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与天齐》 第1章顾温 汴京,大乾神都。 近日,这座神都并不太平,内有鬼怪异事频发,外有藩王躁动。 正月廿三,丑时,龙桥外,在清溪水房任事的顾温被主家传唤。 顾温坐在马车内,小厮一丝不苟的轻打马屁股,啪啪啪的声音透露着一丝规律,马车很稳,轻微的摇晃让人犯困。 外边马路上密密麻麻排着灾民,缩卷在道路两侧发抖,三月的汴京已经冻不死人,但晚上仍然难熬。 他似平常一般问道:“最近灾民很多啊,我还记得前些日子还说丰收来着。” “爷,丰收顶个卵用,就是地里长出金子来,也不够交税。” “也是,前征十年逋税,后征十年田税,这钱都收到十年后了,也没见地里长出十年的粮食。” 大乾本来还算太平,皇帝继位名正言顺,而且连年丰收。但天下百姓却硬生生被苛捐杂税逼的活不下去,两道国策改稻为桑和马政直接导致两郡之地民乱四起,匪患无穷。 顾温本来还想说些什么,可突如其来的咳嗽让他口不能言。 这具身体贫弱,时常生病,若不是在王府讨得差事恐怕早死了。但好在只是体质弱,并没有什么非常严重的疾病。 “爷,您没事吧?” “老毛病。” 他摆摆手没有再说话,空气中只剩下饥民们在寒风中的颤抖,以及远方隐约传来的欢愉。 出朱雀门,直至龙桥,百余步入夜市。 人群攘攘,商贩过千,两侧玉楼林立,每逢日落灯火通红。 水夫们推着独轮水车走在坊巷之中,穿梭于各个酒楼后巷之中,将一桶桶水运到酒楼,茶馆,勾栏瓦肆,或是达官显贵府邸,或是长乐坊青楼等烟花柳巷之地。 酒楼贩有海参、鱼翅、熊掌、干贝、鱼肚、鹿尾、鹿舌、燕窝.... 青楼勾栏卷帘之下,扬州瘦马,教坊女、角妓。 长乐坊纸醉金迷赌桌上,骰子,斗鸡,斗鹌鹑,摊钱。 虽然已经过了子时,大部分人已经入眠,但对于汴京的食利阶级而言夜生活才刚刚开始。他们既不因劳作而早起,也不因明日的劳作而休息,生下来就是为了享乐的。 家中的粮山肉林会将“饔飧”二餐化作三餐,四餐,乃至十二餐。有的是金银珠宝豢养美婢男妾仆奴,行有轿,食有婢,居有妾,纵然是掏粪的都有专门人员。 有的是烛光油火将夜色割裂,有的是垂帘细纱隔断朝阳。 最近的汴京不太平,但与他们这些达官显贵无关。繁华从来不是特指某个地方,而是你走的是什么道。 闹市纵马,一路上不知惊扰了多少达官显贵,文人墨客,世家子弟.....有醉汉闪避不及,在前方开路的护卫抬手便是一鞭子,嗷嚎声引得更多人瞩目。 两边花楼玉庭不断有人投来目光,窥见坐在马车内平平无奇的脸庞,初入龙桥者无不询问是哪家的公子如此大排场。 而在龙桥中混迹过一段时间的只敢在马车渐行渐远后回答: “九皇子府的温候,龙桥的千岁。” 顾温面无表情,车窗外昏黄的灯光照在他脸上,面容平平无奇,不显山不露水,落入人群之中估计很难引起他人注意。 他理所当然享受着权势带来的种种,他早已习惯踩在他人头上,早已厌倦他人的敬畏,也早已变成了一头吃人的怪物。 前世的道德,文明,观念只会害人害己。 封建礼教从来不只是一个观念这么简单,祂是一尊不可忤逆的神明。只有祂死的时候,你才能骂祂。 他也不过是这尊大神座下的奴仆,半个能站在这灯红酒绿之下的阶级,他不是达官显贵,不是皇亲国戚,更不是实权大京官。 他是一家水房的经营者,一位皇子的家臣。 卞京内外城人口三百余万,六成倚靠流经汴京的涛江支流过活,剩余的倚靠打井。而偌大的汴京仅有两千口井,其中苦水井一千六百之多,多为寻常百姓用度。 清水井占三百余,乃官吏之家,小康之家所用,每月得交水钱。 甜水井不过百余,那可都是“水金矿”。 城中私人凿井水甜者,多经营卖水营生,掌柜置木独轮水车,上方木桶,伙计灌满后,推抵买者家,倒入水缸,取钱走人。 故,顾温以此为生,占据龙桥附近最大的水房,半个龙桥商铺都需要仰仗的水房。 每月经过手上的钱财,没有黄金万两,也有个八千两。 人送外号“温侯”。 ----------------- 九皇子府。 “温侯,王府到了。” 顾温走下马车,抬头望去,高门大户,石狮耸立,崇垣围绕,并覆绿色琉璃瓦,屋脊上安置吻兽,赫然是亲王居所。 他没有让家丁奴仆引路,快步走进府内,路上十步一哨的守卫对于他视而不见,无人阻拦。 顾温已经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但却是第一次深夜召见他进府邸,这让他感到十分惊讶,到底是什么事需要他深夜来王府。 在急于揭穿谜底的心情催促下,他加快了步伐。 王府内还沉浸在慢慢长夜,到处静得落针可闻,让顾温的步伐越发清晰明显。以至于还没来到书房,坐在其中的贵人就已经察觉。 华光异彩的珠帘被太监拨起,顾温走进书房,淡淡的熏香从兽炉中弥漫,贵人正俯身在案台上书写字画,明黄色的便袍在烛火中微微反光,五官英俊而贵不可言。 九皇子赵丰,也是大乾储君的有力竞争者。 十年前太子落水而亡,当今圣上并未新立太子,至今皇帝年迈朝中风云涌动。 顾温上前单膝跪下,大乾除了极其正式的场合都不需要行跪拜之理,朝中大臣见皇帝都不需要跪下。 需要跪拜的只有一种人,家奴。 任何地方都有三六九等,有人的地方就有高低贵贱之分。家臣分两种,一种的带资进组的世家子弟,一种是像顾温这种毫无依仗却有能力的普通人。 前者才是臣,需要主家以礼相待,后者是奴,任杀任剐。 但聪明的主家会一边默许家奴下跪的规矩,一边亲和不拘小节。 “有劳卿家大半夜往王府赶。” 赵丰放下笔墨,适当的表示亲近。这便是作为家臣的另一个好处,可很轻松的取得主人的信任,并成为心腹。 顾温就是九皇子的心腹之一,凡是关于经商方面的事情都会找他商谈,但这是第一次大半夜找他。 今日九皇子的态度也有些奇怪,比以往更加亲近,甚至是多了一丝丝‘尊重’?自己一介布衣,能力也多是在商业上,而对于权贵而言商只是一个体面的吃法, 赵丰以讨论家常的口吻问道:“爱卿拜入本王府中应该有五年了吧?” 五年。 顾温有些恍惚,他才反应过来已经过去五年,他穿越已经五年了。 五年前,他穿越成了大乾汴京的一个乞丐,身上带着一个祖传的石头玉佩,据说内有仙缘。还没等顾温研究明白九皇子的大监就找上门来,要他手中的玉佩。 那人带着十几个全副武装的军士,又表明了身份,顾温自知留不住宝贝于是提了个条件,他想要荣华富贵。穿越成乞丐煎熬了大半年,留不住宝贝至少乘机脱贫。 对方答应了,然后将他带入九皇子府,一直到今天。 起初顾温听闻‘九子有太祖遗风’时,第一反应就是跑路,九皇子挂着这个名头以后必然会被卷入皇位斗争中。但当他看到封建社会的种种,他发现其实皇位的权力斗争并不可怕,当一个普通老百姓才可怕。 你就算有千万身家,下一秒也不过官吏屠刀下的肥猪,他们有的是办法吃下你。 所以顾温留在了九皇子府,利用现代的一些公司管理经验,成为了对方的左膀右臂,负责九皇子府最大的现金流水房的‘温候’。 顾温回答道:“若不是殿下,属下可能已经饿死路边,殿下恩情属下铭记五内。” “卿可听闻最近城中奇闻异事?” “自然,龙桥下有人看到龙影游过,城南朱雀路一夜之间长出了一颗高十丈的树,白云寺大佛冒金光,汴京有人夜遇白鹿。此乃祥瑞,大家都说大乾可有万年国祚。” 古代鬼神之说本就多,最近一段时间尤其多,且说得有鼻子有眼。 顾温让人去打听过,朱雀路确实突然长了一颗树,并且官府叫了百来名民夫都拔不掉,推不倒,最终无奈放任不管。如今朱雀路就因为这棵树,整日被堵得水泄不通。 “卿应该知道,这些都是真的。” 赵丰取下腰上的石头玉佩,放在桌上顾温能看得见的地方,对顾温的称呼也忽变,道:“这是当年你的传家宝。” “如今已是殿下的。” “本王若想把东西还给你呢?” 赵丰身躯微微向前倾倒,语气平静轻巧,好似真的要还给顾温一样,却不知暗处已经泛起了多少锋芒。 顾温不带迟疑的回答道:“那属下便需要归还殿下恩情,仅仅是上一年属下便已经花销三千两银子,五年恐怕有万两,属下掏心掏肺也还不上。” “殿下难道要让我吃白食?” 面对反问赵丰愣了一下,随后轻笑几声,笑声瞬间让杀机淡去许多,收起玉佩笑骂道:“爱卿倒是潇洒,一年能花三千两银子,在这汴京买个府邸也才千两不到。而本王若不算宗人府拨银,一年的花销恐怕还没爱卿一半。” “殿下圣德。” 顾温顺势恭维了一句,他知道今天又躲过一劫。 伴君如伴虎,赵丰虽只是皇子,但现官不如现管,对于顾温以及九皇子府内所有人他比皇帝更有权威。 见赵丰颇为受用的点头,顾温更是心底发笑。此举无外乎一个恩威并施,时时刻刻敲打着下面的人,同时也在享受权力倾轧他人之快。 这并不是什么高明的手段,他站在这个位置,所以能够压倒自己。 所谓天家并不圣神,也不高贵。 所谓帝王心性,不过是想着法子如何把人变成鬼。 从小生活在这种环境或许真对赵丰感激涕零,可顾温心里有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灵魂,他脑海中充斥着不属于封建礼教的认知,并且他绝不会放弃这些认知。 但人嘛总要吃饭的,不隐忍还能翻天不成? 说了这么多‘掏心掏肺’的话,赵丰也不再磨叽,言归正传道:“这些异象都是真的,天底下也确实有修仙长生,爱卿近日所见所闻可能是某位大神。” 顾温呼吸一窒,心跳都慢了半拍。 因为传家宝的缘故,他时常怀疑这个世界有超凡力量存在。但这些年来一直无法求证,拿到自己传家宝的赵丰也不见得飞天遁地。 但如今却说,天下有修仙者存在,且近日一直出现在自己身边。 顾温问道:“为何以前小的从未听闻?” “因为没有到时候,这天下就像一个果园,只有果子成熟的时候才会有人来采摘。”赵丰神情变得严肃,话到一半又没有说完,转头开始以命令的口吻说道:“那些方外之人并非我大乾所能抗衡,但大乾可从中获利。” “本王与一位仙人取得了联系,仙家原本想见你。” 顾温消化完庞大的信息量,问道:“属下一介凡人,何德何能?” “顾家中祖上应是有仙缘之人,而那位仙人本应该是找你的,如今你已经把信物卖于我。”赵丰言出如刀割,让人听得异常扎耳,随后又适当的表示亲近:“且这府上几百人,也就卿与大伴得以让本王放心。” 顾温瞥见主家平静的脸色,其中带着毋容置疑的意味,他低头答道:“是。” 身为家臣,身不由己。 “去吧,库房领一千两银子。” 赵丰轻巧的丢出足够外边数万灾民吃喝半年的钱财,而对于这位皇子而言只是随手的赏赐。 顾温揣着一大堆宝钞离开王府,坐上马车又回到了水房所在的龙桥夜市外。 清晨的寒风依旧冷冽,灾民聚集在官府设立的粥铺前,捧着一碗碗泛白的水。 看那颜色不知道还以为是粥。 顾温走下马车望了一眼,随后心底暗嘲一声:“这家奴,天底下不知多少人求着当。” 若是五年前,他会救济灾民,因为他来自一个文明的时代。他或许只是一个普通人,但在大乾他的道德水平、同理心、同情心要高于这个社会。 他穿越到这个类古代封建王朝不正是为了普度众生,传播文明之火,消灭已经与普通百姓形成‘生殖隔离’的公卿高门。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戏台,戏台与现实又有如不同的隔阂,有人可能就一步之遥,有人可能是深渊。 在没有把自己摔死之前,顾温花了五年从戏台爬了下去。 回到救济灾民上。 他当了那个大善人,那不作为的官府就“不善”吗?那官老爷们就不善吗?那赵丰就不善吗? 他一个家奴商贾的,出什么风头? 我善了,天下就不善了。 顾温在仆人婢女地拥护下走进那被烛火与垂帘细纱笼罩的府邸。 第2章神女降世 次日,日上三竿。 顾温从睡梦中醒来,唤来侍女洗漱,随后让人叫来了自己的‘得力干将’。 身材瘦小,青色锦衣,留着一撮小胡子,样貌贼眉鼠眼,举止总是透露着一丝丝精明。 他名叫江福贵,是顾温早期初步进入龙桥夜市遇到的一个小掌柜,为人市侩机灵,非常标准而刻板的商人,能力却是足够的。 顾温坐在桌上就餐,早餐也不过龙桥最出名的醉仙楼珍珠红枣粥与香玉阁的白面糕点,这一顿下来三十两银子打底,相当于普通人两年的口粮。 香味让刚刚进门的江福贵直咽口水,顾温招了招手说道:“早食没吃的话就坐下来一起吃。” 江福贵面皮厚,笑呵呵坐下拿起一个白面馒头说道:“就是吃过了,也不能错过温爷这一餐。哎呦,这白面馒头真滴甜,大灾年能吃到更是难得了。” 顾温笑道:“我平日也没亏待你,不至于几个馒头都没吃过吧?” “爷,您花钱大气潇洒,咱们上有老下有小的,我家里几十口人。”江福贵塞得满嘴都是,说话间不断有食物碎屑落到桌上。 “何况这两年兵荒马乱的,得多存钱。指不定哪天汴京彻底不行了,我们逃到南方去。” 兵荒马乱,几乎已经成为了这个时代的代称。 大乾关外蛮夷环伺,关内匪患叛军无穷。 每次朝廷都会以重整边军的名义横征暴敛,其苛捐杂税重到连许多地主大户都受不住,最终落草为寇不再少数。 地主都活不下去,听起来很离谱,但确确实实发生在大乾,发生在顾温眼前。这也是为什么他要坚定站在官僚阶级里边,哪怕只是没品级的王府客卿。 天下哪有什么士农工商,只有士与民,极端一点只有京城的爷与外地的奴。 就顾温知道的乾京郡附近一匪患游荡,时而劫杀大户商贾,时而抢夺朝廷辎重,甚至于入城抢劫府库。 如此匪患于乾京地域横行多年,比当今皇帝在位时间还长。 朝廷也不是没想过剿匪,但这些匪徒遇官兵多则逃散,少则围攻吞食,吓得禁军只提剿匪之事,不行剿匪之实。 其实大家都知道大乾要完蛋了,连江福贵这种小掌柜都打算南逃人心可见一斑。顾温早两年前就在南方买有一些地产,南渡脱身一直是他近些年来的主要目标。 不过如果有超凡力量存在,那么一切就不好说了。 “南方不是想去就去的,况且我吃一天九殿下的饭,自然要报一辈子的恩。”顾温摇头,风轻云淡间躲过了显而易见的祸端。 他这个位置到处都刀子,指不定府中某个下人是王府的眼线。 表面上的忠诚必须绝对。 饭后,顾温用丝巾摸了摸嘴,道:“福贵,最近城中奇闻异事居多,你亲自去调查一下,尽量低调一点别惹事。” 顾温一再强调,既然确定这个世界上存在超凡力量,并且自己正处于某种变化当中,他不希望手底下有人摸到什么脏东西带回来。 江福贵很是疑惑,但作为手下知道如顾温无法拒绝赵丰一样。 “小的这就去办。” 午时。 顾温躺着摇椅上,府中仆人低头干活,外边时不时传来的拍门哭喊声,让下人们更加埋头苦干,动作细致入微。 幸福是对比出来的。 不用出门查看大抵都知道门外拍门声是为何,无外乎卖儿卖女求活路。既是为了大人换口饭吃,也是为了让孩子活下去。 早几年顾温还收,但现在他府上已经百来号人,按照法律规定他无官职在身,最多养奴五十,且顾温一个人能庇护多少人? 他只是一个家奴。 江福贵从后门进入府中,来到顾温身旁低声说道:“爷,最近传出去的奇闻异事都被大户家奴围住了,是半点都打听不到,也看不到。” “大户家奴?” “对啊,他们...他们竟然在京城当街持械,爷他们不会反了吧?” 江福贵声音压得极低,眼神惊疑不定,连他都嗅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味道。 大乾禁止私藏兵器,先帝时期汴京地区有过一场叛乱,乱民差点攻入京城。于是朝廷下令“诸私有禁兵器者,徒一年半”。 这年头私藏兵器很常见,当街却很少见,特别是一大群人当街持械。 不愧是我圣君临朝的大乾。 “凤凰路和龙桥呢?” 顾温问道。 凤凰路修有驰道,即专门用于行车的轨道,以提高货物运输的效率。它串联着各大集市,甚至于皇宫的吃穿用度都是从这条路进去的。 而最近听说哪里长了一颗树,难不成还能把路也围住? 龙桥是连接东西城区的重要枢纽,也不可能围住。 “凤凰路那颗树被禁军围了,现在货运行人都的走小道,甚至是绕着汴京城半圈从其他门进。龙桥我去看了,小的愚笨看不出任何神奇之处。” 看来赵丰不是唯一一家。 这很正常,他一个皇子都能寻到仙人,那么其他世家大族以及宫里不可能寻不到。可为何偏偏是最近才冒出来? 顾温脑海里浮现一个词汇,灵气复苏。 “不用再打听了。” 与其乱撞,不如看看赵丰口中的那位仙人。 ----------------- 三日之后。 顾温又接到命令,王府要在谷雨日迎接仙人。为了符合天家气派,需要备齐六礼。 即为迎,献,茶,食,居,送。 而他作为王府最大的管事,又管着龙桥夜市,除了头礼的迎客与送客以外,其余都落到了他头上。顾温叫来了手下江福贵,吩咐几句后,又启程去往龙桥夜市一家家拜访酒楼,根据关系远近与红包的厚度将“招标”给了月花楼。 数百两银子都落到了顾温口袋里,采购招标自古以来都是一个肥差。顾温知道是前几日的表忠心作用,不然赵丰也不会把这差事给自己做。 胡萝卜大棒,总得有胡萝卜。 顾温正被月花楼掌柜招待,刚刚谈完生意,可谓是宾主尽欢,忽然月花楼掌柜低声问道: “温侯,听说这次九殿下设宴,是招待仙人。” 仙人二字压得极低,但坐在一旁的顾温听得很清楚,夹菜的动作一滞。 “谁告诉你的?” “这几天九殿下王府的人,在各大酒楼青楼都有吹嘘,说九殿下要接待仙人,甚至还说九殿下有天命。” 借机造势。 顾温恍然,他还以为是府中那些酒囊饭袋又坏事,但听到最后一句就知道是赵丰本人授意的。 如今太子之位空悬,谁都有可能当太子。而赵丰是其中最有野心的一个,怎么可能会放过这个机会。 “九殿下自然是有天命在身,至于是不是仙人就不是我一个商贾的事情了。” 顾温打哈哈道,多说错错,少说少错。他可没有接到散布消息的任务,但从中也能嗅到越发躁动的暗潮。 商贾地位比普通人高一点,但却从来不是社会的核心,当他们知道一些事情,说明很多东西都开始摆到台面上,主家开始用得到他们。 顾温喝得微熏,又辗转京城最大的戏班子,路边牙市道路两边密密麻麻跪着人,他们背后插着草,面前地上摆着价格。 卖身为奴。 连年的灾荒养肥了专门贩卖人口的牙市,让这个本应该躲在阴暗处的奴隶市场走到台前。 大乾明令禁止养蓄私奴,仆役下人在法律上类似于宋朝的雇佣制,准确来说是长工。法律还规定了不得私自惩罚奴婢、不得私自杀害奴婢,最严重的可判流放三千里。 可如今皇宫内的宫女都是花钱买的,并且多少逾期的女子还没被放出来,每年都有出逃被处死的。 所谓上行下效,上面不当人,下面自然不把人当人。 几个穿着宫服的太监拉着一群男男女女走过,顾温的马车停在一旁让路,冷眼看着这一切。 阉了一条肉的人,倒是能耀武扬威,踏踏实实种地的只能卖身为奴。 “爷,您要丫鬟吗?” 一个拉着女儿走来,女子年芳十四,样貌普通,脸上有道疤,身段普通,俗称丫鬟命。 顾温摇头,他家里的仆人已经够多了。 老妇人焦急说道:“只要一两银子,小女好生养吃麦穗也能养活。” 普通丫鬟的市场价在八两银子左右,好看点的要十五两,长得很俊俏的能卖上百两。 借用前世北宋的一段话,京都中下之户,不重生男,每生女则爱护如捧壁擎珠。甫长成,则随其姿质,教以艺业,用备士大夫采拾娱侍。 名目不一,有所谓身边人、本事人、供过人、针线人、堂前人、剧杂人、琴童、棋童、厨子等级,截乎不紊。就中厨娘,最为下色,然非极富贵家不可用。 汴京不用事农耕,有着太多达官显贵,男丁的武力无法体现作用,反而是生女儿有太多的用处。 “这么便宜,老人家何不随便找个富贵人家?” 顾温随口一问,却像是戳到痛处,老妇人抹眼泪哭诉道: “俺倒是找了,可他们都嫌小女长得不好看,现在卖身当丫鬟的都要长得标致。爷您就行行好,收留小女吧。” 顾温沉默了,他没想到世道变化如此之快。 连作奴婢都有了样貌要求,这天下被逼卖身为奴的人太多,可不是什么好事。要是哪天乱民再次攻入汴京城,那么今天这些跪在这里的百姓就会变成食人恶鬼。 再者地里的粮食不是自己长出来的,这些人去当世家豪族的奴婢大概率就成了隐户,士大夫可不会老老实实交税。 但这又与他何干?他只是一个商贾。 “走吧。” 顾温撒下几个碎银,拉上马车的帘子,周围再次陷入行驶的晃动,后方仍然能传来一个异常扎耳的称呼。 “青天大老爷!” 我帮他们,他们却想害我。 他很讨厌名声,这对于自己而言百害而无一利。 ----------------- 谷雨日。 春神离去,雨生百谷,细雨绵绵。 王府张灯结彩,仪仗从龙桥一路贯穿三条街道,沿路有持械甲士维持秩序,无数百姓翘首议论是不是皇帝要出巡。世家大族的士大夫们已经坐在龙桥夜市二楼屏风后,默默注视着空无一人的道路。 九皇子府前,家眷齐聚,赵丰身穿蟒袍束冠而立,端的是天家仪态贵不可言,手持绑着红绳扫把,此为迎客拥彗。 府中有门第者位居第二列,与九皇子共迎仙人。 顾温站不到其中,今日连龙桥也去不了,因为全部都被世家包场了。每一家店背后都有大家族背景,不然也不可能在汴京最富裕奢华的地段开店。 他只能与一群商贾站在龙桥对面的街道,远远看着巨大的拱桥,伸长了脖子。 忽然密密的云层破开一口,金灿灿的光柱至九天落下,一道雪白的身影乘风缓缓落下,最终飘然站在龙桥之上。 那是一个人,一个女人。 倩影窈窕,看着应有一米七快八高,头戴斗笠白纱看不到面容,身穿一件素白的宽大道袍,完全遮掩住身段,让人看不清胖瘦。 手里牵着一头驴,毛驴摇头躁动,没有一点仙人坐骑的仙气。 整个龙桥夜市乃至汴京都沉默了,坐在皇宫城墙上的皇帝皇后以及众多嫔妃,居于高楼玉阁中的士大夫,维持秩序的衙役,跪在路边的百姓...... 随即是近乎沸腾的欢呼,无数百姓跪拜,王公贵族颤抖。 白衣神女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转身面对顾温所在的方向,霎那间周围所有人跪下,不敢冒犯仙威。 只有顾温一人还站着,他仰望对方,那道白色的倩影像是灰白世界唯一的色彩,满是枯莲的白莲,深深烙印入脑海。 成仙,多是一件美事。 被身边同行的商贾狠狠地拽了几下衣袖,顾温才回过神来跪下,他自然不是敬畏仙人,而是不想出头惹麻烦。 再次抬头时,神女已经牵着毛驴沿着仪仗离开龙桥之上,远处赵丰带着一众家眷来迎。 他将一块石头玉佩戴在胸前,拱手弯腰说道:“赵家九子赵丰,恭迎仙家。” “赵家?” 神女微微歪头,清雅的嗓音有些疑惑,却见石头玉佩散发灵光,便不再深究。 兴许是改名了。 第3章我本布衣,命中红尘仙 王府之中,红楼黄玉,添香暖玉。 歌女舞动轻纱,琵琶委婉优美,达官显贵衣着绸缎。 赵丰并未如往常一般占据主位,而是如客人一般坐在客座,英俊的脸庞带着得体又不失优雅的笑容,身躯微微下弯,似平易近人,更似恭维。 而他面前的是一白衣女子。 但手掌如玉竹般的纤细,斗笠轻纱下若隐若现的优美下颚线,更是举手投足间的清雅,让人不禁幻想出一位遗世而独立的神女形象。 她眸光低垂,耳边皇子言语仿佛隔了十万万里。凡间至富至贵赵姓子弟,却是不得她正眼而视。 越是如此,赵丰心中越是火热。 这才是神仙,这才是仙子。 她本无威仪可言,但周围无数贵人的敬畏让她具备无与伦比的压迫感。 “五谷凡物,不知仙家可吃得惯?” “修行吸风饮露,幼时不曾辟谷之前也多是些杂粮。” “那便好,那便好。” 赵丰一脸赔笑,丝毫没有往日天家贵子的仪态,在场的家眷心腹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 恐怕也就顾温这个异类会暗中笑话他。 要知昔日赵丰一直端的是“太祖遗风”,人设就是有贤王之能的皇子,民间有谶语“九子立,天下平”。 可如今仙人面前鞠躬低声令人发笑,他的贵气归根结底源自于出身,说难听一点就是狗仗人势。 白衣女子显得极其高冷,只是静静坐在那里很少言语。赵丰以为仙人不喜吵闹,于是没等家眷吃完便挥手让众人退去,只留下一个太监冯祥在身边。 他端茶问道:“还不知仙家尊称。” “承祖师道号……” 神女清雅地嗓音悬停,放下茶杯,语气未曾变化,却由于恰到好处的停顿与动作变得郑重,让人下意识屏住呼吸倾听。 “擎苍。” 嘶…… 赵丰呼吸一滞。 他早已经不是凡人,对于方外一直有了解,凡间与方外也一直有联系,只是普通人不知道罢了。而赵家作为天下之主,自然也能够接触到方外之人。 道号是不能随便叫的,冥冥之中涉及命格,叫得太大被道号压死不在少数,故许多人道号取中庸。 擎苍,托举苍天之意。 就是传说中搬山赶月的尊者,恐怕也不敢起“擎苍”之道号。而传说中,这可是最接近‘仙’存在的大能,也是这位神女背后宗门师祖。 她竟然敢担起这道号。 赵丰额头冒汗,抹了抹说道:“仙家之名,让人惶恐。” “此名确实过大,你叫我郁华即可。” 神女比外表看着要健谈平和,郁华仙子也确实是比较常见的道号,既不压命,也不俗气。 赵丰松了口气,拱手道:“那么赵丰拜见郁华仙子。” “你这玉佩……” 白衣神女玉指微抬,直指赵丰胸前玉佩,掌心大小,石质斑驳,边缘一圈浅浅的圆形凹槽。 赵丰回答道:“三年前,本王受高人指点得来的机缘。” “夺人机缘可不是善缘。”白衣神女直言不讳说道,耳畔微动,一缕缕如炊烟的心念萦绕。 她无需求证与猜测,天地便告诉她因果所在。 这天底下哪还有什么无主机缘,都是前人种因,后人吃果。这赵丰身上的机缘本不属于他,却不知怎的落到了他身上。起初郁华还不确定,有些疑惑为何接引自己的姓赵,而不是三千年前定下的顾姓。 “关于这事,晚辈三言两语无法言说。”赵丰从衣袖中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玉锦,双手递给白衣神女,“还请前辈过目,三年前贵宗长辈已经将改命给晚辈。” 白衣神女拿起玉锦打开一看,其上边金丝秀出一个个飘逸的文字,气息也确实是宗内长辈。 只是.... “三千年前定下的因果,你们三年便可改之?” 她将玉锦丢下,落地无声却让赵丰心里打鼓。 “是华阳真君下的敕令。”赵丰又解释道,“而且晚辈也不是豪取抢夺,那顾家后人已经沦为路边的乞丐,几千年传承落寞只剩一个周天经脉堵塞的独子。如此仙家长辈才把机缘给晚辈,晚辈也给那顾家后人荣华富贵。” “可也不是华阳师叔的机缘,这成仙地机缘千万,各有其主。顾家先祖三千年前种下的机缘,本应该福泽后人,荣华富贵比之超脱契机如何?” 郁华仙子斗笠轻纱后的眼眸好似能洞穿人心,本来平和淡雅的嗓音变得幽深。 她知道大乾一定是给了什么好处仙门内部,如此才默许对方剥夺顾姓机缘。可宗门万年大计,怎能容得下私利? 赵丰更加满头大汗,道:“华阳真君他老人家说,当以大局为重,我赵家贵为天家,比之乞丐应该更能帮助贵宗。” 一说到天家,赵丰声音稍微硬气些许。 乞丐如何和他天家相比,哪怕有机缘又如何,现在他赵家才是贵不可言。收顾温做家臣已经是他的福分,何谈与自己争夺机缘? 况且仙门内部已经讨论出结果,大乾的好处也已经送出去,难道他们还能出尔反尔? 大局为重。 “......”郁华仙子沉默片刻,道:“叫顾家后人来,我需当面确认。” “传顾温来。” 赵丰吩咐身边的太监,在这方面他很有自信,一个家奴哪来的资本反抗自己。况且他相信顾温的忠心,这奴才训了这么久料他也不敢说不。 这本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 半炷香后,脚步由远而近,顾温快步走进来。 顾温急匆匆跨过书房门槛,两道目光直射而来,而他的目光也瞬间定格在屋内白衣神女身上。 这绝非他顾温见色起意,而是这一身素衣在这金碧辉煌的王府实在太扎眼,不用猜就知道这是仙人。 抛开其他不谈,赵丰这死娘炮哪里有真女人好看? 白衣女子微微抬头,轻纱后的眼眸好似天上的星辰,她正视着顾温,嗓音清籁。 “你唤作何名?” 顾温愣了一下,良好的心理素质并没有让他过久沉溺在连脸都看不到的女人身上,低下头来,恭敬回答道:“我本布衣,无字,姓顾名温。” 随后便没了声音,气氛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轻纱后的星眸看得顾温有点发毛。 郁华仙子陷入沉默,她看着面前的凡夫俗子,不知为其讨回机缘是否是好事? 