”可乌以沉看起来一点濒死的迹象都没有,脸色依旧红润,身体依旧强健,计江淮无法将乌以沉和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癌症病人联系在一起,计江淮甚至在想乌以沉的身体会不会异于常人,那些可怕的病症预警只是在吓唬计江淮的。计江淮的思绪陷入混乱,扩张的手指也陷入停顿,乌以沉嫌计江淮的动作太慢了,他托高计江淮的屁股,左手捏开计江淮的股瓣,右手从计江淮的两腿间伸进去,乌以沉的手指接替了计江淮的手指,他将三根手指粗鲁地插入那依旧紧缩的穴口,手指搅动得太粗暴,计江淮忍不住弓起了腰,他下意识夹着大腿,腿缝越收紧,乌以沉就插得越深,计江淮抓紧了沙发背,手背弓出了清晰的骨节,他艰难地呻吟着,嘴角在不受控制地溢着口水,忽然感觉胸口一热,乌以沉含住了计江淮的乳钉,舌头在灵活地挑弄着他那挺立的乳肉,乳尖被唇齿蹂躏的快感直击上脑,计江淮爽得有些神志不清,他咬着牙呻吟着,手指不知所措地抓着乌以沉的头发,计江淮感觉脑海里在放烟花,他恐惧又慌乱地想着等乌以沉死了他一定要把乳钉摘下来。扩张已做得差不多,乌以沉撸着自己的阴茎准备深入,计江淮拆开安全套给乌以沉戴上,以前计江淮会同意无套性爱,但现在乌以沉的免疫系统正在奋力抵抗着癌细胞,要是再以风险方式做爱,乌以沉得病的概率将会大大增加。乌以沉没把自己身体当一回事,但计江淮不想连这个也纵容他。刚开始含入还有些困难,计江淮往后仰着腰试着角度,因为右腿没有脚趾做支撑,他的身体只能歪向一边,这样难以发力,也显得笨拙。他很久没有做乘骑位,光是动腰便要费一番力气,乌以沉慵懒地靠在沙发上,他的视线如同一双隐形的手,从上至下缓慢抚摸着计江淮身体的每一处,欣赏着计江淮的笨拙和力不从心。计江淮被注视得身体发烫,他的前端在兴奋地跳动着,汁液从龟头缓缓溢出,乌以沉抓住了计江淮的阴茎,他故意迟慢地滑动手心,那怠惰的动作让计江淮心生烦躁,计江淮想要更舒服,就只能摇得更快一些。计江淮的手勾着乌以沉的肩膀,他仰着头望天,屁股里的硬棒顶到了熟悉的敏感点,计江淮的双眼爽得有些失神,后面和前端的双重刺激让他精神恍惚,他愚笨地追求着更激烈的快感,脸上逐渐有了迷离的痴态,乌以沉的视觉和触觉都被他调起了性快感,乌以沉托起计江淮的屁股在底下迅速抽插起来,计江淮被猝不及防的抽插操得有些崩溃,他忍不住激烈而高亢地呻吟起来,身体因为过度的快感而变得僵硬,混乱的喘息声交织在一起,乌以沉肆意地在计江淮的股肉上留下交驳的指痕印,安全套上的润滑液与肠液濡湿了股间,肉体撞击声“啪啪”作响,计江淮失神地揽着乌以沉的脖子,冲击性的快感让大脑无法思考,呻吟滞后地从他喉咙里发出,他的声音被撞得七零八落,前一句音声还未发出就被下一次快感顶上,计江淮眼前的视线变得混乱模糊,他没有精力去思考自己的仪态,他跟随内心诚挚地呢喃着自己的感受,他不停说着:“要射了……我不行了……我要射了!!“猛地一下他的大腿收紧了,腿根和小腹在剧烈地抖动,高潮像电流卷过全身,前端的精液喷溅在乌以沉的胸口上,内里的肠道在急剧收绞,乌以沉突然咬住了计江淮的肩膀,那力度仿佛要撕咬下计江淮的皮肉,计江淮疼出了眼泪,痛觉与快感接连破坏了他的神志,他惊慌失措地紧紧抱住了乌以沉的头,像在汹涌的大海里抱着唯一的救生圈。乌以沉射进了安全套里,他紧紧拥抱着怀里这具惊恐的躯体,许久之后他才松开了牙齿,牙齿深深陷进计江淮的肩膀肉里,离开时还有些粘连,乌以沉在计江淮的肩膀上留下了一个清晰而深度的齿印,计江淮的身体通红,而齿印更加血红,这是用牙齿盖下的烙印,象征着威胁和占有欲。计江淮的脸上已满是情不自禁的眼泪和唾液,他哽了一下,莫名庞大的悲伤从他双眼流出,他失声痛哭着,像个受尽委屈又悲痛欲绝的孩子,他气愤地垂着乌以沉后背,哭喊着:“好痛!好痛啊!”乌以沉有些愧疚地捧起计江淮的脸,他轻啄着计江淮的泪水以示安慰,却被计江淮用力推开拒绝了,计江淮哭肿了脸,他攥紧了拳头捶打着乌以沉胸口,他悲咽地质问道:“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咬我!你总是这样!你总是这样……”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乌以沉任由计江淮的拳头落下,乌以沉知道计江淮其实在质问他的罹患骤疾,为什么总是瞒着他直至不可挽回的时候再通知他?为什么总是这样自以为是地假装善良?为什么总是把他当玩具一样耍来耍去。计江淮哭得有些脱力,手也打得有些酸痛,他的情绪变得很低落,一刻也不想再看见乌以沉,他虚弱地从乌以沉身上下来,在穿义肢时双手都在发抖,他扶着墙起身,自己走向浴室洗澡。之后几天计江淮都在生闷气,他无视了乌以沉的请求,也不愿意跟乌以沉说话,更不让乌以沉抱着他入睡,乌以沉知道他的厌烦,便主动拿着枕头去客厅睡沙发,日子也还算平静。-------------------------------------在基因检测报告出来之前还暂时不需要去医院,乌以沉和计江淮的生活短暂地回到了从前,只是交谈的话语变少了,肢体接触也消失了,平时两个人在不同的房间里自娱自乐,只在吃饭时勉强共坐一桌。乌以沉一连好几天都做了煎炸炒,热辣辣的饭菜带着油光被呈上桌面,计江淮看着这健康人也经不得多吃的热辣菜式,他终于忍不住皱起眉头问乌以沉:“医生不是说了少吃煎炒的东西吗?”乌以沉不以为意,他辩解道:“淡口的菜我吃不下,反正现在也没有很严重,趁现在还能吃就多吃一点,能吃一顿是一顿,没准是最后一餐了。”只有濒死的人才能开死亡笑话,计江淮笑不出来,他隐隐感觉乌以沉是故意这样做来证明自己很健康,目前还没有加重胃部溃烂是最好的,就怕肆无忌惮的结果是一命呜呼。计江淮曾经花了一天时间仔细观察乌以沉的状态,乌以沉平时真的跟普通健康人没有什么区别,这跟计江淮印象里的癌症患者太不一样了,乌以沉照常吃着医生不建议他吃的食物,照常作息混乱,照常活蹦乱跳,仿佛那一堆寄生在他胃里的肿瘤只是可有可无的肉块。计江淮逐渐相信乌以沉可能是比较幸运的,虽然是癌症晚期,但是乌以沉的心态很好,病情也不明显,而且乌以沉有钱,可以随意享用低副作用的进口药物,可能乌以沉真的跟其他癌症晚期患者不一样,他会更轻松一些。或许就应该如乌以沉所说,顺其自然就好了。某天计江淮一个人在床上睡觉,自从吵架分床睡之后,计江淮的睡眠就变得浅薄,稍微一点动静就能让他从睡梦中醒来。在迷迷糊糊的浅睡中,计江淮听到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呕吐声,那声音持续了很久,计江淮恍惚着被惊醒了,他挣扎着坐了起来,窗外还未完全升起太阳,室内只有昏暗的光亮,计江淮摸到了床边的拐杖,他强硬让身体运动起来,又因为起身太快,眼前一片星光闪闪。计江淮循着那痛苦的呻吟走出房门,还未靠近客厅便闻到一股浓郁的呕吐物和血腥味,计江淮的大脑本能地刷新了身体的疲乏,计江淮完全清醒了过来,他赶紧冲进客厅一看,发现乌以沉正痛苦地跪趴在客厅的地上,他虚弱地垂着头,身下漫着一大片红黑色的血。“呜啊!”一声,乌以沉的嘴里又呕出了大量的坏血,他像坏掉的水管一样不停呕吐着,坏血带着恶臭在地上弥漫,弄脏了桌椅,浸透了乌以沉的衣物,血量之大让人忍不住怀疑他把全身的血都吐了出来。计江淮的眼睛瞪得很大,这是他第一次目睹乌以沉的吐血现场,巨量的血从乌以沉溃烂的胃部反呕出来,乌以沉吐空了昨晚的晚饭,但还未吐空胃袋里的残血,血液一瞬间便从他口腔和鼻腔同时喷涌而出,他连去厕所的余力都没有。计江淮吓得呆住了,他的手脚一软,猛地跌倒在地,计江淮惊恐得忘记了呼吸,豆大的汗水从他惨白的脸上滑落,整个人陷进了应激停滞当中,乌以沉从血水的倒映中发现了计江淮,乌以沉抬起头望向他,猩红的血从乌以沉的嘴角和鼻孔里源源不断涌出来,乌以沉咧开嘴朝他笑着,露出里面被血染成红色的牙齿,那一瞬间的惊骇足以比拟血腥恐怖片,计江淮猛吸了一口气,他尖叫着哭了出来。 21 乌以沉恢复意识的时候能感觉到周围的环境特别安静,他缓缓回想起那天晚上惊悚的吐血场面,他还是第一次吐得那么激烈,半夜睡觉的时候被逐渐明显的胃痛感折磨醒,仿佛是这几天不听医嘱随意饮食的恶果,他的身体早已不是年轻时那样可以随意他造孽了,现在稍微刺激一点的食物就会让他的胃产生剧烈的反应,就好像一片高效泡腾片掉进了碳酸水里,噼里啪啦的反应在他可怜的胃袋里发酵,最后迸裂而出的血水全从他嘴里喷出来了。他本来不想惊醒计江淮的,奈何呕吐的反应是无法控制,他忍不住发出了巨大的呕吐声,血水弄脏了他的沙发床,他从沙发上翻倒了下来,他的膝盖使不上力气,只能靠双手支撑着不让自己一头砸进自己的血水里,窗外的阳光还未完全亮起,他只能隐隐约约看到眼前的地板有流动的黑色液体,冲鼻的血腥味和呕吐物的苦酸味让他无法呼吸,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睡裤被血水濡湿,温暖的水液浸着他的膝盖,他恍惚自己像跪倒在水管坏掉的浴室里,而他的食道就是坏掉的水管。他的耳旁全是自己的呕吐声和剧烈的心跳声,全然听不见计江淮走出来的拐杖声,计江淮被他的样子吓坏了,乌以沉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能补救,嘴里的血倒灌进鼻腔里,呼吸也有点困难,乌以沉没有力气去做动作,他最后想到了朝计江淮笑一笑,没准笑容能让计江淮没那么担心,但不幸的是乌以沉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脸已然变成了恐怖杀人狂的样子,再笑起来只会更加惊悚。乌以沉吐完之后就失去了意识,不知道自那以后昏迷了多久,而现在他还能这么安详惬意地平躺在床上,恐怕不是在医院就是在太平间。回想完过去,乌以沉缓缓睁开眼睛,眼前的光太过明亮,他想伸手去挡,却感觉左右手都格外沉重,特别是左手的食指上还有被夹住的感觉,躯体和四肢的触感逐渐苏醒,乌以沉感觉自己的胸口上被贴了电极片,身上的衣服也好像换过了,乌以沉终于意识到自己是在医院里。乌以沉花了很长时间才勉强适应了眼前的光线,他皱着眉头观察周围的环境,一侧头就看见计江淮正靠坐在他床边休息,计江淮双眼紧闭,面色憔悴,似乎在小憩。冬天的空气太干燥了,而乌以沉也很久没有喝过水了,他喉咙里干得发痛,只能发出沙哑的声音,乌以沉小声叫着计江淮,而计江淮听到那难听的嘶哑声后便迅速睁开了眼睛,仿佛从未睡着过一样。计江淮的眼眸平淡而疲倦,丝毫没有看见乌以沉苏醒的惊或喜,仿佛早已经知道乌以沉将要醒来,并在此之前一直静静等候着。乌以沉艰难地说:“水……”计江淮拧开了床头柜上的矿泉水瓶,他没找到吸管,他便扶着乌以沉坐起来,乌以沉的手孱弱无力,计江淮便给他扶着水瓶喂他喝,乌以沉慢慢地喝了很多水,有了水液的滋润,喉咙没有那么干涩了,但脑袋依旧天旋地转,只是坐起身就反应如此之大,乌以沉也隐隐察觉到自己的身体已经非常虚弱了。计江淮拧好水瓶盖子,乌以沉见他不说话,便问他:“我睡了多久了?”计江淮依旧垂着眼眸,他的声音平淡得没有一丝起伏,他说:“一天一夜,你吐血已经是昨天的事情了。”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乌以沉微微有些惊讶,原来自己已经在医院昏睡了一整天,他完全没有察觉到时间的流逝,就连自己是怎么被运送到医院来的也不知道,而看右手手背上的针口,这应该是医生之前给他吊的输液,可能还输了血,在输血完之后还实时测心电和血氧,那看来当时自己的情况应该是很危急了。计江淮面无表情地说:“医生说你是失血休克,脉搏弱得测都测不到,医生给你输了三袋血你才稳定下来,医生说要是再耽搁一会儿你就救不回来了。”计江淮垂下了头,乌以沉昏睡了一天一夜,他就在旁边守了一天一夜,身体早已到了极限,眼睛更是累得发酸,可一闭上眼,他就能看到倒在血泊里朝他奸笑的乌以沉,乌以沉浑身是血,嘴角还挂着被血浸红的呕吐物残渣,乌以沉就像是刚吃完人肉的恶魔,肆意地在盛宴中对他嘲笑。计江淮被吓得动弹不得,他的大脑一片空白,身体感官被放大到了极致,即使乌以沉已倒下,计江淮的眼睛依旧紧紧盯着乌以沉的身体,生怕他再有任何动静。计江淮的身体就这么僵硬了很久,直到外面的晨光照进客厅,光线照亮了他的眼眸,驱散了那血腥现场的阴暗,计江淮才能缓缓清醒过来,恐惧告一段落,计江淮意识到自己该赶紧去打急救电话。计江淮忍不住去想要是那天晚上他睡得熟一些、再晚一些起床,那么他看到的将会是倒在死血里的乌以沉的尸体。乌以沉也没想到自己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经过一天一夜的休息,乌以沉的胃部已经没有特别明显的疼痛感,但依旧有隐隐的不适,那种感觉像胃部被真空绞缩了一样,虽然很令人在意,但也还能忍受,这种不适感会一直伴随他直到死亡或痊愈,他的身体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对饮食无忧无虑了。计江淮轻轻叹了一口气,他继续说:“家里的那滩血还没清理,现在已经干掉了,我不敢洗,可能要叫个清洁工过来弄。”乌以沉说:“那就叫吧,麻烦你了。”计江淮听到这柔软的话时明显愣了一下,乌以沉竟然还知道自己给别人添了麻烦,人病了真是会说出一些稀奇的话来。计江淮拿出一份检测报告,他递给乌以沉看,说:“你的基因检测报告已经出来了,没有靶向药可以吃,只能靠化疗和吃免疫药,但你现在的身体还很差,得养好身体后才能开始治疗。”乌以沉随意翻着自己的基因检测报告,他没怎么看懂报告上面的专业术语,但他知道免疫治疗和靶向治疗是目前治疗癌症效果最好也是最低副作用的治疗方式,但不是所有人都能用上靶向药,对抗不同的癌症需要的靶向药也各不相同,而目前市面上成熟的靶向药少之又少,做基因检测就是为了找出哪些药物能更有效对抗病人体内的癌细胞,而乌以沉体内的癌细胞恰好就没有适合的靶向药可以治。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以乌以沉的肿瘤扩散情况来看,使用化疗与免疫治疗相配合的疗法是最有效的,但乌以沉现在的身体状况太差了,无论哪种治疗方法都会增加乌以沉的身体负担,所以只能等乌以沉修养好身体、提高基础免疫力之后再接受治疗。但也可能从此身体情况一落千丈,再也达不到可以接受治疗的程度了。乌以沉放下检测报告,他自嘲式笑了笑,说:“没事呀,反正治不治都只剩那几年命了,拖着这样的身体苟延残喘,不如早点投胎个好人家。”每次乌以沉用那毫不在乎的语气说话时,计江淮都会感觉心里有堵塞的闷气,他不知道自己在痛苦些什么,他慢慢低下头,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背后一直支撑着他的脊椎骨在发紧,他感觉自己的怒气在手掌心里凝聚,他不明白乌以沉到底在笑什么,都这种时候了还在笑,仿佛得癌症的不是他一样。为什么乌以沉在面对重病时还要这么开朗,计江淮忍不住去想这是不是乌以沉的阴谋,乌以沉在笑计江淮对他的过分担忧,在笑会害怕他突然死去的计江淮。计江淮仿佛有些想明白了,而这个答案他也感同身受过。