虽说三千年定下顾家后人就是自己的护道人,可时代变迁,他显然不及赵丰。况且自己真能讨回吗?讨回后他又该怎么办? 赵家之权势,可不是一个凡夫俗子能抵挡的。 宗门内部显然也不会支持我。 大局为重吗? 郁华仙子问道:“三千年前,顾家先祖与我三清宗有过因果,你可要听?” 顾温眼神微亮,纵使是他此刻也按耐不住点头道:“还请仙人告知。” “若顾家后人争气便引入仙途,反之予荣华富贵一生。”郁华仙子嗓音轻起,话到嘴边她便有些后悔了,面前的青年第一次抬起头来,漆黑的眼眸中明亮通透。 丝毫不像一个寻常百姓,不像一个麻木愚昧的凡夫。 他必然能意识到一点,仙缘比富贵重要。 如此我便不能帮他决定......... 此时赵丰插话道:“我已与顾温说过,他自愿让予我,道君皇帝陛下可鉴。” 最后道君皇帝四个字咬字加重。 郁华仙子皱眉,还想说些什么,玉锦之上透出的真君道韵已经帮她作出决定。 这种事情,她做不了主。 郁华不再去与之视线交汇,低着头故作漫不经心的翻开玉锦,念出上边的字样。 “顾家后人,不知进取,沦为沿街乞儿,贩卖先祖因果,当夺其仙缘予赵氏九子。” “赵氏九子,承其果,当还其因。” 言罢,郁华仙子撇了一眼赵丰,对方气定神怡的品茶,露出温文尔雅钓笑容说道:“赵丰谨遵法旨,择日便上书父皇为其求来爵位。” “如此便好。” 她转头看向顾温,对方愣在原地,随后眼中的光彩像是灰烬一般支离破碎。 顾温也只是低声道:“顾温遵命。” 饿肚子的人可谈不上进取,若是让他再选一次顾温还是会卖,哪怕赵丰没有强抢。这几年顾温见过太多饿死冻死的人,也见过太多高官显贵在玉楼中的欢愉。 乞丐,难民,流民.....天下无家可归之人,从来不是他们的错。 错在无止境吞占土地的世家地主,在连年修建道宫的大乾皇帝,在索取无度的苛捐杂税,在士大夫,在皇室…… 不过仙门眼中的善恶进取显然与我不同,但就如百姓知道再怎么种地也交不上苛捐杂税,他们依旧年复一年的种地。 人总归是要活着的。 隐忍到死,或者被我抓住机会乘风而起。 唉—— 郁华仙子暗自叹息,幽幽埋怨,明明是门内长辈作的孽,为何是我加罪于他? 他连抗争都如此不卑不亢,若是恶毒咒骂我或许会心安理得。 起身离位来到顾温面前,从衣袖中拿出玉瓶倒出一颗红丸,道:“这是宗门为我准备的护命灵丹,吞下它可让你长命百岁,如此也是对你的补偿。” 顾温看着红丸,他眉心隐隐刺痛,仿佛只要吃下这红丸某种极其重要的东西就会离自己而去。 是仙缘吗? 可又如何,就如当初他知道传家宝很重要,但不还是得老老实实交出来? 郁华仙子柔声说道:“我不会害你,若是不吃你恐怕活不过而立之年。” 顾温身体多病,根骨极其虚弱,一切都是因为机缘被夺。就如果树嫁接,顾温为根,供养赵丰的道果。 既然已经失了天命,那么也该安然度过一生。 赵丰微微皱眉,却也不好多说。如果能够斩断因果,那么失去了顾温这个供养气运的“根”也可以接受。 或许这样好处更大,光明正大总比偷窃要好。而且这位郁华仙子应当是玉清派之人,此派最认死理,如非必要不能与之争论。 念头至此,他眉头又舒展开来。 顾温仰着头,就如此前仰望龙桥之上的她,问道:“敢问仙师,没有仙缘我还可否修行?” 郁华仙子点头道:“自然可以,机缘乃天命,上苍赋予。而人人皆有本命,我派开山祖师擎苍道人便是一位逆天之人,无需天命也可成仙。” 赵丰冷眼旁观。 话是这么说,可天底下又有几个擎苍道人。如今成仙路开启,乃万古以来第一大机缘,若是顾温依旧拿着仙缘,那么十年后恐怕他赵丰也得向他低头。 反之,今日他彻底失了仙缘,再无可能追上自己。 便是我这天家贵命,就是他一辈子都奢求不得的。 赵丰以命令的语气说道:“吃下它,本王给你世袭爵位,乃至侯爵。” 郁华仙子微微皱眉,却也只能再次劝道:“若将来顾家后人有资质,自可入我三清道宗。” 顾温如当年一般没得选,只好吞下红丸。 冥冥之中好似有一根弦断了。 白衣女子回到座位上不再言语,而赵丰很是高兴,直接许诺顾温一个侯爵,加封万户,一生荣华富贵。 ----------------- 迎得仙人后,王府大摆宴席,门口一条街铺满了桌椅,流水席来者不拒,就是乞丐难民也能在巷子中讨得饭吃。 晚上又恰逢谷雨灯会,无数戏班子当街表演,百姓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 王府歌姬清唱曲调,贵人爱好曲调素雅。 勾栏之中,百姓更爱带荤段子的俚曲。 顾温不通曲调,却也听到子时。 他提着一壶酒,喝得大醉走在大街上,烛光夜火闪烁着瞳孔,优美曲折的歌声捧着耳畔,颇有一种四海升平,民殷国富的错觉。 好似兵戈铁马,苛捐杂税,民不聊生在几千年前,遥不可及,仿佛永远都不会到来。 可明日名为“生活”的风一吹,人们又不情不愿的醒来,他们依旧要面对徭役、赋税、战乱、饥饿、寒冷、死亡...... 终其一生不得安宁。 行至龙桥下,河边的风把他吹醒。 乌云散去,月光让水井倒影越发清晰,平平无奇却已是被忠孝茧包裹的丑恶,顾温自嘲般笑了笑。 “卑躬屈微,便是我的生存之道。可若立可安身,孰愿屈以求存?” 他失去了天命,何尝不是脱离了束缚,脱离了原身的一切。 他也并非一无所有,兜里还有一万两以及世袭侯爵之位,足够他丰衣足食一辈子,且爵位能让他合法拥有三妻四妾。 顾温如悟大道,也是苦中作乐。 “我名顾温,绝非草民乞丐之顾温,天下独善....仙家也不如我哈哈哈哈。” 他大笑着将酒倒入水面皎月,当是请明月醉饮。 忽然好似潮水退去是为了更大的海浪,最后又汇聚到眉心,仿佛中困禁着某种洪荒猛兽无止境冲撞着。 冲破封建礼教的老茧,撕裂束缚肺腑的蛛网。 天命再也无法掩盖那抹光彩,所谓仙缘的离去不过是抹去尘埃,璧玉之石壳。剩下的是吉光片羽之道韵,与天齐平之本命。 一个念头,一缕金光,一行文字,一条讯息..... 无法言语、目视、揣测之物,最终化作他能理解之物。 【命格红尘仙】 【万载天髓,万载帝浆,历经红尘,知天命化凡为仙,当与天地同寿,超脱万物】 何为天髓,何为帝浆? 一点白光闪烁,传来细微的讯息。 【天髓十载】 那颗灵丹就是天髓。 念头不断循环往复,一遍一遍的加深记忆,顾温脑海只剩下一个无比清晰的念头。 只要他能汇聚万载的天髓和地浆,如此孕育到八十岁便能够羽化登仙! 他将摆脱一切束缚,逍遥自在,问道长生! 顾温好似渴了数年的人,忽然找到一汪清泉,贪婪疯狂无止境的舔舐,把自己淹死也无所谓,撑死也在所不惜。 去他妈的荣华富贵,道爷要成仙! 哗啦! 他将头扎入河中,让冰冷的河水洗去激荡的情绪与杂念。 四月二十九,谷雨日的皎月很圆。 我将头扎入水中皎月,仿佛得到了一丝仙气。 第4章郁华到访 次日,顾温感冒了。 头脑发昏,鼻涕直流,估计是昨日喝酒太多,加上脑袋往水里一灌,冷风一吹不感冒才怪。 好在顾温家财万贯,不缺钱请郎中看病。他躺在床榻上,府中的下人叫来了城里有名的郎中,听着白发须眉的老中医说着自己听不懂的专业术语,随后恭恭敬敬的退出房间。 屋外传来郎中与下人的谈话声,大抵是一些注意事项与如何煎药。 这些事情是不需要顾温注意的,不然养他们这些下人干什么? “这就是富贵啊。” 顾温低声感叹,天花板被精致绸缎床帘遮掩,窗外依旧下着细雨听着让人发困。 一无所有让人无畏,反之则畏手畏脚。 他手底下林林总总的家财换算成银子没有两万两,也有一万八,以大乾人年均收入才七两白银,有十两已经是小康之家。乡下地主士绅约莫也才百两花销,如此已经是出过举人的家庭。 许多地主还是需要下地干活的,不用务农的已经是迈入士人阶级。 两万两能干什么,能够让你花天酒地一辈子。能够让你每年买一个俊俏的清倌人当小妾,几百两银子一个买上几十年都花不了十分之一,这还是汴京的价格,去外边只会更低。 但也能够沦为阶下囚,随便一个八品小官都可以把你吃干抹净。 可谓是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只有拥有功名才能算是半个人。 为何不是一个? 因为就是当了公侯也不过赵家的一条狗,皇室宗亲才是大乾真正的掌权者。从娘胎出来没落到金盆里,那么这辈子都不可能有。 昔日不知多少状元,宁为驸马,不知多少探花,好过状元郎。 此世唯有修行成仙! 顾温脑海里闪过一个火热的念头,哪怕染了风寒全身无力也拽紧拳头。 现在摆在他面前其实只有一条路,如果不想未来成为砧板上的鱼肉,他就必须抓住这个所谓的成仙机缘,必须抓住脑海中那一缕金光。 【命格红尘仙】 【天髓十载,帝浆未有】 从那位仙家、赵丰、近日汴京城的所见所闻可以都得知,大乾正处于类似灵气复苏的时期。 命格又是什么? 如果说仙缘是前人留下的宝物,那么命格应该是我自身所能达到的上限。他的命格所传达的信息是知天命而登仙,但前提是要汇聚“天髓万载,帝浆万载”。 帝浆未知,但天髓应当是那位仙子给的灵丹,一颗是十载,他需要一千颗类似的丹药。 也就是说躺着并不能成仙。 他如今有了敲门砖,可还只是一个普通人,至少没有太多的权力去攫取机缘。 “我还需要留在王府,留在赵丰身边,留在那位仙家身边。我依旧需要讨好他们,依旧需要卑躬屈微。” 顾温抿了抿嘴,随后闭眼将成仙命格带来的傲然沉进心底,那是他四年来仅有的傲气。 他会为自己未来可能达到的高度骄傲,但也清楚知道自己还不是仙人,至少现在他还是一个家奴。他同样不介意继续卑躬屈微,继续装作人畜无害。 只要这份卑躬屈微,未来能够给予他足够的回报,一切都是值得的。 如今的顾温可有“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来安慰自己,他于心底默念数遍,按住躁动的心。 他知道越是这个时候,越应该冷静,绝不能出任何差错。 念着念着顾温忍不住笑道:“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我也就会几句诗词和一些市场管理经验,其他穿越必备的知识是一点没学会。” 他是一个文科生,但穿越以来从未抄诗博取名利,因为怕三脚猫的功夫被识破惹来麻烦。古代文学繁多,并不是会几句诗词就行了。且文人好争,今日他拿出一首《水调歌头》,明日就有人来抓他。 你若是世家豪族便是经天纬地之才,你若是贱籍家奴便是窃文偷师。 顾温能够理解,一个没有任何文学基础的人,怎么可能突然作出惊世骇俗的诗词?但不代表顾温会放下前世所学,至少留给自己自娱自乐。 ----------------- 龙桥之上,一队披甲军士持仗开道而来,其后是一个两匹白马拉驰的马车,雕饰龙凤,金饰银螭绣带青缦。 一路上不知惹了多少眼线,而其中最瞩目的自然是骑着毛驴的道袍女子。 郁华仙子皱眉看着仪仗队,她知晓凡间帝王家奢侈惯了,可如此出现未免太大张旗鼓。不仅不符合她清修的心性,也可能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郁华仙子,前面就是顾温府邸,家居十亩,仆人百余,每年花销万两不止,可谓是享尽荣华富贵。” 赵丰从马车内探出头来,又一次强调着顾温的富贵,也强调着他机缘的正统性。 郁华仙子没有回应,她不想过多接触宗门内部的蝇营狗苟。这也不是她能管的,真君言出法随难以更改。 自掏腰包给予那位顾姓青年补偿已经是她所能做的极限。 行千余步,过龙桥两侧高楼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排的民居,井然有序,人头攒动。 一直到一处高门独户前方停下来,门口有两头被麻布掩盖的石狮子,因顾温没有功名官位在身被遮掩住了。 大乾权力斗争激烈,朝堂之上每天都是刀光剑影的,许多昔日的权贵高管死的死,流放的流放,故此恐出了很多宅子。 郁华仙子放眼望去,确实是大户人家,可空气中却有些浊气,心念躁动。 哒哒哒。 毛驴踏着蹄子沿着街角而过,停在府邸旁的巷子,里边乱糟糟的生活用品,角落是瑟瑟发抖的乞丐。 他们极力的用物品、衣物遮掩自己的身形,远处还有人逃跑拐入巷子。一个木陀螺滚到郁华仙子面前,角落的孩子想去捡,却被母亲死死捂住,蓬头垢面下的眸光都在颤抖。 郁华仙子看到了顾姓后人的富贵,可他的富贵之下是穷苦,高墙之间是百姓。 周围也不乏大户,可唯独这里聚集了无数穷苦百姓,唯独这里空气污浊。 很是奇怪。 第5章官与民 此时赵丰走下马车,也来到了巷子口,他一身明黄色的衣袍仿佛天上的烈阳,让一众百姓抖动得更加厉害。 郁华仙子耳畔灵风微动,洞察人心,只闻恐惧。 她有一神通,名谛听。 可闻心听音,洞察因果。但由于成仙地限制天数,对于人心她只是听到最强烈心念。 这些人极度恐惧赵丰,他们并不知道赵丰身份,却恐惧一切衣着华丽者,这衣服像是虎皮做的一样。 郁华仙子初入尘世,但也不是瞎子,她看得出来大乾并非他们自己说的那样国泰民安。平原尽头总是冒着的缕缕狼烟,城外饥民遍野,城内挥霍无度。 只是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这天下万民对于赵家的恐惧。 赵丰眉头紧锁,眼中的嫌弃止不住溢出来,道:“汴京神都之地,怎会有如此多衣着糟蹋暴露者?真是有辱斯文。” 此时听闻动静从府中出来江富贵,被外边的阵势吓了一跳,随后看到人群中的赵丰,连忙上去跪下,道:“奴,拜见九殿下。” 他在顾温手下做事自然也见过赵丰,只是不同于顾温,他平日里根本没资格跟对方搭话。 赵丰瞥了一眼他,问道:“此地为何聚集了如此多衣冠不整之人,可是流民?” 江富贵顿时满头大汗,生怕对方误会他们收留流民,连忙解释道:“回九殿下,这些都是城中的百姓,并非流民,最多算是野民,都是汴京人。” 由于人口增加的问题,汴京城历代都有扩张,但扩张的速度比不上人口增加的速度。以及皇帝每年都要修建新的宫殿,一直在对城内民居强拆强占。 久而久之城外就形成了类似集市的聚居点,朝廷甚至为了这些聚居点设立衙门,赫然已经开始朝县一级发展。 这些在城外的百姓被汴京城内称为野民,居于荒野。 “一直呆在这里作甚?” 还不是因为皇宫连年扩张,皇帝年年要建新宫殿。汴京城墙又不会自己往外扩,自然得拆迁民居。 按理来说朝廷都会给补偿,但往往这些补偿款经过层层剥削十不存一。不可能在汴京另买房子,又不想出城当野民,最后只能流落街头巷尾。 江富贵不敢说真话,迟疑片刻回答道:“水房水单会随时节起伏,涨的时候人手不够,低的时候不需要这么多人,于是温爷只保留部分健夫,其余全部外包。” 赵丰感到有些新奇,又问道:“何谓外包?” “只招一天的工,水房不雇佣他们当长工,这样能省下很多钱,灵活调整人手。所以这些人才会聚集于此,好每日接活干。” 江富贵回答道,他打从心底佩服自家那位爷。 简直就是经商奇才,单是这个外包不知省下了多少钱。而且世道越乱,他们手里的廉价劳动力越多。 赵丰听闻后恍然,他知道顾温在从商方面的天赋,但还是感到惊奇。 随后用余光瞥了一眼身旁白衣神女,皱眉嫌弃道:“当真是无奸不商,竟如此盘剥百姓。” 百姓无钱便没办法收上税,朝廷也不好把人赶尽杀绝,毕竟这里是汴京。外地征税是会把人弄得家破人亡,大量交不起税的人跑山里落草为寇,可汴京天子脚下却不会。 并非天子仁慈,而是百姓就在他们身边。 顾温这是在钻大乾律法的空子,身为皇子的赵丰自然不喜。 江富贵满脸赔笑,连连赔罪,不敢有半分怨言。 可心底却差点骂娘:‘赚来的钱财,还不都是进了你们兜里,温爷好歹还给人家一口饭吃。给朝廷干活别说吃饭了,说不准还得自带干粮钱财。’ 官与商,官与民,商与民,一切的矛盾又归结于赵家,那位道君皇帝。 郁华仙子将一切放入眼中,见因果,闻人心。 天家无止境扩张宫殿,官吏从中盘剥百姓,最后反倒是商贾成了善人。 这所谓的天家,不当人君。 反倒是落魄的顾家能庇护百姓。 ----------------- 郁华仙子与赵丰先后进入顾府。 其内宽敞大气,下人百余号下人婢女跪拜两侧,步履之间都有青石板石铺路,好一番富贵风光。 她能确定顾家后人确实生活富贵,至少赵家保证了他的富贵。剩余的便不是郁华仙子能够管的,她现在只是一个代表宗门入世者,真正的话语权在宗门内的真君们手上。 就如赵丰也不过赵家的代表,真正说话的是宫里的那位道君皇帝。 虽然剥夺顾姓机缘是门内的决定,但身为三清入世者,受宗门余荫她也有因果在。 无论宗门内部如何决定,她只求问心无愧。自掏腰包补偿是其一,保障其后人生活是其二。 “顾温呢?” 赵丰落座主位左顾右看,陪在身边的江福贵回答道:“昨日温爷染了风寒,大夫还在看病,小的已经让人去传唤了。” “让他快些,莫让仙子等急了。” “是,小的这就去请。” 江福贵快步离开,郁华仙子仿佛没有看见赵丰的殷勤,转头问起身边侍女道:“顾温在府中过得如何?” 侍女愣了一下,不知这位仙姑为何突然问起自家主子过得如何,难道是远房亲戚? “温爷生活规律,朝十晚五,平日爱好练养生功,吃食,斗蛐蛐....” 府中都是被收留的穷苦人,文化水平并不高,小侍女也只能捏着手指如数家珍的讲述,用词多有粗鄙之处,惹得赵丰冯祥主仆二人轻笑。 “可有娶妻?”郁华仙子嗓音淡雅,稀松平常的问候语气可放在女儿身问同龄异性却又不一样。 社会风气保守,规矩礼仪繁多,却不是方外之人知晓顾忌的。 气氛变得有些怪异。 侍女忍不住多看了郁华仙子两眼,听声音也不像长辈。 “老爷未曾娶妻,也从不留宿于烟花柳巷之地,府中更无丫鬟得老爷宠幸,当为良配...” 郁华仙子只是微微点头。 这些时日接触凡间权贵,虽明面上光鲜亮丽,可暗地里却多不堪入目的污秽。就赵丰而言,府中那些不堪入目的因果关系让人不适。 妻妾成群,面首众多。他以为掩饰得很好,却躲不过谛听耳目。 顾姓后人还保有纯阳之身,也是难得,实为良配,或可引荐门内弟子...... 郁华记得外门多懒散庸俗之辈,每年都会让一部分不合格的人下山还俗。而这些人并不会完全脱离宗门,也不会心甘情愿做一个凡夫俗子。他们会把希望寄托于下一代,会与宗门内一些弟子亲戚结婚,甚至是长老。 如此盘根错节下来,便成了山下一个个大家族,掌握凡俗人财地法。像大乾这种王朝只是特殊时期与地点的产物,外界可没有让凡人称帝的机会。 此间事情了结,有她担保顾家后代有资质者可入玉清派,莫说是三清弟子的家族,就是弟子本人应该也愿意屈尊。 天骄永远都是极少数,修行界绝大部分修士都是练气筑基二境。 第6章隐忍天尊 气氛变得进一步怪异起来,就是本来没多想的赵丰都面色古怪。 玉清派与顾姓关系如此近吗? 他有些庆幸父皇给自己的“过户手续”完整,也隐约明白为什么天下机缘千万,他赵家作为天下之主不全占了。 仅仅是这一份机缘便能牵扯出一方道门圣地三清宗入世者,如果他们全拿了怕不是第二天就横死。 只是顾温区区家奴三番两次得到仙子关切让人不喜。 郁华仙子能读懂心念,却不甚在意。 礼教于她无关,她也无须被凡俗礼节规训,只是就事论事夸赞罢了。 赵丰转移话题道:“过段时间父皇的诏书下来,有了功名在身汴京城中的大户或把这门槛踏平。仙子也不是来谈此事的,不如等顾温来了再问问水脉一事,他是水房管事,最为了解。” 仙家入世不是单纯为了接见持有信物者,更不是为了来看看顾家后人过得如何。相反顾家是三清道宗安插在凡俗的一枚棋子,只是被他接替了。 郁华入世是为了三清道宗的仙缘,据说是三千年前种下的某种宝物。具体是何物就不是赵丰能知道的了,仙缘是各大仙门最核心的机密。 目前他所知道的就是郁华要了解汴京水脉,宫中那些供奉推测三清道宗寻找的东西可能是某种神药。 这时脚步声传来,顾温从左边过道走来,江福贵害怕他跌倒在旁搀扶却被拒绝。 只见顾姓后人一袭素黑衣裳,面容略显苍白虚弱,神色不卑不亢拱手道:“拜见九殿下,拜见郁华仙子。” 一如既往恭敬,让赵丰神情缓和,对方并没有因为身份与因果的揭露或怨恨,或傲慢。 郁华仙子开口问道:“听闻你染了风寒?” “只是些小病,既日便好,不敢误了仙子大事。” “今日前来只是为了一观居所。” “仙子厚爱,诚惶诚恐。” 疏远,极其防备。 郁华仙子了然对方心思,却也不意外,再怎么说自己此前都是扮黑脸的。 “你门外那些百姓....” 话刚出口,顾温便抢答道:“都是些穷人乞丐,小的见他们可怜便以工换食,若是努力干活总是能吃饱的。” 赵丰投仙子所好,皱眉训斥道:“都是大乾子民,何故如此?择日本王上书朝堂,救济难民。” “殿下圣德,属下自愧不如。”顾温朝对方又一次拱手弯腰,内心却咯噔一下,知道要坏事。 让官府救济百姓大抵就是救济粮和钱财,可钱一般都会落到官吏手中,至于粮食多是水饭,也就是粥。 在没有太多油水的饮食环境,是需要摄入大量碳水才能保证身体不出问题,粥米最多也只能保证饿不死,但会越发虚弱。官府往往利用这种手段温水煮青蛙,到时候没等他们造反就饿死了。 如今朝廷库银空缺,恐怕连粥水都没得吃。因此就是汴京也每年爆发民乱,只是规模要小很多,很快就会被禁军消灭。 顾温不能让自己居住的地方乱起来,乱民没攻破他府邸,来平叛的军队也会狠狠咬他一口。 钱都是小事,动乱之中很容易危及生命。 “属下水房最近缺些人手,以及王府织造局前段时间被乱民烧了,可以以工代赈,减少许多银子,到时候殿下上书圣上也好得一份功绩。” “你这厮商贾之心难改,往后若封了爵位岂不是惹人笑话?”赵丰批评道,但顾温的奉承与丝毫没有改变的态度让他舒心,大手一挥道:“府里手中还有一个纺织厂,便暂时给你管吧。” “谢殿下。” 自愧不如? 斗笠轻纱后的薄唇忍不住上翘,这顾姓后人当真是满口胡言。郁华听不出此刻对方心思,他的心性比大多数人都要沉稳,谛听是无法事无巨细窥探人心的。 但能感受到顾温对于赵丰那满腹的不屑,一个商贾打从心底看不起天家贵子,着实是有趣。 这顾家后人也颇有能力,世上救人者少,救人救己的更少。 赵丰一如既往高高在上勉励着顾温,道:“你虽没修行的福分与天赋,也并非门第出身,可好在心性上佳,知进退。以后得了爵位或可读书考取功名,莫要过多涉足商事,免得污了自己。” “若能有举人功名,将来拜入朝堂不无不可。” 顾温再三低头谢恩:“殿下寄予厚望,小人定然考取功名。” “好好好。”赵丰拍着他的肩膀,喜笑颜开,大手一挥让冯祥掏钱:“冯大伴,再赏大乾未来温侯一千两。” 以前叫温侯是下人们的恭维,等过段时间圣旨下来便是实至名归。 太监冯祥拿出一张大乾宝钞,与以为傲然截然相反的恭维顾温。站在周围下人婢女用火热的目光看着他,听闻自家老爷真要封侯,无不激动万分。 顾温只是微笑着回应,不失礼节,也没有太激动。 他很清楚封侯不过是个名头,一个没有太多好处的名头,现在的大乾皇帝圣旨不出汴京方圆千里,其余地方离心离德。 顶多吃点俸禄,也不知道朝廷还能支撑几年。 此时,素衣道姑起身,顿时周围目光聚集而至,她看着他,问道:“赵家给你的富贵如何?” 顾温愣了一下,随即回答:“富不可言。” “如此便好。” 郁华仙子自顾自离开大堂,落步庭院之中的青石上。赵丰等人不得不跟上去,顾温则带着一群下人送至门口。 忽然他注意到随着赵丰进入府中的亲卫并没有离开,反而站在自己身后。 顾温忽感不妙,道:“殿下,您这亲卫……” 赵丰一只脚踏上马车,回头神情关切说道:“最近汴京不太平,有大户被盗匪灭了满门,我带了一些王府的亲卫给你,免得被乱民侵扰。” 此话一出,郁华微微抬头望向顾温,她察觉到了一丝丝杀意。 第一次这个顾姓后人情绪如此激烈。 低着头的顾温瞳孔微微收缩,眼中闪过一丝丝难以遏制的寒意。 自穿越以来至今,从乞丐到龙桥的温侯,他经历生死危机双手都数不过来。乞丐抢食斗殴,商战谋杀,当街行刺,乃至下毒入狱等等都挺过来了。谨小慎微是他的准则,安全是他的第一需求。 王府亲卫比起护卫,更像屠刀,赵丰已经踩到自己的红线。 他不动声色拒绝道:“小的一介商贾,依照太祖律法不可有护卫,更不可有持械家仆。王府亲卫都是将门之后,小的何德何能敢让他们来护卫。” “你未来便是侯爵了。” “封侯兹事体大,恐怕需要明年,小的出身卑贱更应遵循礼节。” 顾温摇头拒绝。 得来的却是赵丰‘亲近’的微笑,他招招手,一个个披甲军士从府中走出来,腰间挂着战刀,一共十二名亲卫。 “仙门与赵家的约定不可作废,郁华仙子也不可能允许的。你,是要抗旨吗?” 最后一句似问候,更似威胁。 再拒绝就是有反心了。 顾温毫不犹豫拱手弯腰道:“谢主隆恩!” 当领导的有时不在意对错,大多都是为了一个是否听话。 顾温都忍到今天了,报仇也不差这一时。特别是有了命格,自己更应该小心谨慎,一直蛰伏到能掀桌子的一天。 此时此刻他的隐忍绝非当缩头乌龟,而是一个循序渐进能够将赵家推入深渊的过程。 赵丰露出胜利者的笑容,以权压人,是天下第一等美事。 ‘又在低头,他真是习惯了卑躬屈微。’ 在郁华仙子看来顾姓后人过于软弱,自始至终颇为逆来顺受。但这并不可耻,人有人道,鼠有鼠道,接受他人生存的方式。 况且他也没有反抗的余地,或许将来顾家会出一个后人拿回他们应有的一切也说不准。 郁华仙子将其抛到脑后,这因果再大也是门内长辈犯下的,她只要寻到成仙机缘便是。 哒哒哒。 毛驴踏着青石板向前,丝毫没有理会威风八面的赵丰,他还入不了郁华的眼。 耳畔再次泛起灵风,缕缕心念传来,只闻一声低语自勉。 ‘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缰绳猛然绷紧,毛驴止步扭头眼中透露出灵动的恼怒神色,郁华仙子恍然回首,斗笠后的眸光直射而去紧紧盯着顾温。 看着那张平平无奇又不卑不亢的脸庞,几乎挑不出任何毛病,谦虚卑微的商贾。 他入了郁华的眼。 第7章玉清心法 郁华仙子纤瘦的身姿微微挺直,第一次郑重地打量面前平平无奇的青年。 她静如古井幽泉眼眸掀起了涟漪,若无斗笠遮掩,顾温会看到此时这位来自天外,超脱世俗皇权的神女正用一种忌惮、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自己。 对一个家奴,一个被剥夺机缘的凡夫俗子表现出忌惮。 郁华仙子身为三清宗入世者,身后是修行界道门圣地之一,名面上站着五位真君。若无成仙之地的特殊性,随便一人抬手就能让整个汴京城湮灭于天地间,不留任何痕迹。 一日之内,可灭一国。 若五位真君一同出手,可斩断地脉,使万里化为死地。反之,也可庇护苍生,福泽亿万百姓。 大乾之外从来没有皇帝一词,最多不过王,这已是凡人所能得到最高的名号。 大乾是一个特殊的王朝,现在也是一个特殊的时期,冒出一些能人异士很正常。可顾温明显只是一个凡夫俗子,却为何能有如此气魄与毅力? ‘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郁华心中默念,越是细品,越是联系,越是知晓其处境,便越是惊异。 这并非妙法口诀,但又胜过千万练心之法。连她一时间都没法悟尽其中韵味,将天地比作磨刀石,逐字逐句间道尽磨难。 若是请真君书写出来,将是一件不可多得的文宝。 此乃大贤之言,却出自一个凡人之口。 难道他背后有高人指点? 郁华念头一转,又摇头否认,能逃过谛听神通耳目的世上屈指可数,绝对不可能容许顾温被赵氏如此欺压,他也不可能需要隐忍至此。 顾温的经历也支撑得起这句话。 师尊说过,大道非修士独有,众生皆有,所以各门各派才会让弟子下山入世历练。凡夫俗子也能吐出真言,但只有修士才能从中感悟大道。 或许顾温就是她红尘历练的好处。 他也算一个人才,既得好处,当还因果。 念头至此,郁华轻轻拉动缰绳掉头,朝着顾温靠近。 “郁华仙子?” 一旁的赵丰疑惑道,而郁华仙子没有回答,她自顾自的折返顾温面前。三番两次之下赵丰其实已经有些习惯这位仙子特立独行,认为这才是仙家风范。 洒脱,逍遥,出尘。 昨夜皇宫传出圣旨,召见郁华,却被她摇头拒绝,奉旨而来的天使不敢有任何怨言,甚至好声好气告辞。 “我传你一门功法,检验顾家后人。” 郁华仙子再次来到顾温面前,居高临下,她将手从宽大的衣袖中伸出,嗓音清雅平静。 “握住我的手,只需片刻。” 他经脉堵塞如大多数凡夫俗子一般,但也并非完全不能修行,只是大概率穷极一生都无法引气入体。 顾温有些迟疑的看着纤细的手掌,第一次知道什么叫玉骨冰肌,就是那些青楼花魁恐怕也难有半分这肌肤质感。 他还没有不堪到被一只手迷惑,只是出于小心警惕不敢贸然行事。 郁华仙子好似看出他的顾虑,再次开口道:“我不会害你,从始至终都不会。” 她若想害我,不需要拐弯抹角。 顾温极好的心理素质压下疑虑,速度审时度势,随后伸手谨慎轻轻握住对方手指关节,不敢过于冒进。 郁华见他如狸奴畏畏缩缩,不由得一笑,主动握住其手掌。 触感细腻冰凉,紧接着这缕冰凉如燎原之火至红掌过手臂,直入顾温眉心,脑海中浮现无数碧青色经文。 刹那间,顾温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经文化作周天星辰斡旋穹顶,时而如云,时而如海,时而如山。 看不懂,完全看不懂。 视线逐渐恢复,远方清风吹拂白衣,仙子已然远去。 身旁江富贵拉了拉他衣袖,顾温才回过神来,见对方拱手佩服说道:“爷,您眼光高,小的五体投地了。” “嗯?”顾温面露疑惑。 “难怪您去花楼从来不玩姑娘,就是花魁相邀都不去。我还以为你是想去象姑馆,没想到竟然是看不上凡夫俗子,看上了那九天的仙子,脸都没看到就失了神,只可惜啊。” 江富贵摇头叹气,那张贼眉鼠眼更显贱气。 “那仙子连九殿下都不敢过多靠近,您怕不是要单相思了。” “滚。” 顾温一脚踹在江富贵屁股上,小瘦子一个没站稳跌了个狗吃屎。 “人家仙子是何等人物,岂是我能窥视的。” 他喜不喜欢郁华仙子不重要,自己的喜好不在考量范围。重点在于这些话会不会流传进他人耳中招惹麻烦,包括并不限于郁华与赵丰。 人言可畏,越是站在高处越是要谨言慎行。 且红颜祸水,就赵丰那舔狗模样,他怕被狗咬。 顾温扭头看向那十名亲卫,与内心阴霾截然相反,笑容满面让下人取来一锭锭银子,道:“各位弟兄,今日来顾某府上任职自然要好好接风洗尘。” 拿到银子的亲卫们原本生硬的神情顿时柔和许多。 “走,我们去找个花楼接风洗尘。” ———————————— 当晚,龙桥夜市,明月当空照。 顾温坐在某花楼的包厢中,这是龙桥隔音最差的花楼,耳边不断传来男男女女的欢愉声,却也是最不怕被偷听的花楼。 周围十个亲卫有的喝得不省人事,有的还迷迷糊糊,少数几个保持清醒的,也被顾温花费大价钱请来的花魁迷得神魂颠倒。 紧接着一群姑娘走进来将所有亲卫带走。 房间内只剩下顾温与江富贵。 江富贵拿出一枚药丸吞下解酒,气愤不已说道:“温爷,他们是来监视您的,您都封侯了那赵丰还敢这么对您。” “虚名罢了,没有封地与兵权,还是是待宰羔羊。”顾温冷笑道,“不过赵丰也就这点伎俩,竟然派十个人监视我有没有和那位仙家私底下联系。” 他真的有点被气笑了。 原本已经做好最坏打算,以为赵家皇族发现了自己的命格。或者就是玄之又玄的算卦,自己是什么大凶之兆,亡赵者顾也。 可没想到竟然是赵丰因猜忌自己可能会跟他争夺仙子,怕他得到那位仙家的认可。 说白了就是争风吃醋,逆天了这赵狗!说他是条舔狗还真喘上了,他到底是有多不自信才防备自己。 顾温很难想象自己都如此小心翼翼保持距离,还是不小心触碰到了舔狗的玻璃心。 “爷,您说那位仙家不会真的看上您了吧?不然人家一个皇子,不可能对你这么戒备。” 江富贵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并不全是如此,说到底名不正言不顺。 顾温瞥了一眼他,没有明说:“你是俚曲看多了吗?去休息吧,明日一早去窑子雇十个面色姣好的姑娘回来,每天好酒好菜招待,他们的吃食再放少些壮阳药,注意别把他们搞死了。” 色是刮骨刀,世上很少有人能抵挡。 “是,保证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天上人间,地上龙桥。”江富贵露出一丝丝阴冷的笑容,他们也不是吃素的,不然也不可能掌握龙桥这个销金窟还能安然无恙。 杀人,遇刺,坐牢,投毒.....他们都见过,也遇到过,更用过。 江福贵就是跟着顾温一步步走过来的心腹,也是看着这位爷从一个乞丐到让无数人称呼“温侯”的。有时候他甚至觉得,哪天赵家的天下彻底完蛋了,温爷或许能有一番更大的作为。 只有乱世才不看出身。 所有人退出房间,花楼的老鸨又带来了几个年轻貌美的清馆人来讨好顾温,顾温全部挥散留自己独自一人复盘局势。 在他幽深的眼眸中,浮现今日种种。 ‘赵丰你在找死。’ 顾温很少生气,就是得知仙缘被抢都没这么恼怒。因为仙缘是外物,它可能非常重要,但失去了它自己也不是一个废人。 穿越以来他始终没有得到仙缘帮助,也走到了如今这一步,而这十个亲卫却是能直接威胁到自己性命的。 被监视不可避免,被武力威胁也是常态,不知多少边军将领家眷在汴京。 只是赵丰低估了自己,也高估了他手底下的酒囊饭桶。朝廷内部有能力的人都快死绝了,不然也不会让各地藩王跟团建一样接二连三打过来。 至于郁华.... 顾温脑海出不自觉的出现一道超凡脱俗的倩影,或许是修行之人的缘故,她确实不同于凡俗女子。 连他自己有时也会不自觉目光被吸住,可以理解赵丰短短几天就被迷得神魂颠倒。 但直觉告诉他,郁华不像是会有一见钟情这种愚蠢行为的人。赵丰这个蠢货的动机在佐证一件事情,郁华是有可能选自己的。 因为那个传家宝吗? 得位不正,所以需要时时刻刻提防,也倒是符合他的作风。如此我恐怕更不能脱离汴京,在赵家眼皮底下才最安全。 只是赵丰所渴求的,因此张牙舞爪提防的,却已经不是我需要的。 他本就不是原本的顾家后人,他只是顾温。 顾温握紧拳头,随后微微闭眼,将沉入心神,一篇碧青色的经文浮现,经文之上是左右纵横无穷尽,好似苍宇的命格。 刚刚获得功法的时候,他就能感觉到命格有某种反应,只是众目睽睽之下不敢轻举妄动。现在他急需护身手段,也没有其他功法能够修行。 如果可以,顾温不太想要别人给予的东西,特别是自己完全不了解的。 但如今别无他法。 沉寂的命格传来震动,只是轻微泛起涟漪,一点金光飘落,原本晦涩难懂的经文刹那间变得简单明了。 命格好似化作天地熔炉,那十载天髓化作熊熊烈火融化道经古朴坚硬的外壳,其中奥妙像是一碗温汤缓缓流入腹中。 【玉清心法:筑道篇】 若夫修道,先观其心。心为神主,动静从心。 心动无静,不动了真。心为祸本,心为道宗。 心胜万物,我意胜天。 月光如藤蔓般爬入屋内,点点星光洒落,龙桥的灯火也如星光一边沿着街道散开。 顾温呼吸起伏仿佛蕴含某种韵律,体内多了一股气,汇聚小腹,贯通全身。 也仅仅是一呼一吸间,玉清心法入门。 第8章筑道一重 顾温缓缓睁开眼睛,一缕灵光在眸光深处挥之不去,他举目四望,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体。 这就入门了? 他没想到竟然如此简单,就好像读书识字一样,一眼便能理解那些晦涩的经文。 不,是命格,让原本自己根本看不懂的道经变得简单。 顾温第一次得到这篇功法时,上面的经文处于一团团模糊的光圈,只能勉强看到回廊。看懂了少数几个字,但很快就因心神损耗头晕目眩。 由此他猜测这所谓的功法并不是字那么简单,字只是一种表现形式,就如现代各学科的符号。它只能起到一个象征意义,而不是某一法则的存在本身。 功法存在的意义就如教科书,教导生灵修行,理解天地法则,此为感悟天地。 而命格天髓就是理解.....个屁啊,这简直就是灌顶! 顾温脸上难掩激动的神色,他尽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但越想越难以冷静。 命格作用很简单就是领悟,让他能够快速学会并运用玉清心法,期间运转功法的一丝一毫错误都会被更正。并且下一次顾温不会再犯,几次下来熟练得如同肌肉记忆。 但也仅限于学会,并不能让他一步登天。仅仅是这样也难得可贵,俗话说万事开头难,能够迅速感悟道法的能力泛用性可以无限延伸。 【天髓一载】 “......” 怎么少了这么多? 顾温心如刀绞。 动用命格的消耗就是天髓,这也是他成仙的根基。有消耗可以理解,可一门功法就要九个天髓,他现在还不知道去哪里获得天髓。 总不能去求那位郁华仙子吧?这不是暴露自己吗? “先修行,走一步算一步。” 如今刀已经架到脖子上了,大乾的局势也越来越动荡,仅仅是今年城中就因兴建宫殿爆发了三次民乱。他不知道朝廷还能支撑多久,许多时候王朝崩塌可能就是一瞬间,一切过往积累下的问题如洪流席卷一切。 他所能做的不过是保全自身。 顾温压下激动与疑虑,双腿盘坐在床上,闭上眼睛的一瞬间,呼吸多了几分难言的韵律。 一股气在周身流转,好似在血管之外还有一个套身体循坏,最终汇聚丹田,形成一粒微小的光球。 初次有点生涩,运转完一周天,等顾温再次睁开眼睛,蜡烛已经熄灭,外边传来打更声。 “三更半夜,小心火烛。” 大约过去了一个小时。 “有点慢,而且没有第一次特别的感觉。” 顾温再次闭眼,进行第二次修行,一口真气在体内游走,或许是自己资质问题。每一步都异常艰难,像是在夹缝中,地洞下爬行。 第二次结束,根据窗外正在给灯笼换火油的几个店小二可知,快到丑时了。 速度依旧很慢。 顾温再次闭眼,这一次他将心思放到了命格上。他可以忍受枯燥的修行,但目前的形势明显没有给他练气几十年的时间。 必须要快,必须要被赵丰,皇权,官府逼到无路可退之前,有抵抗的能力。 必须在大乾彻底崩溃之前,争取一份在乱世之中自保的能力。 命格微微颤动,一缕缕吉光片羽的光耀落下。 他的修为并没有提升,练气速度却陡然以飞跃式的速度增长! 此前是在走迷宫,现在是走一条笔直的道路。 顾温脑海中多了一些奇妙的通畅感,对于心法的理解更上一层楼。 他如饥似渴的孕养着一口真气,此时此刻他熟练得像一个静修数十年的老修士。命格内的天髓倾斜而出,一次又一次更正顾温走歪了的气。 微光大小。 米粒大小。 拇指大小。 鸡蛋大小。 随后仿佛到达了某个临界点,鸡蛋大小的光球收缩,又变成了米粒大小,只是这次变成了一缕碧青色的气。 命格微微震动,顾温心底生出明悟。 【炼精化气】 【玉清道基第一重:生生不息】 这门功法分九重三境,一至三重为炼精化气境,可使气息绵长生生不息,很像传闻中的内家功。 不过既然是修仙功法,恐怕比内家功更加神妙。 【天髓枯竭】 “......” 顾温没想到自己一转眼就破产了,而现在还不知道去哪里弄天髓。 ----------------- 王府,烛火通明。 贵为皇子的赵丰站着一处边院前徘徊,想进去又被门口吃草的毛驴挡住,让人去拉又被驴踢飞,一个身强力壮的院护直接就被踢飞三米远,昏死过去。 这头驴也不是凡物。 赵丰只好恭恭敬敬拱手道:“前辈,厨房做了一些糕点,晚辈想送给仙子品尝。” 毛驴不管不顾,仿佛根本没听懂人话,搞得赵丰只能尬在原地,进也不是,不进又不甘心。 郁华仙子来到凡俗至今已有数天,除了第一天他与仙子交流几乎为零,顾温这个家臣跟仙子的交流都比他多!而且还都是仙子主动去跟顾温说话,他堂堂一个皇子私底下连面都见不上,以至于对方点个头都能让他欣喜不已。 每日清晨赵丰都会假意路过这里,看一下郁华居住的屋子都觉得心满意足了。 顾温若是知道了,必然要嘲笑赵丰,这不是活脱脱的舔狗吗? 这也是为什么赵丰要派人去监视顾温,舔之深,心之切。 僵持一番后,赵丰只能悻悻离开,留下盛放糕点的盒子在地上, 老驴叼着盒子晃晃悠悠走进院子,皎月之下,凉亭之中,一道雪白的倩影安静无声。老驴来到一旁,将木盒子放在地上,口吐人话:“赵家的小辈给你的。” 郁华摇头道:“我吃过辟谷丹了。” 闻言,毛驴一边用嘴巴咬开盒子,啃食里边的糕点,一边说道:“要成仙,先化凡,成仙地任你道行通天,也得像一个凡人一样需要进食,一直吃丹药小心把身子弄坏。” “赵家那小子天赋和背景都不错,玉清派不讲太上忘情。” 郁华微微侧目,月光照在她身上更显冰冷,道:“前辈也收了赵家的好处?” 毛驴咧嘴道:“那位道君皇帝给了我一株千年灵药。”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前辈老眼昏花了,脑袋被自己踢了。” 郁华语气平静,言简意赅的辱骂让毛驴愣了一下。随后也不恼,笑呵呵说道: “你这丫头倒是了得,骂我也就算了怎么连带那位道君皇帝也一起?在整个天地觊觎仙缘的当下能把控成仙地,赵家绝对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若是能得到他的帮助,宗门大计就更进一步了。” “这句话道君皇帝又给了你多少好处?” “一颗金丹。” “我会写书信告知宗门。” 毛驴呵呵一笑,极其厚颜无耻的说道:“动动嘴皮子能拿好处,只有傻子才不要。接下来的没给钱,你可以适当听一下。谛听乃逆天之术,有伤天和,还是少用为妙,找不死药的事情就交给赵家。” 寻找不死药,这就是郁华进入成仙地的唯一目的,也是事关三清宗的万年大计。 见郁华依旧不为所动,毛驴有些疑惑,绕着她转了一圈,问道:“你不会看上了那顾姓后人了吧?他可是连那件宝贝都丢了,已经没有资格当你的护道人。依我之见还是赵家那小子好一点,成了赵家皇帝答应给老夫万年大药。” “前辈的脑子真的被自己踢了,尽是些情爱之事。”郁华语气平静而不留情面,连骂人都没有太多情绪起伏。 “我身负宗门大任,自当克己克心。” 毛驴死皮赖脸说道:“老夫年纪大了,就喜欢看你们年轻人谈情说爱。而且别的不说,你为什么要把玉清心法传给那小子?” 玉清心法乃三清宗核心功法之一,虽然依照道宗“天下皆可修三清”的理念也不是没给过外人,但也不能见个人就给。 郁华淡淡说道:“三清宗欠他的。” “迂腐,跟你师傅如出一辙。”毛驴评价道,“别的不说,但玉清心法是三清宗最难学的功法之一,你给他怕不是一辈子都练不会?三清宗千年以来,能够炼成者不足十人。” “而且如果我没看走眼,给的不是筑基篇,而是筑道篇。” 一字之差,难度却犹如登天。 筑基还只是练气之法,在如今这个灵气稀薄法则混沌的环境不顶用。筑道并非练气,而是炼己,铸造道基。 前者的提升修为,后者是提升上限、资质、乃至牵扯成仙隐秘。一个是往水桶里倒水,后者是要把水桶扩成汪洋大海。 郁华回答道:“成仙地灵气稀薄,寻常练气之法不管用。又如其名成仙机缘无数,从不缺少神药,筑道反而更好。” “如果他学不会呢?” “.....” 第9章家中闹鬼 如果他学不会呢? 郁华稍稍思考,也露出些许迟疑,道:“那我明日再去给一门比较普通的。” “姑奶奶,你这样再次特地上门不是害了人家吗?” 毛驴很是无语,他们三清道宗也不禁情爱,怎么这落尘门下弟子都这么纯? 它身为三清宗护山神兽几千年,见过的少年人如过江之鲤,郁华这样的倒是第一个。 不过想到玉清派与顾姓因果,以及郁华跟她师傅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固执,这么执着也不奇怪。 认死理的玉清派,能容许护道者换人已经是莫大的让步。 “你可以不管赵家小子,甚至那位道君皇帝也不敢把你怎么样,但顾家后人说难听点就是一个家奴。今天早上恨不得离你远远地,别的不说这小子很聪慧。” 郁华拱手虚心请教道:“前辈,您觉得我应该如何接触顾姓后人,才能不给他添麻烦?” 呵呵,有求于人才用尊称? 毛驴看着对方诚恳的姿态,一时间有些玩心大起,用蹄子指着墙外,道:“必须要神不知鬼不觉,你晚上翻墙出去,趁着夜色潜入他府中,把功法交给他。” “你知,我知,他知,如此就不会给他惹来麻烦。” 郁华思索,如此确实是最稳妥的办法,也是最省心省力的。 如果通过他人之手,必然会被赵家知晓。谛听能听见他人心念,却止不住他人的恶念。 念头至此,她拱手道谢:“多谢前辈指点,我去去就回。” 说完,郁华起身轻轻一跃,转瞬间飞跃高墙,融入夜色之中。 “仙子深夜私会凡夫俗子,有趣有趣。” 毛驴忍不住哈哈大笑,声音引来了守卫,紧接着又一个人被踹出院落,糊在墙上抠都抠不下来。 —————————— 丑时的汴京,瓦片屋顶上传来细微声响,一道身影急速飞跃而过。 很快郁华就来到了顾温府邸,她站在屋顶上,府中大多数人已经进入梦乡,只有提着灯笼来回走动的院护。 ‘顾温住在哪里?’ 郁华遇到了第一个问题,成仙地特殊,不借用仙缘宝物许多手段很难施展,任何道法都需要一样器物承载。 谛听除了听取人心,还可以明辨天地一切因果。但这需要极大的代价,用这这种地方明显不值得,顾姓后人在她看来也不过是一个“不错的人”。 不值得用谛听寻找。 于是,郁华一间间的找,时不时能遇到起夜的人,以及巡逻的院护。但无一例外都被她灵巧躲开,她身上的衣服就是一件宝物,能够让她悄无声息身轻似燕。 一直到寅时,天灰蒙蒙亮起,她仍然没有找到顾温,不得已离开顾府,回到了自己位于王府的小院。 毛驴见郁华翻墙进来,笑道:“如何?” “没找到他,明晚....今晚再去。” 郁华摇头回答,随后颇为疲惫的进屋补眠。 而她的执着让毛驴想化为人形捧腹大笑,可惜现在成仙地法则混沌,还不足以支撑妖类化形。 一千年前,她的师傅还是个小姑娘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的。 “赵丰,求见郁华仙子。” 门外,再次传来温文尔雅的声音。 赵丰提着一盒早餐站在外边,身穿绣云白衣,脚着高筒青云靴,一改往日富贵打扮,更像一个游历学子。 显然背后有高人指点,但并没有用。 毛驴打了个哈欠,低头继续吃着草,不让任何人进来。 虽说收了赵家好处,但最多只是美言几句,谁要是敢动郁华分毫,就是他赵家的道君皇帝也要神魂俱灭,连轮回转世的机会都没有。 郁华背负着复活一位仙人的天命,这位仙人将可能成为行走于天地间的唯一真仙。 ----------------- 清晨,灰蒙蒙的天空泛着寒气。 顾温与亲卫们骑马过市,虽然他们走的是城中专门的驰道,可以合法纵马奔行。但王府亲卫一个个铁衣跨刀十分惹眼,想低调都难。 江福贵坐在后方的马车上,挥手喊道:“温爷,太危险了,还是到马车上来吧。” 骑马是一件非常消耗体力的事情,同时也极其危险,一旦落马摔着了是轻,就怕被马踢到或者踩到。为了将来可能的南逃避难顾温会马术,但由于身体缘故平时一般不骑马。 而江福贵后半生都指望着顾温发家了,宁愿看到自己儿子死了,也不想让这位爷有什么损失。毕竟儿子没了可以再生一个,他也不止一个,但能跟着吃肉的主子就这么一个。 顾温在测试修行功法后的效果,他不知体内的‘气’如何判断层次,但身体能力永远是最清晰且有用的。 不同于以往跑几分钟就开始喘气,现在的他不仅没有感觉到累,在调动体内的气后越发精神有力。 修行带来了体力飞跃式提升,让他的马术更上一层楼,顾温甚至觉得连续骑行十几个小时都没问题。 这一点很重要,因为可以逃命。 一路骑到自己家门口,翻身下马,亲卫们已经有些喘气,大乾兵源质量令人担忧。顾温脸不红心不跳,但还是象征性的跟着喘几口气。 亲卫小头领佩服道:“温爷,虽是商贾,但也是一个豪爽男儿。” “比不得将军,今后府中的安全就全仰仗各位了。” 顾温一如既往谦虚,发挥见人说人话的口才,仅仅是一句将军是称呼就让这个大头兵队长飘飘然, 也只是不到一天时间,这些亲卫就对顾温极其客气,毕竟这位爷是真的豪爽,银子好些没给他们砸晕。 “不过这里怎么说也是顾某的家,具体护卫安排是不是该听顾某的?” 亲卫头领脸上的笑容顿时淡了下来,道:“这个九殿下特地说过了,要我们贴身保护温爷。” “顾某洗澡也要贴身?” “自然不会,但我们得有人守在门口。” “......” 顾温静静看着亲卫头领,心底杀心已起。但转头又被他压了下去,果然是身怀利器杀心自起。 一但自己有把握弄死对方,就总是不经意间冒出危险的想法。 亲卫头领被看得有些发毛了,不知为何忽有种面对边军悍将的感觉,他挤出一抹勉强笑容道:“温爷,您别让我难做。大不了我们通融一下不站门口,能看到房屋就好,您看怎么样?” 他能理解对方抗拒,谁会喜欢一直有人听墙角,到时候玩个女人都不痛快。 顾温忽然转静为笑,拍着对方肩膀道:“以后顾某府中就靠将军了,不过也不能让各位白干,每月我会单独给每人二十两银子俸禄。” “多谢温爷,如果您有什么私事,可以叫弟兄们暂时回避。” 亲卫头领见顾温给台阶下,顿时松了口气,也没有得寸进尺。 大家都是出来讨生活的,你给我面子,我给你方便。况且听九殿下的意思,顾温明年可能就会封侯,他更加不敢得罪。 “若我给四十两银子呢?” “看门的事情,就看王府来不来人。” 上道,非常上道。 顾温再次夸赞大乾士卒之灵活变通,连皇子守门命令都能变通。 他听闻大乾时常有土匪出钱买入城费,以竹篮满载白银吊上城墙。随后守军开门让他们进城抢劫大户官府库房,劫掠一次能否回本看本事。 进入府中,顾温发现下人婢女都有些人心惶惶,询问之下得知。 家里闹鬼了! 昨天晚上许多人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在府里飘,搞得人心惶惶,所有人都担惊受怕的。 一个人看到可能是幻觉,两个人可能是有贼,但一群人看到可能真有鬼了。毕竟这个世界连方外仙门都有,那天郁华仙子也是从天而降的,有鬼很正常。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顾温揉着眉心头疼不已,若是以前他肯定不太在意,最多晚上睡觉让几个护院守门,现在他不得不重视了。 “福贵,你去寺庙请几位大师来。” “是。” 第10章临川药果 中午,几个肥头大耳的胖和尚来做了半个时辰的法事,花了顾温几十两银子。 如此府中上下才安定下来,但保险起见顾温今晚仍然不打算在家里住,而且他能感觉出这几个肥头大耳的秃驴没有任何超凡力量。 “温爷,您要那么多账本干什么?” 江福贵有些费力的将小半箱账本搬来,一本本放在桌上。这些都是王府历年来的账本,准确来说是龙桥水房的账本。 如果是其他人还得担心会不会被追责贪墨,但顾温在抓到自己第一次贪墨银子就明说了,拿多少银子不是问题,问题是绝对不能把事情搞砸。 顾温拿起账本快速翻动,头也不抬说道:“能弄来王府的账本吗?” “王府账本我怎么可能弄来。”江富贵哭笑不得,“爷,咱虽然给王府上供了最多的银子,但也只是奴才,顶多只有支出的账本。” “拿来。” 江福贵从中拿出两本账本,道:“这本是最近一年的,另一本是上一年的。” 【乾道十一年,共计交予王府三十八万两....】 乾道,现在的国号,风格与那位自封的道君皇帝很像。 而龙桥水房一年就给王府上供三十八万两白银,每次看到顾温都要感叹一句,大乾要完。 要知禁军一兵之费,以衣粮、特支、郊赉通计,一岁约费钱三十两,即三十五贯钱。他水房一年三十八万两,足够给至少三万禁军发一年军饷。 并且这些都是货真价实的白银,而不是以粮油布等货物换算的,实际价值要高上三分之一。 对比起三十万人的禁军而言不算太多的,但这仅仅只是龙桥供应商铺用水的营收。只占了整个龙桥的十分之一不到,这还没算青楼赌场这些地方。 龙桥是什么地方,贵人玩乐的地方,一个娱乐场所营收能拿出军饷就离谱。 不过他查账本并不是要忧国忧民,而是想知道天髓的获取途径。目前唯一可知的就是郁华仙子手中的丹药,他显然不可获得,那么只能把目光放赵丰那里。 既然赵家很早之前就接触仙门,没理由赵丰没有修行。修行必然要吃药,买药必然要通过水房拿银子。 账本一页页被快速翻过,顾温又发觉修行的另一个好处,耳目比之前要快许多。 所谓生生不息,可能不止是作用在肉体上,精神上也有加持。 当真是超凡脱俗,仅仅是入门就开始全方面变强。 忽然顾温动作停顿,嘴角露出笑容:“有了。” 【三月初三,王府大监冯祥取两万两白银,购置补药】 虽然水房与王府的账单是分开的,但王府库房里并不是每时每刻都有库银。有时候要直接到水房取,并且由于防止贪墨,每次都要记录清楚。 从来都是肉过留油,可没有把肥肉直接拿走的道理,就是赵丰亲自来理应也要留记录。毕竟账本没有记录的就是缺口,有了缺口指不定从这里漏出多少东西。 去向,购置临川药果。 ----------------- 临川,大乾十三郡之一,位于西南地区,山多地少恶水。 由于山林众多的缘故,盛产山宝,兽皮,药材。其中最出名的就是临川药果,据说有滋阴补阳延年益寿的功效,受到许多贵人追捧,以至于被朝廷列为了贡品。 每年临川郡都要上供大量的药果送来汴京。 汴京,或者说大乾的顶级勋贵与世家好像都热衷于各种丹药,连赵丰这种自诩为贤王的人,也时常耗费巨资买药。 权贵追求长生可以理解,前世历朝历代都这样,想活得更久是人性。但如果世界上真存在修行,那么权贵必然是最有可能接触到的。 他们吃的各种药材都有可能存在神异之处,他们看似匪夷所思的饮食可能不一定是瞎折腾。 顾温脑海中闪过相关信息,以上是他对于药果所有的了解。毕竟他是做水井垄断生意的,行业外的东西能够让他知道已经是极其出名了。 “富贵,去买一些临川药果来。” “爷这是贡品,恐怕不太好弄到。” 江富贵有些为难,临川药果他也听说过,据说药性堪比人参的宝贝。 “前几年还好说,一颗药果均价一贯钱,随后一年比一年高。而且被朝廷列为贡品后,绝大部分流入汴京的药果都由太府寺管理,一般很少对外出售。” 太府寺,管理贡品的地方。由于大乾地大物博,贡品的数量和种类都是极其庞大的。贡品获得途径一般只有一种,那就是获得皇帝赏赐。 好东西都给他赵家拿完了。 顾温内心又骂一句大乾迟早要完,随后说道:“合法的找不到,就找非法的。” 米过落袋,肉过留油,皇宫的东西都能被偷出来卖,贡品绝对有卖。 ----------------- 江富贵这一去就五个时辰,太阳已经落山,顾温以继续给亲卫接风洗尘的理由,乘坐马车再次来到花楼。 这一次不需要他接待,亲卫们自个挑了一个美娘上楼。 咚咚咚。 “谁。” “温爷,是我,东西给您找来了。” 江福贵拿着一个盒子推门而入,一脸肉疼的放到桌上,道:“哎呦喂,我滴亲娘啊,这东西也太贵了,价比黄金啊。就这几颗药果,竟然敢收我一百两银子。” 顾温打开盒子,一缕淡淡的苦涩味钻入鼻尖,其内是十颗拇指大小的红果,外皮晶莹剔透。 他拿起端摩,问道:“你怎么买到的?” 一旁的江福贵坐下自故自倒水,喝了一口熄灭快冒烟的嗓子,道:“虽然是贡品,但大药房私底下都有卖,只是数量不多。如果您还要的话,可能就得去牙市的老独臂。” 老独臂,汴京牙市最大的奴隶商人,只不过顾温是走白道的,他走的是黑道的。 顾温见过几次他,一个年近半百,独臂右眼被扣下来的老头子,一身杀气也不知道是从哪个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士卒,一笑起来满口黄牙。 没人知道他的名字,甚至背后的东家是谁也不清楚,这很正常混黑的不可能明目张胆。 顾温拿起一颗药果,随后缓缓放入口中,这种果子他在一些宴会上吃,是无毒的。 但就如前世豆汁,童子尿煮鸡蛋,折耳根等等地方美食一样,药果的味道让人不敢恭维。 三分苦涩,随后是麻舌,再后是辣嗓子。唯一值得夸赞的就是香,有着一种奇特的奇香。 微微咀嚼,一如既往。 体内的那一点代表命格的金光微微震动。 天髓增加了,但并没有一载。 有用! 顾温精神一震,果然如他猜想的一样,修行其实并不是极其遥不可及的事情,大乾权贵们早就接触到了。 而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他囫囵吞枣的将剩余九颗药果吞下,剧烈的苦涩味与奇香蔓延。 一旁的江富贵脸上写满了疑惑,他记得以前温爷从来不吃这玩意儿的,难道有了爵位连兴趣爱好都变得跟贵人一样了? 