“求求你不要再折磨我了……”“求求你去治疗吧……再这样下去我会崩溃的……”乌以沉太清楚计江淮的敏感脆弱了,即使计江淮对乌以沉怀着恨意,计江淮也无法否认自己跟乌以沉的亲密关系,计江淮会情不自禁地去在乎乌以沉,而乌以沉故意在计江淮面前拖着不治疗,故意伤害自己,就是为了让计江淮的精神跟着他自残的刀片一同动摇,血液从乌以沉的喉咙里喷溅出来,却染红了计江淮的记忆,乌以沉一边嘲笑着他的恐惧,一边割开自己血淋淋的伤口给他看,计江淮的应激反应就是乌以沉最好的兴奋剂,在最后有限能自由活动的时间里给计江淮留下永久而牢固的阴影,这比弱不禁风的遗言遗照有用多了。计江淮自己也用过这样卑劣的手段,所以他太清楚了,他也知道在他人面前自残会产生怎样的优越感和控制感,这样羸弱的自己也能让别人惊慌失措,要是能稍微用此勒索到别人的愧疚和同情心就更好了。所以计江淮太懂乌以沉在他面前自残的目的了,乌以沉就是在威胁他,逼迫他用尽力气去记住乌以沉,刻着乌以沉名字的项圈会一直伴随他直到他们在阴间重聚。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计江淮在一瞬间想到:要是那天晚上他见死不救就好了。其实那天晚上计江淮在打完急救电话之后,计江淮也有一瞬间的后悔,但是救护车已经派出,他再取消会显得蹊跷,还会引起医生的注意,而且还不知道乌以沉的昏迷会不会自行苏醒,所以救护车还是顺利赶到把乌以沉抬上担架带走了。乌以沉被送去了急诊重症监护室,计江淮则去给乌以沉办理挂号手续,值班的护士对他态度很敷衍,计江淮又很疲倦,折腾了好久才交完救护车和救治的钱。明明有过残忍的想法,但面对躺在病床上的乌以沉又做不出来了,乌以沉的病情稳定下来后,医生便将他从监护室转进了病房,彼时天已经亮透了,医生也说计江淮可以回去休息了,但计江淮却不敢从乌以沉身旁离开,他害怕自己睡着了之后乌以沉又会发生什么事情,出于愧疚,出于担忧,也是出于恐惧,于是计江淮在乌以沉床边守了一天一夜。昨天晚上计江淮想回家洗澡睡个觉,但一打开家门就被扑鼻恶臭熏得头晕,原来那天晚上走得太匆忙,忘了关暖气机,流动的暖气将客厅里的血臭味和呕吐物味烘得满屋子都恶臭无比,地上的那一滩血已经凝固氧化,变成了黑色的硬块,呕吐物残渣也结了团,引得苍蝇在聚堆啃噬。医护人员来抬乌以沉的时候踩乱了血水,现在整个客厅都布满了凌乱又黏糊糊的脏脚印,计江淮每走一步都能听到拖鞋发出黏腻的异响。这片残局需要费很大力气才能清理完毕,而计江淮已经累得不行了,他没有办法就着这样的恶臭入眠,他只能带几件换洗的衣服去外面住了一晚酒店,然而陌生的环境和床垫让他辗转难眠,计江淮只浅浅地睡了两三个小时便又起身去医院守着乌以沉了。彼时乌以沉还在昏迷,医生给他吊了一瓶营养液,计江淮就坐在一旁数着吊瓶里的滴液数量。所以乌以沉苏醒后轻轻一叫他就听到了,因为计江淮根本没法休息,精神紧绷得像下一秒要崩断的弦。计江淮把自己的脸遮住了,他的声音依旧平淡,乌以沉不清楚计江淮是用怎样的表情和心情说出这样的话,是苦苦的哀求?还是不耐烦的命令?而计江淮不想对自己的话作太多解释,他现在只想一个人清净一下,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病房,让乌以沉自己一个人思考自生自灭的意义。在陌生的酒店里睡不着,计江淮最终还是回了家,昨晚他回来的时候打开了所有窗户通风透气,现在屋子里的恶臭味已经淡了许多,但经过客厅时还是会被那一大片污渍恶心到,计江淮花高价请了两个清洁工,清洁工见过不少肮脏的大场面,但还是被这如同凶杀案现场一样的血迹吓到了。在清洁工处理血迹的时候,计江淮先去睡觉了,他拉上窗帘,戴好眼罩,将自己埋进厚实的被窝里,熟悉的床垫和枕头让他稍微安心了一些,他逐渐陷入沉睡,然后又梦见了乌以沉那张恐怖的笑脸,乌以沉滴答着一身血水爬上了他的床,躺在他背后静静地笑着。 22 两周之后,乌以沉的身体好转,医生检查了之后决定开始让乌以沉接受癌症治疗,医生给乌以沉制定了四个疗程的治疗方案,每个疗程为四周时间,在第一周和第二周连续每天都打针用药,之后停止用药观察两周,再根据身体的恢复情况和癌细胞的变化调整下一个疗程的用药。乌以沉不用担心钱的问题,所以用的都是昂贵的进口药物,医生给他粗略算了一下,一个月的药费就高达十万,几千块钱的一盒药里只有十几颗药丸,按照重量来换算价格,一克药丸的价格能比拟上黄金。乌以沉的第一次化疗是在坐在输液厅里吊水,输液瓶上写着一串看不懂的化学名字,透明的药水顺着软管流进乌以沉的手背静脉里,刚输液不久,乌以沉就感觉头晕脑胀、心跳急促,只是静坐着就有些呼吸不畅。化疗的毒性副作用因人而异,而大部分人都会在第一次化疗后产生具大的药物副作用,心率急促、呕吐、腹泻、食欲不振、嗜睡、便秘、脱发等等,在两个疗程之后身体便会逐渐习惯化疗的影响,这些症状也就会减轻了。整个输液大厅宽敞明亮,数十排不锈钢长椅摆满了整个大厅,即使是工作日也人来人往,孩子的尖锐哭闹声贯穿双耳,中年人的通话声叽叽喳喳,老年人外放着视频一刻不停,这些嘈杂的声音混杂在一起令人特别地不舒服。乌以沉靠在椅背上,他感觉自己累极了,左手吊着针,右手却连举起手机的力气都没有,他侧头看向旁边空荡荡的座椅,心里落寞地想着计江淮怎么还不来啊。这两周乌以沉都在住院治疗,计江淮只偶尔带着饭来看他,自从乌以沉吐血送医抢救之后,计江淮就对他的态度变得冷淡了,虽然每天还是会按时送饭过来给他吃,但一直都没什么好话说,今天也是如此,医生说乌以沉打完化疗针之后就可以出院回家了,乌以沉给计江淮打了电话让计江淮来接他,但是到现在计江淮都还没来。在吊完点滴之后,计江淮才姗姗来迟,他还推来了一个电动轮椅,正是计江淮之前腿伤住院时坐过的。乌以沉打完针的手背还在泛红冒血,他有些生气道:“你太慢了!”计江淮解释道:“我听说打完针会头晕想吐,所以给你带了轮椅,你不用吗?”乌以沉试着站起来,确实还有些头晕,他乖乖坐在了电动轮椅上,任由计江淮把他推去了车上。家里客厅的血迹已经清洗完毕,清洁工还把沙发也擦了一遍,但乌以沉不可能还睡在沙发上,于是乌以沉又睡回了床上。两周未回家,家里多了一大堆营养补品,厨房里的不健康零食全都被没收了,就连乌以沉的咖啡机也被关进了储物间。计江淮不准他再随便吃东西,于是早早就学会了做病人餐,全都是些好消化又高营养的食材,厨房冰箱里塞满了高蛋白的肉食,橱柜里堆满了养生中药,还买好了破壁机以防万一乌以沉只能吃流食。但刚做完化疗的乌以沉根本没有胃口,他的胃部一直在痛,吃东西胃部会有抵抗感,不吃东西又会绞着痛,还容易低血糖,他吃了止吐药之后才能勉强喝下一碗肉粥。刚吃完晚饭不久,乌以沉就犯了困,以往这个时间他的夜生活才刚开始,而现在就已经困得不行了,乌以沉随意洗了个澡,一躺上床便睡着了。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睡得早,又起得很晚,乌以沉一口气睡到了第二天的下午,又在床上昏昏沉沉地躺了一个小时,最后肚子饿得不行了他才肯爬起来,一下床站起,他便感觉胃部在剧烈地干呕,胃袋绞缩着想要往外喷溅点东西,但内部早已消化得空空如也,乌以沉只能吐出黑色的胃酸,生理性眼泪从他眼眶里挤出来,他出了一身冷汗,四肢因为低血糖而发虚。乌以沉的胃袋变得矫情,这也不能吃,那也吃不了,吃多了会难受,吃少了又容易饿,乌以沉只能少食多餐,一顿只能吃六岁儿童般的饭量,但没过两小时就又饿了,计江淮只能提前煮很多容易消化的面食或粥食,煮好了就封上盖子存在冰箱里,等乌以沉什么时候突然饿了,便可以直接从冰箱里把食物拿去微波炉叮热了吃。化疗是一种利用化学药物来杀灭肿瘤细胞的治疗方法,化学药物会杀灭肿瘤细胞,也会误伤到正常的细胞,要是误伤到了口腔里的味觉细胞,便会使病人暂时丧失味觉能力,还会让病人对苦味的感知变得敏感,即使是喝水也会感觉嘴巴泛苦。乌以沉的口味几乎大变样,以前他爱吃的现在他看一眼就要反胃,以前他看不起的,现在又是为数不多能平稳吃进肚子里的。在接受化疗的几天之后他逐渐失去了味觉,吃什么东西都是没有味道的感觉太可怕了,无论是白糖还是盐块放进嘴里都像在吃着灰尘,他喝着计江淮给他熬的鸡汤,汤底里堆着西洋参片,而他只能喝到微微泛苦的白开水,他无论嗅闻还是进口尝都感知不到味道,只能靠大脑缓慢地回想食物大概的味道。乌以沉的身体肉眼可见地消瘦了下去,脸色也没有以前那么明朗了,他每日都变得很早睡,又很晚才能起来,一起来便会反呕个不停,干呕完了,勉强吃点东西,又要去医院打针吃药,如此反复一周后,乌以沉虚弱得连去医院也要坐着轮椅了。乌以沉就像一个漏电的机器人,电池永远无法充满,也很快就用完了电量,免疫细胞和肿瘤细胞在他的身体里打着架,双方都在大量地消耗着他为数不多的能量,他只剩下微乎其微的能量去维持日常机能的消耗,乌以沉变得很容易疲惫,他连在家里走动都觉得累,更难以出去外面了。于是计江淮变成了维系家庭的重要人物,一切采买都需要靠计江淮,计江淮买菜回来之后还要做饭和做家务,乌以沉有力气的时候也试过下厨房,但因为味觉紊乱,他做出来的饭菜味道总是过淡或过重,所以只能做一些简单的蒸煮,重要的菜式和熬汤还是得靠计江淮来做。好不容易熬过了第一疗程的打针期,可以暂时歇下来不用去医院了,乌以沉的身体也已经到了极限,因为每天都要打针,乌以沉的左手手臂和手背上布满了消不掉的针孔,洗完澡之后还会发痒,不明真相的旁人看到了还会有不好的揣测。医生建议乌以沉在手臂里埋一个输液港,乌以沉同意了,医生在他手臂上打了麻药,然后用手术刀割开开他的上臂皮肤,往他的皮下埋了一块输液港,再用镊子将输液港的软针与静脉血管连通,装配好输液港后就可以缝合手臂皮肤,从外部来看手臂上会突起一个硬块,以后扎针会直接扎进皮肤里的针座,再由针座将药水输送进静脉里,这样针口愈合得更快,血液感染的风险也会降低。天逐渐冷了,即使待在有暖气的家中,乌以沉也需要穿着毛衣毛裤,他的身体对温度变化很敏感,只是去阳台收个衣服就会喷嚏连连,晚上睡觉更是要踩着热水袋才能让脚尖暖和起来,同样发冷的还有他的头顶,化疗会损害毛囊细胞,乌以沉每次梳头都会梳掉一把头发,连洗头都不敢用力搓,逐渐地他的头发变得稀疏,寒风在他发间畅通无阻。某天乌以沉异常地起得很早,他摇醒了熟睡当中的计江淮,计江淮朦胧着眼睛坐起来,他看见乌以沉手里抓着一把黑色的东西,那是乌以沉掉下来的头发。计江淮回头一看,乌以沉的枕头上也落满了乌黑凌乱的碎发,就像是可怕的诅咒现场一样。虽然两人都早有变成秃头的心理准备,但真的看到乌以沉变成这样时,还是有些惊愕得不知所措。病症在乌以沉的身体里激斗,现在终于也外现到外表上了,乌以沉沉默地搓着手里的头发,计江淮的心情也陪着他一同变得沉重,两人靠坐在床上沉思了很久很久,最后计江淮将乌以沉手里的头发抓走丢进了垃圾桶里,计江淮跟他说:“我们去买顶帽子吧。”乌以沉很久没有出门是去医院以外的地方了,只是隔了几个星期便感觉恍如隔世,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要过年了,但市区里还是静悄悄的,天空依旧灰蒙蒙一片,冷风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乌以沉看了眼天气预报,今年的冬天还是与往年一样冷,而他却感觉格外地寒。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计江淮带他去商场里买帽子,乌以沉以前没有买过针织帽,他觉得那种帽子太傻气,现在他的头发稀薄得可怜,风一吹就能吹散一两根,他就像是蒲公英一样好笑。商场离家里不远,乌以沉和计江淮打算走着去,乌以沉身上穿了毛衣和大衣,脖子也围了围巾,手上还戴着手套,他感觉衣服压在他身上特别沉,他有些跟不上计江淮的脚步了,他把手向计江淮张开,他说:“我冷。”计江淮握住他的手将他的手揣进了大衣兜里,计江淮没有戴手套,但手心依旧炙热,比乌以沉戴着手套的手还要温暖。两个男人手牵着手还是会有些引人注目,有几个行人直勾勾地盯着他们看,表情像看到了脏东西一样嫌弃。商场里很温暖,乌以沉的手指也终于暖和起来了,除了买帽子之外,计江淮还想买一些日用品回去,他们推着购物车在商场里慢慢走,商场已经先一步摆上了过年的送礼礼盒,到处都喜气洋洋的,金灿灿的巧克力球堆得像山一样高,蓝色大圆罐曲奇摆满了整个台面,计江淮选了几盒巧克力和即食面包,还买了一些五颜六色的糖果,不知不觉间计江淮已经变得比乌以沉还要可靠了。在路过服装区的时候,计江淮给乌以沉选了一顶黑色的针织帽子,乌以沉戴上之后,他看着镜子里苍白憔悴的自己,脸色蜡黄、眼眶突出,看起来像歹徒一样,他说:“丑死了。”计江淮看了看乌以沉,又看了看镜子里的乌以沉,他说:“再买个口罩吧,全遮住就不觉得丑了。”冬天的口罩内里是带毛绒的,贴着皮肤很舒服,全遮住之后确实不觉得丑了,乌以沉全身上下只露出一双无神的眼睛。计江淮去排队结账,乌以沉则去找了个地方坐着等,商场对面的咖啡店洋溢着麦子和咖啡豆的香味,乌以沉想起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喝过咖啡了,便去偷偷买了一小杯热咖啡,热气腾腾的咖啡蒸汽扑在他脸上,他小口尝了一下,却感觉苦味冲脑,仿佛被灌了一鼻子极其健康的中药,他皱着眉头把咖啡咽了下去,苦味还在他五脏六腑里流窜回荡,他依稀记得这家咖啡店的咖啡并不难喝,是他的身体让他把咖啡变得苦涩难饮。咖啡对胃不好,计江淮不让乌以沉喝咖啡,所以在计江淮出来之前乌以沉就偷偷把咖啡倒掉了。计江淮双手提着几个大购物袋出来找乌以沉,乌以沉想帮计江淮提东西,计江淮犹豫了一下,给他提了最轻的零食袋子。回时的路与来时的路无异,乌以沉却感觉漫长了许多,手心被塑料袋子勒得发酸,他逐渐走在了计江淮的身后,计江淮双手提着大袋的重物依旧步伐轻松,乌以沉没法再用牵手牵制住计江淮,他感觉自己好像被丢下了。乌以沉忽然感觉自己很悲哀,之前他还想着可以用生病来博取计江淮的照顾和同情,可现在他变得体弱多病、狼狈不堪,就连跟上计江淮的步伐也变得艰难,比起治疗带来的各种身体副作用,心里的不安感更令他难以接受。回到家之后乌以沉累得直接瘫软在沙发上,他感觉浑身发软,额头还有些发冷,脑神经在隐隐作痛,乌以沉以为又是化疗的副作用,便早早地上床睡觉了。然而头痛症状愈演愈烈,乌以沉翻来覆去地怎么也睡不着,他摸摸自己的额头,发冷变成了发烫,他应该是发烧了。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以往发烧乌以沉会一个人硬捱,可这次发烧得很快也很厉害,连翻身都会引起脑神经剧烈疼痛,乌以沉艰难地摸到了床头柜上的手机,他给计江淮打了个电话把计江淮叫来了,计江淮一摸乌以沉的脑袋就明白了情况,床头灯一开,计江淮才发现乌以沉的脸都烧红了。乌以沉的身体冷得发抖,计江淮把暖气机温度调高,又给乌以沉添了一床厚被子,乌以沉整个人都蜷缩进被子里,然而依旧冷得瑟瑟发抖。计江淮去给乌以沉找止痛药和消炎药吃,还给乌以沉额头上贴了散热贴,乌以沉吃了药之后好受了一些,但仍然有些神志不清,乌以沉抓住了计江淮的手,他的声音里带着哀求:“你别走……”计江淮抓住了他孱弱的手,跟他说道:“你先休息吧,睡一觉就没事了。”现在还不是计江淮的睡觉时间,而且房间里的温度太高了,他会睡不着。乌以沉却不肯松手,他依旧用力地抓着计江淮的衣服,他躲在计江淮的身后避开床头灯的光,他有些委屈道:“你走得太快了,我跟不上你,你为什么不等我……”计江淮想了想,才想到原来乌以沉在说的是刚才回家的事情,其实计江淮也有察觉到乌以沉的步履蹒跚,但他很坏心眼地选择了视而不见。