命格只是微微颤动,天髓依旧没有增加。 不够,完全不够。 顾温问道:“临川药果还能买到吗?” 江富贵回答道:“老独臂没说,但这东西死贵死贵的,十颗一百两啊。我听说去到临川到山民那买,都是按斤卖的。” “黑市价格贵很正常,毕竟是违法勾当。而且临川穷山恶水,进山采购要面临山贼,一路运回来汴京又是水路和陆路的。还得保证药果不破皮,十颗一百两不贵。” 顾温摇头道。 只要能增加命格所需,多少钱都是值得的。铜银金说到底都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走。 一颗十两,汴京普通百姓半年生活费,大乾百姓一年生活费。而对于顾温来说不贵,他手里的现银就有万两,也就是一千颗药果。 而且顾温手里还有个水房,他从中再贪墨一两万银子很简单。以前没必要,多了带不走,现在不一样。 “再去找老独臂,他有多少药果,我要一万....不,先来五千两。” “啊?爷,您要这玩意儿干什么。” “用来应付一些贵人,不过毕竟是倒卖贡品,手脚干净一点。” 第11章筑道二重 西外城,牙市,简陋杂乱的棚屋黑压压的的连成一片,地上、房屋间的缝隙积满了生活垃圾,一股恶臭味经久不散。 汴京分内外两城与皇宫,最好的街道是龙桥,它位于内城连接了皇城宣德门与外城远华门,是主要南北通道。道路两侧皆有沟渠排水,道路宽度达到百米,往来牛马两车如水,步行者过数万。 最坏的便是牙市,半个汴京城的沟渠污水都排到了这个地势低洼的巷子内。而这里原本也是汴京的污水排出口,如今成了滋养罪恶的温床。 乞丐,罪犯,人贩子等等是这里的常住民,也是汴京唯一官府权力无法触及的地方。历史上类似的法外之地不知被官府剿灭了多少次,但无一例外都会死灰复燃。 江富贵随手从街边买了个猴儿面具,通过一些中间人介绍被一个刀疤脸大汉领进来,无数若如饿狼般的眼神聚集过来,紧紧盯着江掌柜身上布料不错的衣裳。 他低着头,起初不太想自己犯险,可顾温吩咐要办事干净。江富贵只能自己前来,因为经手的人越多越容易暴露,以至于龙桥商战出现过掌柜亲自下场杀人的事情。 死士,那是世家大族才玩得起,而且不是一般的世家大族。 大汉笑道:“别担心,俺们也是要吃饭的,不能把自己的财路给断了。” 像江富贵这样来买黑货的人永远不是第一个,也绝对不能是最后一个。 江福贵拿出的见面礼是百两,一看就是某个大商贾的人。牙市的大生意有两种,分别是买卖人口和帮忙销赃,主要客户都不是普通人,隐藏身份的人不计其数。 江富贵稍稍安心,但还是不敢掉以轻心。 这可都是亡命之徒,他就是天大的身份挨一刀也得死。 两人七转八弯,不知进了多少个巷子,拐了多少个路口,这里边的路口好似无穷尽一般。 无数土墙与棚屋,像矿洞洞穴暗无天日,时不时还能听闻悲泣与哀嚎。 走了大约一炷香时间,江富贵有些不耐烦的时候,前方出现了一个小院。小院并不奢侈华贵,但难得可贵的整洁,与四周的环境一对比宛如皇宫。 空气中弥漫着药味,一个大夏天还穿着棉衣的人正在熬制汤药,他只有一只右手,背对着两人。 江富贵上前道:“老独臂,我家老爷说要五千两药果。” “五千两,呵呵呵....” 苍老沙哑的声音传来,那人转过身来,江富贵哪怕早已准备,但眼睛还是好像被蛰了一下般闪躲。 他身材干瘦,皮肤黝黑满是皱纹,脸上长满了麻子,左眼黑洞洞的,仅有的眼睛里透露着冰冷与凶狠,像一条毒蛇。 “还真的大手笔,老头我一年到头都不一定能赚五千两。” 朝廷赋税,军费粮资动辄千万两,可落到个人十两足够普通人吃喝一年,若不用交各种赋税则到两年。 大乾白银购买力很高,五千两足够一大家子人过上一辈子好日子了。 江富贵道:“你有多少货?” “可是现银?” “自然是现银,并且立马给钱。” “好!大气。” 老独臂伸出一个手指,道:“一颗二十两。” “入你老母,给老子坐地起价是吧?”江富贵顿时火冒三丈,骂声引来门外的打手,明晃晃地拿着一把大刀。 却不知到了这里江富贵这小瘦子反而不怕,指着对方也骂道:“卑贱的东西,滚出去!” 人都到这里了,只有硬气才能谈好生意,而不是当肥羊。 老独臂摇头让手下人退出去,慢条斯理说道:“别这么大火气,并不是我想坐地起价,而是量多怕官府查。你要一两颗我还可以让人偷出来,你要五千两我就得打点太府寺上下。” “二十两太贵了,我没办法跟老爷交代。”江掌柜摇头,随后压价道:“十五两。” 两人僵持许久,最终定在十八两一颗。 五千两白银,就是三百颗,多出的几十颗是送的。但哪怕如此江富贵也忍不住骂娘,他经商这么多年还不知道吗? 当对方有余货赠送补起整数,那说明这批货的溢价非常高。 给这些狗东西吃爽了。 江富贵支付了两张价值千两宝钞,随后带着一百颗药果离开,这只是双方各自的定金。 后续的尾款需要他们拿货来。 老独臂赤手拿起熬好的汤药,瓦罐刚刚被火烧到极高的温度竟无法对他有任何影响。他来到小院的房屋门前,轻轻敲了三下,道:“公子,您的药熬好了。” 良久,一声轻微的咳嗽声传出。 “买这么多药果干什么?” 老独臂回道:“老奴不知,恐怕又是一名入世者。” “.....我记得三清宗那位天女已经下凡,不过她那等人物估计也不需要来牙市倒腾。三清的天女只要动动嘴,赵家就会屁颠屁颠送过去。” 屋内再次传来咳嗽声,直到平息后才继续说道: “此人要那么多药果,资质显然不佳,需药性帮助其筑道,不及我半分。” 老独臂精神一震,问道:“公子,您炼成了?” 成仙地有天数桎梏是没办法修行练气的,至少正常的途经是不管用的。但凡是福祸相惜,成仙地可以提升一个人的资质,一个人的上限。 能在成仙地走一遭不死,未来必然金丹。 不过真正的天骄并不是为了金丹,而且是一个登仙的机会,他们往往需要铸造一个无上道基,用来承载天命。 “多则三个月,少则一个月,如今也只是已半步筑道。” 门后声音带着一股子傲然。 “恭喜公子,贺喜公子!” 老独臂直接跪下,激动得身体都在颤抖。 筑道意味着走上成仙的道途,意味着必然成为顶尖强者的未来。 如今成仙地才开启五年,自家公子就已经炼成道基,前途不可估量,实乃绝世天才! ----------------- 另一边,江富贵被送出了牙市,十几名身强力壮的水房伙计在外边接送,让暗地里窥视的目光不得不放弃。 水房的长工一般待遇不差,除了作为员工以外,他们其实还兼职打手。相比起牙市里的老鼠,这些被精米粮面养着的水夫强太多了。 回到花楼已经夜深,就是花楼也变得安静,只有隐隐约约的呻吟声。 顾温还没睡,他坐在桌前整理账本,从中列出一个个疑似蕴含天髓的宝药,同时也盯上了送入皇宫中的各种珍奇异宝。 其中有一种天泉山水,每个月都需要他们水房送入宫中,过程有禁军把守。 以前他没太多疑心,也不会蠢到动皇帝的东西。如果真想要大可以从黑市上买,再怎么也不可能追责到自己身上。 可如今不一样,他谨慎并不胆小,只要好处足够大,皇帝的东西都扒下来。 天泉山水,这东西市面上没有。 此时,江富贵推门而入,他不担心看到温爷一柱擎天,毕竟由于身体缘故对方基本不玩女人。 “爷,我给您带回来了。” 江富贵将一个更大的盒子放桌上,气呼呼诉苦道:“这牙市的腌臜卑贱坐地起价,原本十两一颗就已经离谱了,现在竟然涨到二十两,我据理力争才降到十八两。” “能买到就好,钱不是问题。” 顾温打开盒子,检测了一下发现有些货太小个了,估计是劣果。他顿时对于药果的流出了然于心,恐怕是以劣果的名义混出去的。 江富贵离开,顾温抓起一把药果就往嘴里塞,囫囵吞枣般狂炫。 手一抓一放就是几百两,就是普通人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财。 这也是为何顾温依旧选择留在汴京,留在赵丰身边的原因。或许这天下到处都是宝物,或许山野之中到处都长满了能让自己成仙的宝药。 可他一人之力能拿取多少? 不如留在这汴京,等天下的宝药全部送来。 命格震动,天髓在增加,帝浆纹丝不动。 天髓一载。 天髓二载。 最后一颗药果入口,天髓的增长停止的两载,花了五千两就只有郁华仙子那颗丹药五分之一。 何止是费钱,简直费命。 顾温有些郁闷,哪怕是他这种不太看重金钱的,如此巨大的花销也难免肉痛。 毕竟九个天髓才能自己入门功法,一个让他熟练掌控功法第一重。 在他的测试下,功法第一重的功效很大又不那么大。所谓生生不息作用在身体上就是耐力飙升,顾温从练成到现在都没喘过一口。 但相比起飞天遁地,这并不是什么极其强大的功效。或许有一副重甲,力气再大一点,他可以大杀四方。 可惜以顾温现在的位置,他断然是不可能冒险私藏甲胄。 “希望第二重能带来更强的能力。” 顾温盘坐于地,刚想闭上眼睛,忽然房门被敲响。 “温爷,您睡了吗?” “什么事。” “属下差点忘记跟您说了,明日殿下让您去王府,说是关于水房水脉的事情。” “我知道了。” 门外的身影消失,顾温眼中尽是冷冽的寒意。 虽然这些亲卫对监视不上心,可终究是祸害。可他没办法让他们消失,只能加快脚步增加本钱。 闭眼,修行。 二载天髓倾斜而出,命格如熔炉般熔炼道经,剥下玉清心经筑道篇的第二重。 顾温修行速度再次飞跃式增长,他能感觉到比上一次更快,但第二重也更艰难。 由此可以确定,命格并非真的灌顶,而是在一定基础上增加他的悟性。刚刚入门的时候一次周天需要一个时辰,现在突破到第一重则是半个时辰。 可第二重的道路好似比第一重多了十倍! 如果按照正常速度,他不吃不喝一直修行十年估计都到不了第二重,而郁华仙子给的这个功法有九重。 这才第一个境界,修行也太难了吧? 玉清道基第二重,破! ----------------- 顾府。 一道雪白的倩影蹲坐在屋檐上,月光照到她身上更显圣洁出尘。 郁华可以确定下面就是顾温的房间,但他人好像不在这里。 他去哪里了? 鸡鸣,太阳初升。 第12章五藏神灵 【天髓枯竭】 存款万两,定购五千两实买两千两,剩八千两。 顾温缓缓睁开眼睛,他又破产了。 昨晚他研究了许久,玉清心法里边全部都是如何修行其心法,经文之中还夹带着许多大能强者的见解注释。 郁华仙子给的不只是一门功法,绝非几句晦涩难懂的口诀,而是一本严谨完整的教材。书里附带有历代三清宗先辈修行感悟,化用成字恐怕几百万不止。 每当他对某一段产生疑惑,心法晦涩的经文之中便有无数大能注释,其经文有的甚至幻化为一位道人与顾温一对一讲道。 或许这就是仙门的底蕴,功法不再是普通的功法,道经也不再是一个个死字。教学也不是全看悟性,无数大能前辈都在竭尽所能去为后人讲解。 讲练气,却不止是练气,更是筑道,直接通往成仙的道路。 【玉清道基第二重:玉骨净身,五藏神灵】 【一炁始判,二仪具生,中有人道,包含万灵。我同天地,何其自分,道化在此,归之以明......】 【炼得五藏神,上品金丹有望,凡五藏神得其一者,可入内门。】 繁琐漫长的道经与口诀,其中包含许多类似注释的小字,字中又有道人虚影。 好似一个万万年仙门,无数神仙大能在其中论道,指引后人如何修行,但又非规训一般需要后来者循规蹈矩。 命格微动,又一次将晦涩难懂的道经熔炼,化作顾温所能理解的事物。 第二重,内炼五脏。 一共有五个小境界,每一个内脏锤炼难度是突破第一重的两倍,也就是说突破第三重需要十个天髓,再来一颗郁华的丹药即可。 道爷都成贫道了,郁华仙子能不能包养贫道啊。 这修行也太难了吧? 顾温再次感叹,随即忽然感觉身子下面多了几分异样,低头看了一眼,又觉得花得不亏。 这具身体的功能并没有任何问题,但是属于半报废状态,他有时候就会自嘲穿越成“林妹妹”。好处就是六根清净,少了激素影响人能更冷静。 终归是一种残缺,修行补全了这种残缺。 修行无论如何都是好的。 顾温起身,朝阳从窗外照进来,耳边传来花楼清晨特有的‘广播体操’。而身体恢复后的躁动,比不过他对于修行的火热。 他重新坐回床上,闭目运气修行。 虽然已经没有天髓,但有一分功便多一分力,聚沙成塔,积土成山莫过于此。 没有仙缘他依旧屹立在万人之上,所以哪怕没有命格帮助路也得继续走,气还得炼。 ----------------- 王府。 郁华翻墙进来,或是两天通宵达旦精神恍惚,落地扭到脚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白衣之上闪过流光,不染泥泞尘埃。 驴子不厚道的笑出了声:“小祖宗,你不会又找不到人吧?” “他晚上不在家里住。” 郁华淡雅的嗓音中带着一丝丝郁闷,忙活了两晚只确定了这件事情。 她不觉得这是浪费时间,对她和顾姓后人都是极其重要的事情。真正让她郁闷的是成仙地的限制,绝大多数道法都无法使用,凡人的不便让她感觉难以适从。 如果是在外边,郁华神念一动便能扫遍全城,一步踏出便能找到顾温,但如今连确认他所在都难。 “想放弃了?”毛驴问道,随后又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我记得当年顾家先祖与三清宗定下因果的人便是玉清派,如今这副局面或许那小子也在戒备你。” “我今晚再去。” 郁华语气坚定回答,转身朝屋内走去,忽然背后传来一道令她厌烦的声音。 “郁华仙子,郁华仙子!” 一如既往来到小院门口的赵丰看到雪白背影,顿时面露喜色,兴高采烈地招手。 整整三天,他终于看到了郁华,虽然只是一个背影,但也让他心潮澎湃。 郁华只觉得他呱噪,没有理会自顾自的继续朝屋里走。 她并不会无缘无故厌烦一个人,对于赵丰她的第一印象很普通。随后知晓对方夺人机缘沾沾自喜,又看到赵家不为人君,她便逐渐不喜。 赵丰那种故作温文尔雅的姿态,在谛听面前更显可笑,小戏台上的丑角。 赵丰见对方没有理会,想进院子又被毛驴拦住,只好更大声的说道:“郁华仙子,本王是来找你谈正事,关于水脉的事情,我已经让顾温到府上等候了。” 郁华停下脚步,转身道:“为何叫他来?” 难道赵家发现我每天晚上翻墙出去找顾姓后人? 仙子不太喜欢顾温?了结因果后便不想多管,倒也符合山上人的性情。 两人心思各异,赵丰回答道:“顾温乃府上水房大管事,也是目前最了解汴京水脉的人。如果仙子不喜,我可以去换一个。” “只是他本人能力尚可,若是其他人来恐怕不太好使唤。” 在办事能力方面,纵使是赵丰也要给顾温美言两句的,毕竟别的不说,顾温的能力他是绝对认可的。不然他只能是王府豢养的家奴,而不是龙桥的温侯。 他不想换了一个奴才,还把事情搞砸了,有损仙子对自己的良好形象。 知人善用是帝王的重要技能。 “嗯。” 郁华微微点头,不一定能给功法,但也算是再见上一面。 只是这么一个轻微的动作,赵丰如得天眷喜笑颜开,道:“那还请仙子随我一同前往。” 仙子听取了我的意见!她点头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院子,郁华很快便走在了前面,赵丰落后一步,一脸赔笑。 周围王府的护卫与家奴纷纷低下头来,害怕看到九殿下的失态而遭受责罚。大伴冯祥欲言又止,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感到自家主子有点过于急躁。 虽然天上的仙子确实是人间仅有,但您也是天家贵子,不差多少。 赵丰自己不觉得有任何问题,哪怕知道这些下人内心所想,大概也只是嗤之以鼻。 他们这些奴婢哪里知道郁华仙子来头之大,可以说只要赵丰能获得神女青睐,父皇就会直接指定自己为太子,甚至是提前退位。 这是道君皇帝与他明说的。 赵丰一开始也知道不能急切,但当好几天都没能说上一句话时,他开始急了。近水楼台先得月的道理没错,可不动手再近也没用。 如今他是越舔越上头,越被拒绝越觉得神女当如此。 天下底下可没有女子敢这么拒绝自己,更从来没有一个女子地位完完全全碾压自己。甚至于赵丰一直很是畏惧的父皇,也对郁华礼待三分。 特地告诫自己,不要妄想能以武力与权势胁迫她。 第13章再次相见 王府大堂,富丽堂皇,左右宽大约十丈,金饰银螭绣带青缦。 顾温并未进入其中,而很有规矩的站在远处等待赵丰的到来。虽然说对方答应自己要封侯,但终归还没有落实,他不想让人就此抓到把柄。 再说了,他如今大摇大摆进去坐着有什么好处?与这些世家公子发生冲突,然后等那位郁华仙子为自己主持公道,为了一时之快? 该大胆的地方大胆,该谨慎的地方谨慎。 隐忍! 大堂内一些世家子弟身份的门客早已在里边与王府豢养的美婢嬉闹,有甚者手开始伸进衣服中。 大乾风气开放,对于男女之事并没有太多繁文缛礼,朝野上下狎妓淫乐之风盛行。士人端着的是圣贤子弟,行的是禽兽不如。 他们都是朝堂中某一位高官的儿子,赵丰需要拉拢他们,来支持自己争夺太子之位。同时也是扩大自己的影响力,借用他们家族的力量。 只是今日应该是要商谈仙门的事情,但这些人公然玩乐起来,难道不怕惹怒郁华仙子吗? 放平常顾温不会有这种顾虑,因为大乾贵人们就喜欢这样开会,赤裸上身都是常有的。 而那位仙子,或者说方外之人思想恐怕与大乾士人不同。顾温与郁华接触极少,但以他看人的眼光这位仙子比大多数人讲公道,也可能是要脸一点。 商人逐利,但也需要合作对象。 无论如何至少她给了自己功法,如果未来还有机会合作,顾温不会把她与赵丰视为一类。相反在顾温眼里这个讲公道的仙子过于耀眼,或许是不谙世事,也可能是高悬九天不知人间疾苦。 让她显得如此特别,第一次有人跟他讲公道,第一有人会安抚自己,说不会伤害自己。 说来有些可笑,他可是穿越第一天便与他人抢食失手打死过人的,进入龙桥后更是与人争利染血无数。 一个小太监急匆匆从顾温身旁跑过,进入大堂,随后很快里边荒唐的景象立刻被制止。 ‘可惜了。’ 身后脚步声由远而近,人未至,顾温耳朵微动竟能听说大概人数,以及一种近乎直觉的模糊方位。 转身,抬头望去,宽大的走道拐角一道素白的身影出现,两人目光交汇都停顿了一下。 顾温目光不受控制的落到郁华身上,纵然看不到面容,只是素白的倩影却已经让人心底起了涟漪。 比大堂内袒胸露背的场面更吸引他,或许是对修行的向往,不知她是何等修为。 他的心绪就像生于阴沟爬满高墙的藤蔓,也只敢微微露出尖尖窥视骄阳。 我不会暴露筑道二重的修为吧? 内心咯噔一声,顾温的理智与危机感碾碎了一切涟漪,他低下头来,极力掩盖体内的道基。 玉清心法内容极其详尽,有对于道基的一切应用,其中自然有遮掩。 郁华起初看到顾温脚步略微加快,来到三步之外,谛听缕缕心念流入耳中。面前低着头一袭素黑平平无奇的青年,竟在自己面前立起一堵高墙。 心念的高墙,极度强烈的排斥与抗拒。 虽只有三步之遥,却仿佛千里。 郁华迈出半步,顾温微不可查的后退半步,心念的高墙不断垒筑。 她再难靠近半步,却如瞥见幽潭中的鱼儿,只可远观,一伸手他便会潜入深不见底的水渊。 至于如此吗? 郁华想起了毛驴的话,顾家先祖与玉清派定下因果,可如今却没办法兑现。 恩怨难解,不过她也只是想代表门派给予一些补偿,还未自大到替顾温做主,那是顾姓与整个三清宗的事情。如果他能够踏入仙途的话,会是顾温与门内那些真君的事情。 只是现在顾温的抗拒与躲避,让郁华有些郁闷。自己曾几何时被如此对待,可由于种种原因,她也不能指摘顾温半分不是。 至少要给他一本简单易懂的修行功法,如此也算了去一桩心事。 “你...” “拜见九殿下,郁华仙子。” 顾温的躬身礼拜打断了她,而赵丰也跟了上来,走到顾温面前,直接挡在两人面前。 但这赵丰未免有点太烦人了! 赵丰无法察觉斗笠轻纱后的眼神变化,见到顾温摆出了与对郁华截然相反的姿态:“顾温,听闻你最近几日都在花楼颇为懈怠,那些烟花柳巷之地还是少去为好,该收收心,寻个良家了。” 一如既往高高在上,只是不知为何多几分体贴。 顾温看到郁华顿时懂了,原来是用自己凸显人设。 不过无所谓,反正去花楼也是做给他们看的,免得让他们起疑心。我在他们眼里越是不堪,越是安全。 同时也是在给自己解围,顾温真怕给郁华看出自己已经开始修行。不管自己对于她的感觉如何,三清宗与赵家都是一伙儿的。 与这个郁华仙子,还是少接触为好。 “殿下教训的是。” 顾温刚刚拱手低头,一道幽深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让他脊背发凉。 “修身养命,元阳不失。” 郁华幽幽说道,这会轮到她有怨气了,自己在屋檐上吹了一晚上的风也没想到顾温睡在青楼。 只是他元阳未失,去青楼作甚? 谛听波动心念,她并未听到顾温的心念,他的情绪如一潭幽泉很难捕捉到心念。反倒是身旁的赵丰,传来一些躁动。 ‘幸女以生子,幸男以取乐,非泄元阳也。’ 郁华刹那间生出难以遏制的厌恶。 她知道凡俗龙阳之好盛行,在修行界也不乏“龙阳真人”。三清道宗奉行阴阳有序,对于这等行为是严令禁止的,郁华不赞同也不反对。 可两性皆取,就是为了单独满足自己的贪念和色欲。 当真是不堪入目! 顾温隐约察觉气氛不对,道:“门内公子们已经等候多时,殿下与仙子不如先入座再说,免得劳累贵体。” 赵丰很是满意顾温的谦卑,随后继续规训道:“你站在门外没有进去很好,说明还是懂规矩的,你还是我府上的家臣。但也不用这么拘谨,以后在王府上你就是货真价实的温候。” “谢殿下厚爱。” 顾温拱手弯腰,几乎是要把隐忍刻在脑门上。 在顾温身上找回上位者气势的赵丰,转头又对郁华献殷勤,道:“郁华仙子,还请移步里边。” 郁华没有回应,她依旧看着顾温,得到的结果却只是更加高大的心念壁垒。 抗拒之中,又多几分疏远。 郁华更加郁闷了,但她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郁华仙子?” 赵丰又说了叫了几声,郁华回过神来走入大堂,里边光鲜亮丽的世家子弟一同起身拱手弯腰行礼,先拜赵丰,后拜郁华。 郁华左顾右看,一不注意顾温已经躲到人群中去了,低着头整个人完全融化成了背景,一般人还真发现不了。 这顾姓后人真是属泥鳅的! 若被顾温听去了,定然要抗议:他可是龙的传人。 第14章道君临朝,人间大祸二合一 所有人落座,赵丰还想寒暄几句,介绍那些世家子弟,也是自己往后争夺皇位最大的助力。 可郁华显然并不感兴趣,打断道:“我只需要知道水脉一事。” 原本已经站起来准备自我介绍的世家公子顿时尬在原地,脸上有些挂不住,气氛变得沉默。 顾温在喝茶,吨吨吨就是半壶水,希望天髓能动一下,拯救自己岌岌可危的“资产”。 可惜王府上好的茶叶并没有啥用,看来赵家还没奢侈到生活用品都有神药供养。 赵丰轻咳一声,道:“顾温,你上来回答仙子问题。” 顾温起身,来到大堂中央对主位上的赵丰与郁华拱手,不知为何他感觉后者隐蔽在轻纱后的目光都亮了几分。 或许还没暴露,但她一定看出一些端倪了。 不然顾温很难说一位超越皇权存在的神女,为什么会对自己感兴趣,他都有意无意避开对方了。 郁华道:“顾温,城中有几口井?” “共计一千六百三十一口,若算上枯井则有两千余,一些水井已被封填,无法得知总数。” 顾温回答道,他没有忘记水脉一事,这几天抽空有专门调查。 “井水可有不同?” “大部分都是苦水,水质浑浊苦涩,打上来需要沉淀一晚上才能饮用。清水井有两百余,清澈无味可以直接饮用。而最少的甜水井只有不到八十口,入口甘甜,受王公贵族喜爱。” “带我去看甜水井,要城中最好的。” 还未等郁华起身,顾温继续说道:“小的已经让人把汴京最好的井水送来王府,是今早刚刚打捞上来。” “超过一个时辰,灵气逸散看不出端倪。” 郁华摇头,说出了一个顾温非常感兴趣的信息,汴京城里的甜水井是灵泉? 压下疑惑,他回答道:“一个时辰内的也有,小的怕仙子所需特别,特意让水房伙计每半个时辰送一趟。不知半个时辰的是否合仙子心意。” “而且此时是正午,汴京最繁忙的时候,牛马两车拥堵,步行又路途甚远,来回恐怕一个时辰不止。” 郁华彻底无言了,这便是凡人的办事效率吗?她能想到的事情,乃至她无法想到的事情都办好了。 看着下方不卑不亢的青年,少许的郁闷也随之消散。 顾姓后人办事令人放心,相比起脑子跟被三清宗护山神兽踢了过一样的赵丰好太多了。 “如此便全由你安排。” 她轻轻点头应声,不再说话。 见此情景,赵丰这个主家也感觉倍有面子,笑道:“温侯办事有功,大伴赏五百两。” 五百两已经能让普通人吃一辈子了,可对于赵丰而言只是随手的赏赐,而周围的世家子弟也不觉得有问题。 美人面前博一笑,一掷千金也值得。 乱世本质上就是富者越富导致的,一切社会矛盾的激化源头大抵都是兼并与剥削,钱财从来不会凭空出现。 所以顾温在留在这里,权力是一种最高级的掠夺。 存款八千两,增五百两,八千五百两。 “谢殿下。” 顾温接过太监冯祥的宝钞,内心盘算五百两能买二十颗药果,大概就是半载天髓。 假设五脏神灵每一处圆满都需要二载天髓,一共就是十个天髓才能够突破第三重。 八千五百两等于八个半天髓,还差一个半天髓才能突破到第三重。 第一重能够让他气息绵长不绝,体力恢复比消耗快。第二重能够让他贫弱的身体完全恢复,耳目灵敏到能听声辨位的地步。但这些都还没有达到能够被大乾追杀还能立于不败之地,希望第三重可以让他有一些自保能力。 如果没有,那就第四重,一直蛰伏到第九重! 修行难,但也不是特别难,身处汴京有太多机会了。 顾温微微呼气吐出心中激动,拱手弯腰道:“小的先去看看井水送来没。” “去吧。”赵丰摆摆手,随后又以示亲近赏识道:“以后别以小自称,这是奴仆的称呼,你已是大乾温侯。” 此话一出,周围人的目光多了几分细微变化,连那些世家子弟都打量起顾温。 他们不蠢,都是某个大世家的代表,未来的家主。 赵丰这是有意在提拔顾温其在府中的地位。 顾温表露出极其惊喜神色,又是一番低头弯腰道谢,随后才转身离开。 当他踏出大堂,已经无人能看到他面容时,脸上的一切情绪完全消失,微风撩起发丝,幽深的黑色眸光透露出一丝丝不屑。 身后的奢靡与欢声笑语,不过是一场幻梦。当边军的粮饷彻底被沿路大大小小官吏吞没,当守城的郡兵需要依靠与土匪买卖开城劫掠费发军饷,当乡下的团勇彻底沦为土匪过活。 当大乾一切原本维持秩序的武力机器彻底瘫痪,就是它灭亡的时候。 而根据顾温所知,以上基本都实现了,所以很快了。 这不是超凡力量能够解决的,矛盾从来都不是明面上的叛乱,除非赵家能把所有人杀了。 只有郁华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她从那道素黑的背影心念中,看到了金戈铁马,看到了乱世将至,看到了一个凡夫俗子对于乱世的笃定。 可如今大乾是有一位道君皇帝的,一位真君级别的大能。 她越发感觉到顾温的特别。 ----------------- 王府门口。 顾温舀了一勺井水送入口中,入口清凉甘甜,命格并没有反应。 但体内的真气竟然变得活跃起来,这或许就是所谓的灵气,难怪这么多大户对于“甜水井”趋之若鹜。 如果不是赵丰身为皇子,恐怕自己也不可能把这种好东西握在手中。看来这座汴京有很多东西是我所不知道的,那些稀疏平常的事物,或许存在着某种神异之处。 而这些世家大族就像垄断知识一样,连顾温守了水井三年,也只是成为一个水夫头头。没有修行之法,想破脑袋也用不了。 只是天髓并非灵气,于我用处不大。 “抬进去吧。” 他带着两个水房健夫将大约半人高的木桶抬入王府,期间过一处比较高的台阶,一人踩空整个木桶开倾斜,顾温眼疾手快伸手扶了一把,偌大的木桶直接被摆正。 虽然并非举起来,只是帮忙托举了一下,但一桶水也有一百斤重。顾温只是轻轻一抬,颇有一种举重若轻的感觉。 两名水夫因错误而满头大汗,连连告罪,却丝毫没注意到有些超乎常人的力量。 “继续走吧。” 顾温没有过多计较,让水夫继续往里走,而他握了握拳头,回忆刚刚的感觉。 修行并没有让他飞天遁地,但其好处却实实在在作用到身体上。只是这种自然而然的变强,多少让人难以察觉,有点措不及防。 以后得注意。 大堂内,两名水夫将水桶搬入其中,原本热闹的交谈声顿时安静下来。 