所以可能是乌以沉着急了,追得太快了,才受凉发烧的。计江淮有点心虚,他将右腿的裤子卷起来,将右腿的义肢拆下来了,义肢掉在地上“咚”地一声响,计江淮抓着乌以沉的手往自己右腿残肢上摸,计江淮哄着他:“你看,我没有腿了,我哪里也去不了。”乌以沉有些愣怔,他用手兜住了计江淮的残肢,那残缺的膝盖无法着地也保持不了平衡,是计江淮能永远留在他身边的标志。乌以沉有些安心了,他紧紧抓着计江淮的手,在药效的镇静作用下缓缓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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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暂的修养停药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又到了要天天去医院打针吃药的日子,乌以沉躺在床上一点也不想起来,他的身体好不容易才从副作用中缓和过来,积攒的精力也才勉强够出门,现在又要去医院接受化疗的摧残,他心里有一万个不情愿。这种感觉很像厌学,乌以沉想起了大学时天天早起上早八的日子,他也是这样躺在床上焦急地翻来覆去,既想找出身体不适的借口,又被焦虑折磨得浑身不自在。计江淮算着时间,他要在医生下班前把乌以沉带去医院打针,他强硬掀开了乌以沉的被子,将乌以沉横着抱了起来,乌以沉的体重下降了很多,抱起来也没有那么沉重了,计江淮将乌以沉抱去了浴室,将乌以沉放在马桶上,计江淮给乌以沉接了温水刷牙,还把挤好牙膏的牙刷塞进乌以沉手心里,计江淮跟他说:“早点打完针早点回来,再晚些就变冷了。”越是靠近春节,天气便越是冷飕飕的,南方的寒侵骨入肺,健康人都受不了,更何况是体虚的病人,乌以沉感觉自己生病的时机真不合适,他真希望自己能死在一个春暖花开的时候。乌以沉慢吞吞地洗漱好,又慢吞吞地穿上层层厚衣服,即使动作如此慵懒,但依旧免不了要中途停下来歇息,光是出门就已经耗费了不少体力,剩下的路乌以沉就干脆坐在轮椅上任由计江淮推着他走了。在去医院的路上乌以沉提前吃了止吐药,化疗会让他头晕想吐,之前打完化疗针后他就忍不住当场吐在了地上,从此他便把吃止吐药当作打针必备了。趁着乌以沉去打吊针,计江淮去药房帮乌以沉拿新的免疫药,临近春节,很多医护人员都请假回家过年了,医院的人手不足,开设的服务窗口变少,虽然病人的数量没有太大变化,但排队的病人都挤在一两个窗口里,队伍变得又长又慢。在去缴费的时候,周围的人太吵,计江淮没有听清楚收费站护士的问话,护士重复说了三遍计江淮才听明白,护士遮了一半的脸上明显露出了些许不满,计江淮听到她那不耐烦的语气一下子想起来了,他在送乌以沉来这间医院抢救的时候也是被这位护士嫌弃了。交完药费之后,计江淮拿到收据想看看这位护士是谁,却意外发现护士的名字很眼熟,护士叫黑晓蓝,计江淮总感觉这名字在很久之前就听过,是同班同学吗?不对,感觉关系应该更亲密一些……计江淮拿了药,回到了输液厅,乌以沉的样子昏昏沉沉的,还有些埋怨计江淮离开得太久了,乌以沉把头靠在计江淮的肩膀上,他嘟囔着问:“这么多人吗?”计江淮漫不经心道:“天冷了就多人生病了。”乌以沉把头凑过去看计江淮手里的收据单,上面的药品名和总价都与上一次没什么大差别,乌以沉问他:“你在看什么?”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计江淮指着收款员的名字,他说:“我总感觉这个名字有点眼熟,但是想不起来是谁了。”乌以沉蹭着计江淮的肩膀,他想了想,说:“我没见过,应该是你认识的人吧。”输液的时间无聊又沉闷,乌以沉一看手机就头晕,他无所事事,就算只是个不清不楚的名字,他也想借此多跟计江淮聊聊天。乌以沉问他:“你是以前的同学吗?”计江淮说:“不是,这个姓氏不多见,如果是同班同学我肯定会有印象。”乌以沉问他:“是亲戚朋友吗?”计江淮说:“不是,我完全不记得亲戚的名字。朋友……我也没几个朋友。”乌以沉顿了一下,问道:“是冥塔的人吗?”计江淮的心猛跳了一下,他勉强镇定下来,说道:“……不是。冥塔不会暴露名字的。”乌以沉又停顿了下来,这次的沉默让人惴惴不安。“是你失踪的时候认识的人吗?”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计江淮的心情变得很难受,这些年来两人都默契地闭口不谈计江淮的出逃失踪,计江淮有错在先,他恐惧着会被乌以沉兴师问罪,但乌以沉似乎对他的出逃过程并不好奇,也没有询问他在外面度过了怎样的生活,乌以沉就像是在等待在外玩够的狗回家一样,从容不迫又慢条斯理,算准了时机又将计江淮买了下来,而计江淮出逃的事情仿佛被刻意抹去了一般,计江淮也觉得这样的心照不宣才是最能将这段关系维持下去的方式。计江淮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乌以沉也没有强行要求他回答,乌以沉换了个问题:“这是你的前女友吧?”计江淮一愣,他记忆的断线终于连起来了,在遥远的稚嫩时光里计江淮曾经跟一个叫“小黑”的女生谈过一段短暂的恋爱,以现在的眼光来看,那不过是两个无聊寂寞的人在相互依靠而已。计江淮记得那是他的第一份工作,是在一间高中旁边的早餐店里卖包子,他记得炎炎夏日里热气腾腾的馒头蒸笼,和冬天里被冻得硬邦邦的预制八宝粥,几乎每个上学日店门口都挤满了来来往往买早餐的学生和家长,他们排着长队叫唤着要买什么馅的包子,每说一样,计江淮就要在心里计算着总数,还要找零钱数硬币。这样忙碌又繁琐的生活里,小黑就像是一个喘气口,计江淮只有在跟她在一起的时候才能感觉到自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但在一起的时光总是很短暂,某天开始计江淮就联系不上小黑了,发的信息过了很多天都没有收到回复,起初计江淮以为是小黑要高考了所以暂时不看手机了,但高考结束后过了很久也没有收到小黑的信息,再之后就是计江淮辞去了早餐店的工作,存有小黑联系方式的手机也被冥塔没收了。乌以沉看计江淮在沉思,便问他:“怎么,真是你前女友?”计江淮点了点头,他说:“好久之前的事情了,差不多有15年了吧,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她。”乌以沉问他:“那你要去找她相认重聚吗?你不用在意我的。”计江淮能听出乌以沉是真的不介意,反而有些看热闹的意思在里面。计江淮有些犹豫,事到如今对方可能都不记得这段酸涩往事了,过去不告而别的理由可能也不值一提,他又何必在这里自作多情,而且就算黑晓蓝想起来了也没有任何意义,他们已经不是能走在同一条路上的人了,没准黑晓蓝已经结婚生子,在这个岁数依旧单身才是稀奇的。计江淮摇摇头,说:“不用了,这都多少年过去了,没有必要让她记起我来,没准她当年不告而别可能只是懒得再应付我罢了,不管当年发生了什么,现在能看到她在安稳地生活就已经够了。”“嗯……”乌以沉的声音似乎有些不够尽兴,他问:“如果她当年继续跟你保持联系,你觉得会发生什么?”计江淮细细回忆了一会儿,虽然是15年前的事情了,但因为这场萍水相逢太过珍稀,有些事情还是能够依稀记起的。“我记得她好像很喜欢画画,还说以后想当漫画家,我就跟她说,我会弹钢琴,我可以在她画画的时候弹琴给她听……”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计江淮说不下去了,时过境迁,那不过是懵懂青年随口一说的愿景而已,黑晓蓝没有继续她喜欢的绘画,反而在做着与艺术并不沾边的护士工作,说明她一定是遭遇了巨大的挫折和摧残,15年过去了,黑晓蓝没有成为漫画家,计江淮也没有学会弹钢琴,他们都在对生活低头妥协。计江淮紧紧捏着收据单,方才还在为黑晓蓝不耐烦的态度感到不满,现在感同身受了之后,便觉得无所谓了。在谈话间乌以沉的点滴快吊完了,计江淮去叫护士来拔针,在拔针后不久,乌以沉就产生了剧烈的反胃感,幸好之前吃了止吐药,现在他还不至于当场吐出来。计江淮把呕吐袋撑开放在乌以沉的腿上,乌以沉望着呕吐袋许久也吐不出东西,他早有料到会有剧烈反应,所以只吃了很少的早餐,现在他除了想吐之外还有些低血糖,脸色青白,身体发抖,肚子还饿得咕咕叫,计江淮赶紧推着他去医院附近的早餐店给他弄些东西吃。现在不是吃早餐的时候,早餐店里只有老板一个人在,计江淮点了两盘肠粉和两杯豆浆,老板看了一眼计江淮和乌以沉,老板问计江淮:“这是你哥哥吗?”计江淮快速说道:“是我朋友。”计江淮和乌以沉约定好了在外面要相互称谓为朋友,毕竟世人对同性情侣的态度很微妙,就算以防万一也好,说是朋友也能减少一些不必要的歧视和麻烦。老板熟练地蒸着肠粉,很快,两份香喷喷的肠粉便递了上来,乌以沉的脸色依旧青白,他的手指发软握不动筷子,计江淮便帮乌以沉把肠粉拌上酱油,又切块递到他嘴边喂他吃,可能是动作有些亲密,老板的眼光一直在好奇地瞟过来,计江淮忍着心里的不适,强装着镇定继续给乌以沉喂食。许久的视线观察之后,老板突然出声问道:“我们之前是不是认识?你很像我的高中同学。”计江淮有些惊诧,他回头看向早餐店老板,老板的脸确实看起来有些熟悉,特别是眉眼部分,但距离他们的高中生活已经过去了十多年,人的样貌和体型都变化很大,计江淮惊讶于老板竟然能一眼就确定他们年少认识。计江淮老实道:“确实是有点眼熟,但我不记得了。”老板往前走了两步,他站在计江淮旁边,他的贴近让计江淮的身体下意识抖了一下,计江淮有些不自在的畏缩,他抬头看向老板,这种仰视角度猛地让他的脑海闪过了一瞬间的场景,就像黑夜里的一束月光瞬间照亮了周围的坟地,计江淮还无法理解那种本能的畏惧,他只感觉有一种熟悉又恶心的感觉闪过心头,计江淮被自己莫名其妙的应激反应吓了一跳,他的眼皮激烈地抖动着,膝盖好像感觉到了水泥地的硬寒。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老板俯视计江淮的眼神很奇怪,那眼眸里不只是遇见老同学的熟悉,还有一种微妙的、失而复得的珍视,这种感觉令计江淮浑身都很不舒服,计江淮想逃走,却感觉有镣铐将要锁紧他的脚踝。老板跟计江淮说:“我们见过的,可能当时你没看清我……”“你们认识吗?”乌以沉的声音打破了无声的试探,乌以沉看出了老板的不怀好意和计江淮的心惊胆颤,而且老板离计江淮太近了,就算之前认识也不至于贴得这么近吧。老板看出了计江淮的不安,他后退了几步,留给计江淮一些自我保护的空间,老板坐在了对面桌的椅子上,他转换上轻松愉快的表情,他说:“我们是高中同学呀,你不记得了?也是,已经过了这么久了,你不记得也很正常。”老板又看了一眼乌以沉,看出了乌以沉在硬撑着身体,老板体贴道:“你的身体很不舒服吧,吃不完的话我帮你们打包吧,钱就不用给了,就当老同学相识一场。”计江淮确实没法再在这里吃下去了,店里只有老板一个人,计江淮却感觉周围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看,他还没有回想起这个老板到底是哪个高中同学,但他的身体已经先一步确认了他们曾经肯定相识,不然计江淮的身体也不会听话地产生应激反应。计江淮不安就在于自己一无所知,他需要时间去回想这种朦朦胧胧又确实存在的东西到底是什么,而且不知道老板是顾忌乌以沉的存在才没有把话说完全,还是有些话对谁都不能直说,计江淮总感觉此地不宜久留。最后老板帮计江淮把肠粉打包了,计江淮小声道了谢,他推着乌以沉往店外走,老板突然在后面叫住了计江淮:“你还记得我叫什么吗?我是李匙,钥匙的匙,你要是饿了就再来啊!”李匙,李匙,这两个发音如一道惊雷炸响在黑夜的平野上,计江淮终于想起来了,在冥塔之中有一个调教师就叫李匙,但因为调教师都戴着口罩,性奴又大多跪着,所以计江淮才会在仰视李匙时产生对冥塔的阴影应激。自从半年前冥塔被一场大火烧毁之后,所有性奴和高层调教师全都消失不见,他们不知所踪,也没有留下任何存在过的痕迹,那么李匙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明目张胆地开了一家早餐店?李匙竟然还是计江淮的高中同学吗?计江淮感觉自己的脑袋乱得要烧起来了,他没注意到自己在冒着冷汗,脸色也变得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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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江淮对李匙的记忆已经所剩无几,他对冥塔李匙的记忆已经是8年前,对高中李匙的记忆更是长远到16年前,他只能先回想冥塔的事情,尽管那痛苦得难以言说。冥塔的性奴与调教师并不是互相绑定的,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更换一轮,这是为了防止性奴对调教师产生依赖,也是为了防止调教师对性奴产生怜悯心、帮助性奴逃跑。计江淮一开始跟的调教师非常地心狠手辣,计江淮每天都要挨打,对方会抓着他的项圈链子将他扯拽到跟前,疯狂地往他脸上扇巴掌,直到计江淮的脸蛋血红发肿,视线模糊,呼吸困难。吃也吃不饱,睡也睡不了,还要被打针灌药,计江淮很快就被折磨得精神崩溃,他的感官被拉到极致,整日心惊胆战地注意着调教师的细微动作,生怕自己回应慢了又没饭吃,这样的日子不知道过了多久,计江淮逐渐变得麻木,脑袋被药物摧残得混乱不清,无法思考现状,连刚刚在做什么都不记得,甚至连“我很痛苦”的想法也没有了。后来熬到了更换调教师,计江淮的第二个调教师就是李匙,计江淮记得李匙把他单独带到一个小房间里,计江淮以为自己又要被强奸了,他爬向墙角,将自己满是淤血的脸藏起来,但李匙却不是那个意思,李匙解开了他的项圈,还掏出了一块糕点给计江淮,李匙蹲在他面前,自我介绍道:“我是李匙。”计江淮不知道这个奇怪的男人想干什么,他的注意力全在李匙手里的食物,李匙把糕点塞进计江淮的手里,计江淮犹豫了一下,然后狼吞虎咽吃起来。李匙又问他:“还记得我吗?”计江淮的脑海里已没有残存多少作为“人”的意识,他吃完了糕点,依旧在战战兢兢着李匙的一举一动,李匙见他没有反应,脸上有些愧疚和失望,李匙后退了几步,给计江淮留出了安全距离,计江淮慢慢地回想着李匙刚才说的话,但脑子仍然无法理解。虽然李匙对计江淮示好过,但李匙终究是不平等的上级,李匙还是会命令他、惩罚他,但是奖罚分明,计江淮做得好,李匙会奖励他,还会给他吃饱饭,计江淮不记得李匙接管了他多久,只记得那是难得的不用忍耐饥饿入睡的日子,后来再轮换到别的调教师时,就再也没有那么安稳过了。再之后就遇到了左丘章一,左丘从众多低眉顺眼的性奴之中选中了计江淮,计江淮在左丘的手下又遭受了一连串生不如死的折磨,他再度精神崩溃,又被左丘送回了冥塔治疗。后来计江淮欠下了冥塔的天价违约金,他无处可去,只能在冥塔苟且偷生,饿了就偷偷去厨房的垃圾桶里翻点能吃的东西,困了就睡在厕所里。在走投无路之时,李匙出现了,李匙允许计江淮睡在他的员工房里,员工房只有一张床,计江淮不好意思睡在床上,他便用旧衣服在沙发上搭了一个窝,能睡在沙发上他就已经很满足了。