随着水夫的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顾温身上,而这些目光也随之他将里边的水用瓷碗呈上去转移。 郁华指尖点水,一缕细微的灵气波动挑动碗中水面,沉吟半响。由于斗笠的缘故,外人看不出她的神情变幻,顾温初入修行也没办法通过细微的波动判断她在干什么。 喜怒不形于色是一种极高的素养,遮掩面容作用比这种素养还大,外人连察言观色的机会都没有,但不是谁都能用。 走街上容易被抓,上位者怕被冒充,恐怕也就仙家能够这么玩。 郁华问道:“顾温,这口井在哪里?” “龙桥水房,龙泉井。”顾温回答。 最好的井,自然要直接被王府掌控。 一旁的赵丰不放弃任何搭话的机会,也说道:“龙桥最初就是因为这口井水出名的,用龙泉水制作的饭菜都有一种别样的风味。我便是发现龙泉不凡,设立水房,缔造了这汴京天上人间。” 然而这是顾温当年编造出来的,大乾第一例营销成功案例。而且龙桥本身就是非常繁荣的商业街,只是在他的推波助澜下成了第一。 用来做菜的独特味道自然没有,龙泉井确实好喝,可与油盐一混,鬼知道什么味道。 顾温扯了扯嘴角,但并没有揭穿赵丰,他能理解一个舔狗急于表现自己。 ‘这个傻帽连手底下人编的东西都不知道,果然舔狗都是大脑通直肠,用来拉屎的。’ 郁华耳边听闻粗鄙之语,却不见生气,反而忍不住嘴角上扬。 这顾姓后人骂人方式也颇为有趣,有几个词汇她没听过,但并不妨碍理解。 她对赵丰说道:“灵泉明智,你该多喝点。” 嘶! 仙子这……这是在关心我? 赵丰瞪大眼睛难以置信,随后脸颊迅速被红润爬满,语气中根本难以掩饰欣喜道:“仙子之言不敢不听,往后餐食必定要以龙泉水烹饪,饮水也只喝龙泉水。” “顾温,此时交由你安排,本王需要每时每刻都能喝到一个时辰内的龙泉水。” “是。” 顾温点头,内心不由得感叹一句:当真是挥霍无度,奢靡成性,你赵家不亡谁亡? 水房到王府需要走半个时辰,用马车畅通无阻也得一柱香。如果是赵丰一人一天用量很简单,每天马车走一趟就好。 可每时每刻都要喝到一个时辰内的龙泉水,那么他就要安排十二组人不间断的送。 餐食住宿、加班费、一路上对于各级官吏的打点........这一个月下来,三千两都打不住。 郁华秀眉微皱,她只听闻顾温心念中的奢靡二字与三千两花销,已经想出言阻止。 赵家的钱财花多少无所谓,她更不感兴趣赵丰浪费多少银子,只是不想徒添因果。 入世不为救人,也不能因此害人。 忽然,顾温心念再度传来,竟然是一种雀跃的情绪。 ‘不过他越奢靡,我吃到的回扣就越多,也能提供更多工作给百姓。如果天下的生意都给我做了,那饿肚子的人会少千万。’ 顾温感到最好笑的事情就是他把前世资本手段拿过来,在大乾竟然有种大善人的感觉。 再奸的商,也比士大夫有人性。 他只是自嘲,可落入郁华的耳中却让人错愕,星眸之中多了几分惊讶。 ‘连赵家挥霍无度都能变成好事?’ 她不懂凡俗运转规律,很难想象如何将赵丰的挥霍让百姓获利,也有些好奇。 念头自此,郁华也只能想想,顾温对她的戒备极深,她怕太靠近会吓跑对方。 一种直觉,顾姓后人可能真会跑,这家伙有点像泥鳅,得想办法抓住他。 郁华再度开口说道:“龙泉应是汴京水脉之首,内蕴玄机,你好生看管,任何事情来与我汇报。” “是。” 顾温应声,随后退回席位当起了小透明,只是这次周围的人开始向他搭话,还没封侯就已经让人向他献殷勤。 虚幻的名头,带来无尽的权势。 ----------------- 谷雨之后的大乾,本到了春耕的时期,朝廷开始不断下发政令督促各郡播种,一国之本在于农。 名为大乾的庞大机器开始运作起来,一道道政令让无数腐朽的部位发出破损声,有的还能勉强运作,有的已经因再一次的苛政彻底崩裂,在那巨大的爆炸声中是一场又一场的起义。 边疆前线吃紧,后方官吏吃尽。 大乾十一郡之一,泽州郡,以丰富的湖泊与肥沃的土地闻名,大乾最大的粮食产地。 长河落日,蔓延千里,三河一江孕育的沃野平原。 无数胡骑在远处驰骋,远处的河流映照出他们的倒影与一轮昏沉的落日,马蹄印尽头,他们的身后一座城池正在熊熊燃烧,烽烟连接黄昏与大地。 老人驼背弯腰用尽最后的力气插下秧苗,随后倒入农田,鼻腔被沃土侵染,呼吸逐渐停止,不带任何挣扎,就如此挺直种在田里。 那株秧苗是方圆千亩地唯一的翠绿,余下尽数白骨皑皑。 在这个大乾最肥沃的农田上,春耕的秧苗并没有种下。 传到汴京,入皇宫,落到那位身穿道袍的皇帝身上,也只换来了一句。 “朕要炼丹,得道成仙。” 第15章郁华夜访 龙桥水房。 顾温并没有回到府邸,而是来到了平日里工作的地方。他在这里有一处小院,虽然只有一室一厅,院落也没有假山花景,但却是他最常过夜的地方。 府邸太大了,人多眼杂,做什么事情都需要注意,而且出了什么事情不好跑路。 顾温比较缺乏安全感,他更喜欢小房间,以及这种钻进巷子便很难被抓到的环境。 只是这里没有给亲卫住的地方。 看着比较简陋的居所,又看了看水夫们住的大通铺,这些少爷兵都有些面色难看,几乎是直接表露在脸上。 可他们又不好让顾温移步回府,因为这是王府的安排,更是仙家命令。 顾温道:“这里距离龙桥很近,各位可以去龙桥呆着,有什么事情我会让人去找你们的。如果觉得无聊,可以去赌坊玩上几把。” 亲卫头领还是一点职业素养,作为领头人他无疑要承担更多责任,他犹豫道:“这恐怕有些不妥,我们毕竟是有任务在身。” “留两个人下来就好,给王府做做样子。” “可是总不能让个别兄弟干活,我们跑去快活吧。” 亲卫头领更加意动了。 顾温再次建议道:“我们可以轮班。” “有道理。” 亲卫们再度勾肩搭背去勾栏听曲,留下两个苦着脸的倒霉蛋,他们应该是其中地位比较低的。 顾温内心盘算,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亲卫大多都是禁军出来的,世世代代给赵家当兵。但有的人家有人是当统领的,有的全家一辈子只是个大头兵。 收入麾下自然不值得,他没有发展势力的需求,但可以拉拢获得王府亲卫内部消息,以及禁军的变动。 顾温站在两人面前,笑容亲和问道:“你们叫什么名字?” “属下秦勉(荣冷)。” 两人异口同声,看着顾温眼神有些热切,带着对于权贵的尊重向往。 “以后有劳二位了。” 顾温拍了拍他们肩膀,闲聊几句后离开,并没有多言,拉拢显得太刻意就不好了。 拉拢人心就跟追求异性一样,从来都是吸引来的,只有走投无路才会主动。真正的猎人都是等猎物自己送上门来,如果猎物不上勾,说明不是自己的目标。 一晃已经到了傍晚,依旧没人来接班,秦勉荣冷二人面色异常难看,但也只能继续站岗。 顾温从屋内出来,又与二人聊几句得知他们背景很浅,甚至不是世代汴京禁军军户,而是在边军杀敌立功被调集回来的悍卒。 他勉励了几句,随后留下了两锭沉甸甸的银子,一人十两,这已经是他们三个月的俸禄。 “辛苦你们了。” 两人愣了一下,脸上的苦闷一收,喜笑颜开拱手弯腰道:“多谢温侯。” 温侯当真是善解人意! ----------------- 一炷香后,太阳西落。 顾温站在水房最中心的龙泉井前。 龙泉井口宽五米,青石外墙,凹凸不平的石块上长满苔藓,上边垂吊着一个足以站下两个成年人的大桶,一条铁链连接着大木桶与一个木制起重机,也叫做辘轳。 四根长七米的梁柱互相交叠于井口上方,铁链一直连接到右侧的井辘轳,一个成年人依靠它可以吊起五百斤重物。 这口井就是顾温用来生钱的主要手段。 井水幽深,几条银白的水鱼浮现,时不时可以看到一只老鳖游动。老鳖是为了防止有人投毒放的,而鱼是水井本身就有的。 估计是连接着某条地下河,也可能是郁华仙子眼中的水脉。 顾温看了一眼天色,心底估摸着时间,太阳彻底落下估计还有一会儿。 哗啦啦! 忽然井水躁动,更多的鱼儿涌上来。 “以前有这种现象吗?”顾温问一旁资历最老的水夫,对方回答道:“最近一年都天这个时候有鱼儿上游。” 最近一年出现的异象。 顾温目光微凝,将真气汇聚眼睛,期望从中窥见端倪。 在他眼中井水忽然泛起了七彩色。 “打一桶水上来。” 他当机立断命令道。 哗啦! 大木桶落下溅起巨大的水花,也惊走了水中的鱼儿,而其中的七彩色也被打捞上来。顾温靠近一看,发现这种色彩只有一层薄薄的浮在水面上,就像油膜一样。 但确确实实在发着光彩。 周围的水夫神色不变,显然是看不见。 顾温拿勺子小小茗了一口,命格震动,同时体内的真气开始活跃起来。 真气活跃应该是由于井水确实有灵气,有助于修行,但命格不会对灵气有反应,也就是说井水也存在一种特殊的物质。 内视命格,他愣住了,这次竟然是.... 【帝浆】! 虽然数量很少,还没到一个单位,可总归是知道获取途经。 又连忙喝了两口,七彩色的物质消失,而水井中的骚动也彻底消失。 帝浆还差大概三分之一才到一个单位,数量之稀少让人失望。不过考虑到如果每天都能喝到,那么一个月下来也有二十个单位了。 而帝浆用处.....命格微动,一缕缕讯息传来,本应该变成他能理解的事物。可这次不知为何变得飘忽不定,扭曲,模糊。 也就是说顾温自己的认知中,并没有特别贴合帝浆用处的。 他对于天髓的理解是灌顶,对于帝浆的理解却只是一块玉佩。 石头玉佩,他的传家宝。 它是仙缘,也就是说帝浆的作用就是仙缘。这次的扭曲与模糊,大概是因为我已经没有仙缘。 可除了传家宝,我又能去哪里寻找仙缘? 顾温顿时兴致缺缺,他从来没有把从赵丰手里夺回仙缘当成最终目的,如果条件不允许他都打算放弃了。因为风险太大了,弱则暂时搁置。 又过了半个时辰,江富贵又送来了第二批药果,一共一百颗,同样是参差不齐。 存款八千五百两,扣除两千两,余六千五百两,得天髓二载。 【天髓二载】 明月当空,隔江对面的龙桥热闹起来。 顾温打发走了仅剩的两名亲卫,二人连好处都没要非常干脆的走了,这也是某种表态。 他回到小院房间内闭目打坐,时不时补充一口龙泉水加快进度,虽然相比起天髓的悟道聊胜于无,可多一分终归是好的。 ----------------- 皎月之下,一道更胜皎月的倩影飘然落入院中。 郁华走进屋子,忽感里边传来细微的灵气波动,脸上多了几分意外。 要知成仙地有天数禁锢,在此地运转灵气如同搬山,所以想要修行必须要具备道基。而屋内传来牵引天地灵气的气息,说明顾姓后人炼成了三清宗最难的玉清道基。至少也是资质与毅力上乘,能够忍受天数禁锢修行。 他的毅力郁华是认可的,坚韧到能说出“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也正因这句话,她对于顾温一直有所关注。 一个被夺取仙缘的人,依旧保持砥砺前行之心。一个历经苦难之人,依旧以善待天下。 哎..... 门内长辈做得当真难看。 郁华决定再提点一次顾姓后人,纵然未来他要向三清宗讨要因果,那也是三清宗欠他的。 她走到门前,伸手轻轻敲击房门。 咚咚咚。 许久,屋内没有回应,灵气波动却消失了。 顾温睁开眼睛,神情惊疑不定,三更半夜正常人谁会来敲门。 咚咚咚。 郁华再度敲门,屋内依旧没有回应,却传出了一些细微的声响。她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紧接着一缕心念传来。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嘭! 房门直接被推倒,郁华只见到一个翻窗出去的身影,她额头隐约青筋浮现。 这家伙当真是泥鳅精转世! 第16章心向骄阳 夜晚的巷子里,急促的脚步声在回荡,一道黑影一闪而过,地上的老鼠还没反应过来变成饼了。 顾温正在全力狂奔,体内的真气不再受任何压制的翻涌,一次又一次的压迫着肉体的潜力。如今的他速度虽然还没达到非人地步,但却能一直维持仍有余力。 维持高速运动而不表露颓势才是重点。 【玉清道基第一重:生生不息】 ‘到底是谁?是敌是友?’ 顾温一边沿着很久之前预演无数遍的逃跑路线狂奔,一边还有余力思考。 在那个神秘人进入院子里的瞬间就被他察觉了,毕竟整个汴京顾温还遇到具备灵气波动的人。哪怕是赵丰也只是气息有点特别,身上并没有修为的痕迹。 有修为在顾温眼里跟灯泡没两样,他不确定对方是敌是友。但深夜孤身一人前来,恶意的可能性更大一点 忽然,顾温脑海中出现一抹素白的倩影。 ‘不会是她吧?’ 郁华仙子,目前为止最有可能具备修为人,顾温看不出对方的修为,那只能说明她在自己之上。 念头至此,顾温虽然没有停下奔跑,但内心的紧迫少了几分。 可能事到如今有些可笑,他已经在这吃人的末代王朝混迹数年之久,早已习惯以恶看人,这个世道容不下好人。可顾温还是认为那位从天上下来的天女是好人,或许是她给了自己功法,或许是她从天上下来的,不应遵循凡人的规则。 我都已经是恶人了,却期盼有一个好人帮自己,当真可笑。 嗡! 耳畔忽闻一声清脆滴水声,层层叠叠的乌云被拨开,洁白的银光落入浊世泥泞小巷中。 顾温停滞在原地,右脚迈出距离地面只有一个拳头的距离,他以一个正常人难以维持的动作停止,一秒,两秒,三秒........ 他动不了,但又好似不是他动不了,而是整个世界都停止了。 “为何要跑了?” 一声轻柔的细语从上方传来,顾温抬头,九天之上的皎月犹如一轮巨大银盘,一位仙女飘然落下,清风送起轻纱,一窥神女真容。 也只是惊鸿一瞥,顾温只看到一双幽静如夜色,明亮如皎月的眼眸,眉心三花聚,宛若谪仙。 真的很美,不似人间有。 随后轻纱落下,郁华站在顾温五步之外,又轻盈迈出两步拉近距离。 “我能吃了你不成?” ----------------- 夜晚的巷子被月光笼罩,今晚的月亮不知为何异常大而圆。 郁华看着面前的顾温,明明没有言语与动作,可不知为何这个‘卑躬屈微’的顾姓后人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就好像一汪幽静的水潭,冰冷而波澜不惊。 这或许才是他身为家奴之下的真面目。 顾温拱手低头道:“拜见郁华仙子。” “拜见?” 郁华嘴角上翘,道:“你跑的时候可不似拜见。” 顾温依旧低着头解释道:“顾某从商多年,遇刺无数,若不警惕一些恐怕已是枯骨。” 这是实话,他也不知道来的人是谁,但先跑总是没错的,至少要把王府的亲卫叫回来。让自己处于一定安全位置,而不是夜黑风高的时候,跟一个不知敌我的修行者私底下见面。 来者是郁华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他话锋一转问道:“不知仙子夜访寒舍所为何事?” “我来传一门更简单的练气之法,或许几十年后你可以借此练气筑基多活百年之久,哪怕修行怠慢停滞不前也可延寿几十载。” 郁华第二次朝顾温伸手,语气平静淡然说道: “握住我的手,只需片刻。” “......” 顾温此时可以确认,郁华必然是看出了一些端倪,这是对他的一次试探。 对于修为被发现他早有准备,这是无法避免的,也是因为自己的功法本身就是郁华给的。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早,也没想到对方对于自己关注远超预料。 或许在她眼中,我并不是一个家奴,从她给予我功法的那一刻这层伪装荡然无存。 他摇头道:“多谢仙子厚爱,但顾某恐怕用不上更简单的练气之法。” “哦~这么说你练成玉清心法了?”郁华眼睛微眯,心中早有预料,却终于抓住顾温让其向自己坦白而感到欣喜。 顾温坦然点头:“只学到了一些皮毛。” 隐藏不了应当以进为退,功法是对方给的,这并不全是坏事,只是不符合自己的节奏。 “你领悟到何种地步了?”郁华眼睛微亮,平静的语气多了几分急切。 玉清道基乃三清宗核心秘法,但由于几千年来练成者稀少,宗门曾经多次向天下有才者开放,顾温或许可以成为千年来的第一个。 “顾某不通修行学识,只感觉到丹田处也有一股气,而我能驱使这股气游走周身经脉,还请仙子解答一二。” 顾温抛出一个比较模糊的信息,最理想的结果就是让对方觉得自己小有天赋,但又不会太过分引起戒备。 藏拙是必要的,但绝不是死捂着。 郁华沉默了足足十几个呼吸,每多一个呼吸都在加重顾温对于自己的份量。 “入门。” 她缓缓吐出两个字,这两个字仿佛蕴含着莫大的重量,以至于说完后都有些无法呼吸。 错愕,惊讶,难以置信......种种情绪一同涌上来,郁华没想到顾温竟然真的能练成,她给予这门功法不是给他个人的,而是给顾家这个还会延续千年的血脉。 是无数顾姓后人,不是名为顾温的男子。 所以她又一次寻来,这一次是仅仅为了顾温个人。郁华不带宗门与玉清派的因果,仅仅是欣赏他个人而传授修行之法。 可如今她随手为之的行为好似解开了他的束缚,被夺取仙缘的鱼儿跃过龙门变成了一头真龙。 顾温问道:“不知顾某资质如何?” “玉清道法千年未有一人炼成,你是唯一一个。”郁华目光复杂,这多少有些人算不如天算,宗门为了得到赵家的帮助卖了顾温,可转头这枚弃子成了天下唯一一个炼成玉清道基的。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不知。” “你可以借此进入三清宗,我可以举荐你,入门便是长老。” 郁华话一半,忽然听见对方心底再次升腾的警惕情绪,话音一转说道:“但这不是强制性的,三清宗并非寻常宗门,我们并不抗拒外人习得三清道法,天下最广为流传的练气之法有半数出自三清。” 她心底不知叹息多少次,顾温从能力到品行她都很满意,如今连天赋都比赵丰好上不知多少倍,还学会了玉清心法。 最让人稀罕的是失去的,他本应该是自己的护道人, 但如今已经不可能了,除非宗门和赵家能把那件宝物还回去,否则凭什么让顾温履行原本的因果。同理谁又能保证他会不会怀恨在心,在关键时候破坏三清宗的大计。 郁华眼中融不进沙子,可却因为宗门与赵家的龌龊牵连顾温这个受害者,同样不信任他,让她感到颇为讽刺。 “顾某会慎重考虑,只是在此之前还请仙子为我保密。我与赵家之间,并非君臣。” 顾温并没有把话说死,他的心绪如藤蔓根须交织一般复杂,既想抓住这个机会,又怕陷入死无葬身之地。 现在既然瞒不住了,不如以进为退展示天赋,让对方看到自己的价值。否则如何让他人投资自己,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青睐,他这个姓氏带来的好处估计也已经消耗殆尽了。 但他没有失败的余地,必须慎重再慎重。 而顾温的心念在面前这位道门天女眼里,就如畏缩阴影之中的狸猫,警觉着,戒备着一切靠近自己的事物。 郁华点头道:“你考虑清楚便来找我,我会让人送你出大乾。” 这些事情她能够理解,确实不能让赵家知道,只是顾温这种处处戒备自己的心念让人烦躁。 特别是知道他炼成玉清道基之后。 她挥袖打算离开:“如此我便不打扰了。” “仙子来去匆匆,顾某招待不周......” 顾温故作挽留,可却被郁华一声轻笑打断,道:“你若真心想招待我,便不会处处戒备。修行如逆水行舟,不可能事事完美。” “小的.....“ “顾温,你可知玉清心法来头?玉清心法筑道篇,世间三十六成仙法之一,当世最上乘,天下第一等。你是当世唯一炼成者,自称小的?莫要玷污玉清心法。” 郁华平静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丝寒意,她知道如此并不是沟通,而是争吵。 可她莫名地越发觉得顾温不爽,生出一种没有由来的厌恶,那是一种嫉妒。 玉清心法开篇“若夫修道,先观其心。心为神主,动静从心”,短短十六个字,师傅花费了五百年,郁华从记事至今,终不得师祖眷顾。 如今千年来唯一一个学成者出现了,却是一个卑躬屈微的凡夫俗子。 他本应该如天之骄子,而非卑躬屈微的奴仆。 两次被打断的顾温也不羞恼,眸光越发平静,他静静看着郁华说道:“出身寒微不是耻辱,能屈能伸方为丈夫。顾某出身贫微,一句小的是我讨生活的必需品。” 郁华万般妒意在这一瞬间消失,一句‘出身寒微不是耻辱,能屈能伸方为丈夫’已经让她心绪抽痛,她微微压低斗笠,道:“是我失言了。” 似乎被心中的羞愧驱使,她急急忙忙转身离开,刚走两步,身后忽然传来微风。 微乎其微的灵气被牵动,如水滴玉湖的清响。 她豁然回首,眼中带着难以置信的色彩,那道她无法跨越的心念壁垒在此刻裂开了一道口子,躲藏在壁垒后的人从裂缝向她伸手。 并非入门,而是......筑道一重天!!! 顾温伸出手来,一缕吉光片羽的道韵显现,展露部分修为。 玉清道基第一重。 她说的对,不可能事事完美,如果事事完美那么自己应该是赵丰,而不是顾温。 他是在阴沟里蔓延的藤蔓,习惯躲藏于阴影,可若想茁壮成长终归是要朝向骄阳。 “郁华仙子,四天时间玉清心法筑道篇第一重,应算天下几等?” 第17章当世最上乘,天下第一等 四天第一重!? 不可能! 郁华一瞬间不知如何应对,以至于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最大的惊讶不是大呼小叫,而是沉默,唯有无言。 她见过许多天才,见过一日筑基的道门道子,见过佛前叩首便得金身的佛子,见过十六年华剑斩妖王的剑道天骄,更见过出生即金丹的神人........ 天下从不缺天才,顾温不是唯一一个。可他们的震撼却不同于顾温,至少对于日以继夜在万丈悟道崖边打坐,不知经历了多少风吹雨打,直至心率憔悴的她而言,他完成了自己无法企及的事情。 顾温第一步便踏上了成仙这条不知多少大能终其一生无法企及的道路。 而如此天赋竟然被宗门遗弃,沦为赵家家奴! 此刻郁华已经不是叹息世道不公平,宗门无理,赵家无德,而是多了一分以往不会出现的顾虑。夺人机缘如此大仇,若是他将来成长起来,势必是三清大敌。 连她都无法遏制这种念头,若是那头毛驴在这里,她估计已经看到顾温的尸首。 只因他之天赋,就如玉清心法一般,当世最上乘,天下第一等。 “你......” 郁华薄唇轻启,话到嘴边又发现自己不知道该说什么,帮他夺回机缘? 可这不是她现在能做到的,她只能严肃而郑重说道:“别向其他人展露玉清道基,特别是我身边的毛驴与赵家,不然你必死无疑。” 顾温问道:“为何?只因我没有如他们所愿烂在泥里,只因我不依靠仙缘也能站起来?” “世事如此,你非要掰扯正邪对错需要绝对实力,而你现在没有。” 郁华却不可置否宗门丑恶,辩驳改变不了事实,她只能向他阐述严重性。 “你的天资算得上当世顶尖,若是入了三清宗或许可以成为下一任掌门,但我那些师叔不会允许你存在。若是不计前嫌,我可以联系师尊,让玉清派来人接引你躲藏起来。” 顾温早有预料自己与三清道宗矛盾不可调和,却又因这位天女的提醒忍不住一笑,好人他不是,但一定不讨厌。 他摇头道:“顾某无意躲藏,我记得仙子说过三清道宗不抗拒外人学习三清道法。” “你是想要我教你更多三清道法,而不入本宗?” 顾温直言不讳,郁华也是一个聪明人,这是一个危险的话题与试探。放其他宗门几乎是不可能的,让外人学了本门功法除了加入只有消灭这一个选项。 可郁华第一次便给了顾温玉清心法,足以见得三清宗比起寻常人眼中的宗门,它更像是一个教。 顾温很缺道法,甚至可以说完全没有渠道能接触到,也不敢大张旗鼓去寻找,生怕被赵家发现。 四目交汇,气氛沉默。 “可以。” 郁华竟然点头了,顾温刚想拱手道谢表示日后定有厚报时,面前的天女再次语出惊人:“我不仅会教你三清宗允许外传的功法,不外传的功法我也可以教你。” “为何?” 顾温面露错愕,郁华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幽幽的看着他,同样提问道:“你炼成这第一重花了多少天?” 郁华并不傻,何况身负谛听神通,见过听过的人心太多太多了。往往她能一眼看穿事物的本质,只是很多时候没有必要去揭穿,更没有必要去费力更正。 就比如那位道君皇帝想借自己与擎苍师祖搭上关系,所以鼓动子嗣追求自己,护山神兽收了好处也在一旁美言。 这些郁华生厌,可只要不过界便不必理会。 从她给予顾温玉清心法到现在,满打满算才过去四天。期间他终日不在府中,晚上据说还在花楼留宿…… 当真是玩心过重需要管教! 虽然不知为何还有元阳,可如此繁忙之下没有多少时间给他修行,顾温四天铸造道基还得减少一半。 两天,两天玉清心法一重,这是一个堪比上清派道子的天骄!而且还是一个无依无靠,背后没有任何势力的天骄! 前者不重要,天地间天才不计其数,天骄也从来不是唯一。可后者却是极其少见的,她只需要付出些许,未来可能收获千万倍回报。 顾温本身就已经是一个莫大的机缘。 “当年上清派道子入门时,枯坐一个月才领悟上清道基,如此就已经让三派真君打得头破血流。你如今四天筑道,若是传出去了别说是三清,就是其他道宗也来抢人。” 郁华看着陷入沉默的顾温,忽起坏心想作弄对方,道:“而你与三清道宗的因果,足以让真君们忤逆此地天数拼死将你抹杀。” “.......” 顾温无言。 我已经第二重了咋整?而且估计三重也不远了,你们三清道宗这什么道子含金量这么低? 郁华以为对方怕了,噗嗤轻笑道:“你且放心,我不会告知门内的。” 顾温恢复镇定,格外郑重说道:“仙子知遇之恩,往后若需要顾某必定赴汤蹈火。” 展示天赋笼络对方只是开头,而最为关键的是许诺好处,对方可以不要,但他不能不提。你不给人家画饼,人家又怎么心甘情愿在你这投资。 画饼是门艺术。 郁华犹豫再三询问道:“你与三清道宗因果,可否用这份恩情还清?” 终归是养育自己的宗门,而且她也不希望炼成玉清道基之人与三清宗门厮杀。 顾温咧嘴一笑道:“冤有头债有主,赵家欺我,顾某也不过想要那皇帝老儿与赵丰人头。这也无需仙子以恩抵仇,知遇之恩永世难忘。” 他本不好杀,也不至于波及迁怒他人,而且要是情分互相抵消了他还怎么继续讨要好处? 人情也是拉近关系的桥梁。 “如此甚好。” 郁华点头颇为欣喜。 她虽然不缺机缘,更不缺人手。 若有需要整个三清宗都可以任由她调动,乃至是真君都可以下场帮她。可这些都是需要正当理由的,是需要走程序的,以至于面对赵家烦人的骚扰她也没辙。 顾温却是独属于她个人的恩情。 “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还请仙子随我移步小院。” 顾温左右看了一眼,周围一片寂静,附近是大多都是织造局的纺织厂,夜间人烟稀少所以才没有引来人。但保不住有守夜的伙计,以及巡逻的禁军。 大乾只是类似龙桥的地方不宵禁,其他民宅工厂都是晚上禁止人员走动的。 ----------------- 大约一炷香后,两人回到院子,顾温看着完全倒下的房门扯了扯嘴角,郁华语气认真说道:“我没钱赔你。” 没钱你这么硬气? 顾温笑着说道:“区区一扇门而已,用不着仙子来赔。” “我可以用丹药赔你,这是护心丹,只要有一口气都能续上。” 郁华从衣袖里拿出一枚丹药,顾温眼疾手快的接过丹药,脸上的笑容顿时变得十分真诚,改口道:“当然了仙子这等人物肯定不会让小的……” “嗯?” “让顾某吃亏的。” 这丹药不知有多少天髓。 顾温内心盘算,但不打算服用练功,保命功能比加速修行更加重要。 两人进屋。 小院屋内装饰简洁,一张床,一个放着许多杂书的书架,一张吃饭的桌子,办公的桌椅。 生活气息很浓,显然比起王府他呆在这里的时间更久。 郁华鼻尖微动,空气中并无异味,不同于王府到处都是胭脂味,平日里应该没有女子进来。 她看到桌面上的众多账本,其中一卷白纸很显眼。 顾温一边倒水,一边说道:“寒舍难以常备热水,还请仙子见谅。” 一杯凉水放到桌上,郁华纤指拨开账本,书桌很乱,各式各样的纸张混着,其中一行残句立马吸住了她的目光。 【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好文采,也当真是心比天高。 郁华不动声色,抬头看向面前平平无奇的素衣男子,身上莫说是玉佩银饰香囊,就是衣服都只比寻常百姓好一点,样式更是普通到极致。 