在冥塔乞食的日子里,李匙的善良就像个奇迹,李匙会告诉计江淮有什么表演可以赚到打赏钱,什么时候负一层会办自助餐晚宴,计江淮可以偷偷去负一层吃别人吃剩的自助餐,也就是在某次鞭打表演中,计江淮被乌以沉锁定了,他们的故事从此开始了。没想到时过八年,计江淮和李匙会在一间平平无奇的早餐店里再次相遇,计江淮都不知道原来李匙还是高中同学,计江淮还在上高中的时候就没怎么记住同班同学的脸和名字,他不爱读书,经常迟到早退,又早早地辍学离开了,但要是硬把李匙往高中同学方面去想,计江淮又确实能回忆出在同班同学里有那么一个人是叫这个名字的,但除了名字之外,计江淮没有任何在高中时期跟李匙交流过的记忆,而李匙却一直都记得,甚至在冥塔里一眼就认出了计江淮。计江淮一想到冥塔时期的李匙就感觉很恶心,李匙一直都知道计江淮是高中同班同学,如果只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那么调教起来会更轻松一些,可这个性奴曾经跟自己同窗共读过,曾经那样叛逆不羁的同班同学现在成为了自己的阶下囚,任谁都会心情复杂。但李匙又是体贴的,李匙在发现计江淮忘记了过往时果断选择了隐瞒和守护,不让被囚于地底的奴隶回想起过去的自由也算是一种温柔。如果只是单纯的老同学相遇,那么还不至于让计江淮深思一晚上,最让计江淮不舒服的是李匙跟他重逢的目的,事到如今李匙还想从计江淮身上得到什么?是想用冥塔的事情来威胁计江淮吗?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叩叩叩”书房的门响了,乌以沉推门而进,他问计江淮:“很晚了,还不睡吗?”计江淮的思绪回到当下,才发现时间已经很晚了,自从回到家之后他就一直呆坐在书房里想事情,他这样思虑沉重,肯定引起乌以沉的怀疑了。计江淮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揉着酸累的眼睛,乌以沉隐隐猜到计江淮在苦恼些什么,他走到桌旁,乌以沉问:“今早那个早餐店老板,你真的认识他?”计江淮如实回答:“是。”计江淮并不打算跟乌以沉说冥塔的事情,要是真的要说,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计江淮只说:“是我的高中同学,我都不记得他了,没想到他还记得我,真是稀奇……”乌以沉带着酸气道:“他这么记得你,是不是暗恋你啊?你以前跟他玩得很好吗?”计江淮也感觉蹊跷,首先在高中时期他跟李匙是绝对没有密切交往的,那么很有可能是在冥塔的时候,作为调教师的李匙对身为性奴的计江淮滋生起了暧昧感情,但李匙对计江淮的接触和关照都很克制,总是一副寡淡又疏远的态度,即使是两人共睡员工间时也没有特别的交流。计江淮真的搞不懂李匙的想法。计江淮说:“我以前都没怎么跟他说过话,还是今天他说了,我才想起我们同班过……算了,不管他了,我是在想如果当年我继续把书读下去,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乌以沉忽然伸手点了一下计江淮右眼的泪痣,计江淮没有躲,乌以沉又多摸了几下,乌以沉没有回答计江淮的如果,只是说:“可能是这个痣很特殊吧,没什么人刚好在这个位置长泪痣,之前我们不是在他的店里吃过很多次吗?可能他已经观察你很久了。”计江淮轻声“嗯”了一句,他听出了乌以沉不想他再跟李匙接触的意思,但他还是想着应该再去找李匙问个明白,有太多事情他想要得到解答了。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第二天计江淮送乌以沉去打化疗针,计江淮假借肚子饿,又去了李匙的早餐店找李匙,计江淮选了一个客源稀少的时间,店里只有李匙一个人,李匙一见到他,脸上就挂起了微笑,李匙双手撑在收银台上,他问:“你来了,今天想吃什么?”计江淮的表情可没法像李匙那样轻松,计江淮说:“我有事想问你。”李匙却没有立刻回应他,反而在慢条斯理地欣赏他,计江淮很不喜欢这种掺杂特殊情感的视线,计江淮烦躁地催促道:“你要是不方便就算了!”计江淮转身想走,李匙赶紧叫住了他,李匙说:“坐下吧,我给你做点东西吃。”计江淮严肃道:“我不饿。”李匙却自顾自地开始给肠粉蒸笼烧水,他说:“可你的问题不像是一时半会就能问完的。”李匙再一次掌控了计江淮的节奏,计江淮心里很不甘心,但还是坐了下来,他坐在烹饪区对面,隔着一面玻璃观察着李匙的动作,上油、刷浆、放料、插笼蒸粉、刮粉分切,最后浇上酱料,一盘肠粉就做好了,李匙的手法熟练,肯定已经做了很久了。李匙将蒸好的肠粉放在计江淮面前,这肠粉蒸得喷香,还有一股奶香味,李匙又去冰柜拿了两瓶豆奶,一瓶给计江淮,一瓶自己喝。计江淮问他:“你在这里做多久了?”李匙吸了一口豆奶,他说:“快五年了。”这比计江淮想的要久多了,计江淮又问:“五年前你就离开冥塔了吗?可以随便离开?”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李匙往后靠在椅背上,他说:“当然不能随便离开,调教师和性奴一样,都是要签合同的,我是因为我爸去世了,我妈又生病了,这家店没人管,我才申请辞职的。“原来这家店是李匙的父亲开的,怪不得店面装修有些年头了。李匙继续说:“但辞职是需要签保密协议的,保证不把冥塔的事情说出去,冥塔每个月都会给我打一笔封口费,要是我散布了任何有关冥塔的消息,冥塔就会要我赔偿几千万的违约金。”其实冥塔每个月给的封口费都足够让李匙和生病的母亲过上充足的生活,但李匙不想放弃父亲的早餐店,而且不好跟母亲解释封口费的来源,所以才起早贪黑地照常营业早餐店。李匙突然往前凑近计江淮,他压低了声音说道:“我还算幸运的,有些调教师无法忍受冥塔的环境,想要退出,反而被拉去做性奴了。谁都知道自己是怎么对待性奴的,所以谁都不敢轻易退出,自从某个新领导就任之后,调教师的离职审核就变得越来越严苛了。”秘密说完了,李匙又吸了一口豆奶,他又靠回椅背上,说:“我还以为再也不会遇到你了,没想到我们还挺有缘分。”李匙又用那珍视的眼神望着计江淮,计江淮被看得很不舒服,他质问道:“你为什么要在别人面前提起高中的事情?明明我都不记得了,你还故意这样说,你到底有什么目的?”李匙却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他说:“那天那个男的是乌以沉吧,我记得他,他帮你还债,如果只是这样的话还算好人,但我当年看到了他跟左丘一起去了灯塔的第三层,你不就是在第三层被截肢的吗?”计江淮在听到“左丘章一”和“乌以沉”的时候脸部下意识抽动了一下,他知道乌以沉跟左丘有联系,但没有想到左丘会邀请乌以沉去只有黑卡才有权限进入的灯塔第三层。李匙注意到了计江淮脸上的诧异,他继续说:“我就是担心你被乌以沉欺骗了,所以才想要提醒你,但是我又不能让乌以沉发现我们在冥塔里见过,所以我才说我跟你是高中同学。事实上我们也确实是,对吧?”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最后一句询问似乎是李匙在请求计江淮去回忆高中往事,但计江淮确实不记得了,计江淮皱着眉头,反问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事?你想要我做什么?”李匙望着计江淮,那眼神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担忧,李匙苦口婆心道:“我没有想让你警惕我,我也不想利用你达到什么目的,我只是不想你一直被蒙在鼓里,如果你知道了乌以沉对你做过了什么,你还会这样留在他身边、喂他吃饭吗?”李匙的话像锥子一个个敲在计江淮的心上,一直以来计江淮都努力让自己不去细想,仿佛这样保持愚笨就能好受一些,但李匙一个旁人都比他清楚,他跟乌以沉的关系是不正常的,即使戴着情侣对戒、同床共枕、说再多缠绵情话也都是虚假的。李匙继续对他说着难听的真话:“左丘是截肢你右腿的主刀人,那他肯定是不想让你离开的,那左丘又为什么会允许乌以沉第二次买走你?那说明他们两个肯定是串通好的啊,没准左丘在三楼给你做手术的时候,乌以沉是完全知情的,甚至还可能是乌以沉要求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你把恨转移到左丘身上,让你以为跟着乌以沉才是最好的,让你心甘情愿地留在他身边罢了!”“别说了!!”计江淮忍不住大喊了一声,在发泄完之后,他自己都震惊于这被戳中痛点的下意识反应,计江淮自己也清楚,乌以沉出现在冥塔的时机确实很巧合,就像救世主降临一样,在他最可怜的时候向他伸出援手,其实稍微细想一下就能发现这其中的诡异之处,计江淮只是不愿意让自己变得又聪明又痛苦而已。计江淮的情绪一下子低落了下来,他扶着自己的额头,他问:“你现在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呢?想让我迷途知返,报复回去?反正现在冥塔和左丘都不在了,乌以沉又生病了,我就可以安全又顺利地远走高飞?”李匙没有快速而肯定地回答计江淮的迷茫,反而他沉默了下来,许久之后他唐突地说起了另一件事:“你知道左丘章一和那个双性人棍吗?”计江淮的眼睛瞬间亮起来,他不可思议地抬头望向李匙,李匙顺着他的急迫往下说:“左丘叫人不停地强奸人棍,直到那个人棍怀孕,但是他的身体不适合怀孕,在七个月的时候就要早产了,他还是在灯塔三楼的手术室里生的孩子,结果他产后大出血,左丘紧急调了一批性奴上去给他输血,还是我负责给他配血型的……但是最后他还是抢救无效死了,他生下来的孩子就被左丘带回俄罗斯了。”计江淮听得目瞪口呆,大脑因一下子接受太多信息而无法承受,他的身体忍不住开始颤抖,他混乱地左顾右盼,嘴里喃喃着不愿相信:“怎么会……”李匙的话语短暂地概括了乐乐的苦难与死亡,原来乐乐早在多年前就去世了,还死得那么荒唐。乐乐那畸形身体本来就不能够妊娠,干瘪的脂肪也仅能维续日常消耗,左丘强硬地往他身体里塞入一个贪得无厌的胎儿,这无疑是对乐乐的慢性谋杀,胎儿为了自身发育,会贪婪地从母体吸收一切营养,乐乐那虚弱的身体能供养胎儿至器官成熟已实属奇迹,为了不让乐乐被寄生而死,只能趁早进行剖腹产,然而剖腹手术也是在将乐乐推向死亡。计江淮能想象到乐乐怀孕的样子,瘦短的四肢只有肚子是突出来的,乐乐太瘦了,肚皮薄得能看见胎儿在里面踹动,他像个被寄生的母体器具一样被抬上手术台,手术刀割开他那被撑得鼓胀的子宫,将里面勉强成熟的胎儿取出,连早产儿都比他要有生命力,大家都在赞叹双性人能生出孩子,却没注意到乐乐止不住往下流的血,灯塔没有血液储存,想救乐乐只能临时拉性奴上来输血,然而乐乐最终还是死在了手术台上,流空了血的苍白躯体和生育完后像抹布一样的肚皮,沾满鲜血的纱布是他的裹尸布。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计江淮失魂落魄地垂下了头,他双手紧紧抓着自己的头发,憎恨的感情在他头颅里激烈地烧着,他五官狰狞,咬牙切齿地挤出:“真混蛋啊,他怎么能这样……他根本没把乐乐当人看,他怎么能这样……”在怒到极致时,计江淮会变得语无伦次,他恨自己不会更肮脏的粗口,没法痛痛快快地把左丘章一骂一顿。李匙知道计江淮很难受,但他还是继续说:“能跟这样的畜生混在一起,你觉得乌以沉能好到哪里去?他之前对你的好只是觉得你好玩,他现在对你好只是想你照顾他,他都病成这样了,你还在害怕些什么呀!”李匙的话语狠狠击中了计江淮茫然的心,计江淮不知所措地望向了李匙,脑海中逐渐有了高中时期李匙的样子,计江淮隐约想起来了,高中时李匙的座位跟计江淮的座位靠得很近,虽然计江淮没怎么跟李匙说过话,但计江淮偶尔能感受到李匙向他投射而来的视线,但那时候计江淮被孤立得很严重,一心只以为那是带着恶意的打量。计江淮试探性地问李匙:“你在担心我吗?”李匙也不遮掩,他坦坦荡荡地就说出来了,不再有高中时的青涩和胆小,他说:“我确实是很担心你,从很久之前就在担心了。”计江淮越听这话就越觉得暧昧,他抬起眼直视李匙的眼睛,他问:“你是不是对我有别的意思?”李匙选择用目光代替回答,李匙的双眼热烈而真挚,与16年前的目光一模一样。计江淮问他:“从高中开始?”李匙重复着他的话,语气变得坚定:“从高中开始。” 25 如果计江淮和李匙再年轻几年,那么这场真挚的告白可能会让两人迸发出新的可能,可如今他们已经有各自成型的人生道路,两条截然不同的路是不可能融合的,只能在机缘巧合下稍微汇合、同行,而后又会一往直前向应有的终点而去。计江淮静静地与李匙对视,李匙也勇敢而坦然地望向他,两人的样貌和性格都与学生时期变化颇大,时过境迁,物是人非,那心底里藏着的真情却永恒不变。很快计江淮忍不住先笑了起来,李匙也露出了羞涩的笑容,他们都明白这场真心吐露得太晚了,说出来也只是在给遗憾的青春画一个完结的句号。李匙舒了一口气,仿佛在欣慰自己终于能勇敢说出一直想要告诉计江淮的话,他没有对计江淮的反应作任何期待,他只是单纯地想说出来,让计江淮知道有人在十年如一日地暗恋他,李匙只不过是在满足他自己的个人愿望而已。时间太久远了,李匙只记得自己是因为计江淮的脸蛋才对他产生好奇心的,计江淮长得不差,性格也不算很坏,只是那时候的学校氛围太极端了,一间唯成绩定论的重点学校是不会允许计江淮这样的差生出类拔萃的,计江淮的成绩不好,迟到早退,旷课辍学,光是其中一样就是那群书呆子们无法想象的叛逆,又加上老师的奚落、家长的嫌恶,学生们又是容易被撺掇的,他们抱团唾弃着计江淮,将计江淮当做学业重压下的发泄物,仿佛憎恨和瞧不起他就能让自己挤出努力学习的动力。可李匙很佩服计江淮,觉得他很潇洒自由,那时候他们早上六点就要起床背书,而计江淮会一直睡到中午十二点才来学校,上没几节课又趴桌子睡觉,他的桌子上没放什么书,桌面宽阔又干净。晚自习大家都在争分夺秒埋头写作业的时候,计江淮会悄悄从教室后门溜出去,巡班的老师知道他是有名的差生,便对他见怪不怪,他会背对着寂静而明亮的教室,一个人仰望着教学楼间的夜空,他那样特别,又那样孤独。李匙觉得计江淮很帅,同时又被计江淮身上的落寞和脆弱所吸引,李匙对他的好奇心逐渐深化为爱慕,到最后李匙不敢直视他,一跟他对视便会面红耳赤,于是只敢躲在一旁偷偷看。李匙知道自己是天生的同性恋,可那个时候同性恋比考不上大学还要糟糕,李匙不敢暴露丝毫,他明明有机会跟计江淮交好,可他的胆怯让时光对他失望,不久之后计江淮便辍学离开了,李匙再也没有机会了。之后李匙顺利考上大学,在大学里他放开了自我,他通过网络交往了几任同性恋人,还接了sm兼职赚钱,他的调教技术日渐熟练,他便把过程拍成视频发在网上,渐渐地他积攒了名声和粉丝,开始有人邀请李匙去参加小众圈子演出,又后来他被大老板相中,在大学毕业后他便被引荐进入了冥塔,他没想到能在冥塔与计江淮重逢,但他高兴没多久就发现计江淮完全不记得他了,计江淮被摧残得不成人形,仿佛李匙再多说一句就能让他支离破碎。话说到这里的时候,桌上的肠粉没有那么烫了,计江淮拆了一次性筷子开始吃起来,这肠粉嫩滑鲜美,鸡蛋、碎肉、生菜与通白的肠粉融为一体,粉片轻薄柔韧,一咬即碎,每一口都富含食材的鲜甜,秘制的酱料又提升了整体的香味,计江淮大口大口吃了很多,感觉比之前吃过的所有肠粉都要美味。计江淮快速吃光了整盘肠粉,他最后吸了一口豆奶,奶足饭饱。