可如此平平无奇的人,却能四日筑道,至理信手拈来。 外看是杂草,根须深万丈。 郁华越发的好奇,他到底隐藏了多少东西。不过二十有余的年岁,却如枯坐禅定千年的老僧一般从不外露。 有本事藏着掖着,遇上事拔腿就跑,又像泥鳅又像乌龟,简直就是传说中的玄武。 玩笑至此,郁华看着倒水的素衣男子,眸光定格在对方现在看来还算端正的五官上。 华阳师叔,只怪你道运不济,种因得果,恶果你也得咽下去。 第18章绝世天才 “三清道法以千万计数,后人改进重复者多数,但仅上乘功法也有数千。而功法种类繁杂,一些小学之派也要细化,我不可能给你一一讲解。” “我也没有把所有三清道法学会,只教你玉清派功法如何?” 郁华没有丝毫拐弯抹角的意思,一坐下便开口讲解。顾温自然没有任何意见,一切都听专业人士的。 “玄门弟子修行之初一般是外功内法,其中心法最为重要,此为修行之基,一门好的修行功法能让修士走得更远,也能让人修行得更快。此类是密不外传,三清道宗也是如此。只是物极必反,成仙法大多修行极难,也极其缓慢。” 顾温扯了扯嘴,敢情不是他太差,而是这玉清心法不开挂练不了。不提能不能入门,假如按照原定的速度,他从入门到第一重至少需要十年不眠不休苦练。 他问道:“成仙法与其他修行寻常心法的修士对比如何?” 郁华回答道:“练气是为引气入体往瓶子灌水,筑道便是围陆造海,举手投足引动天地之力。仅论斗法,越阶杀敌轻而易举,有甚者越两个大境界也可杀敌。” 练气杀金丹? 看来这个筑道难也有难的好处。 顾温又问:“玉清道基有九重,九重之上可是成仙?” “九重之上为法相,此为真君佛陀之法,筑道者起步便是他们的终点。”郁华回答,随后又言:“你莫要好高骛远,能有六重道基已经有资格冲击真君,九重可为当世顶尖大能,而大部分都只把六重作为目标。” “你资质要好过大部分人,或许能冲击九重。” 顾温微微低头,眼里闪过思索,他估计再过一个月就第三重了。 如果每一境界消耗都以上一境界的十倍算,那么九重确实难,但至少他是有一条清晰可见的道路。 言归正传,郁华继续说道:“其二为外功,也被称为护道之法。大抵是一些能杀敌的道法,可以是十八般兵器,也可以是五行之术,又或者是炼体之术。” “玉清心法有炼体功效,便不需要炼体之法,我这里有一门玉清剑诀和一门玄明枪。前者乃三清十大剑法之一,后者只是随处被丢在藏经阁的练气期功法。” “你要哪个?” 顾温眉头一挑,看着轻纱后若隐若现的脸庞轮廓,感觉她在笑。 而这个问题显得很显而易见,极其考验定力,一边是三清十大剑法,一边是练气功法。 用屁股想也知道选好不选坏,剑法肯定更强一点。但用脑子想又知道,这两样东西能放一起比较,必然有其特殊之处。 因为顾温用脑子问题的,他选枪法。 “我选玄明枪。” “为什么?” “郁华仙子,当年您师傅也是这么问你的吗?” 郁华明显愣了一下,歪了歪脑袋,随后知道没办法用师尊的方法去套路对方,略感失望。 顾温情绪过于稳定,以至于谛听难以窥视,或许与他所处环境有关。 她说道:“我当初选了最好的,那时是为了一次宗门孩童小比,随后第一轮便被淘汰了。因为我天赋不够,无法一朝悟道领悟玉清剑诀,也因为距离小比只有一个月时间。” “大家都是刚刚修行没多久,就如现在你的情况,还都处于被天数压制状态,” 顾温了然对方意思,玄明枪或许不是最好的,但是目前能在短时间内炼成的。 他拱手恭维道:“受教了,尊师必然是一位得道高人。” “你很有定力,师尊应当会很喜欢你。” 郁华声音多了几分高兴,显然她对于这句话很受用,以至于伸手说道:“我两门功法都传给你,你先学会了玄明枪,玉清剑诀往后再考虑。” 嘶! 真是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看来仙子也是人。 顾温轻车熟路的握住柔夷,如之前一样一股冰冷从对方掌心传入体内,只是这次他能清楚感受到经脉之中多了一股清气,并且他好似能进行阻拦。 清气没入眉心,脑海中又多了无数道经。 《玄明枪》《玉清剑诀》。 后者他看不懂,但前者只是惊鸿一瞥便能知晓大半,至少他看得懂那些变化多端的招式与如何发力的技巧。 他睁开眼睛,郁华起身来到房间内较为空旷的地方,道:“现在还有一些时间,我可以先教玄明枪。” 顾温道:“可我这里连棍子都没有。” “无事,气走经脉,运功通玄。” 他来到郁华一旁,对方手指轻点身体穴位,一股清气在他体内流动,带动着他的身体与真气。 玄明枪招式极其朴实无华,无外乎点、崩、挑、拨、缠、舞等几个动作,但不同的是每个动作都会配合真气运转,一次达到一个凡人无法企及的威力。 如‘点’这一招,郁华指尖一刺,可隔三步吹灭蜡烛,若是用上大枪可视甲胃于无物。 顾温在武学方面天赋尚可,又因郁华细心教导,与非常特殊的真气牵引身体,他一夜内便成功入门。虽还没有完全掌控玄明枪法,但至少他知道了怎么用枪。 或许给他一杆大枪,王府亲卫不一定是自己对手。既是身体素质的碾压,也是对于大乾兵源素质的认可。 对此郁华只感到有些疑惑,顾温天赋不应该是一教就会,一学就悟吗? 或许是不擅长外炼之法,有些人就是对于练气有着极致的天赋,可在某方面就不太行。 从来没有样样精通的天才,都是某一条路走到极致的天骄。 鸡鸣,天再次灰蒙蒙亮起来。 郁华告辞离开,道:“成仙地机缘众多,你虽失了仙缘,但并不意味着没有新的仙缘。不过如今许多天机混沌,你先好生修行,等待天机明朗再谋而后动。” “最后,赵家有一位真君存在,并且就在汴京。” 言罢,郁华一跃飞上屋檐,几个闪身便融入一片灰蒙蒙中。 顾温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微微呼出一口漫漫长夜末尾的寒气。 一门顶尖的剑法,一门凡俗无数武学都无法企及的枪术。 如此轻而易举地拿到手,而且还得到了一位仙家的青睐。顾温能感觉到自己与这位仙子的关系已经脱离陌生人的范畴,对方对于自己的态度有着非常明显的转变,几乎是平起平坐。 比起赵家把自己当家奴,郁华是把自己当合作人。 这就是展示天赋的危险背后蕴含的巨大好处,而也只是筑道一重的天赋,他现在是筑道二重。 如此也足够了,领先半步是天才,领先一步是疯子。四天时间筑道二重过于吓人,还是要收着点。 “真君应当对应道基九重,在这大乾法相能无敌否?” 他喃喃自语一声,随后转身返回屋内,盘坐于床上。 与天齐平之命格微微震动,玉清剑诀漫天经文好似一把剑,直入云霄。 天髓之火化作滚滚天火,吞没玉剑,消融一切晦涩,抽丝剥茧般让顾温能理解,握住,挥舞玉剑。 刹那间,好似千万仙剑如大河长江奔腾而来。 一呼一吸,问剑入门! 玉清剑诀入门。 【天髓一载】 顾温缓缓睁开眼睛,原本幽静的黑水潭中多了一把玉剑,无与伦比的锐气并发而出。 玉清剑诀入门给予了他一缕剑意,这一缕剑意还太过于弱小,几乎无法造成任何伤害, “入门只花了一载天髓,看来比心法差得远了,既然如此那便炼至大成!” 所谓绝世天才,便是天赋、努力,以及资源都无法企及的存在,如果身居红尘仙命格的自己还有可能被追上,那他就称不上绝世二字! 他无依无靠,有一点小天赋怎么了? 他四天炼成玉清道基二重,一晚上炼成玉清剑诀不过分吧? 天髓!给道爷我炼! 第19章唯有修行 【天髓枯竭】 【玉清剑诀第一式:霜华】 顾温朝着即将熄灭蜡烛一指,微弱弯曲的剑气从指尖滴落,外边一阵风吹灭了烛火。 左顾右看,四下无人,松了口气。 随即是勃然大怒,若是玉剑有意识,他一定要拽着它领子骂道:你一把破剑法也要跟成仙心法抢食? 玉清剑法有九式,入门领悟玉清剑意,然后一式一重天。不知是不是三清道宗的标配,又或者是顶级仙门底蕴,剑诀道经之中同样附带许多感悟与大能见解。 据里边记载,玉清剑法每一式杀伤力都成倍增加,不乏出现临阵领悟剑招逆转乾坤的。而玉清剑诀第一式霜华是这样记载的:【剑出霜华,百里覆霜】 他不求百里覆霜,十米都不需要,能把人砍下来就好。 可这连蜡烛都吹不灭,剑意弯曲得更尿分叉一样! 退钱! 顾温吐出一口浊气,多年摸爬滚打的良好素质让他冷静下来,剖析问题,求证务实。 郁华不至于骗自己,玉清剑法没有问题,那么问题很可能出在我身上。 忽然灵光一闪,他看向玉清剑诀的开篇,孕养剑意法门。 【初时幽暗玄又玄,剑意通明九重天.......】 养剑,磨剑,折剑.......如此循环往复孕育剑意,一直到仅凭剑意刺破云层就是大成。 而玉清剑诀的重点在于养剑,他是领悟了第一式剑招,但这并不意味着顾温就能用出它。他的剑意依旧脆弱,如同一根发丝。 命格并非灌顶,而是悟道,让他能够理解功法。 心法是领悟更高必然修行快,但他的法力不会一瞬间变出几百年功力,剑诀也是同理。 所以还是得自己练? 这绝世天才看来得延期了。 顾温扯了扯嘴角,眼见外边还没完全天亮了,收敛心绪闭目一丝不苟的修行。 外边从鸡鸣到喧闹,又从喧闹到午间安详,随后又回到寂静。 他如此身处闹市,岿然不动打坐修行,唯有外头来人他才会应付一二。但顾温已经是站在龙桥顶端的大商贾,基本上没有什么事情需要麻烦他,除了王府传唤都可以交给江富贵来办。 修行,唯有修行方为真。 钱财可用尽,地位可丢弃,一切为了成仙! ----------------- 王府,一位翩翩公子站在小院外面露惆怅,他随手摘下一朵梨花,嗅了嗅又看着小院。 大伴冯祥见此一幕掩面擦泪,由衷地为自家主子的深情而感动,这天底下恐怕也就殿下能对一位女子如此深情,传入坊间可当奇闻。当然老百姓大抵是不会关注赵丰如何深情,更多是想知道究竟是怎样的天仙能将一个皇子迷得神魂颠倒。 一头毛驴大摇大摆从里边走出来,姿态动作都像极了人,而王府内的人已经习惯,甚至于许多人都称其为大仙。 百姓对于某种动物寄托神性不足为奇,毛驴也乐得其他人这么叫,也是用来打发无聊时间的一乐趣。 另一大乐趣就来源于赵丰。 它来到赵丰面前,对方拱手恭敬行礼道:“拜见前辈。” 赵丰知道对方并不是简单的坐骑,也比王府下人们口中的大仙要更加厉害,甚至是跟自己的父皇平起平坐。 毛驴道:“小子,你天天在这候着也不是个事。” 赵丰低头虚心请教:“还请前辈指点一二。” “本宗这位天女来历甚大你是知道的,门内追求者无数,而修士多俊相。”毛驴话语停顿片刻,赵丰让人送来丹药,如此它才继续说道:“皮相对于修士效用不是首位,修行乃向天争命,才为首。不过除此之外郁华还喜好琴棋书画,你可以投其所好,只是这丫头一般不收外人礼物。” 赵丰心领神会道:“晚辈今后会多送些灵药与书画给前辈的。” “孺子可教。” 毛驴咧嘴一笑,牙齿白而冰冷,好似能咬断精铁。 随后它又悠哉悠哉走回院落中,身后赵丰欲言又止,追了两步,道:“前辈.....可否替我向郁华仙子道声好?” 毛驴回头瞥了一眼道:“这是另外的价钱。” “小子自然懂得。” 赵丰又肉疼掏出一枚丹药。 毛驴拿钱办事,刚刚回到院子里就看到翻墙回来的郁华,还未等它转答,对方就已经顶着满脸困意回屋。 修行心法可以缓解疲劳代替睡眠,但郁华通宵达旦都在帮顾温修行,不仅没有起到缓解疲劳的作用,反而会加剧疲劳。 “郁华,赵家小子找你。” “有事等我下午醒来再说。” “可那小子好歹等了你一晚上,怎么说也是真君之子,我们也需要借助赵家的力量去寻找不死药......” 嘭! 郁华关上房门,她眉头皱起,驴子三番两次受贿,宗门真君与赵家交易不断,从不过问自己。 和这些虫豸一起,真的能帮助祖师逆转生死吗? ----------------- 一月无事,四月十三,小满。 细雨绵绵,江河易满,城中百姓祭拜车神,祭品之中供有一杯净水,祭时或撒入江河湖泊,或水田旱地,祈求水源涌旺。 顾温接手了王府的织布厂,由于前段时间暴乱而被烧毁,但好在大部分织布机器保留下来,缺的只是人手和材料。 前者并不缺,这个时代女子皆会纺织,他随手一招便是大批大批的难民,工钱给半,口粮管饱。汴京如今最不缺的就是失业人员,只要把这些人全部以极低的成本招集起来,怎么着都能赚钱。 当然前提是你能应付得了披着官皮的豺狼虎豹,上到京官下到小吏都能啃你一口,许多时候赚的钱不够打点关系的钱。 所以大商贾都要依靠一位贵人。 依靠王府,没有人会找顾温麻烦,赚钱买药很简单.......才怪。 江富贵从外边走进来,在顾温耳边低声说道:“爷,出问题了,蚕丝收不上来。” “为什么?” “打仗了,泽州郡正在被胡骑劫掠,郡兵据城而守不敢出战,胡人三千骑横行五百里地,以至官道都没人敢走了。如今只能走江南路,转船运沿着乾江运到汴京。” “苛捐杂税都给他们养将军肚了。” 顾温颇为扫兴的挥袖乘坐马车离开纺织厂,他知道纺织厂是开不成了,本来还想趁着新蚕丝上市赚个千两买药。 目前能赚钱的法子只有...... 马车不缓不慢行驶,坐在一旁的江富贵不断用余光看着顾温,脸上犹豫之色闪烁不定,道:“爷,各大粮商请您去做个公证。我知道您不喜欢掺和这些事,可这次他们给三千两。” 商贾做生意颇具江湖气,大生意往往都是请行业内的有威望的大人物公证。 每逢灾年都是赚钱的好机会,粮价一抬,官员收钱高兴了,粮商赚麻了,大户借贷,牙市卖身,一条龙下来上上下下都满意。 而他们水房,或者说温爷作为龙桥话事人之一,或许不是赚钱最多的,但绝对是影响最大的。凡是开店做生意,就不可能不需要水。 “不去。” 顾温目不斜视,语气平静不带一丝犹豫。 江富贵虽然还是有些不甘,这白花花的钱不赚,就给其他人赚了,但顾温才是爷。 “富贵,有些钱我们不能赚,而且比起赚钱,还有更大的惊喜等着我们去应对。” 顾温摩擦着手掌上的茧,他看着窗外的滚滚流民,汴京是严格控制人口流入的,难民根本不可能进城。 他们都是原本的汴京人,连天子脚下都能被逼得无家可归。那么外边是何种情况? “这段时间你把家眷都带到我府上。” 江富贵一激灵,也是个聪明人,小心翼翼问道:“爷,您觉得又要爆发民乱了?” “是一定。” 回到府上。 顾温屁股还没坐热,一队官吏便就敲响了大门,领头者手持文书,趾高气扬念叨道:“圣君临朝,天下安乐,百姓安居。然则,北有蛮夷藐视圣威,劫掠我大乾疆土。朝廷欲出兵驱逐鞑虏,乃至北上征讨,编练禁军征讨蛮夷所需钱粮,汴京之民责无旁贷。今年的和卖钱,丁税,钞关税,门摊税等添一成。” “过去二十年逋税,无论大户小民,也都要追缴补齐。” 上一年已经把今年的税征了,上上年也把今年的税征了,敢情今年还有交?你们赵家是真嫌自己活得长,怎么不把前后一百年的钱都收齐? 顾温暗骂几句,随后老老实实又交了林林总总一千两税收。 存款六千五百两,苛捐杂税扣除千两,余五千五百两。 这还只是他这个府邸及所有仆人的税,要是算上龙桥水房万两打不住,好在背靠王府水房不用交税。 这一千两哪怕是对于顾温来说也不是小钱,他一年下来能留在手中的钱也才三千两。其他几十万两都是给赵丰的,所谓的商贾巨富不及士大夫半分。 他最近花钱如流水,并非平日里赚得这么多,而是顾温清楚投入修行的回报将会是千万倍。 狗日的赵家,隐忍! 小满时节丰收的庆典戛然而止,随之官吏征收队伍的推进,哭嚎声直至夜晚依旧不绝,以至临近夏日夜晚依旧寒风呼啸。 顾温不再外出,把自己关在府邸深处练功,两耳不闻窗外事。 在这世道,他也只能保全自己。 第20章饕餮盛宴 顾温孤身一人在宅邸深处提着护院用的长棍挥动,以棍代枪宛如盘龙在身,如臂驱使,短短一月之间他已经宛如练枪十载的老师傅。 玄明枪分三重,明劲,内劲,玄劲。 前两则与凡人武学一般,明劲是全身筋骨皮肉发出的力量,内劲是将力量集中一点的发力技巧。而玄劲已经触及修行,需要配合真气,发出一种通过武器并发的‘气’,也称之为罡。 他还处于第一阶段,明劲。 玉清道基每时每刻都在强化他的肉体,明劲甚至不需要连自然而然就有了。可内劲却需要苦练,需要他去摸索,去熟悉。 顾温现在已经摸到内劲的门槛,舞枪十次有一次能发出内劲。据那些江湖武师所言,他现在估摸已经有名家水准,内劲可以称得上宗师。 他本想慢慢练,留着天髓给道基,毕竟只有道基能提供比较实质的提升,同时也是最难以修行的。 可如今计划赶不上变化,战乱距离自己越来越近。 前世安史之乱从安禄山起兵到长安沦陷不到一年,而大乾不是大唐,它要比唐朝更加脆弱。 一个末代王朝的灭亡往往只在一瞬间,此前积累的一切矛盾与病根会宛如洪水一般席卷而来。小到路边小贩被官吏打骂,大到苛捐杂税以至家破人亡,就如大乾将前后十年的税收完一般。 天下百姓会记住前十年的苦楚,更会恐惧往后的苦难,如今只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起初顾温认为超凡力量或许能改变,可最近所见所闻以及与郁华这位仙子的接触,超凡力量在大乾是受到极大的限制的。它不足以抵挡历史的车轮,大乾的灭亡是必然的。 决定王朝灭亡的从来不是史书上的王侯将相,而是无数不会出现的史书上的百姓。 顾温不想真到了那个时候,自己溺死在这场时代的洪流中。 命格震动。 【天髓二载】 这是最近一个月攒下来的,不知是太府寺内部发现倒卖问题,还是自己买的太多了,导致药果供货越来越少。 天髓如火,玄明枪不同于其他两门仙法,刹那间便化为清气,没入丹田,随着运转的真气走遍全身。 一道虚幻身影出现,持枪纵横沙场,七进七出,无一人有一招之合。 他如我,我如他,恍惚间好似自己纵横沙场,无需经历厮杀,举手投足间便已经带着烈烈杀气。 玄明枪内劲,成! 玄明枪玄劲,成! 真气凝聚一枪刺出音爆不止,垂帘与烛火舞动不止。 顾温本以为已经结束,刚想吐气调息,可紧接着一股更加猛烈的真气从丹田爆发,本应该已经被完全天髓炼化的玄明枪法泛起一点金光。 天髓八载领悟玉清心法,天髓二载领悟玉清剑诀,而对于玄明枪显然已经超过了。 玄明枪影持枪立于前,顾温莫名冒出一丝丝班门弄斧的傲然,他已超越原本的玄明枪。 一枪出,玄明枪破,猛烈的枪罡轰开房门,其门后的江富贵好似被人推了一把,一脚踩空跌了个狗吃屎。 他并未看到通过房门,一杆大枪泛着血色,如油墨般的真气覆盖长棍化作枪头。 顾温一吐气,一切超凡之物收敛,枪头消失化为棍。 或许他又摸索出了天髓的另一个用法,当领悟达到极致,那么自然是青出于蓝胜于蓝,促使原有的法门更上一层楼。 玄明枪第四重,玄罡外附! 【天髓耗尽】 顾温并未实战过,但命格给予的感悟应当我比自己实战更加清晰。玄罡外附的作用在于提供硬度与“震力”,前者好理解,后者则是玄明外罡时刻保持一种震动,一切与外罡接触的物品都会被其影响。 而冷兵器对碰之中,振动极有可能导致武器脱手,面对甲胄有一定无视防御的能力。 不过顾温更喜欢硬度,这意味着自己随手拿根棍子都有战斗力。 他右手扶在椅子上,体内真气猛烈消耗,暗红色的外罡附着在椅子上。消耗比长杆武器多,且振动消失了,外罡变得极其缭乱。 “跟枪区别过大玄明外罡就失效了。” ----------------- 江富贵从地上爬起来,看到顾温从屋内走出来,眼见对方手中的长棍,露出惊讶的神色。 “爷,您这是在练武吗?我还想你怎么突然往这偏院跑,周围还没有护院,要是出了点什么时候该如何是好。您要是实在信不过那些王府亲卫,我给您找几个水夫,他们家家户户都靠着您吃饭,一定靠谱。” “哎呦爷,您这一身腱子肉是怎么炼的,这才几天呀。” 身材矮小的江富贵跟着顾温后面叽叽喳喳,顾温来到院落的水缸旁,脱下上衣擦拭汗水,冷水泼撒在皮肤上竟冒起一缕缕热气。 一旁的江富贵又啰嗦道:“爷小心风寒,您要洗澡的话,我可以去吩咐下人烧水。” “药果怎么样了?” “爷,有货,但涨价了。” “多少?” “四十两一颗。” 顾温动作停顿了一下,冷笑道:“这些牙市商人还真把自己当老虎了,谁都敢上来咬一口。他不想做了,那就退休歇歇。” 老独臂说白了不过一个中间商,他最大的作用就是背锅,出了事追查不到买家身上。黑市那些老鼠都是这样,否则买卖人口利润这么的事情为什么能让他们干? 因为不干净,铁拳随时可能砸下来。 起初他不想节外生枝,十八两一颗他消费得起。怎么说也是违禁品,有一些溢价很正常。可如今不断坐地起价就过了,他也不是泥捏的。 牙市也不只老独臂一个人,但他却是最大的奴隶商人。 他眼睛微眯,抿了抿嘴,露出思索的神情。 “爷,要不要去官府打点一下办了他?” 江富贵知道老独臂要遭殃了,他家温爷喜怒不留于面,动怒也不会动刀子。 用温爷的话就是:我们是商人,不是土匪,凡是按照规矩办事,谁不跟我们讲规矩,规矩自然会教训他们。 这句话他一直铭记在心,并非是什么商德,而是江富贵见过不止一次顾温杀人不动刀。 “不用,官府的衙役是不会入牙市的。” 顾温仅仅只是思考了几个呼吸,吩咐道:“明日你去跟各大青楼招呼一声,最近卖身的人很多,不缺好姑娘,联合起来压一压牙市的价,我们从中收一点中介费。” 他不碰粮食,因为缺德。 他碰青楼,因为真正让人卖身的永远不是青楼,它只是卖身最好的去处,往下还有窑子,还有黑窝。 能进青楼的都已经走投无路,且也往后过得会大多数人要好。 世道如此,良不如娼。 顾温也只不过掐住人口买卖卖价最高一点,却也足以将牙市踩个半死。 嘶!釜底抽薪啊。 江富贵倒吸一口凉气,汴京的青楼不止只有龙桥,可只有龙桥能出花魁。 牙市可以去卖给窑子,可窑子却拿不出龙桥青楼三分之一的价钱。要是所有青楼压价,你们牙市亏的银子可不止千两,说不定他们还能小赚一笔。 而且这个压价也合情合理,最近卖身的人确实多,至于好姑娘多不多无所谓。 这也并非完全针对牙市,不管是顾温还是其他商人乃至世家大族都喜欢玩联合压价,只是顾温从来不碰粮食与百姓有关的东西,其他的就百无禁忌。 有良心,但只有一点点。 —————————————— 次日,江月楼,天字号房。 商贾云集,美婢无数,顾温一身素衣在穿金戴银的商贾中很是扎眼,但没人敢指摘半分。 今日他宴请各大青楼掌柜,一有灾荒最大收益者是粮商,其次是牙市,包括青楼。一个正常的朝廷会控制粮价,再高也不会高到哪去。 但现在是圣君临朝,皇帝自己手底下的太监都赚得盆满钵满。 顾温举起酒杯,众商举杯,红烛酒色之下,纸醉金迷之中,恍然一场大鳄的饕鬄盛宴。 被抬上桌的是百姓眼中穷凶极恶的牙市商人,是那些流窜巷角舞刀弄枪的黑恶势力。 他们的凶狠,在龙桥商人面前是如此弱小可爱。 风月楼有一道桂花鱼翅,其味鲜美,冠有头筹。 顾温夹起第一口,众商贾一拥而上,在筷子敲击玉盘的清脆声中,牙市利润被分食得一干二净。 第21章井中有黄龙 四月十三,大乾田赋、商税、工役、丁税,银钱税等添一成。 四月十四,汴京粮价上涨一成,中午上涨三成,至闭市上涨近一倍。 四月十五,朝廷下令限制粮价,各大粮铺缺货。 四月十六,官粮开放,火龙烧仓。 至五月底,粮食价格上涨至原先的两倍,朝廷征税致逃户出现超过万数,乾京郡大小村镇暴乱不断,汴京城内日增百户人破产,或逃离,或卖身,或从军。 恰好大军开拔,驱逐鞑虏,需要大量民夫做苦力,许多人为了吃口饭削尖了脑袋往军营里钻。 牙市挤满了插草卖身之人。 老独臂一张如死树皮的老脸也露出了少许笑容,他的主要生意就是卖奴,卖身的人越多他自然越赚钱。这几日他几乎把账房里的银子都拿出来买人了,投入万两不止,卖出去少说三万两。 此时一个大汉快步走来,在他耳边低语几声,笑容戛然而止,面色一白。 “你说什么?” “爷,龙桥那边说要降五成才收。” 五成? 老独臂目光一滞,呼吸变得急促,仅剩的右臂握紧拳头,肌肉超乎常理的鼓起,青筋如破土的树根一般,手臂竟大了一圈,肩膀已经与他的耳朵持平。 看到这诡异的一幕,黑市打手咽了口唾沫,不敢吱声。 黑市中一直有传闻,老独臂吃人不眨眼,难道这不是比喻,而是物理上的? 老独臂深呼吸调节气息,本以为自己已经平静下来,一开口满带怒意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他的主要生意是买卖奴婢,最大的生意是给青楼窑子卖去女子。而其中出价最高是龙桥青楼,往往能卖出比其他地方高三倍的价格。 如果要降五成,那他最近低价收的女子都没得赚了,利润全给了龙桥。 “属下不知,那些青楼好像是说好了一样,全部要求降价五成,给个别青楼便宜三成都不要。” “全部?” “是的,就是龙桥档次最低的青楼都不要。” “好胆!这些商贾竟然敢联合起来吃我们。” 老独臂眼中充满了寒意,他知道自己是被当成肥羊抬上桌了。 每逢灾年,官府吃大户,大户吃小民。 而大户之间亦有差别,龙桥商贾是汴京士人之外最大的大户,牙市是最小的大户,因为见不得光的。 只是老独臂在汴京纵横了这么多年,第一次被人抬上桌子,这让他感觉到了莫大的侮辱。 “去打听一下,到底是谁在主导。” “是。” 手下应声离开,一直到傍晚又匆匆忙忙回来,带来了一个让老独臂有些沉默的消息。 “前几日龙桥的温侯在江月楼宴请各大青楼掌柜。” 凡大商联合,必然需要一个有威望的人主导,温侯便是其一。而且是最大的那个,连他都知道最近几年龙桥出了一位侯爷。 老独臂想过的种种应对办法,如果只是青楼主导,他有手段去对付他们。但如果是顾温,他绝大部分手段都没用,因为对方是白道上的大鳄,而自己只是阴沟里的毒蛇。 毒蛇又岂能咬死大鳄。 思考许久,他又吩咐道:“找人打听一下这个温侯有没有家属亲人。” “是。” 手下再次离开。 老独臂来到院子房屋门前,俯首跪下,道:“主子。” 见屋内油灯亮起,伴随着咳嗽声传出:“什么事?” “奴想杀一个人。” “谁?” “顾温,一个龙桥的商贾。不知好歹,竟敢联合青楼视您为盘中餐,奴收来的姑娘都卖不出去了。” “一个商贾你想杀就杀。” 屋内声音轻描淡写,一条人命像一只蚂蚁,仿佛随手就能捏死。 老独臂说道:“他是赵家九子的家臣。” 这是他唯一顾忌的,顾温只是一介商贾,赵丰可是一位皇子, “赵家......我记得赵家九子前段时间接引了三清道宗的天女。” 屋内声音变得迟疑,久久无法做出定夺,老独臂有些焦急,又说道:“只是一个商贾而已。” 他知道寻常手段是不可能斗的过龙桥商贾的,仅商业上里边全是大鳄,吃人不吐骨头。如果大乾以商立国,那么龙桥绝对会成为天下的中心。 而老独臂自己为了发灾难财,几乎把家当都压进去了。自家主子确实不缺,但自己缺,还可能会亏。 成仙地的银两可叫岁钱,关系天下万民,因果重如山岳。各大仙门进入便已经花费巨大,又怎么会送黄白之物进来,故此钱财只能入世者自己赚取。 有的宗门早有布局,有的宗门不乏生财之法。 他主子不缺,可他却缺得紧,何况此次自己大概率会亏本。如今那些买来的姑娘吃喝都要钱,为了卖上好价钱,一般会养一段时间不至于干巴巴的。 老独臂花费了万两白银,这些岁钱能驱使千里之外的临川百姓为自己进山搜罗各种灵药。 “银子身外之物,在成仙地有用,但也并非万能,莫要多生事端。” ----------------- 次日,傍晚。 每逢日出日落之时,顾温都会来到水房,捞起一口井水补充帝浆。 【帝浆一载】 积累一个月,终于有了一个单位的量。虽然还不知道有什么用,但最终都是需要收集万载帝浆以此成仙的。 对于帝浆的来源顾温倒是有了一些猜测,天髓来源于药果,存在于地表的药物,玄乎一点就是吸收日月精华。而帝浆来源于井水,井水连着地下河。 天髓和帝浆,如名字一般。 江富贵走来,低声说道:“爷,牙市那些老鼠在打听您的消息。” “嗯。” 顾温只是微微点头,并没有太在意,反而提醒道:“你的家眷都安置好了吗?” “已经全部带入府中。” “如此就好。” 对于牙市打听自己消息,还是企图以亲人威胁自己,顾温并不稀奇,反而觉得有点老掉牙。他在龙桥的这几年见过太多了,最高端的商战往往是动刀子。 就如战争是政治的延伸,谈判桌上谈不拢的,最终都会动刀子。可以是从物理上解决对手,也可以是通过威慑争取筹码,或让对方退步。 他一个阴沟里苟且的老鼠,敢对自己一个官府眼中的纳税大户动刀子,就好似狗咬了人得杀。 顾温念头一转便不再理会牙市,问道:“关于药果,你找到其他渠道了没有?” “已经找到三个,但都吃不下一万两的数额。