计江淮想起还有一些事情想问李匙,他说:“你知道冥塔被烧毁的事情吗?“李匙警惕地望了一眼店外,他又凑近计江淮,压低声音道:“我试过给之前的同事发信息,但他们全都好像失踪了一样,没有一个人回我。”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李匙告诉计江淮,冥塔里的工作人员是不允许随身携带私人手机的,他们的手机都会被上级收走统一管理,外人给机主发的消息会先被上级审核,在审核通过了之后才会将信息转告给机主本人,机主回复的内容也需要通过审核才能发出,从审核告知到机主回复有数天的时间差,李匙在冥塔火灾发生后不久就给信任的前同事发了信息,信息的内容藏了暗号,表面上看只是平平无奇的慰问,应该能骗过上级审核的眼睛,但一直到现在大半年过去了也没有收到任何回信,要么是上级审核没有通过,要么就是所有手机都在火灾里被烧毁了。没能了解到冥塔烧毁的细节让计江淮有些失望,但能知道这些信息就已经很有收获了,他看了一眼时间,想起乌以沉还在医院里吊水,说实话他有些不想回去,但就此销声匿迹又太便宜乌以沉了。计江淮起身跟李匙说:“乌以沉还在医院里打针,我是说肚子饿才跑出来见你的,我得赶紧回去了。肠粉和豆奶一共多少钱?”李匙摆摆手说:“不用给了!这是免费请你吃的,你要是喜欢吃你就多来,下次也请你。”李匙的笑容是真的很开心,计江淮有些不好意思道:“那真是谢谢你了。”计江淮前脚刚走,李匙就在后面跟计江淮说:“你要是没地方去了,可以来我这里,我这里随时都欢迎你!“计江淮回首跟李匙道了别,计江淮是相信李匙的真心的,但是多年的谨慎让他还是保留了一丝疑心,万一李匙的话里有夸大的成分呢?计江淮谁也不想完全相信,他需要从乌以沉口里确认真相。回到医院的输液厅,计江淮一进门就闻到了一股熟悉的血腥味与呕吐物味,在人群中还有两名保洁员在用消毒水拖地,计江淮走近一看,却发现乌以沉不见踪影,而乌以沉坐的位置多出了几十个沾满黑血的纸巾,计江淮赶紧去问清洁员发生了什么事,清洁员皱着眉头说:“刚刚有个男的在这里吐血,被医生拉去抢救了,那血吐得满地都是,真吓人……”计江淮赶紧冲去了急诊室,他在急诊室的床上找到了奄奄一息的乌以沉,乌以沉的脸色苍白,嘴角还有未擦干净的血痕,他的衣领被血染得通红,身上散发着浓郁的血味,计江淮问他:”这是怎么了?怎么又吐血了?“一旁的医生告诉计江淮:“你朋友刚才吐血了,吐得很严重,情况不容乐观,你现在赶紧带你朋友去做个检查,我估计……“医生没有把剩下的话说完,凭借多年的胃病诊治经验,医生已经在心中对乌以沉的病情有了大概的结论,但他不能在病人面前把话说死,他便换了个后续:“……你赶紧去吧,不能再多耽误了。”自从开始治疗,乌以沉每天按时吃药,按时休息,按理来说病情应该有所好转的,但现在病情反倒加重得更加严峻,那不是代表药没用,而是说明乌以沉已经到了吃药也不能变好的程度了,一具破破烂烂的身体,本来维续日常的喘息就已经耗尽全力,现在还要挤出更多能量去代谢药物,药物无法发挥出应有的效果,只能沦落为加重代谢的累赘。计江淮带乌以沉又做了一次胃部检查,检查结果显示乌以沉的病情变化得很快,一个月前他的病情还可以制定治疗方案,可现在他的胃壁已经溃烂得回天乏术。天寒体弱,化疗和药物副作用又加重了乌以沉的身体负担,乌以沉现在已经很难再从治疗中获益,医生建议乌以沉先暂停治疗,把重点放在提高身体素质上,不然照这样下去,乌以沉的免疫力会逐渐衰弱,在正常人眼里不值一提的小感冒放在乌以沉身上都可能扩散成极为危险的重病。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连串的检查让计江淮无法停歇,从医院回去的路上乌以沉更是累得直接昏睡了过去,计江淮没法在这种时候质问乌以沉过去的真相,这可真是太不巧了,计江淮只能先把往事放在一边,强迫着自己先将乌以沉安稳地送回家。送乌以沉去床上休息之后,计江淮取出了杂物房里的行李箱,他慢慢收拾着能带走的行李,他以为自己在乌以沉身边待了这么多年,行李肯定会很多,但收拾到最后才发现很多东西都是乌以沉送给他的,真正属于计江淮的东西少之又少。最后他收拾了一些洗漱用品,放了几件衣服,还将泡泡的骨灰罐用厚衣服裹好放在了行李箱的最中间。夜色渐浓,计江淮在房子里来来回回地走,确认着还有什么他想带走的东西,最后他合上了行李箱,将行李箱放在了鞋柜旁。第二天清晨,乌以沉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他没有摸到枕边人的温度,昨晚也好像没有感觉到计江淮上床的动静,乌以沉有些慌张,他艰难地从床上坐起来,刚一起身,他便感觉天旋地转,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悸痛,他扶着墙壁走到客厅,看见计江淮正坐在沙发上发呆。乌以沉松了一口气,他慢慢坐在江淮旁边,计江淮侧望着阳台外面晴朗的天,不知道已经坐了多久了。乌以沉问他:“你昨晚没有上床睡吗?”计江淮没有回头,他说:“医生说你的命不剩半年了,趁早处理后事比较好。“虽然乌以沉早已对自己的命数不抱希望,但在直白地听到治疗失败的结语后,他还是有些愕然,他慢慢摘下了自己的帽子,他的头发已所剩无几,摸上去的手感就如同光头,他失去了头发,还吐了无数次,整日整夜因为疼痛而无法安宁,最后只落得节哀顺变的结果,乌以沉有些迷茫自己忍受痛苦是为了什么。乌以沉虚弱地靠在沙发上,他失望地叹了一口气,泄气道:“就这样吧,我的命就到这里了,可能这就是我的报应吧。”计江淮没有回应他,乌以沉继续说:“以前翟高武还在的时候,我就跟他约定过,要是哪天我们得了重病,治病会遭罪,活着也遭罪的时候,我们就痛痛快快地走。一方死了,另一方要尽力地帮对方照顾好重要的东西,那时候我还没遇见你,翟高武也还没有结婚,翟高武最看重的是他那恶心人的收藏品,我最看重的是我那小别墅。可现在翟高武死透了,他那房子被家里人收走了,那堆见不得人的藏品也都被清理了;而我的小别墅被烧毁了,什么都没剩下。”乌以沉转头看向计江淮,计江淮依旧在望着阳台外面的天,乌以沉跟他说:“要是我死了,我就把所有东西都留给你,你带着那些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每年能给我留一炷香就够了。”乌以沉变了,之前他拼了命想要在计江淮的记忆里活下来,可现在他知道自己大限将至,连站立走路都气喘吁吁的时候,乌以沉感受到了深深的无助感,他知道不管他怎么做都没法强行留住计江淮,他做不了强硬的动作,说不出严厉的话,他有些后悔了,要是当初对计江淮好一些,是不是就能被计江淮记得久一点?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乌以沉用力挪动身体靠近计江淮,他的手臂肌肉变得孱弱,连半米不到的挪动都让他大汗淋漓,他伸出手,想要触碰计江淮的衣袖,他说:“我会把所有钱都给你的,你最后再陪陪我吧,就当是我雇你当护工……”“我不要你的钱!”计江淮脱口而出,他用力甩掉了乌以沉的手,乌以沉的手被砸到了沙发上,柔软的沙发撞得他手背生疼,乌以沉脸上出现了惊愕,他没想到计江淮会这么厌恶。乌以沉收回了手,他继续呢喃道:“就算你不要我也会给你的,我只能给你了。我爸妈都还在监狱里,我也没有能托付的亲戚朋友,我知道你恨我,不管你要不要,这笔钱都会在你账户里放着的,你要是讨厌就拿去捐了吧。”计江淮终于转过头来,他怒目圆睁,质问道:“我要的是这些年来的真相!还有什么是你没有告诉我的?趁你现在还能说话,全都坦白了吧!”乌以沉愣住了,他收起了话语,脸上尽是心虚和犹豫,计江淮扯起自己右腿的裤脚,他指着那仿生的塑料义肢,说:“我的腿是怎么被截掉的,你就没有什么要跟我解释的吗?”乌以沉有些惊讶,一直以来乌以沉都让计江淮认为是左丘章一主持了截肢手术,可现在计江淮分明已经知道截肢手术的幕后真相其实是乌以沉了,到底计江淮是怎么查清楚的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可能是乌以沉最后一次坦白从宽的机会了。乌以沉勉强列出了一个苦笑,他小心翼翼地问:“我告诉你了,你会离开吗?“计江淮斩钉截铁道:“会。”乌以沉还在笑,但他的笑容变得很难过,他斟酌着回忆过去,笑容逐渐落幕。乌以沉的声音沙哑,他说:“当年你失踪之后,我去找左丘帮忙,左丘告诉我,在你的右腿里埋了定位器,我们就是靠定位器找到你的。你回来了之后,我就让左丘把你的右腿截掉了,为的就是让你没法再离开我……“乌以沉简单地说完了前因后果,乌以沉的一己私念让计江淮永远地变成了残疾,只是为了一个可笑又幼稚的“不再离开”。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乌以沉最后看到的是计江淮挥过来的拳头,计江淮将乌以沉压在身下狠狠地打,拳头砸在乌以沉的鼻梁骨上,乌以沉破裂的鼻腔血管飚出了鼻血,计江淮没有停下,他继续用他那愤怒的、憎恨的、痛苦的拳头殴打着乌以沉,计江淮揍得很痛快,将所有未能骂出的脏话化作坚硬快速的拳头,乌以沉被他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乌以沉的鼻血和断裂的牙龈血溅在计江淮的拳头上,计江淮对着他哭喊,那震耳欲聋的怒吼穿透了乌以沉的耳膜,因为剧烈的疼痛和撞击,乌以沉产生了严重的耳鸣,尖锐的嗡鸣声让他听不清计江淮的骂声,他的眼睛被打得充血,眼皮发肿,他也逐渐看不见计江淮的样子。计江淮揍得双手发酸,他的拳头骨节上满是通红的擦伤和乌以沉的鼻血,而拳头下的人奄奄一息,乌以沉被揍得鼻青面肿,再没有往日的傲慢与尊贵。计江淮虚脱般滑下沙发,他气喘吁吁,心里全然没有报仇雪恨的痛快,他只感觉内心平静,好像在无所事事的一天里漫无目的地发呆一样,他感觉无所谓了,他累了。计江淮用乌以沉的衣服将手上的血迹擦干净,乌以沉趁机抓住了他的一根手指,那力气微弱,甚至不需要用力就可以抽开,计江淮耐心听着乌以沉说最后的告别,乌以沉的喘息带着血味,他断断续续地说:“……脱了再走”计江淮在想要是乌以沉让他把义肢脱了再走,他绝对会忍不住一脚踹过去的。然而乌以沉说的是:“把戒指脱了再走……”计江淮的瞳孔微微放大了,乌以沉抓着的正是他左手的无名指,他的左手无名指上戴了六年的戒指已经被磨损得黯淡无光,戒面变得廉价又粗糙。乌以沉继续用沙哑又可怜的声音说:“反正你也不需要了,那就还给我吧。”乌以沉的血渗进了计江淮的指缝里,血液润滑了皮肤关节,计江淮轻轻一拔就将戒指取下来了,计江淮把戒指放在乌以沉胸口上,他也说着诀别:“不要再见了。” 26 春节到了。李匙早早关了早餐店,他在卷闸门上贴了纸条,写下了从除夕闭店歇业到年初八的通知,接下来是难得的九天年假,他和计江淮都暂时不用起早贪黑地来开店蒸包子了。-------------------------------------两周前计江淮从乌以沉家搬了出来,他能走得这么果断多亏了李匙愿意给他提供落脚住处,李匙看到计江淮拖着行李箱来店里就明白了一切,不用过多解释,李匙关了店,开车载计江淮回他家放行李,还给计江淮买了一些新的日用品。李匙的家是一栋自建小别墅,房子建在一片城中村里,村中几乎每家每户都是自建房,十几年前要是能有一栋这样的别墅已经算是富裕人家,即使现在这些小别墅的外形已经有些老旧,但内部装修依旧能看出旧时代的精雅富丽。别墅只有两层,一楼是会客厅,二楼是卧室,腿脚不便的李妈妈住在一楼,李匙和计江淮住在二楼,计江淮的房间就在李匙的隔壁。李匙跟母亲说计江淮是他的高中同学,刚来滢水工作,没有地方住,所以才寄住在家里。李妈妈并不介意计江淮长住,还高兴家里多了一个人更热闹了,李妈妈见计江淮身形偏瘦,还担心计江淮没怎么好好吃饭,便经常给计江淮熬汤水补身体,计江淮受宠若惊,他很久没有喝到妈妈靓汤了,李妈妈每天变着花样给计江淮煮汤,计江淮也每次都全部喝完了。受到了如此大的亲情照顾,计江淮十分感动,但他并不打算久住,长住在别人家里终究不太合适,他打算先去打工赚点钱,然后再自己出去租房子住。李匙听了他的计划后,便向他提议道:“那你直接来我店里上班不就好了?这样既可以解决工作,又可以解决住宿和吃饭了。”于是计江淮便在李匙的早餐店里当帮手了,计江淮之前做过早餐店,现在再上手已经游刃有余,计江淮很快就学会了各种糕点的做法,也能快速地算钱记账了,计江淮没想到自己想和平生活的愿望竟然就这样机缘巧合地实现了。早上五点便要起床,开车二十分钟去开店搞卫生,李匙不停地做着肠粉和热粥,计江淮就在旁边把做好的早餐打包装盒放进保温箱里,再过一个小时就会有匆忙的客人进店,很多病人的家属既要给住院的亲人送饭,又要急着去上班,他们便会来这里买提前做好的早餐,付了钱就可以直接带走,省了等待的时间。到了七点半左右,会有很多附近的学生来买早餐,他们从兜里数出零钱,通常只买几个包子和一杯豆浆,店内充满学生们稚气的声音,书包相互挤压,学生伸长了手争先恐后要将零钱丢进收银台的抽屉里。在八点时,在附近开店的老板就会来吃早餐,这时候提前做的早餐已经卖得差不多,那些老板们便会悠闲自在地坐在店里吃,店内的氛围逐渐平淡,大部分人都打着哈欠慢悠悠地吃着。早餐店的忙碌会从早上六点一直持续到中午,到了那个时候李匙和计江淮才可以放松下来休息,算算昨天的帐,或者去清点食材存货。在空闲的时间里两人会漫无目的地聊天,计江淮对李匙一无所知,李匙便慢慢地跟他介绍着自己的身世。李匙其实是滢水本地人,小时候他的父母亲要去渡州做生意,他便跟随父母在渡州上完了高中和大学,大学毕业之后他顺理成章留在了渡州的冥塔工作。不久后李匙的爸妈退休,两位老人打算回到滢水老家开一间清闲的饮食店,于是便有了这间早餐店。又过了几年,李匙的父亲因意外去世,母亲也逐渐身体病弱,李匙因为冥塔的工作性质无法经常陪伴父母而愧疚,他决定回滢水接管父母的早餐店,李匙调整了早餐店的营业时间,早上四点起床开店,一直做到傍晚五点就闭店休息,而后回家陪妈妈一起吃晚饭,这样既能维续店铺,又能陪伴母亲。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李匙的故事讲完了,该轮到计江淮了,计江淮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李匙趁机问他:“你后悔离开乌以沉吗?”说来有些无情,其实计江淮对这段别离没有什么感觉,没有松了一口气,没有感到后悔,也没有不舍得。计江淮总感觉跟乌以沉在一起的日子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一切都变得遥远而模糊,当然也是因为有些桥段过于难受,他自动回避了深刻的记忆,过去的爱恨情仇过于杂乱,像交缠在一起的头发,难以细致地去将高兴与痛苦分门别类,计江淮索性将酸甜苦辣混合在一起,不管最终得到的是怎样的味道,都将它们全部封存起来不再品尝。回顾乌以沉的生活,才发现那真是难以想象的复杂,规模巨大的医疗器械企业倒台破产,数十年来造下的罪孽连累了难以计数的家庭,涉及的金额又如此庞大,影响了无数人的生活,计江淮和乌以沉还被狗仔记者跟踪偷拍,他们的私生活成为了民众茶余饭后的谈论,对他们的唾骂与诅咒不绝于耳。而现在计江淮的生活只剩下包子、肠粉和豆浆,每日的生活一成不变,这些琐碎的工作仅能满足别人的口腹之欲,就算做错了也只是做出了一个不好吃的东西而已,相比之下真是又简单、又和平、又幸福。计江淮很珍惜现在来之不易的平凡生活,他回答李匙道:“不后悔,就是有点愧疚,我临走前还把他打了一顿,他没有报警抓我真是太好了。“乌以沉被打得满脸是血,他直接报警说计江淮故意伤人都不为过,可这么多天过去了,乌以沉没有出现在他面前找他算账,也没有给他发来任何消息,计江淮没有删掉乌以沉的联系方式,可那聊天框一直空白。硬要说后悔的话,计江淮确实对没得到乌以沉的遗产有一些后悔,当时乌以沉说要把遗产全部给计江淮的时候,计江淮愤怒于乌以沉打算用钱来弥补他做过的错事,计江淮并不认为钱可以与自己受过的人为的苦难划等号,乌以沉是在轻视计江淮的痛苦,妄想像以前那样以钱作诱饵让计江淮继续为他做事。但没有人会真的对钱抗拒,计江淮在后悔没有等乌以沉立好遗嘱后再把他打一顿,这样他既能报仇,也能有钱租房子住了。现在再想这些也毫无意义,没准在计江淮忙碌于蒸包子的时候,乌以沉早就悄悄来窥视过他了,远远地站在早餐店门外,望着与李匙默契合作的计江淮,乌以沉肯定心里很不是滋味吧,现在的计江淮已经不需要他的钱了,他有多少钱都没法得到计江淮的怜悯。-------------------------------------除夕的夜晚充斥着烟花炮竹的声音与硝烟味,一楼的客厅放着春节晚会,饭桌上摆着数盘摆盘讲究的山珍海味,李妈妈从早上就在计划着今晚的年夜饭,她催使着李匙和计江淮去擦桌扫地,务必要在晚饭前将家里所有家具都擦洗干净,李匙和计江淮吭哧吭哧地把两层楼都擦了一遍,积攒了一年的灰尘被全数除去,整个家焕然一新。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李匙家没有地暖也没有暖气机,想要保暖只能闭门关窗,三人都穿得厚厚地,冻红的手指捂着些许滚烫的汤碗,飘香可口的饭菜和四溢的笑声都让精神感觉到温暖与满足。临近零点时,李匙和计江淮在院子里放炮竹,李匙家的院子是水泥地板,倒也不用担心燃火危险,大红的炮竹噼里啪啦四溅在院子里,将院子铺上一层凌乱而厚重的红纸屑,周围的人家也开始放着烟花,五彩斑斓的烟花把天空照亮,计江淮抬头仰望着云间花朵,刺眼的光线与绚丽的色彩占据了所有人的视线,在震耳欲聋的巨响中,计江淮恍惚着想起了跨年时的烟花,记忆中的两次烟花逐渐重叠,计江淮深深地吸了一口冰寒刺喉的空气,他缓缓呼出一阵飘逸的白雾,身体在深切地感受着现在,时间正缓缓地从他身旁流过,院子里的烟雾还未散尽,鼻腔呼吸到的只有浓浓的硝烟味,计江淮却感觉心里无比舒畅。电视机里传来倒数,李妈妈高兴地叫了起来:“……3!2!1!新年快乐!!”李妈妈兴奋地拥抱着李匙,她祝福着:“新年快乐呀儿子!”李妈妈将计江淮拉了过来,她紧紧地抱着两个大男孩,她对计江淮也说:“江淮你也要快乐呀!祝你新的一年开开心心的!”计江淮羞涩地露出了笑容,他道了谢,结结巴巴地说了祝福,他余光瞟到了与他靠得很近的李匙,李匙看计江淮的眼神充满了温柔与宁静,计江淮能从中感受到自己是特殊的,那明显又克制的爱意就摆在那里,计江淮不需要对此做任何回应,忽然一个念头出现在计江淮脑海里:要是当年他跟李匙在一起会怎么样?但这个想法如烟花般转瞬即逝,春晚很快就唱到了《难忘今宵》,烟花也逐渐隐于黑夜,李妈妈感到困意先回房间睡觉了,计江淮和李匙也准备回去休息,他们一前一后上了楼梯,在二楼两人房间之间,两人都默契地停了下来。计江淮的房间靠近楼梯,他先停了下来,李匙往走廊深处走了两步后,他也停了下来。李匙犹豫着,他站在原地不动,计江淮也有些犹豫,李匙回头看向同样若有所思的计江淮,而计江淮却不敢抬头看李匙。新的一年应该有一个新的开始,计江淮在犹豫是否要敞开心扉,不至于是新的恋人,而是接纳一个亲近之人。李匙很敏锐也很体贴,他耐心等待了一会儿,他知道计江淮还没有做好准备,他只轻轻说:“晚安。“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计江淮点点头,他回道:“晚安。“回到房间关上门之后,计江淮倒在床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有些意乱和侥幸,要是刚才李匙直接走近来的话,他绝对会后退躲开的。计江淮还没有付出实践的准备,也不想一时头脑发热就让李匙填充他空荡而不知所措的心。幸好李匙没有靠近他,没有再给他任何压力。整个春节假期都天寒地冻,但总窝在家里太没有意思,李妈妈给计江淮和李匙都发了红包,让他们去外面买几件新衣裳,计江淮从乌以沉家带出来的衣服只有几件,他确实该为以后的春天买些轻薄的衣服了。李匙带计江淮去了全年无休的商场,商场里的衣服偏贵,以往计江淮并不会在意价格,而现在他需要精打细算了。李匙看出了计江淮的犹豫,他跟计江淮说:“喜欢就买吧,我帮你付钱,就当是员工福利!”计江淮心中过意不去,他说:“我出一半吧,不能老让你这样帮我。”最后还是每人各出一半付完了钱,在回去的路上,计江淮给李妈妈买了一套护肤品,不是什么很名贵的牌子,但已经是计江淮能负担的范围里最好的了。李妈妈收到护肤品后喜笑颜开,她激动地抱着计江淮要亲亲计江淮的脸蛋,计江淮没受过这样直白热烈的喜欢,李妈妈抚着他的手说:“要是你也是我儿子就好了,你比亲儿子还会疼妈妈!”李匙本来有些委屈,但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他趁热打铁道:“妈!那你干脆把江淮认作干儿子好了!”李妈妈的眼睛亮了起来,她拍拍计江淮的肩膀,说:“对呀!你干脆一直住在我们家好了,反正那间屋子也空着没人住,你还能帮李匙开店,多一个人吃饭也热闹点!”计江淮被母子俩哄得有些不好意思,他答应道:“好,那我就住下来吧。”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春节假期很快就在亲情与母爱的关照中结束了,早餐店又开始了营业,计江淮和李匙继续保持着相敬如宾的关系,每一天都照旧充实而忙碌。天气渐渐暖和起来了,路灯上的大红灯笼也逐渐被撤下,街道恢复了平日的样貌。某天早餐店进来了一个外卖骑手,他不是来接外卖单的,而是来跑腿送一封信的,收件人正是计江淮。洁白的信封上手写着早餐店的地址,寄件人栏赫然写着“乌以沉”,计江淮捏了一下信件,信封很轻薄,里面只有一张纸,不像是贴了刀片的样子。刚好店里没有人,计江淮便坐在椅子上拆开了信件,李匙好奇地凑过来问:“谁寄给你的?”计江淮说:“乌以沉。”李匙听到之后便识趣地去熬粥了。计江淮拆开了信封,里面是一张B5大小的信件纸,文字全是手写的,计江淮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手写的信件了,从第一行到最后一行的字体明显变得孱弱,乌以沉肯定是写了很久,以至于到后面的字都有些发飘。给计江淮:很抱歉只能通过写信告诉你,我转院了,离你很远,我的身体没法下床,所以一直都在住院,我转院是不想再经过你那早餐店,而且我也不想让你见到我病弱丑陋的样子。你留给我的伤痕过了一个月才消掉,我被你打掉了一颗牙,那颗牙在我嘴里摇摇晃晃了很多天才掉下来,我的血根本止不住,医生说我的血小板太低了,细微的伤口也可能会大失血,所以我每天都要小心翼翼,尽管如此我还是浑身伤痛,医生已经不再跟我说治疗的事情了,他只让我心怀平静。我最近老是发烧,吃不下东西,趁现在手指还有力气,我坐在床上给你写信,这可能是最后一封信了,每写一个字我都感觉身体疲惫,所以写不了太多。你离开后不久我就去找你了,我看到了你在早餐店里干活,我早就猜到他跟你的关系不一般,他看着你的眼神让我很生气,因为在很久之前我也是这样看向你的,所以我很清楚他对你的感情。你看起来心情很好,我就没有过去打扰你。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关于遗产的事情,你说过你不想要,但我也没有其他能托付的人了,我不敢让爸妈知道我生病的事情,所以我打算将这笔钱捐给动物收养所,你肯定也会赞同我这样做。我一直都不敢对你说真话,我知道你知道了真相就会离开,之前我想过跟你坦白,在夜晚里也曾经对你有过愧疚,但承受愧疚的好处就是能看到你在我身边毫无防备地睡着,这对我来说才是目的。我卑劣地占有你,强迫让你的人生按照我的路线,但我并不后悔这样做,一直以来对你的任何决定我都没有后悔过,因为我就是会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你要是那时候不揍我,我反而会害怕你接下来会怎样残忍地折磨我,因为如果是我的话,我就会这样。但你很正直,我依旧喜欢你。之前我们还在养泡泡的时候,你就说过泡泡这么小就被抛弃了,它真的好可怜。现在我也被你抛弃了,如果可以的话,也请你能可怜我。愿你安康,如果有来世,我们应该以平等的方式相遇。————乌以沉计江淮看完了信,他反复检查了信封,里面再没有其他东西,他起身走向灶台,将灶炉的火点着了,李匙见他要烧信,便赶紧制止道:“哎,你等等!”李匙取来一个夹馒头的铁钳子,他递给计江淮,说:“用这个好烧一点!”计江淮用铁钳夹着信件置于火焰之中,火苗席卷攀爬上洁白的信件,火势逐渐高升,最后将整个信件都燃烧殆尽,焦黑粉碎的碎屑落进灶台,风一吹便永久消逝了。用铁钳夹着就是好烧一点,烧得又快又完全。 27 春天开始了,南方的天气忽冷忽热,几乎整个春季都是雷雨交加,从深夜就开始刮风下雨,直至第二天清晨依旧电闪雷鸣,大自然的闹钟震耳欲聋,雷声野蛮而无礼地惊醒了所有酣睡的人们,本该升起的太阳渺无踪影,让人难以辨别黑夜与黎明。即使计江淮和李匙早早醒来了也必须待在客厅等待雷雨息怒才能出门,沉静的客厅里只有雨声在噼啪敲打着铁皮雨棚,两人斜躺在沙发上,在将要昏睡时又被近在咫尺的雷鸣惊醒。顾虑于狂风暴雨,路上少有行人,汽车在积水的路面上飞驰而过,车轮溅起一阵阵泥水脏浪,电视机里循环播放着减少外出、警惕高空坠物的警告,但这警告级别还未到全市停学停工的程度,所以依旧有顽强而无奈的学生和社会人士匆匆而过,从四面八方吹来的斜雨打湿了雨伞下的衣裤,那些穿着运动鞋和长裤的人已经半身湿透,要穿着黏糊的衣物继续一整天的工作属实难受,因此大家的心情都有些低落。李匙在店里铺了纸皮路,无数湿漉漉的鞋子踩过,只过了一个小时纸皮路就被踩得湿透扁碎,脚感像泥巴一样恶心难受。每一个进店客人身上都带着浓重的潮湿气息,他们把雨伞丢在店门口,皱巴巴的雨伞堆在一起,伞柄伸得老长,像水泥地长出来了钢铁蘑菇。茶足饭饱之后,客人把自己的伞从伞堆里一抽,皱巴巴的伞面又变得宽敞光滑。店外面的雨棚有些漏水,雨水流像瀑布一样垂直落在地上,时而有角度刁钻的雨滴被风一吹,直接溅进了烹饪台里,李匙站在店里也会被溅得一头水,水流顺着他的额头滑落下来,又很快就被凉风吹散了。来店的客人少了很多,计江淮和李匙清闲了不少,但清扫店面的时间也变多了,每隔几个小时就要拖一遍满地脏脚印的地板、扫走被踩碎成泥的纸皮屑、还要擦去桌椅上的水渍,一天忙碌下来,衣服没有被雨水打湿也会被汗水沾湿。春雨渐停,没了乌云的遮盖,阳光持续不断地照射大地,气温逐渐上升,南方先一步进入了夏季,烈日炎炎,树间和草丛里开始有细微的蝉鸣,在经历了数周的晴朗天气之后,近海处又开始刮起了台风,狂风带来了短暂而危险的清凉,风声喧嚣,呜呜吹在硬板上,就像幽灵的哭叫。很多人不愿意出门,便叫了外卖送上门,外卖员披着雨衣将食物稳妥地放进保温箱里,狂风将外卖员的雨衣吹得飞扬翻覆,每次看到那些顶着狂风奔波劳累的外卖员,计江淮都庆幸自己有一个能安稳坐下的躲避之处。台风过后是难得的平静,温度稳步上升,阳光蒸烤着地面,李匙早早就开了店内空调,他在门口放下了透明的挡风帘,让外面每一个路过的人都知道里面开了空调,在最为炎热的几周里店内坐满了蹭空调的老年人,他们只买一瓶豆奶就要坐上大半天,李匙和计江淮不好赶客,只能默默忍受他们聊个不停的家长里短。煎熬的夏季逐渐落暮,南方的天气变化极端,从低温到高温尚且有过度,而从高温降到极寒则只需要一场雨的时间,上一周还酷热难当,下一周便寒风侵肌,每日的高低温难以揣摩,计江淮和李匙只能里面穿一件薄短袖、外面套一件厚外套。“咳咳……”店内逐渐起了咳嗽声,一开始只是偶尔几个客人,后来计江淮也整日咳个不停,可能是秋天的冷空气干燥刺喉,但计江淮的症状并不止如此,他很快就开始发烧头痛,最后倒床不起。计江淮请了一周病假在家养病,但一周过后他的病情丝毫不见好转,还愈演愈烈开始整日整夜地呕吐,喉咙痛得像长了刺,连喝水也难以下咽。李匙看不下去,他强硬把计江淮带去了医院看病,医生初步诊断计江淮是得了流感和一些炎症,给计江淮开了一些消炎药之后就让计江淮回家多休息了。然而又过了一周,计江淮的皮肤逐渐出现了大片的红点点,身上也莫名其妙多了很多淤青红肿,计江淮痒得难以休息,以前秋冬换季的时候他就容易过敏得荨麻疹,但这次比以前严重许多,他试了很多抗过敏药都无济于事,李匙看他挠得浑身是疤,又强硬带计江淮去看了皮肤科,医生仔细端详着突然出现在计江淮身上的复杂症状,医生给计江淮开了个单子,建议计江淮先去做一些特殊的血液检查。抽血检查那天的天气其实没有很冷,但计江淮连续烧了两个星期,他的身体无时无刻不在发寒,他穿了很厚的衣服,沉重的衣物让他走不动路,他没走几步路就气喘吁吁,看见椅子就想坐下来休息,但一坐下便感觉天旋地转,眼前视线发散,他的眼皮重得随时能睡着,他累得无暇顾及周围的事情,也难以思考自己的病因,眼前一位护士推着坐在轮椅上的老人从他面前经过,计江淮想着要是自己也能有一张轮椅该多好。啊……乌以沉……计江淮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想起乌以沉了,自乌以沉送来那封信后已经过了九个月,现在已经是11月了,从春天伊始到寒冬将至,原来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也不知道乌以沉现在是死是活。计江淮现在才设身处地体会到了病重的感觉,原来身体会虚弱得连站立都要鼓足勇气,无论昏睡多久都疲惫不堪,少之又少的体力使得做每一个动作前都要经过深思熟虑和精打细算,计江淮的免疫力变得很差,连空气中日常存在的微弱病菌都会让他致病,他只能戴着口罩,他吐在口罩上的废气被挡了回去,热气从口罩的缝隙冲上眼睛,他的脸因为轻微缺氧而变得红扑扑的,肺部仿佛被砂砾填满,难以顺畅呼吸,用力吸气还会隐隐作痛。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抽完血后,李匙去取血液报告,护士却说计江淮的报告被直接送到传染科那里了,让计江淮直接去见传染科医生。听到“传染科”的时候计江淮和李匙就意识到了不妙,李匙安慰他:“没准是很严重的流感呢。”传染科在一栋偏僻的楼栋里,走廊空无一人,因为病人稀少,就连灯也没有开完全,寂静的走廊流窜着阴森和难以言说的寒气,李匙和计江淮循着引导牌左拐右拐,走了数百米才看到一个行色匆匆的护士,这样漫长而弯折的路让计江淮气喘吁吁,李匙扶着他慢慢往前走着,走了很久才到达传染科的科室。科室里的医生等候他们多时了,计江淮一坐下,医生就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他,接着还抬头盯着李匙看,这样的目光计江淮以前在乌以沉确诊胃癌的时候也见过,想必接下来的话会严肃得让人难以接受。