确实老独臂也不行,所以他才一直给您提价,想用余量吃净您的银子。” 江富贵回答道,这几日他到处走访,类似药果这等贵人补品并不难打听,但很难弄到手。 “不过我打听到了另一个渠道,风月楼传闻中的龙虎丹是用药果作为辅药炼制的。如果您要的话,一万两可能没问题,只是无法完全隐藏身份。” 风月楼是青楼,龙虎丹自然是壮阳药。 龙桥的青楼都有这方面的生意,不然很多上了年纪的老爷可玩不了女人。同时也是为什么会出现那么多死在女人肚皮上的客人,并非青楼里的妖精太迷人,而是壮阳药太强了。 能让人不行还硬上。 最近江富贵与青楼接触得多,无意间从这些青楼掌柜口中得知。 “买一些龙虎丹回来。” 顾温稍加思索,便做出了决断。 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如果能买到大量药果,一定的风险是值得的。而且这汴京不知道还能太平多久,不如竭尽所能的榨取利益。 这天下所有的宝贝都汇聚这里,等战乱可没这福分了。 入夜,顾温即将离开水房,一个老水夫神色紧张兮兮找来,道:“温爷,小的有一事相报。” “什么事?” “昨夜,小的看到龙泉井里,有....有一条黄龙。” 第22章隐忍天尊斩黄龙 昨夜三更,老水夫巡视水房,看到井口有一条黄龙卧伏,然后吓得手脚并用跑了。 事情便如此简单,没有太多恩怨情仇,世上大抵都如此。 顾温给了十两银子老水夫,让对方不要往外说。 至于对方是否真的保密他不在意,一个老水夫连与亲卫搭上话都难,又凭什么去个从来没接触过的王府通风报信。再者大乾等级森严,他一个水夫举报自己一个大商贾不会有人信。 大乾神神鬼鬼的事情多了去了,就是最后真传入赵丰耳中又如何,凤凰大道上那颗树也没见赵丰去砍掉,他顶多也只是延迟通报。 只是井中有黄龙,这就让顾温多了一些别样的心思。 灵泉生异兽很正常,应当有宝物吧? 随后数日,顾温一如既往在日落时分来到水房,只是一直寻不到灵兽。 日落,薄薄的彩光再现。 顾温让人捞起,木桶下水忽然掀起巨大的水花,吊着水桶的绳索绷紧,巨大的拉力让转动滚筒的水夫险些没站稳。 有一人跑到进口边看了一眼,随后略显慌张说道:“温爷!有什么东西在拽水桶!” “拉上来一人一两银子,出力的人十两。” 顾温心中一动,但默默后退几步拉开安全距离。 水桶可以一次性最多拉上五百斤的水,能与吊水器械角力,显然不是什么正经生物。 一听到有银子,原本有些吃力的水夫顿时干劲十足,而其他人纷纷加入到拉力队列,在一声声“一二三”的协作声中,水桶被不缓不慢拉起来。 首先上来的是木桶,随后是一条淡黄色斑斑点点的巨物,体长似蛇,头大眼小,口裂超过眼后缘,密密麻麻的细齿咬住木桶,完全陷入其中,好似被木头缝隙卡住了。 木桶材料是铁桦木,一般是用在城门上。而这条蛇怪竟能咬破大水桶,且头宽应该有一人抱合大小。 这是黄鳝? 所有人都张大了嘴巴,被顾温叫进来的禁卫们也是如此,有甚者已经双腿发软靠墙而立,宣扬大乾强兵之姿。 忽然黄鳝左右翻腾,水花伴随着粘液四处飞溅,支撑水桶的四根横梁受力过大吱吱作响,本来器械结构也没有考虑到剧烈的左右摇晃。 顾温最先回过神来,对身边的亲卫命令道:“砍死这个畜生。” 密密麻麻的牙齿,巨大的体型,疯狂挣扎的姿态,显然不是能沟通的。 往日威武不凡的王府亲卫头领如丧家之犬,其中日夜为顾温守门,从边军高升入京的秦勉荣冷二人互相对视一眼。拔出战刀,踏步向前,左右朝着挣扎的巨型黄鳝一刀。 不愧为从沙场下来的悍卒,丝毫没有因惊吓而动作迟缓多疑。 一刀在身,一刀在眼。 前者被坚硬的鳞片与粘液滑开,后者一刀见血,蛇怪更加剧烈挣扎,左右一撞伴随着巨响井口的石块竟然被撞了下来,碎屑飞溅。 顾温见状不再拉开距离,反而打量起蛇怪,能被凡人刀砍伤便不足为虑。 他们这里十几个成年‘直立猿’,十几把钢刀,老虎来了也得躺下。 “妖孽....有妖孽!” 亲卫头领惊恐大吼,给本就已经不稳的人心最后一脚油门,所有人开始往外逃。 顾温捂着脸,他以为自己对于大乾兵源素质已经足够认可,没想到竟然还有高手。 不过思来想去也正常,他不是纯正土著,估计无法理解古人的鬼神迷信。恐怕只有从战场上走下来的,才能真正对于鬼神祛魅。 顾温刚想叫人撤退,没必要拼命,后面交给王府那边就好。 忽然命格震动,帝浆如洪水翻涌! 不知作用的帝浆竟然无比兴奋。 他停下后撤脚步,反而向前迈进,同时对远处二人说道:“后退。” 好似兵卒本能,军令一下冲锋,反之也丝毫不迟疑。 秦勉也不再缠斗,扛起昏迷荣冷的打算逃跑,他刚起身走两步,一道身影从身边一闪而过,身旁掀起一阵风。 铮! 铁刃划过石块火花飞溅,一抹寒光带起一轮血色,鲜血直接沾染了半边木桶。 蛇怪嘴巴往下三寸被完全割开,大股大股的血液流出。 顾温轻描淡写甩掉刀刃上的血液,他虽然只会枪法,但一门凡人武学走到极致其他兵器自然无师自通,至少发力的技巧是共同的。 至于坑钱的玉清剑诀,如其名根本不是剑法,它只有剑意,也只讲剑意。 同时他虽极少搏杀,却也知血肉之躯抵不过冰冷的金属。 秦勉被一股粘稠腥臭的血液溅了一脸,他努力半睁着眼睛,视线中看到一袭素衣的男子来到他面前,轻轻将刀收入他腰间刀鞘。 刀刃划过内鞘的声音,伴随不急不缓的嗓音。 “刀拿不稳,命就保不住。” 秦勉完全愣住了,好似看到了镇守大乾边疆,八十万边军统领的大乾上大将军。 错觉一闪而过,紧接着的是疑惑,温侯不是身体不好吗?为何一个商贾比他们这些老兵油子握刀还狠? 顾温说道:“我将来必然封侯,这个功劳于我无用,你们两人在汴京毫无根基,比我更需要。” 秦勉呼吸一滞,紧接着带着血污的脸庞逐渐被狂喜占据,连连点头:“谢谢温爷,谢谢温爷!” 哪还管得了顾温握刀如何,这是贵人要提拔自己啊!他从边军沙场里历经千险,不就是为了搏一个富贵吗? 顾温满意点头,这段时间江富贵给王府亲卫轮番灌酒吐真,加以调查早就把所有人底子摸透彻了。 秦勉荣冷两人就是边疆回来的泥腿子,才进王府两个月,估计赵丰都不知道他们是最近被调派来的。 他回头让人先行汇报,奖赏下来他们想不要都难。 人心隔肚皮,唯有利益是不变的。 如今乱世将至,命格所需甚多,他需要蛰伏却绝非躲藏,只是尽最大限度增强实力。 “你们身体如何?” 二人起身拱手回答:“暂无大碍。” 顾温道:“待会儿找个郎中看看,诊金汤药钱我出。” 闻言,秦勉荣冷二人更是感动得满脸通红,连连低头谢恩。 他们感动之余,更多是激动,听顾温命令去砍蛇怪可不是因为几两银子,而是想搏一个好前程。其他亲卫都是汴京历代禁军军户,家里或多或少都有人脉关系,所以他们更想讨好顾温。 忽然外边传来脚步声,人未见,顾温就能判断出人数至少二十个以上。 “温爷!我来救你了!” 江富贵带着一大帮健夫气势汹汹杀过来,手里的兵器可谓是五花八门,叉斧钯铲四农具,木棍棒槌板凳座椅。 由于大乾防民如防贼,特别是乾京郡一带,从上一代皇帝开始‘十户一把菜刀’政策,寻常百姓家里找把菜刀都难。如此也导致除了边军以外,大乾稀烂的军队还能到处平叛无一败绩的原因。 朝廷知道自己烂,但让别人更烂就好。 众人一进院落,见到吊着的巨大黄鳝无不吓了一跳。但好在人多势众并没有人逃跑,也因为他们的温爷在里边。 这可是给饭吃的主! 如此也是为何将领起兵造反,手下人往往会支持。 随后又看到黄鳝不断流血的伤口,以及站在不远处的顾温三人,江富贵顿时松了口气,差点连滚带爬跑过去:“爷!您没事吧?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还咋跟着您享受荣华富贵啊!” 顾温颇为嫌弃推开对方,问道:“那些亲卫呢?” “跑了,骑着马说去王府搬救兵去了!那些狗娘养的,竟然抛下您跑了。还有那几个卑贱,在您手下吃饭不知道护着主子。” 江富贵骂骂咧咧的,整个人都红的跟油焖大虾一样。 他的想法也很简单,咱家爷是准备封侯的,直接以后就跟着享清福了。而且他跟了顾温四年,明白跟着这位爷都不是喝汤了,都是上桌吃菜的。 “您这是侯爷的千金之躯,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办啊!” 顾温眼睛微眯,立马命令所有人道:“把这条蛇怪弄出来。” 他并不在意这些逃跑,这是预料之内的。但他们跑回王府意味着赵丰的人很快会赶来,这不是救兵,而是来抢食的。 必须尽快。 第23章失而复得 在顾温的催促下,黄鳝很快就把拉出来。 顾温用手触摸黄鳝尸体,命格震动有大有小,其中尾巴最微弱,越靠近头部越剧烈,由此可判断宝贝在头部。 能让帝浆躁动的东西,或许是传说中的妖丹,也或许是某种宝物。 毕竟根据郁华所言,大乾有天数限制,说不定这个黄鳝在方外是什么大妖,在这里给自己捡漏了。 若是真的简直就是天降横财! 顾温拿起刀割开头部鳞片,入肉三分哐当一声碰到硬物,是头骨。 此时被派出去监视王府人马动向的江富贵跑回来,道:“爷,冯大伴带着几十个王府亲卫来了。” “不管你用什么办法给我拖住他们。” 顾温此刻难掩火气,江富贵跑开,周围水夫使出吃奶的力气对着黄鳝头一通乱砸,骨头裂了却没有完全打开。 眼看来不及了,顾温直接让人掰开黄鳝嘴巴,他半个身子探进去用刀割开下颚,几刀下来割开软骨,手一掏腥臭伴随着粘稠液体滴在他脸上。 ‘快了,就在里面,还差一点!’ 命格震动越发强烈,忽然指尖碰到硬物,帝浆翻滚,如同最初天髓给予自己的明悟,帝浆如江河大势奔涌。 【众生造化,十类万众皆蕴三命,天命,地命,人命。天命与生俱之,强盛绝路。地命绵延,后天生灵依土而生,大道无穷尽。人命气短,大道蒙昧。】 天地人三者,帝浆即为地命。 而地命囊括万千,就如天髓悟道千言万语难言其一,依托于他触及的事物,也足以透露千万分之一。 法宝,器物,武器,金丹,妖丹等等用外物承载力量之物。 【碧眼水波珠】 “你在干什么!” 一声尖锐的嗓音传来,紧接着顾温还没来得及拿宝物,直接就被王府亲卫拖了出来。 冯太监居高临下看着顾温,问道:“温侯钻到殿下的祥瑞里边干什么?要是糟蹋了祥瑞,你当担得起吗?” 仿佛是鸭子叫一般的声音,总是极具嘲讽。 狗日的阉人!这天底下的好东西都给你赵家拿了! 顾温眼中闪过一丝丝寒意,脑海里翻涌了无数遍暴起杀人,只需要伸手一刀这个阉人就人头落地了。 他拱手道:“一个价值连城的玉扳指被蛇怪吞了,想找回来。” 贫道我道心坚如磐岩,宝物价值几何还不止,且脱了手的宝贝,也不是不能偷回来。 他们不一定能发现,顾温也相信王府的戒备能让他操作。 冯祥鄙夷的看了一眼顾温,随后掐着兰花指说道:“温侯也不用给我这奴才行礼,奴家可受不起。虽然圣旨还要走一段时间,但你也已经不是草民。” 虽然鄙夷顾温,但却又严格遵守礼数,上下尊卑。 “这个祥瑞我就带走了,殿下急着要去献给仙家。你那宝贝我若找到了,自然会让人给你送来。” “是。” 顾温退到一旁,眼睁睁看着黄鳝被几十个人抬走,而他也只能对手下吩咐宣传龙泉井真有龙。 这么大一条黄鳝搬出去一定会引发轰动,好歹让他赚点银两。他现在花钱如流水,急需补偿一点小钱钱。 一个时辰后,半个汴京都知道九皇子杀了一条蛟龙回来,天命所归! ----------------- 王府。 赵丰看着长达十几米的黄鳝大喜过望,连连拍手叫好,道:“等我去请示仙家。” “殿下。”这时一个世家出身的客卿站出来说道:“天子脚下出祥瑞,我觉得应当先送进皇宫,陛下高兴了,说不准便给您册立储君之位。” 周围客卿纷纷赞同,在他们看来讨好皇帝才是重中之重。 如今的九殿下有点疯魔了,被一个方外女子迷得神魂颠倒。 “本王与圣人父子连心,陛下会支持本王的。” 赵丰微微一笑,好似真的圣眷在身,他能够读懂当朝皇帝的心思。 这些凡夫俗子懂什么,只要得到了郁华仙子青睐,储君之位手到擒来。甚至于他觉得这大乾皇位也不怎么样,相比起‘天下万法出三清’的道宗天女而言。 走之前,赵丰还不忘让侍女给他打扮一番,胭脂水粉,香囊玉佩,又头戴羽巾,赫然一副翩翩君子模样。 看得众人一愣一愣的,虽然大家子弟出身都会注意形象,可也这么打扮精致的也就象姑馆里的相公。 赵丰来到心心念念的小院前,一头毛驴拦住去路,他拱手说道:“晚辈有事求见仙子。” “什么事?” “三清道宗所寻仙缘有眉目了。” “说。” “我得见到仙子才行。” 有备而来的赵丰这次十分硬气,他被对方薅了这么久,私底下一次郁华都没见到,也不知他高价请人写的书信有没有看。 “那你小子就在这等着,我去叫郁华。” 事关不死药,毛驴这次没有敲诈赵丰,转头跑进小院内,约莫一分钟又跑了出来。 “郁华见你。” 简答四个字让赵丰差点跳起来,三步并两步走进院子,明明只是王府往日没人住的小别苑,但不知为何光是进了这里都让人感觉兴奋。 屋内一道素白的倩影走出来,赵丰略感可惜不能进仙子屋舍,虽然他大概知道布局。 “带我去。” 郁华言简意赅。 时隔一个月,郁华再次走出别院,身旁叽叽喳喳没完的鸭子让人心烦意乱,她不禁想起了一道平平无奇又如幽潭的身影。 如果是他就不会那么啰嗦,反而需要我反复揣摩。 见到黄鳝,郁华眸光微亮,上前用手触摸,问道:“在哪里找到的?” 赵丰回答道:“仙子所托让我日夜难眠,今日心血来潮去了一趟龙泉井,恰好碰到了这妖孽作怪。于是我便提刀上马,一番鏖战终于拿下了这妖孽。” 是顾温送来的。 郁华心中微动,抿了抿嘴道:“你做的很好,以后不用再亲自去做了。” 也免得老是抢人功劳,这本该属于顾温。 世事无理,不公已是常态,但至少郁华会尽力还一个公道。 虽浊世万千,但求本心不堕。 赵丰如获天眷,整个人顿时飘飘然了。 仙子在关心我! 郁华已经没有再理会赵丰,抬手一招,一抹灵光从黄鳝头部飞出,没有人看到是什么东西便被郁华收入衣袖之中。 ----------------- 夜晚。 顾温盘坐于地,杀意渐浓,心中已经有了一些如何接触蛇怪尸体的办法。他在王府内留有暗桩,买通了一些人,只是又要费些银两了。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他虽为商贾,可能却能将手触及到亲王府邸,这不仅仅是钱财通神,更是一种权利地位架构的崩塌。只有乱世不看身份,乱世将至时,所有人都开始渐渐不认赵家的皇权神圣。 从他目前掌握的信息可知,赵家已经逐渐失去对于天下各郡县的掌控,日渐频繁的叛乱与平叛即将超出朝廷能力极限。而下一步,赵家会如前世大多数王朝一般,将兵权下放,让各地世家大族平叛。 有了兵权,世家大族开始跑马圈地,税更难收上来。税收不上来,朝廷更加虚弱。 这叫王朝周期性。 终有一天,内库烧为锦绣灰,天街踏尽公卿骨! 他只需要静静的啃食大乾尸体,待羽翼丰满,裹挟大势席卷天下。 躺着不能成仙,那就站在。 入定修行,半响后,又忽然睁开眼睛。 门外传来微弱的气息。 他面露警惕,或许可能是郁华,但还是拿起了床旁边的棍棒。 月色之下,郁华好似广寒仙子踏月而来,走到房门前刚想敲门,一缕缕包含杀气的心念传来。 内库烧为锦绣灰,天街踏尽公卿骨...... 她面露惊讶,又抿了抿嘴,仅仅是这只言片语,竟然让她看到了繁华化为灰烬,富贵皆为泡影的乱世景象。 耳边顺着风声传入谛听的歌舞升平,都像是乱世将至的前戏,让人不寒而栗。 这顾家后人话少,可每一句都是如此语出惊人,也难怪能四日筑道。 咚咚咚。 “是我。” 顾温持枪开门,郁华伸出柔夷,月光顺着她的玉指爬进屋内,一颗碧绿色的珠子静静躺在掌心。 她嗓音一如既往平静淡雅,但隐约间多了几分轻快,让人不自觉觉得轻纱后是笑颜。 “这是你的珠子,一件灵宝。” 完了完了,我要变成和赵丰一样的狗东西了。 第24章御器宝鉴 郁华见顾温愣愣看着自己,语气带着些许笑意道:“这大妖既然是你杀的,那东西也理应是你的。这虽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宝贝,但也不是路边的石头。” 一想到顾温外表总是装做一副弱小无害的姿态,又联想刚刚那句‘内库烧为锦绣灰,天街踏尽公卿骨’的滔天杀气。郁华就感觉很是有趣,一人内外竟然如此反差,还不让自己生厌。 别人都是伪君子,他是外怂内王。 当然实力是一切的前提,如果是别人只是无能狂怒,但顾温四日铸造玉清道基。其天赋和毅力都超乎常人,一旦成长起来,赵家必亡。 甚至如果他可以道基九重,且赵家那位真君此番没有无法到达当世顶尖,这个因果会导致一位真君陨落,乃至波及门内。 道基九重代表着当世顶尖大能的基础,也是触及成仙路的门槛,往往越往高处走,一丝一毫的差距都宛如云泥之别。 顾温压下心绪,回答道:“九殿下想要,我自然没有资格拒绝。” 郁华闻言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收,问道:“到现在与我说话,也要如此?” “仙子想要我如何回答?” 顾温不卑不亢,始终保持一定的警惕。哪怕对方不会出卖自己,可他已经习惯不在人前说真话。 可惜这位道门天女却不这么认为,再怎么说顾温也是练成玉清道基之人,虽然早已习惯对方的口是心非,至少在她面前不必如此小心谨慎。 她第一次以近乎命令的语气说道:“以后在我面前莫要尊称赵丰。” 顾温愣了一下道:“仙子与他不合?” 从语气里听得出来,郁华好像与赵丰相处得不太融洽。 “我只是厌恶你尊称他。” 郁华自顾自走进屋内,衣袖轻纱从顾温身上拂过,没有一丝一毫胭脂味,只是一股很淡难以形容味道。像是水中倒月,烟火余烬,稍纵即逝。 远处拐角一盏灯笼出现,灯光驱散了走廊的黑暗,两个身强力壮的护院走来。他们见到顾温站在门口吓了一跳,随后恭恭敬敬弯腰道:“老爷,已经子时了,您早点睡。” “嗯。” 顾温点头,随后关上房门,两个院护脚步声渐行渐远。 屋内,郁华已经开始打量起自己日常居所,左顾右看,拿起书架上的书卷就翻开,一点都没有客气的意思。 这仙子都这么自来熟的吗? 顾温有些头疼,他很想阻止对方翻开自己的书架。上面有些见不得人的东西,虽然他极少用汉字记录东西,写了也会马上消除。但他平时学习大乾官文读书写字的练笔都在上面,一些抄书,一些诗词。 大多是大乾世面上的,可粗粮吃多了总要写点细糠。 可吃人嘴软拿人手短,郁华不是文人墨客,应该没有那么敏感。他要是修行,哪里还管凡人的诗词歌赋? 顾温再多的顾虑,也被那颗珠子吸引,它被随手放在桌子上,碧绿色泛着光。郁华指尖一点油灯,昏黄的烛火下更加耀眼,一缕缕水波的纹路在表面浮现。 他三步并做两步,他拿起碧绿色的碧眼水波珠,一种失而复得的感觉让顾温眼眉微微压弯。 郁华翻动书卷,头也不抬地说道:“你有祭炼之法吗?” 顾温赶紧拱手说道:“请仙子赐法。” “我刚刚与你说的事。” “自然是全听仙子所言,那赵丰夺人功劳厚颜无耻,简直是鹌鹑嗉里寻豌豆,鹭鸶腿上劈精肉,蚊子腹内刳脂油。” 顾温对着赵丰就是破口大骂,惹得郁华忍不住发出轻笑道:“你骂人倒是别出一格,说说赵家又如何?” “圣人临朝,天下嘉靖。” 听闻如此高的评价,郁华愣了一下,问道:“天下嘉靖,这天下可看不出安定美好。” 顾温语气幽幽说道:“嘉靖殷邦,前段时间又加收赋税,我大乾朝的税都收到二十年后了能不富吗?能不家家皆净吗?” 他大概摸清楚对方对于赵家态度,也不需要掩饰太多。 “......” 郁华顿时无言,莫名被其中句式语调逗笑了,但又知道不应拿百姓苦难当笑话。 她只是想听听顾温骂人,就如之前骂赵丰大脑通直肠。这是郁华平日里接触不到的事物。比起那些故作姿态的文雅,她更喜欢听些趣话。 文雅大多都是装的,在谛听面前就显得很滑稽。每逢想人前表现,心念情绪必然高涨,所以顾温这个泥鳅是她最难以捕捉心念的。 但顾温的趣话多少有点地狱,让她哭笑不得。 郁华转移话题道:“法器即道法承载之物,外物若想如臂驱使需法门口诀,这属于外功范畴。” 顾温问道:“请问仙子,玄明枪是外功可以理解,祭炼法器为何也称之为外功?” 玉清剑诀内炼剑意,也没有任何剑招。 “凡是无法增加修为的都是外功,皆为外道。” 郁华理所当然回答道,顾温大概明白了,就是剑宗与气宗的区别。 练气为本,其余皆外道。 “修行界中以兵家练器之法最强,我寻不到兵家之法,只有三清道宗的基础祭炼之法。” 她伸出手来,语气轻柔似乎安慰顾温触碰自己已成习惯,更似引诱狸猫,道:“此方天地有天数限制,我还未到隔空传法的地步,握住我的手,只需片刻。” 顾温这次轻车熟路,伸手握住,一股清气裹挟祭炼之法没入脑海。 《御器宝鉴》 里边的内容包罗万象。从如何祭炼蕴养法器到驱使方法,再到修补法器斗法损坏,甚至还有各类法器的应对。相当于给了一套完整的法宝教科书,从入门到入土。 真香,软饭真香。 顾温越发肯定郁华这个天使投资人的重要性,如果没有她自己恐怕还没摸到修行的边缘,哪怕具备命格也免不了一番摸索和试错。 摸着石头过河,总比自己涉足河流要好。 只是这份人情越来越大,以后可不太好还。 “多谢仙子,此恩顾某铭记于心,往后若有所需,上刀山下火海。”顾温拱手弯腰再次甩出一张饼,郁华点头应下。 事到如今已经不是补偿顾家可以说明的,若顾温没有天赋,她也不会如此上心。她所求不就人情二字,功利了些,可也好过什么都不要把对方吓跑。 这个顾姓后人就是泥鳅,生性多疑。 顾温又问道:“今日顾某杀的那条蛇怪,不知是不是妖怪?” “并非蛇,而是妲鱼。妲鱼生水岸泥窟中,似鳗鲫而细长,亦似蛇而无鳞,有青黄二色,生性凶猛。入药补阳,为妖化龙,你所杀的或许是一个龙子。” 郁华语出惊人,让顾温神情一愣,道:“这龙子也太弱了吧?” 那条黄鳝确实大,但也不过血肉之躯,王府亲卫一刀都能破防,砍得它哀嚎不已。顾温身居法力,又练成了玄明枪第四重,掌握了足以在凡人中称宗师的暗劲。 根据丝滑的手感判断比猪肉还嫩,并且并且骨头除了头部,其他都很软,一刀下去没把黄鳝砍成两半完全是刀刃不够长。 “不是龙子弱,而是成仙地凶险。真正险恶的不是绝地,而是千千万万能够伤到自己的人。成仙之险恶,在于人。” 郁华目光落到放在顾温练武用的长棍,汴京严禁私藏兵器,故以棍代枪。 她幽幽说道:“你这杆长棍也能杀我,若无术法护体,只需要朝面门一棍。” “十方万类皆化凡,这便是成仙地之天数。不过更有可能是生于龙井之中的灵兽,不然不可能没有后手逃跑。” 第25章糖丸 夜半三更,敲锣声隐隐约约从墙外传来。 郁华又在顾温家中过夜,她一遍又一遍的教导《御器宝鉴》。只是不知为何顾温学得不快,或者说不符合四日筑道的天赋。 顾温的资质哪怕放三清道宗也是属于中人之姿,一遍不会,二遍明白,四遍娴熟,凡遇不懂虚心求教。 不骄不躁,心性尚可。 当年她学习御器之法,也不比顾温快多少。修行终点不在快,而在缓而不燥。 许多人能数十年如一日,可心底总是急躁的。 “御器炼化分上中下,上者自己炼制法器将道韵炼入其中,此为本命。中者宝物认主其主动接纳吸收道韵,此为灵宝。下者,以灵火煅烧,炼灵化为物,此为法宝。” 顾温盘坐于地默念口诀,气沉丹田,掌中灵火忽闪不断。 练气是摄取灵气转化为法力,就好似在氧气吸入体内供给身体,但人并没有像吸入氧气一样具备一套与生俱来的器官帮助。所以练气是人拉石磨,将如金刚石般的灵气磨成水。 炼器则反之,它是吹玻璃,需要的是巧力,或者说是对于法力的掌控。 最终趋于稳定,凝固成一撮小火苗,在虚空中摇摆。 御器入门,成。 在玉清道基二重的基础上,哪怕没有天髓加持,御器入门也花不了多少时间。修行殊途同归,会练气就会炼器,会运用法力在其他所有法门上都有基础。 玉清心法中有一句话,某位玉清派大能道:天下万法,在于炼与控。 法力高低,掌握深浅。 他停止运功,问道:“三者有何区别?” “并无区别,只在于威力大小,再好的法宝也不能帮助你修行。” 郁华摇头道。 “本命,道器,法宝,都无外乎假接外物,让自己发挥出更强的力量。可最终无论什么法宝,都需要相应的修为,若你修为通天,又何须假接外物?” 有好过没有,赤手空拳和拿刀能一样吗? 顾温扯了扯嘴,他大概弄明白这位仙子的喜好,或者说他们玉清派的风格。 万物皆下品,唯一练气高,讲究一个力大飞砖。 可他现在没有大力出奇迹的本事,更喜好假接外物。 “不过在炼化上,三者还是有一定区别的。”郁华话音一转,“本命无需炼化,灵宝如其名具备灵性,比起炼化更多是需要获得认可。” “如果无法获得认可呢?” “泯灭灵性,化为法宝。” “如此岂不是有些暴殄天物?” 顾温有些不舍,他弄点灵药都难,好不容易拿到一件宝贝,总不能把灵宝变法宝吧? 郁华语气淡然,言语却带着一丝丝毋庸置疑:“外物就是外物,你又何必屈尊一件灵宝。现在炼化,它不认你就抹去灵性。” 碧眼水波珠交到顾温手里,他闭眼运转功法,一团灵火包裹灵宝,功法催动法力流入灵宝,一瞬间好似他多了一个器官,他能够感应到珠子。 转瞬,今日黄鳝虚影出现,一口将他吞没,一股莫大的排斥力也将他的法力挤出来。 顾温闷哼一声,胸膛隐隐作痛,手上的珠子不知为何变得滚烫,他想丢弃又怕摔坏宝贝。 《御器宝鉴》有提到,灵宝高傲不认主,需要极其繁杂的工序炼化,且其中最好修为在元婴。因为元婴后 郁华看着顾温死死握着碧眼水波珠,明明其中灵性极其排斥他,但他仍然不放手。 她叹了口气,俯身一手扶在顾温额头帮忙定住缭乱的真气,一边掰开对方手指将碧眼水波珠取下来。 如此顾温粗重的呼吸才一缓,睁开眼睛,微微往后仰与郁华拉开距离。 “虽说修士都需要一件趁手的法宝,但你也不必如此拼命。”郁华不甚在意对方的小动作,她早已经习惯泥鳅的滑溜。 顾温抹了一把汗,笑道:“只是有点痒,还死不了。” 郁华歪了歪脑袋建议道:“炼为法宝如何?少两成威力和降低一些上限而已。” “这灵宝价值几何?是随处可见的吗?” “价值连城,若放外边能买一座人口百万的大城,能借此入当世任何一个宗门求道,能让一位移山填海的大能收你为徒。” 郁华话音一转: “但与你玉清道基而言,微不足道,你好生练气即可,莫要让这东西坏了你的经脉。” 顾温嘴角忍不住抽搐,道:“再让我试试,说不定多试几次就成了。” 砍上限和少两成威力,这可是他唯一的灵宝。 “缘法二字,可不是次数就能成的,成仙机缘从来都是有缘者居之。此为灵兽孕育,杀身因果注定不为你所用,只会损害你的经脉。” 郁华后退一步,高高举起灵宝远离顾温,碧绿色的珠子中一道虚影盘旋,对着他张牙舞爪。 成仙地天数限制,但灵宝终究灵宝,其神异不弱外头半分。 “你连那块玉佩都能放弃,何必纠结于一件灵宝,这灵宝比之玉佩不及千分之一。” “切肤之痛,性命在前,玉佩又算什么?而现在已无切肤之痛,肚子不饿了就得考虑未来。” 顾温站了起来,他比郁华高半个脑袋,伸手便够到了被高高举起的碧眼水波珠。而郁华也没有阻止,只是看着距离自己半臂之遥的黑色眼眸,神采奕奕。 “这天下的好东西都给他赵家拿去了,我拿一件灵宝还不成?” 轻纱后的嗓音一如既往柔和,也遥远: “灵宝似狼如虎,以御器宝鉴法诀为刀,手起刀落斩去灵性即可。你若想驯服,却需要赤手空拳,安能不受伤?” “神念对碰一招不慎万劫不复,成仙地或许有修补神魂的宝药,但终归是一个麻烦。” 郁华喋喋不休,她短短十秒钟对顾温说的话已经超过了赵丰所能听到的总合,其关切更是他人无法企及的。但也止步于此,两人无名无实,既不是同门,也没有血缘。 她不认为自己有权利与义务阻止顾温,过于越界只会惹人烦。 况且顾温也该吃点苦头磨炼一下心性,四日筑道心生骄傲是必然,对于修行缺乏敬畏可以理解。至少现在自己还在身边看着,出了什么问题还能挽救一下。 顾温道:“仙子可否护我周全?” 债多不压身,都欠到这里了。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恋爱就是让对方增加沉没成本,对你有所投入。而大道共同,与人之间的交易合作也是如此,有投入别人才期望收益,期望收益才会继续投入。 “练吧,我替你护法。” 