医生望着电脑中调出来的血液检查报告,他的第一个问题却是问李匙:“你跟病人是什么关系?”李匙说:“朋友关系。”得到回答之后,医生又把目光看向了计江淮,医生直截了当问:“你最近有过高危性行为吗?”计江淮听出了这个问题的导向性,他意识到自己的血液检测结果没有那么简单,他连忙说:“没有。”医生又问:“最近有没有跟别人共用过针头?有没有伤口接触过别人的血液?有没有进行穿刺皮肤的行为?例如纹身、打耳洞这些?”计江淮连连摇头,他说:“没有,都没有。“医生陷入了沉思,他紧紧地盯着计江淮的眼睛看了许久,那见怪不惊的眼神仿佛剥开了计江淮的掩饰,医生直白地问:“跟同性有过性行为妈?”医生说到这里,意思就已经很明确了,计江淮已经很久没有跟别人有过性生活了,他跟李匙的关系清清白白,就算是跟乌以沉,那也是今年年初的事情了。计江淮说了实话:“年初的时候有跟前男友做过,但我们在年初的时候就已经分手了,他年初的时候体检过,没有查出有这方面的病……”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医生低头回道:“你前男友有做过性病相关的检查吗?如果只是普通的血液检查的话,确实是查不出来的。”当时计江淮和乌以沉的注意力全放在胃癌上,根本没有余力去想性病这些,如果计江淮身上携带着病毒,那么乌以沉肯定也逃不了,还有可能就是因为乌以沉比计江淮发病得早,所以他的癌症才恶化得如此迅猛。计江淮小心翼翼询问道:“我是得了艾滋吗?”医生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盯着电脑屏幕好一会儿才说:“对,初步检查是HIV阳性,根据你的说法应该是很多年前感染的了,这几年一直是无症状期,直到最近才进入了显现期。但是也不能确定,你需要去附近的疾控中心再做一次HIV检测,如果第二次检测还是阳性,才能确定你是真的感染了。“医生又问了计江淮的工作内容,计江淮说了李匙的早餐店的名字,医生的眉毛扬了一下,他恍然大悟道:“原来是你们,我之前还去过那里吃早餐……那家店很靠近医院吧,每天那么多病人经过,感染的风险也大一些,既然你现在得了这种具有传染性的病,那就不能再做饮食业了,任何可能会接触到你体液的工作你都最好不要再做了。”计江淮点点头,医生看向李匙,他对李匙说:“你是店老板吧?你最好也去做一下相关疾病的检查,我给你们开个全套身体检查,看还有没有其他病,一起查出来一起治了。”医生最后对计江淮说:“你现在的身体非常虚弱,病毒会逐步击破你的免疫细胞,一点小感冒都可能要你的命,最近天越来越冷了,多注意身体……”计江淮以前也听过这样的话,不过那是医生说给乌以沉的,现在医生也把相同的话告诫给了计江淮,可计江淮没有乌以沉那样的乐观,他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他好不容易才脱离苦海为自己而活,可刚走出过去不久,就又被过往抓了回去,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何时何地何种途径被传染的,他在冥塔的几乎每一天都是高危性行为,截肢后还在各种地方暴露过伤口,艾滋病的潜伏时间跨度很长,感染的可能性太多了,计江淮根本不记得跟谁有过性行为,在他孱弱的时候,谁都能不经他同意强奸他,没准在他不知情的时候他就已经感染很多人了。冥塔对不幸染上性病的性奴的方式就是直接送去拍卖,活生生烧死是最安全的。即使这里是外面的世界,社会对艾滋病的看法也充满了恶意,不管计江淮是否通过性行为感染的也会一律被视作恶心的病原体,他被无套强奸不是他的错,他被截肢暴露伤口也不是他的问题,而他却要承担这些危险行为造成的永久性后果,人们口诛笔伐,总能找到嘲笑计江淮活该自食其果的理由。计江淮感觉血液倒流、汗毛直立,艾滋病就像个无形的项圈,箍着他的喉咙让他无法解释,无论他逃出冥塔多远,他都会被别人看做肮脏又低贱的性奴。计江淮抓住了李匙的手臂,他的神色恍惚,眉眼颤抖着,眼眶逐渐红润,身体因为可想而知的遭遇而恐惧得瑟瑟发抖,一行眼泪从他右眼滑落,他哽咽着哀求李匙道:“能不能不要告诉阿姨?我不会碰你们的,也不会乱动你们东西的,我、我会天天消毒的,不会让你们传染到的,可以不要赶我走吗……”计江淮知道老一辈对艾滋病有很严重的歧视,就算是通过其他方式感染上的也会谈艾色变,仿佛如临大敌般嫌弃和避讳。计江淮不想看到李妈妈对他露出厌恶的表情,要是让李妈妈知道他得了传染病,肯定会讨厌他让他滚开的,可计江淮拖着一具病重又被嫌弃的身体又能到哪里去。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李匙十分心疼计江淮这幅低声下气又胆瑟心惊的样子,他慢慢抚着计江淮的背,李匙承诺道:“我不会说的,我不会说的。这不是你的错,你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你会生病我也有责任,我没有保护好你,你就安心留在我家吧,我会照顾你,一直照顾你……”李匙每一句安慰都落在计江淮心上,计江淮无法自控地哭了出来,压在心里的恐惧与委屈难以细说,他无助地放声哭着,五官逐渐扭曲,李匙忍不住紧紧将计江淮抱在怀里,紧致的拥抱让计江淮有些窒息,但他还是伸出手也用力反抱着李匙,计江淮的泪水弄湿了李匙的肩膀,在李匙的衣服上留下了深色的印记。计江淮真的要崩溃了,他好不容易才在这里找到一丝生活的平静和做人的尊严,他无法再承受失去一切的痛苦了。计江淮的眼泪哗啦啦地止不住,在朦胧视线中,计江淮感觉到李匙渴求的目光,他们的鼻尖贴得很近,李匙珍惜地蹭着计江淮的额头,怜爱的动作让计江淮的伤心渐息,计江淮不停哽咽着,心房似乎被这亲密的体温捂开了,计江淮抬头与李匙四目相对,他问李匙:“你想亲我吗?”计江淮的脸哭得红肿,眼睫毛还挂着泪珠,李匙却不嫌弃,他点点头,用手心捧着计江淮的脸,李匙的眼眸荡漾,他的爱意在心里剧烈蠢蠢欲动着,他侧头,只在计江淮的嘴角留下了一个轻柔又慎重的吻。-------------------------------------李匙的血检报告显示没有查出任何性病病毒,李匙还带妈妈也去医院做了一次体检,除了日常慢性病之外,李妈妈也没有感染上任何病毒,李匙和计江淮都松了一口气。疾控中心的血检报告很快就出来了,结果依旧是HIV阳性,疾控中心将计江淮的信息记录在案,还给他发了控制病情的抗病毒药,计江淮想借机问病人中有没有乌以沉的名字,但遭到了登记员的拒绝,病人的信息资料被严格保密,计江淮一无所获。要是以前,计江淮会觉得这样与乌以沉老死不相往来正好,但现在计江淮需要找到乌以沉告诉他关于艾滋病的事情,计江淮不知道乌以沉转院到了哪里,给乌以沉打电话也显示手机关机,计江淮试过去乌以沉的家,他不停地给乌以沉家按门铃,但永远无人回应。乌以沉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躲起来了,最坏的可能是乌以沉早就悄无声息地死去了。李匙只跟妈妈说计江淮得了很严重的流感,要是贸然靠近会被传染到。李妈妈本就身体弱,李匙不能让妈妈去照顾计江淮,于是他干脆把早餐店关了,留在家里专心照顾计江淮和妈妈。计江淮不便下楼,李匙就把饭送到计江淮房间里,等计江淮吃完了再把碗筷拿出来消毒。幸好家里不止一个洗浴间,计江淮用二楼的洗浴间,李匙和李妈妈就用一楼的洗浴间,计江淮完全可以一整天都不下楼。李妈妈觉得这隔离有些过于严苛了,但看计江淮那被流感折磨得病恹恹的样子,也无法不去戒备。 28 12月中旬。数来计江淮已经病了一个月,可能是抗病毒的特效药起效了,他的病情好了很多,身上的疱疹也逐渐消失了,只是一直在低烧,身体虚弱得大不如前,极容易疲倦乏力,但总体精神还算明朗,计江淮也能下床干一些简单的家务了。自从计江淮居家休息,李匙便成为了唯一能出去购买物资的人,虽说在计江淮来之前也是如此,但今年的流感似乎比往年要严重,李匙走到哪里都能听到咳嗽声,灰蒙蒙的天空与蹒跚行走的路人,一眼望去死气沉沉,总感觉空气处处充满了危险,每次出门李匙都有些担心自己也会中招。李妈妈担忧道:“最近新闻都有在说流感多发,让人注意卫生,我看你以后出门都戴个口罩吧,老看他们这么咳,那唾沫星子也不恶心!”李匙点点头应承了母亲,确实最近咳嗽生病的人太多了,之前他开车从医院门口路过,发现开往医院方向的路被堵了个水泄不通,车辆密密麻麻地排列着,半小时也就前进了几百米,十辆车有八辆都是想驶进医院里的,但医院内部的停车场早就被停满了,车辆只能被动跟着车流停在遥远的另一条马路边上,有些着急的车主直接让病人在路中间下车,病人走路的速度都比车辆挪动的速度快。又因为堵车,不绝于耳的是喇叭长鸣,此起彼伏,除了令人途生焦躁之外没有任何用处。医院门口的公交站更是慢得令人煎熬,明明站点近在眼前,公交车却被纹丝不动的私家车群堵着迟迟不能前进,乘客在车上嚷嚷着不满,司机只能让乘客提前下站,大半车的乘客都是要去医院的,哗啦啦的人流从车辆缝隙间流走着,更加重了私家车移动的困难。幸好那天李匙走的是与医院反方向的路,不然他也要被平白无故堵上两小时了。可就算李匙出门戴口罩、回来消毒洗手,他也还是中招了,街上没什么人像他那样讲卫生会戴口罩,于是那充满病毒的喷嚏和咳嗽就像分裂导弹一样喷溅在李匙的身上,李匙渐渐地也开始发热和咳嗽,脑子深处还有神经在突突跳痛着,李匙趁意识还算清醒去药店买点抗病毒药,他去了家附近的药店,远远就看见店里已经有很多像他一样来买药的病人,李匙一走近柜台,那药师就熟练地问:“来买抗流感药的吗?”李匙说:“对,还有口罩,再来点止痛药吧。”药师熟练地从玻璃柜里取出一盒盒药物,药师一边结账,一边跟李匙推销着维生素和保健品,以往李匙一概不听,但现在他有些心动,要是这些药物没什么效果的话,那就只能靠身体的免疫系统硬抗了。李匙难得地买了几百块的保健品,结账完走出药店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是有些慌乱了。李匙回到家后,他喝了一包抗病毒冲剂,又吃了一颗速效止痛药,他昏沉着脑袋上了二楼,径直走进了计江淮的卧室,计江淮正坐在床上看书,李匙侧身坐在了计江淮身边,他很自然地把头枕在了计江淮的肩膀上,计江淮没有过度反应,这些天来李匙也偶尔会像这样向他撒娇,计江淮已经习惯了李匙的亲昵接触。那天在医院浅浅地亲吻了彼此的嘴角之后,李匙和计江淮之间就充满了心照不宣的暧昧,虽然唾液不会传播HIV病毒,但计江淮身上可能还携带着其他致病病毒,两人依旧不能过度接触,但只是这样依靠着对方的身体,与对方十指相扣就已经很让人满足了。计江淮继续看着书本,书中内容有些无趣,但看手机又容易头晕,他把注意力转向了李匙,他能从肩膀感觉到李匙的呼吸有些许沉重,计江淮回头一看,发现李匙闭紧了眼睛,眉头还紧皱着,计江淮问他:“你很难受吗?”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李匙缓了一会儿,他说:“有点……最近生病的人太多了,外面很多人都在咳嗽,可能是他们传染给我了……”李匙顿住了声音,他突然坐直了身体猛地咳嗽了几声,每次剧烈咳完之后的深呼吸又会刺激到喉咙,继而引发更激烈的咳吐,李匙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喉咙,他咳得面红耳赤,捂着喉咙的手背都暴起了青筋。计江淮担心地给李匙顺着后背,李匙把眼泪都咳出来了,他虚弱地倒在了计江淮的腿上,他气喘吁吁,小心谨慎地呼吸着空气,药物的镇定作用让他有些疲倦,他又闭上了眼睛,嘟囔道:“我以前不会这样的,我身体挺好的,怎么今年就……”计江淮也感觉到了异常,如果只是计江淮免疫力差才缠绵病榻也就算了,就连身强体壮的李匙都迅速病倒了,说明今年流感的毒性肯定非比寻常。即使李匙吃过了药,但还是病得一败涂地,他当晚就发起了高烧,浑身冒着冷汗,从此开始整日整夜地呕吐,症状就跟计江淮当初一模一样。家里的顶梁柱倒了,计江淮不能再躺在床上,他用力支撑着身体帮忙照顾李匙和李妈妈,之前李匙买来的退烧药收效甚微,李匙只能在混沌的意识里任病毒宰割,好不容易因为药物沉睡过去了,又会被突然的、无法自控的咳吐折磨醒,每个深夜都能听到李匙的咳嗽声贯穿整个房屋,那声音艰难而急促,谁听了都会在抱怨被吵醒之前对他感到担忧。李妈妈是家里唯一没有感染上的人,计江淮也知道李妈妈的身体对这样毒性剧烈的流感简直束手无策,所以计江淮谨小慎微,让李妈妈在家里也戴着口罩,时刻给家里消毒杀菌。但李妈妈还是被传染了,那天李妈妈执意要出门给李匙买点补身体的药材,但其他家中有病人的家属也是这么想的,于是李妈妈在药材店脱下口罩嗅闻药材的那两、三秒里,她就吸入了空气中大量的病毒,在煮好大补汤的当天晚上,李妈妈就开始了头痛发热,李妈妈的身体本就有不少慢性病,她的免疫力其实跟得了艾滋病的计江淮差不多,一些小病小痛都能要了李妈妈的命。李妈妈发病得很迅速,第一天晚上她头痛欲裂,第二天晚上她就烧得浑身抽搐,连话都说不清楚了。李匙能感觉到妈妈危在旦夕,家里的药快吃完了,而药店已经买不到抗病毒药和退烧药了,几乎整个滢水市都空缺了药物,而且只吃药也杯水车薪。李匙自己的情况不容乐观,他依然发着低烧,头晕目眩,但妈妈的病情不可再拖,李匙一口气吃了三颗止痛药止住了头痛,他强打起精神要送妈妈去医院看病,附近的医院病人爆满,那他们就去偏远一点的医院碰碰运气。李匙带妈妈去医院了,计江淮就留在家里休息,目送母子走后,计江淮瘫软在沙发上,他仰着头望着天花板,眼前的视线有些飘忽。耳边少了痛苦的咳嗽声,屋内也没有紧急的事情要做,脑袋中的低烧也暂时停息了,现在是夕阳西下之时,今天的夕阳是粉红色的,晚霞蔓延进客厅,在计江淮的身体铺盖上一层宁静的粉色,计江淮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漂浮在天上注视着天际的辽阔,似乎有什么跟着太阳一起消逝了。他的心灵平静得不可思议。-------------------------------------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李匙小心翼翼地开车载母亲去了二十公里之外的镇区医院,离目的地还有一公里的时候前方也出现了堵车,李匙耐心等待了十分钟,在意识到车辆每次挪动距离越来越短之后,他当机立断将车停在路边,这里离医院还有八百米左右,李匙背着妈妈步行前往也是能够做到的。寒冷的天让所有人都裹紧了衣服,母亲的身体比李匙想象的要沉重,可能是他自己变虚弱了,李匙背着母亲只走了一百米就气喘吁吁,他戴着口罩难以喘气,便索性将口罩脱掉,冷风直接灌进他敏感的喉咙,他忍不住大咳起来,身体剧烈的抽动让背上的母亲也跟着难受。李匙高估了自己的身体能力,这样下去他的身体就要先脱力倒下了,幸好前方如及时雨一般出现了一间医疗器械店,李匙二话不说进去买了一张八千元的电动轮椅,不在这个时候把钱给妈妈用,可能以后都没法用上了。有了电动轮椅,李匙和李妈妈都轻松了很多,李匙甚至不用用力推就能前进,坐在轮椅上的母亲歪着脑袋,她半张脸埋进厚厚的围脖里,双眼紧闭,厚重的衣服压抑了呼吸,母亲时不时猛咳几声,那声音嘶哑而羸弱,好像有寄生虫在撕咬着母亲的肺部,李匙越听越心疼,妈妈都快要70岁了,这样的病情折磨很容易就会带走母亲的生命,李匙不想这么快就失去母亲,也不想在这场尚不知真面目的病毒灾祸里变得孤身一人。李匙加快了推动轮椅的步伐,这样的疾走算得上剧烈运动,他的头晕越来越严重,冷汗浸湿了他的衣服,让他的步伐更加沉重,李匙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如此无助的病重,甚至在他年幼时也少有过。李匙怀揣着最后一丝希望走进了医院的前台大厅,却看到了同样的人间地狱。即使是偏远的镇区医院也人山人海,等候大厅里充满了刺耳难听的咳嗽声和吵闹声,一眼望去大部分都是老人和小孩,中年人抱着病弱的孩子,疲弱的老年人瘫坐在地上,李匙庆幸自己给母亲买了轮椅,不然母亲也要坐在那冰冷肮脏又拥挤的地板上了。护士站和药房被围得水泄不通,无论哪里都人满为患,李匙想去挂号,但挂号处也排起了长队,叽里呱啦的询问声和求救声同时围攻着护士,护士喊得嗓子都哑了,其中一个护士拿着大喇叭说:“前面还有三百号!前面还有三百号!!预计要等五个小时以上!急诊也要等!等不及就转院!!”三百人,这还只是一天的量,李匙能等,但母亲等不了。李匙想挤进去,但前面有数十个跟李匙一样着急的家属,他们已经排队等了很久了,队伍里响着无数尖锐高亢的儿童哭喊声和家长麻木的轻哄声,李匙感觉脑中天旋地转,过度嘈杂的声音让他的大脑发生耳鸣,他用力拍着自己的脑袋保持清醒,他听见有男人在愤怒地哭喊道:“我爷爷脸都紫了!你们都没人来看一下!你们还是人吗?!”有女人惊呼道:”“我儿子昏过去了!他没有呼吸了!救救我们吧!!”有老人虚弱地哀求道:“我老伴要不行了,行行好吧,给个床位吧,我老伴……”有孩子在哭喊:“妈妈……我头好痛……”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耳旁突然传来混乱的打斗声,李匙被人群推搡着跌了个趔趄,他逃到安全的空地一看,是队伍中的两个家属因为插队的问题打了起来,人员密集,不少人被拳打脚踢误伤,人们惊恐着四散而开,而两名斗殴者毫不留情,他们扭打在一起,抓着对方的衣领将对方抡倒在地上互殴,护士们急忙躲到椅子后面,她们惊惧地呼救着:“保安!保安快过来呀!有人打架!快来呀!!”然而保安被挤在人群之外根本进不去,周围的吵闹声太响甚至没听清是在哪里发生的斗殴,还是有家属带路了才知道在哪里,保安迅速分开了两名斗殴者,两个人都打得面红耳赤、衣衫不整,其中一个愤怒地喊着:“我排了三个小时才排到这里!你竟然插我队!我孩子死了都怪你!!”另一个突然激动地蹦跳起来大喊着:“我妈已经死了!我妈已经死了!!”在撕心裂肺地喊完之后,他瘫软在地上开始泣不成声,周围的人在了解情况后开始同情可怜他,保安也放开了他的手。对方听到他插队的原因有些愣怔,对方气泄了很多,但还是说:“那你也不能插别人的队啊!我孩子还要救呢!”这场斗殴以难以批判谁对谁错,失去了母亲的男子依旧瘫坐在地上痛哭流涕,一名护士上前来询问情况,周围的人一边唏嘘他的处境,一边又挤在一起排起了队伍。李匙看傻了,大家都是走投无路过来的,大家也都知道等待过后能得到的救助微乎其微,这拥挤的大厅让人窒息,这吵闹的环境又让人难以安息,可除了这里之外也没有其他地方能够给予人希望了。可能是刚才的纷争和这里的环境让李妈妈很难受,李妈妈扯着李匙的衣服,她干涸的嘴唇泛着白,她虚弱地说:“我们回去吧,家里清静一点……”李匙点点头,他推着轮椅带妈妈离开了医院。外面的天已经黑了,夜幕已完全降临,回家方向的路很顺畅,一栏之隔的通往医院的路却拥挤无比,密密麻麻的汽车红灯像动物的眼睛,所有人都在急躁而缓慢地前往同一个地方求救,一旦驶上这条路就会被四面八方的车辆围堵,届时再想退缩也毫无办法。停滞的红灯蔓延到了很远很远,不明前方路况的车辆还在奔赴前行着,奋不顾身驶入那无止境的泥泞里。李匙开车不敢开太快,他的大脑依旧迟钝,对任何事情的反应速度都要慢一拍,远离医院的道路变得安静,他害怕自己睡着,便打开了车载收音机,一打开刚好就是本地新闻台。“市卫健委发布,关于做好不明原因流感救治工作的紧急通知,病例临床表现为高热、头痛、全身乏力,少数病人出现呼吸困难,下呼吸道感染造成的肺炎等症状,目前全市共发现符合不明原因的病毒型流感诊断患者已达……“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病毒性流感多见于冬春季,可散发或爆发流行,病毒性流感与病毒的毒力、感染途径以及宿主的年龄、免疫状态有关。”“预防上可保持室内空气流通,避免到封闭、空气不流通的公众场合和人员密集的地方,外出可佩戴口罩。”“临床以对症治疗为主,病人需卧床休息,如有上述症状,特别是持续发热不退,需要及时到医疗机构就诊。”“…………”“…………”“…………”“本台最新新闻。”“康瑞爱前董事长翟盼儿之子,乌以沉先生,因呼吸衰竭,于本日下午五时许,在本市第三人民医院逝世,终年33岁。乌以沉在生前承诺将一部分遗产用于对六臣营养品事件而遭受不幸的受害人进行赔偿,并将另一部分遗产用于捐献给流浪动物收养所。让我们对他的离世表示深切的哀悼,并为他的贡献精神表示崇高的敬意……“计江淮一个人坐在客厅里等待李匙和李妈妈回来,他给自己煮了一碗水煮面条和煎鸡蛋当晚餐,客厅里太安静了,他打开了电视机,随便调到了一个新闻台,他的脑袋很晕,前面的新闻他都没有听得很清楚,后面在听到让他灵魂一颤的名字时,他猛地抬起了头,电视机上没有字幕,他还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但是主持人说的每一句话都与那个名字息息相关,在播报完台词后,新闻画面切到了滢水市第三人民医院的外面,摇晃的镜头拍到了医院的大楼,还有那粉红色的绚丽晚霞。计江淮久久地盯着电视屏幕,他的脑袋呆滞着无法理解,他的视线逐渐模糊,看不见也听不到眼前的一切,他抽搐着,流下了一行长长的眼泪。 29 一月。新闻说今年的流感病毒是甲型流感病毒经过抗原性转变的高危型流感病毒,其传播范围广,发病时间短,发病率高,致死率也高,死亡原因很大一比例是病毒造成的继发性肺炎,患者会持续高热、浑身酸痛、呼吸困难,最后因为器官被严重感染导致多器官功能衰竭而死。谁也没想过自己会因为一场流行感冒而病危,可身边的病例确实病情严重,新闻也多次报道病毒的危险性,民众逐渐恐慌,开始抢购药物和生活用品,最后卫生用品和药物脱销,药店里根本买不到相应的药物,感染人数以不可阻挡的趋势每日俱增,其他城市也陆续出现了病例,甚至远隔万里的海外也有了流感的病死例。滢水全市的医院天天爆满,医护人员全都在高负荷运转,危重的病人在滢水得不到救治,只能坐高铁飞机去外地的城市求救,但在路途和治疗过程中免不了散播病毒,于是病毒得到更大范围的传播,从刚开始在滢水发现这种异常病毒、到病毒扩散至全国各地只过了一个月,大家逐渐意识到人员流动是病毒传播的途径,为了减少病毒加剧扩散,各大城市开始了限制通行,禁止有发热症状的人进入或离开本市,至此稍微缓解了全国病例数量的激升。滢水市政府认为这样的措施效果显着,索性直接禁止所有人离开滢水市,滢水市的本地资源难以维持整座城市的需求,只能靠官方审核通过的物资运输车运送食物与药物来维持人们的生活,但即使运输车日夜不停地来回运转,能带来的物资也无法满足所有人的需求,其中特殊药物最为短缺。之前计江淮在疾控中心领的艾滋病抗病毒药已经吃完了,而现在疾控中心的药物得不到补充,储备药也早就发放完了,计江淮只能自己去找药贩子买药吃。免费的药被药贩子趁火打劫抬了高价售卖,计江淮想要活命只能乖乖交钱,他的储蓄一下子少了大半,他只能省着点吃,一片掰成两片吃,或者隔几天再吃。李匙和李妈妈最终还是靠硬抗挺过了危险期,虽然不再发烧呕吐,但依旧体虚乏力,体力大不如前,晚上不到十点就累得要上床睡觉了,一直睡到了第二天临近中午才恢复力气,李匙连上下楼梯都要气喘吁吁。因为流感经常打喷嚏,三个人一天就要消耗一卷纸巾,家里的纸巾用得很快,而超市的纸巾所剩无几,李匙几乎是要奔波很多间超市才能买够家里人一周的卫生用品,因为物资紧缺,各种药物和食物也都在悄悄涨价,李匙注意到冥塔没有再给他汇封口费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冥塔现在的处境也变得艰难了。少了一笔额外收入,早餐店又不能开门做生意,一下子全家都没有稳定的进账,但幸好李匙之前有储蓄习惯,他的存款也足够三个人顿顿有肉吃。二月。病例数量依旧在飙升,为了降低感染的风险,一些镇区开始在马路上设立关卡,来往的行人车辆都需要检测体温才能通行,因为交通不便,街上变得冷冷清清的,只偶尔有巨大的物资运输货车和加长的黑色运尸车缓缓驶过,道路不再堵塞,鸣笛声也少了许多。企业和学校逐渐从线下转变成线上的工作教学,闹腾的孩子被困在家中,与愁眉苦脸的工作人士一同在狭小的屏幕里交谈。日子慢慢到了春节假期,整座城市如往日一样寂静而灰暗,道路上不见一盏红灯笼,也听不见一声烟花爆竹,连年年热闹的花市大卖场也不见有商贩摆摊。很多实体店没有生意可做,可房租水电照收,店铺每天都在亏钱,索性关门大吉。人们的收入变得紧缩,每日的支出却在不断上涨,每个人都病恹恹地、饥肠辘辘地、穷困潦倒地。李匙家在一片城中村里,不知何时开始居委会决定用铁栏杆将整座村庄围起来,原本四通八达的村中被围得严严实实,只留一个设了检查站的出入口,居委会原意是想减少人员流动,不让外面的病人进入村庄传播病毒,但这样又造成了居民出行的不便,一部分人觉得小题大做,但更多人是赞同封村,认为躲在一片安全的地方总比提心吊胆着外面的病毒要好。可不知村中已经有很多人感染得病,这样封村也只是徒增麻烦,有几次李匙因为体温过高而被禁止离村,只能叫跑腿去帮忙采购食材,跑腿员采购敷衍了事,买来的食材不是缺斤少两的就是临近过期的,李匙想投诉,又想着这世道谁也不好过,便又放弃投诉了。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计江淮体虚气喘,他很少离开家,只能通过手机知道外面的世界变成什么样子,偶尔能听到村里的巡逻车传来大喇叭的声音:“勤洗手,少外出,不聚集,不闲聊。”巡逻车每天巡逻两遍,说来说去都是在重复那一两句话,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动静。今年的年夜饭相比去年简单了许多,一是食材少,二是没有精力大张旗鼓,连一贯的大扫除也只是简单地拖了个地,湿漉漉的地板被冷风一吹,屋内充满一股生水的味道。晚饭餐桌上摆着几样清淡的菜式,清汤寡水的,非常好消化。今年没了烟花炮竹,卖烟花的商贩进不来村里,村里的人也难以出门,大家都窝在家里看春节晚会,今年的晚会特别无聊,节目表一眼望去枯燥无味,观众全都戴着厚厚的口罩,双眼透露着疲倦。歌舞节目千篇一律歌颂着美好,不知所云的小品相声俗套无趣,让人从头到尾都笑不出来,好不容易熬到了最后的跨年倒计时也没有让人特别兴奋,只让人觉得这四个小时的折磨终于结束了。往年这个时候计江淮还和李匙在院子里放鞭炮,他们会站在院子里仰望天上的烟花,耳边是震耳欲聋的欢喜,李妈妈还会笑着给他们两个送出红包,大家都那么地健康活泼,心中充满希望,在闪烁的色彩中计江淮和李匙悄悄靠近彼此,珍惜与暧昧在只有两人能看到的眼眸里悄然生起。可现实是春节倒数结束之后,外面只传来几声稀疏零落的爆炸声,烟花的光亮与色彩在人眼注意到之前便陨落了,周围寂静得仿佛今夜只是个普通的夜晚。李匙去收拾剩饭,李妈妈还在看春晚的后续,计江淮倒在沙发上,他仰头望着天花板,脑海中无所事事,眼前闪回了那天的粉红色晚霞,他恍惚着意识到了原来那天的心如止水是自己的灵魂在与乌以沉共鸣,他与乌以沉相处多年,两人的灵魂早已纠缠不清,即使分开了一年后也依然能从心灵上感应到彼此的存在。乌以沉已经去世了两个月,除了在电视机上看到死讯报道时为他哭过一次后,计江淮就再也没有为乌以沉流过泪,乌以沉的逝去就像是一段荒诞人生的落幕,与乌以沉相处的八年仿佛是一部宏伟又漫长的电影,而现在终于到达结局了。两个月以来计江淮没有收到过任何有关乌以沉的通知,即使相处再久,他们之间也没有必须要通知对方的法定关系,可能在知情人的眼里计江淮早就跟乌以沉分手了吧。分手?计江淮才缓缓地意识到自己是跟乌以沉分手了,交往了八年的情侣最终还是分开了,老死不相往来。计江淮一直以为即使分开了,乌以沉也还是会无处不在地骚扰纠缠他,可现在乌以沉变成了一座墓碑,冰冷又笨重,计江淮不去走近他,他就永远无法靠近他。计江淮在想或许现在乌以沉的鬼魂也还在某处注视着他,可能现在计江淮的病重就是乌以沉诅咒的结果,乌以沉死了,计江淮依旧无法获得美好幸福的人生。可不知为何,计江淮安心地接受了“诅咒”这个猜想,他的过往破烂不堪,未来难以期待,只能通过死亡的洗礼才能重塑他的人生。三月。计江淮能从药贩子那里买来的药时有时无,他的病情也时好时坏,计江淮又回到了整日呕吐、食不下咽的状态,他的脑袋烧得一塌糊涂,浑身抽搐着,一天里大半时间都在昏睡,又被噩梦折磨得痛苦不堪,他肉眼可见地瘦弱了很多,到最后连楼梯都下不去了。最后就连药贩子也没有药了,药贩子收了计江淮的钱,然后把计江淮删除拉黑了。没有药物,计江淮只有死路一条,他逐渐面黄肌瘦,容貌和身体被病痛摧残得惨不忍睹,他连起床的力气都没有了,食道干瘪得只能吃流食,胃口扁缩得一碗肉粥都吃不下。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计江淮躺在床上意识模糊,他能感觉到自己已回天乏术,就像乌以沉当年一样。计江淮开始处理着自己的后事,他的储蓄并没有多少,买药又花掉了他很多钱,他身上也没有值钱的东西,要说能留下来作纪念的东西就是那具放在他床边的义肢,但他许久不能下床,义肢的接受腔里都落灰了。四月。阴冷的冬季过去,到了春暖花开的时候,但计江淮没有活到那个时候。人在临死前的意识会变得特别清楚,计江淮是在鸟儿的清脆婉转鸣叫声中缓缓醒来的,他看见窗外阳光普照,蓝天百云,春风撩走鸟雀,双眼的视线从未如此清晰,今天是一个特别特别好的日子。计江淮醒来后不久,李匙就突然进了他的房间,李匙的手上没有端着任何东西,李匙也没有任何要紧事要找计江淮,只是刚好路过计江淮的房间时就神差鬼使地进来了。李匙坐在计江淮的床边,计江淮伸手抓住了李匙的手,计江淮的眼眸变得透彻明亮,脸色也红润了一些,一圈神圣的光芒环绕在他身上,圣洁得让人不想出声打扰。计江淮紧紧地握着李匙的手,那力气很大,李匙从未被他如此用力地握着,李匙屏住呼吸,用双眼和灵魂去记住眼前的一切,计江淮的手是暖和的,手指是有力气的,眼眸是湿润的,房间内安静得连鸟叫声也没有了。计江淮没有说出任何遗言,他用带有歉意和不舍的眼神望着李匙,他的手指逐渐虚脱,李匙赶紧扣紧了他的手指,在感受到李匙的温度后,计江淮缓缓把视线望向了天花板,被阳光照得遥远的天花板让他流下了眼泪,他的瞳孔逐渐扩散,手指也逐渐松弛。李匙呆滞地叫了他几声:“江淮……江淮……”计江淮的眼眸归于平静,胸腹也没有了起伏,李匙恍惚着明白了,他垂下头,将脸贴在计江淮的胸口上,他没有听到任何心跳,计江淮身体的温度在缓慢地消逝,李匙也感觉自己灵魂的一部分在缓慢消逝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