郁华往后一坐,双手往后拂过衣袍,细腰曲线若隐若现,她坐在椅子上重新翻看书卷,漫不经心说道:“但期间要吃多少苦头全看你自己本事,我只保证不让你死。” 顾温再次盘坐于地,握住对自己包含恶念的碧眼水波珠,闭目,耳边只听到细微的翻书声。 有些不放心的他又睁开眼睛,一道素白的身影在烛火之下轻轻翻看书卷,注意到自己的目光又抬头带着些许笑意安慰道:“有我在你不会有性命之忧。” 顾温闭上眼睛,没过多就又是一阵因灵性排斥的颤抖,未等他睁开眼睛,额头传来一阵冰凉。 一只手轻轻抚在额头上。 “气定,守神。” 再次入定,再次被排斥,周而复始,顾温就好似答数学题,总是会在某些地方出问题。 顾温领悟炼器之法并未运用天髓,但好在熟能生巧,在原有道基的基础上御器之法逐渐被他完全掌握。 只是炼化失败,灵性排斥让试错有了成本。 他睁开眼睛,一缕轻纱引入眼帘,郁华收回手掌,气息连顾温都能察觉缭乱。 代价有相当一部分转移到了郁华身上,任何领域的技艺,有一位前辈带领总是能够避免受伤。 御器小成。 “很不错,御器宝鉴你已经略有小成,虽不是什么神通妙法,但也不是谁都能随随便便掌握的。” 郁华总是毫不吝啬对于顾温的赞赏,她从衣袖里拿出一颗橘黄色的‘药丸’。 “吃下它,这是你的奖励。” 顾温吞下药丸,入口微甜,随后一股浓郁的橘子味。 第一次吃到甜的丹药,他有些惊讶道:“这是什么丹药。” 郁华回答道:“糖丸,幼时师傅在我练功结束后都会给我一颗,这是玉清派的传统。” “.........” 白高兴了。 顾温吃完,还蛮好吃的,古代糖本就精贵,质量最好的糖霜更是只有皇家才能吃到。 他已经五年没吃过这么细腻的甜味了。 命格微微震动,增加了大约五分之一单位的天髓。 “还有吗?” “莫要贪心。” 郁华像是老母亲一般唠叨,又拿出了一颗糖丸。 “这是最后一颗。” 然后顾温吃了五颗才被有些恼怒的郁华训斥。 【天髓一载】 贫道又有钱花了。 第26章天下第二剑 顾温调息消化收获,郁华一旁书桌翻开众多书卷。 “你的诗词不错,就是字歪了点。” 顾温面不改色说道:“并非顾某所写,都是练字抄写。” 郁华笑了笑没有点破,继续低头翻书。 此书麻纸所成,钱一贯一本,共五十页,是大乾最便宜的纸张。与方外凡俗无异,只是缺乏仙法呼风唤雨,百姓生活困苦,不是普通人所用。 但也不是用来记录诗词所用,因为它太不好写字了,也容易坏,应当是顾温用来练字的。 里边诗词她在赵丰送来的几本册子也看过,却多了几首闻所未闻的。 纤细的手指随着烛光划过纸墨,神念好似游离入笔墨之间,初看潦草,再看只身海天之间。 一句又一句,目不暇接,好似才情无穷无尽。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打油诗上不得台面可以理解,但绝非这几句,除非大乾人眼睛生于两股之间。 只是这几句意境大不相同,不像是出自顾温之手。 并非质疑他的才华,只是人生各异,顾温隐忍蛰伏时能说出“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又因宝物被抢杀气腾腾道“内库烧为锦绣灰,天街踏尽公卿骨”。 从修行天赋到才情都是郁华所见之最,但这些都是有其轨迹可寻。 或许真如他所说,并非他所写,除非他的才情已经超脱常理。 一旁顾温正式开始炼化灵宝。 ----------------- 神念交汇,黄鳝虚影斡旋而起,体型竟比外表大数倍不止,宛如一条黄龙居高临下俯瞰顾温。 顾温看了一眼手中弯曲的剑意,原来剑意是可以带入其中的,也算有了作用。 抬头看着几十米长的黄鳝,杀死它并不难。神念是肉体的延伸,他们二者神念还未超凡脱俗,实际上比肉体还脆弱。 真正困难的是驯服它,无伤驯服它。 命格微动,帝浆沸腾。 这便是他的底气,道爷跟你谈真心,你硬要跟道爷玩脑筋! 【帝浆一载】 乾坤有序,万类共生,五仙五虫,命格之异,众生平等,此界不死不灭。 一抹昏沉的金光斡旋二者,将他们两人困于一片望不到边缘的水境,脚下映照出一人一蛇倒影。 顾温明悟帝浆用途,也大概理解为何之前自己无法理解,他无法切实理解缘法二字,也不认一切皆天定。 他因赵家失了天命,注定拿不到仙缘。 而帝浆形成一处特殊道韵,可以让他无视天命,能够掌握一切缘法。 命格再次震动,玄之又玄的意味被抽丝剥茧,化成更加具体的,更加能让顾温理解的事物。 在这里神魂不死不灭,炼化灵宝不用担心神魂受伤,也不需要担心灵宝灵性被抹去。而一切因果天命缘法都无用,如大地孕育万物,众生皆为后天。 无视天命,强夺仙缘。 顾温无奈叹息道:“天髓不是灌顶,帝浆还得让人死斗,连命格都是劳碌命吗?不过也好,成事在人而非天。” 右手一握,三尺青锋入掌,笔直凌厉。 玉清剑意与外头不同,少了练虚化实这一步,不需要太多的法力和足够坚韧的剑意。如此顾温稍微好受了些,前段时间用掉的天髓也不是毫无作用。 他抬剑直指黄龙,一抹暗红外罡附着剑身。 “现在就你和我。” 黄龙张嘴扑来,速度极快,顾温本就没有殊死搏斗经验,就是算是江湖上厮混的老油条,边疆战场上的老兵恐怕也不知道如何应对。 一条龙车朝自己狂奔而来,没有任何技巧,就是冲撞。 顾温握剑而立,抬手,剑身高高举起,清澈通明的剑意映照出黄龙,也完全落入了其瞳孔。 他低语一声:“初时幽暗玄又玄,剑意通明九重天。” 一剑出,剑光十丈,破皮,斩肉,断骨! 黄鳝一分为二,在顾温十步之外裂开,血带着风拂面,两边血肉快速掠过。 此界为心所成,神念对碰心为主,剑心通明自是无敌。 轰! 黄鳝庞大的身躯重重摔在地上,血液流入水镜地面,化作一缕缕精魄融入顾温体内。 顾温感觉神念好似壮大了些许,虽然极其细微,可在还没有开始萃炼神念的他来说,一丝一毫的壮大都显得格外巨大。 一晃神,尸体消失,一切回溯,黄鳝再次出现。 这一次它没有再张牙舞爪,它少得可怜的灵性被懵逼与恐惧占领。 【大道争锋,万类归一】 帝浆的作用并非让他炼化灵宝,帝浆不是如此狭隘之物,它更像是一个“大鱼吃小鱼”的地方。 我可以吞掉它壮大神念。 顾温心底忽有明悟,随后看向黄鳝多了几分别样的意味,其灵性虚影顿时趴下,神念延伸出臣服之意。 理所当然的事情,神念是凡胎肉体的延伸,凡有灵性者都畏惧生死,灵智越低越趋向本能。 顾温来到它面前,望着这条黄鳝姿态献媚。 杀意渐渐小了很多,诚然郁华所说确实最为省事,灵宝不是器物,就是器物也可能伤己。 直接神念壮大作用多少还不确定,就好比如玉清剑诀耗费了那么多天髓现在才真正派上用场一样。顾温需要的是能最大程度增加自保能力,而不是玄之又玄的神念。 一件灵宝绝对能极大提升自己的自保能力。 黄鳝缩小身形,蹭了蹭顾温脚腕,丑东西模样还挺可爱的.... 嗯!收放形体? 道爷我都不会,你竟然敢会? 嘭! 黄鳝头猛然被摁在地上,手起刀落,血流成河。 未知等于危险,在神念领域黄鳝比自己走的更远,必须要多压几次它,让它时刻保持虚弱状态。 第二次复生,黄鳝反抗说明还没有被打服。第三次复生,黄鳝再次求饶,说明它在保存实力。 三次,四次,第五次...... 一缕缕精魄入体,顾温握住巴掌大小的泥鳅,叹息道:“我这一世如履薄冰啊。” 连这灵宝都对自己暗藏杀机。 【帝浆枯竭】 ----------------- 咚! 夜半钟声传入房屋。 郁华右手枕着下巴,从潦草的笔墨中脱离,她颇为头疼的捏着眉心。 修行雅兴与凡俗类同,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除了极少数抵达极境的大能,大部分修士也都是人,都是有七情六欲的凡人。哪怕是佛陀果位的秃驴都有贪嗔痴,三清道宗仙风道骨的老道士也被门下弟子气得暴跳如雷。 这些雅兴之中琴棋书画最受人追捧,也是最有深度的,登峰造极者甚至能以此入道。只是不知是先有人借此入道才受人追捧,还是喜好的人多了才出现入道者。 郁华时常品鉴诗词歌赋志怪杂记,这是一个不需要与人接触的爱好,所以她很喜欢。 唯独这本书让她看得头疼,手上这本书明显是用来练笔的,包含许多现今流行的诗词。但在郁华眼里大多都不堪入目,许多时候名句数百年可能就那几句,这些打油诗加上顾温潦草的字体看得人要长针眼。 郁华可以不看,奈何其中总是不介意间夹杂许多闻所未闻的金句,寥寥几句让她魂牵梦绕。 再次翻页,又一句映入眼帘,不知他从哪里找到如此多名句。 【海到尽头天作岸,山登绝顶我为峰。】 此时,顾温缓缓睁开眼睛,二人目光交汇。 他问道:“敢问仙子,炼化灵宝谁为峰?” 郁华下巴微抬,嗓音细软悦耳,道:“兵家折剑山,有炼剑榜一百三十二人,至春入夏前炼化灵剑者可上榜,榜首一日炼剑三万九千把,其二十日一剑,其三一月一剑。” 顾温嘴巴微张,脸上不免露出惊愕神色,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够逆天了。之所以问这句话,就是想着几个时辰不到炼化一件灵宝会不会有点惊世骇俗。 他需要在郁华面前塑造天才人设,但凡事都要留一手。 可没想到竟然有人比他还离谱,一日炼化三万九千把灵剑,这是什么怪物? 如此看来,我便不需要担心太惊世骇俗了。 强中自有强中手,世界上总是不缺乏开挂的,有的人从出生就开了。 郁华微微向前倾,轻纱后嘴角若隐若现上翘,道:“怎么你也想入榜?我倒是认识去折剑山的路,以后你入修行界,我可以带你去,只是不知道那些剑痴会不会让你上去。” “当然前提是你能炼化灵宝。” 嗡~ 游离于虚空的灵气被一股莫名的波动搅动,周围开始泛起点点水光。 郁华眼神凝固,幽眸之中映照一抹碧绿。 顾温问道:“不知顾某可为榜二否?” 当然可以,因为榜首是折剑山师祖,天地剑道第一人,可那是与师祖齐平的人物....... 郁华没有回答,无言无声,已经不知如何作答。 四日筑道,一日炼灵,这天下真的有人天赋达到这一步吗? 她不知,只是不经意低头瞥见笔墨。 【海到尽头天作岸,山登绝顶我为峰。】 呆滞的意识如灵光乍现,好似一道惊雷贯穿天际。 这倒是像是他能写出来的,心比天还高,其意凌云。 或许他的藏拙不是谨慎,只是傲气到已经不屑于外露他人。 郁华合上书本收入衣袖,郑重说道:“此间事了,我会带你去折剑山,听闻执剑榜第二能得一把仙剑。就如这件灵宝,那把仙剑应是你所得。” “我一个外人,还能拿人家宗门宝物不成。” 顾温是不太相信的,不符合利益,人家排名激励门人。 郁华轻笑道:“我若能活着离开成仙地,我去了他们自然要给,这也是他们师祖定下的规矩。只是多年下来,人们都不讲道义了。” “无论是我三清道宗,还是折剑山,亦或者是赵家,尽是些闻之恶臭不堪的老东西。” 第27章炼化碧眼水波珠 鸡鸣之时,郁华踏着最后的夜幕离开。 顾温目送对方离开,见郁华一跃十几米又滑行百米之远,不知对方所用是某种宝物还是法术。 顾温回到房间,坐在烛火前打量碧眼水波珠。 心念一动,一条小泥鳅虚影显现,缠绕他的手腕,体内真气缓慢而持续被它吸走,同时一缕缕献媚的心念传来。 碧眼水波珠算是彻底屈服了。 顾温投入神念,一缕明悟泛起。 【此珠生于水脉,受长生之气孕育,置丹田处,炼气化精事半功倍,持之,控水化形。又因灵兽遗泽,黏液化解攻击,防御甚优】 加快修行速度,控水,以及防御! 顾温难掩心中激动,四下张望片刻,随后手握灵宝,对着桌子上的半杯水一指,一团白开水飞出,悬浮在掌心之上。 加大法力,水团化形,一层水膜包裹顾温,触着摸着带着一股黏滑,像是润滑剂。 一拳轰出,像是在打果冻。 嘶! 顾温顿时精神振奋,嘴角都忍不住泛起笑容。 如今内有心法,外有灵宝,还有一颗郁华送的保命丹药。保命手段总算是初具雏形,有那么一点修士的意思了。 随后顾温又试了试修行,真气运转周天,碧眼水波珠散发出一缕缕冰凉,而真气好似乘着东风加速前进。器灵泥鳅在他运气时,仿佛也化作了经脉的一部分,让他多了一条高速公路。 修行速度增加估摸五分之一。 如此一直到了天亮,仅仅一个时辰,突破道基第三重所需五脏神之一‘心神’便推进了千分之一。 一天修行十个小时便是百分之一,一百天便能圆满一个五脏神灵,大约两年可成第三重! 呃..... 顾温沉默片刻,觉得自己还是先找天髓吧。 两年突破一重应该是正常的修行速度,但目前没有这么宽裕的时间让他慢慢磨。 咚咚咚! 这时房门被敲响,江富贵的声音传来:“爷,您醒了吗?” 顾温收敛一切不同寻常,道:“进。” 江富贵推门而入,满脸红光的将账本递上,道:“爷,这是各大青楼给您的分红,总共一千两百五十两。” 一载天髓入账。 顾温点头道:“做得很好,我拿一千两,剩下的零头归你。” “哎呦喂,爷这哪里是零头,这简直是连骨带肉啊。”江富贵笑得嘴巴都裂开了,随后从衣袖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是一枚黄色药丸。 “这是您要的龙虎丹,价格是五十两白银一颗。” 顾温更加满意了,拿来往嘴里一放,外壳是糖做的,内苦,直接吞咽不会有太大影响。 而重点不是这个,他需要的是天髓。 命格微微震动,宛如苍宇的气海多了一抹火流光。 天髓增加,比药果一个五十分之一多,大概十分之一个天髓。 顾温振奋,他可以确定这汴京曾经自己看起来像智商税,贵的离谱的药物很有可能都是灵药,都具备天髓和帝浆。 江富贵傻眼了,道:“爷,要我给你找个清馆人来吗?这药效起来,不泄掉伤身子。” “我近日在练一套内家功,需要一些药性辅佐,你莫要往外说。”顾温摇头解释了一句,“我要大量龙虎丹,我记得这是千凤楼的东西。” 江富贵回答道:“没错,只是这东西限购,您要很多的话估计得亲自去一趟千凤楼了。” 顾温思索。 药果五十颗得一载天髓,花费千两。 龙虎丹十颗一载,花费五百两。 可龙虎丹会暴露自己,但可以借用房事掩饰。目前找不到其他渠道,也不能干等着,天下底下从来没有万无一失。 如今自己还有一万两千两银子,得赶快花掉,没了这汴京还不知道天底下哪里能随便买到灵药。 ----------------- 又是清晨,郁华翻墙入院。 她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躺在院门口的老驴慢悠悠走来,道:“小祖宗,你不会真遭了情劫了吧?啧啧啧,想不明白,赵家那小子哪里比不上他了?” 郁华没有理会这头贪污受贿的骡子,朝着屋内走去。 老驴跟在身后喋喋不休。 “且不说别的,人家可是有一位真君老父亲,又手握成仙地王朝气运,说是天生贵子也不为过。当然对你来说,谁来了都是屈尊,可你真要来点红尘历练也不能随便埋头自己……” “够了。” 郁华原本柔和的嗓音微微拔高,困意与疲倦没有让她心烦意乱,可老驴将顾温与赵丰对比,并且贬低前让她忍无可忍。 诚然她对顾温没有多余想法,可不代表有人拿一块玉与粪石对比,怼着自己脸说粪石好。 而且不知这次它又收了多少好处,哪怕只是传话也让人不安。 “你这次又收了多少好处?” 郁华情绪也只是稍稍一放,便收了回去,以至于老驴无法通过语调察觉不对。 更因天地限制,再强的大能也是肉体凡胎。在外头它能搬山填海,在此地它顶多在千军万马中带郁华安然无恙逃跑。 老驴作为郁华长辈,以常理而言更不会去揣测她的喜怒,反而笑呵呵道:“好处是一直收的,这都是为了宗门大计,我道基凝聚的够快够高你就越安全。” “但老夫也不是媒婆子,向来是有一说一。今早那赵丰又来拜访,老夫感觉出他身上多了几分灵韵,恐怕已经筑道入门。” 从来没有无理由的爱,道君皇帝这么多儿子女儿,为什么赵丰这个九子能备受宠爱?不仅允许在汴京开府做亲王,还花费大代价偷梁换柱顾家仙缘。 今日一观,原来是赵丰资质超凡,竟然能筑造道基。 龙生九子,他应该是最优秀的一个。 这可是大宗门传人的标准,他三清道宗几十年不一定能出一个,如此已经是道门圣地的标准。放一些中小宗门,可以是千年不出的天才。 “赵家九子也算是天纵奇才。” 老驴念完,又补充道:“这条是收钱的,不过也是事实。” “筑道入门?” 郁华面色古怪,虽然她也认可这句话,道基意味着真君之姿,放任何宗门都是顶梁柱般的存在。 但她身边有一个四日筑道成功的,赵丰一个刚刚入门的来跳脸多少有点滑稽。 他赵丰身为真君之子,坐拥大乾气运,不知吃了多少灵丹妙药。从顾温书架上的账本可知,水房一年就给他上供几十万两白银,其耗费了多少灵药难以估计。 天骄耗费大量资源很正常,能够快速消耗转化为底蕴是一种天赋。 可顾温在前,赵丰暗淡得如茅坑里的粪石。 老驴以为郁华是在惊讶,继续说道:“赵家底蕴深厚,出一个天骄很正常,这可能是一个麻烦。” “这是赵家给前辈的好处不够?” 郁华有些意外又不免阴阳怪气,老驴也不恼,裂开驴嘴说道:“你若是是能把人收下当狗我倒是支持,你若不愿老夫也不敢奢求。但你真以为赵家如赵丰一样愚蠢吗?” “年少爱慕而愚,世家千年而慧,赵家并不傻。何况一位真君在他背后,那位道君皇帝不能动弹,可赵丰可以。” 郁华品出对方话语间的杀气,问道:“你想杀了他?” 老驴摇头道:“我不希望到那一步,只是他确实有威胁。” 有威胁就要杀人吗....... 天上的真君与地上的生灵已经不是同类,就如面前宗门神兽会毫不忌讳自己收取好处,也如宗门更换护道人不会过问自己。 郁华越发觉得不能让顾温暴露,假如被这老驴发现了必死无疑。 届时它会听我的吗? 连她也难以遏制的冒出一缕杀意,若二者保其一,不可否认郁华对自己的护法动了杀心。她有这个能力,只是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大到给自己留下无法遏制的残缺。 可顾家后人四日筑道,一日炼灵,你这头吃卡拿要老驴拿什么比? 何况至今为止,赵家在想方设法攀关系,宗门护法肆意妄为收取好处,目前唯一关于不死药的线索是顾温提供的。 要他们有何用? 宗门长老之中一直有流言蜚语,她玉清派的师祖,为什么要整个道宗出力。 护法与我,或许并非一条船。 接二连三被拿去与赵家进行利益交换,虽是无足轻重之物,可警告无果让人寝食难安。 人心隔肚皮,郁华却能听到人心之中的污秽。论迹不论心无错,可频繁的无视与小动作都在加深裂痕。 郁华幽幽说道:“还请护法不要再泄露我的信息。” “你这丫头还信不过我?”老驴一副不着调的大家长模样,“我自有分寸,不该说的绝不说。” “前辈的分寸,或许不是我的分寸。” 郁华压下杀意,她话音一转说道:“不死药应该曾经停留过龙泉井中,否则也不可能孕育出一头灵兽,一头能被吊起来砍死的灵兽。” 无人教化,只能是凭借宝地开智的。 一论起不死药,老驴顿时变得郑重:“所以不死药在龙泉井之中?” “不在,只是曾经停留过,若是在的话那头灵兽便不会死的那么轻巧。”郁华摇头道。 “不死药成药需金木水火土五行精魄,根据宗门所测算的天机依旧在水行之中。可水脉纵横千里不止,在没有捕捉到其形体之前,还不能确定。” “前辈去与赵家说,给我备一条船,我要去乾江看看。” 郁华进入屋内关门,摘下斗笠躺在床榻上。 垂帘轻纱之下,她又翻出了从顾温那里拿来的书,沉浸入其中的笔墨行间。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这一次她不再关注其中画龙点睛绝句,反倒是看起了开篇。 “他喜欢游江吗?” 疲倦涌上心头,她很快便发出细微的鼻音。 第28章龙虎丹 老驴走出房间,吹出一缕青烟飞上九天,将近况告知门内,随后又获得新的指示。 来到小院外,早已等候多时的赵丰迎上来:“前辈,郁华仙子什么反应?” “她很惊讶,你算是引起她的注意了。” “前辈所言当真?” “我还能骗你不成?” 老驴大眼一瞪,对于赵丰他就没那么多讲究了,胡扯道:“老夫看人向来很准,郁华最近脚步越发轻快,显然是心情极好,这都是你的功劳。” 当然也可能是那顾家小子的功劳,也不知道他给自己家这个小祖宗灌了什么迷魂汤,天天半夜三更翻墙出去找他。 “这......这...” 赵丰更加不知所措了,问道:“前辈,我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他不是什么都不懂的雏鸟,但对方可是仙家,岂是寻常手段能追求到的? 问同为仙家又是长辈的老驴自然最好。 老驴道:“我三清道宗为缓解弟子修行苦闷,一般每年会设有春游,这大乾无法乘飞舟入星海,但却可以乘船游江。” “郁华属玉清派弟子应该最为喜欢,我听说你赵家有一宝船,你去借来便是。” “好好好,多谢前辈,多谢前辈!” 赵丰带着些许颤音,随即满脸通红,脚步忍不住来回走动。老驴躺在地上颇为无聊,无视对方的念叨,对方的反应它在不同人身上见过太多。 每一届道宗新弟子都会在山门前见过它,而它也乐于接见这些年轻人。 并非是因为喜好,人族的样貌不在它的审美。而是为了因果,为了与未来可能成为大能的人结善缘。 三清道宗作为道门圣地,每一代总是会出现许多天纵奇才,真君之流更是从未断绝。 少年慕艾很正常,赵丰这种太常见了,常见的让它想打哈欠。 赵丰快步离开,乘坐马车入宫。寻常大船他可以征用,但既然要做就应该做到最好,天底下最好的船自然是道君皇帝耗费百万两建造宝船朱雀。 路过龙桥,一道目光投入下来,顾温靠在窗沿看着王府马车远去。 忽然一只白嫩的手掌搭在顾温肩膀上,身后一道妩媚的嗓音传入耳边。 “顾大官人,听说你要龙虎丹,莫不是开窍了,知晓人间美事在闺房?” ----------------- 千凤楼,龙桥最大的青楼。 千凤楼老鸨样貌清丽,三十年华,身段惊人,一袭紫裙迷倒不知多少男子,人称下山虎,本名杨善玉。 不同于前世影视作品,龙桥的老鸨很少有年老色衰的妇人,更多是像她这样的中年美妇。 其一老鸨只是青楼的管理者,真正的老板都在幕后。 其二青楼不是妓院,窑子才是妓院。 青楼提供的是高级权色交易,是专门供达官显贵玩乐的。这里边的完璧之身的女子,比大街上路过的都多,每一个都是琴棋书画,吟诗写字,百般银巧伎艺。 花魁者,可引得天下黄金呼啸,乃至宫中圣旨落下。 青楼是一个古代孵化明星的地方。 “杨夫人还请自重,顾某身子不好,怕死在这里。” 顾温拍开对方的手,丽人媚眼幽怨,却也不再得寸进尺,来到桌前倒水,道:“我们千凤楼的女儿干净得很,您又不是不知道。十四五岁,教她熏香澡牝,点腮画眉,人前俏脚步,一本春馆宫图儿习得千娇百媚。” “温柔大气的,骄憨活泼的,冰清玉洁的我们都有。” 古代有权有钱就是好啊。 顾温摇头道:“你们千凤楼又不是卖不出姑娘,何必找我呢?” “这不是传闻您要封侯了吗?”杨善玉细声细语道:“您这水房每年几十万两,最近又痛宰了一笔牙市,您又无妾.....” “传闻而已,顾某无功名在身,何德何能?” 顾温毫不犹豫摇头拒绝,不仅仅是怕麻烦,还有买不起, 千凤楼女子大多数卖身不卖艺,卖身就只能将人买下来,一个就是几百两起步。 “可这里是大乾,皇宫里的狗儿都能封王,何况是您这么一尊大佛?” 杨善玉发出清脆的笑声,顾温也忍不住笑了。 这里是大乾,谁封侯都不奇怪,哪天城破国亡也不奇怪。 言归正传,顾温坐到桌前,道:“最近有一个远房亲戚来找我,他在南方那边站稳了脚跟想扩大一下生意,所以顾某想买一些龙虎丹当人情送出去。” 杨善玉道:“我们千凤楼龙虎丹可不缺销路。” “市价五十两一颗,我出六十两。” “八十两。” “七十两。” “成交。” 非黑市生意,又都是龙桥商贾,千凤楼多少还是要给顾温一点面子,只是简单讨价还价一番便爽快答应了。因为是限购的商品,本身走的是饥饿营销,对方涨价二十两顾温也能接受,只有后面别给他坐地起价。 顾温要五千两龙虎丹,千凤楼答应分两批送去。 存款六千五百两,定金两千两,余四千五百两,大写一个濒临破产。 生意谈妥,顾温被留下来吃了一顿饭,杨善玉叫来一群莺莺燕燕服侍。 所谓服侍自然只是止步于倒酒,弹琴,念诗,他们千凤楼女子金贵得很,顾温还没大到让他们白送几百两白银。若是他能拿一首诗歌词汇出来,也不是不可以博得芳心,赢取美人归。 有一佳人媚眼如丝调笑道:“不知温侯可通诗词?” “顾某一介商贾,本布衣之身,只喜欢俚曲。只可惜千凤楼太雅兴了,不适合我这种俗人。” 顾温一言,惹得一大片笑颜,在场众多女子掩面相笑,嘲讽之意她们不敢有,却也不经意间透露出对于商贾的轻笑。 他也笑了,如此在场气氛更加融洽。 此间清馆人,多有文青病,服侍达官显贵文人才子多了,自以为自己也是那个阶层的人。 顾温肚子里有很多诗词,但没必要,区区男欢女爱罢了。 她们要是能像郁华一样给自己功法,他倒是会念叨几句。如果只是一张皮相,可没办法套住他。 只是不知为何他感觉口干舌燥,身体莫名起反应,难不成是因为道基修复体弱多病的身体,以至于激素上来开始控制不住了? 他目光微沉,心中念心法口诀。 骤然间,本来只是一撮小火苗的欲火暴涨,顾温喝酒的动作停止。 好似身体被道基蕴养恢复后,过往压抑数年的欲火在这一刻爆发。本以为心法可压下来,可却带起了更多杂念。 ‘心为祸本,心为道宗。’ 心法之中的一句话忽然涌现。 顾温明悟,心即是祸本,若学艺不精心法便会是走火入魔的导火索。 所以心法之中建议修行尚浅者清心寡欲,不入红尘,只有修行有成者,才有资格说红尘历练。 区区浮欲,不及修行万千之一。 顾温碾碎最后一缕杂念,在杨善玉一旁看着他淡定喝下最后一杯酒,眼中闪过些许惊讶。 “顾某就不留宿宝地了。” 临别之时,顾温一只脚踏上马车,杨玉善出声叫住他,道:“温侯。” “杨夫人还有何吩咐?” “最近小心牙市。” “多谢夫人提醒。” 马车离开青楼,杨善玉来到千凤楼深处一个房间,一声声唱腔从里边传出,好似里边有千万个歌女在舞动。 当她来到门前,所有声音戛然而止,通过纱窗烛火映照,九条尾巴影子缓缓舒张。 千娇百媚的音韵传出。 “那是谁?” 杨善玉跪地俯首回答道:“顾温,一个商贾,赵家九子的家臣。这次他要了很多龙虎丹,估计是给赵丰买的。” “定力不错,看看能不能拉拢,安插一个桩子到三清道宗里,我倒想知道那位道门天女寻找的是什么仙缘。” ----------------- 郁华醒来,看着桌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卷玉锦。 老驴走进房间,道:“赵家答应借我们朱雀宝船,那可是个好东西。上边有一颗天水烨明珠,配上各种灵木打造,虽只是灵宝级别,却已经达到了至宝水准。” “我记得只要了一条普通的船。” 郁华眸光幽深,心念一动,一缕缕轻视与神兽特有的困意,神兽不需要修行,往往会通过睡眠度过漫长的岁月。 “一条普通的小船得找到猴年马月。”老驴打了个哈欠,继续说道:“赵家一开始没同意我们借用宝船,他们提了一些条件,宗门答应了。” “什么条件?” 郁华语气平静,无人能察觉其中已经沉入海渊的寒意,以及一丝丝不安。 一切都没有按照三千年前的计划进行,护道人换成了一个更差的,宗门从不过问自己,多了一个她不了解的赵家。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赵丰往后筑道后,假若炼化不了玉佩,你帮助他炼化。” 老驴好似终于嗅出不同寻常之处,它宽慰道:“这本来就是为顾家准备的宗门秘法,如今换了赵家也一样。虽然会折寿,但应该也多不到哪去,除非赵丰资质差得惊天动地。” “可你们已经答应了赵家,真到那个时候我还能反悔吗?”郁华幽幽问道。 心念如潮涌,老驴多了几分顾虑,不似刚刚的平静。 它不确定说道:“这个我也不确定,都是门内那些老东西决定的,我也只是转达。要不我去帮你回绝,老夫这点能耐还是有的。” 老驴已经能清晰感觉到面前这位小祖宗情绪有点不对劲,他也不敢刺激得太狠,别到时候给自己打死了。 因为有仙命在身,在这成仙地还真没人打得过她。门内的真君都不在大乾,他们自然不怕,可自己就在这里急眼了一换一就是十个自己也得命陨。 “多谢前辈,既然门内已经做出决定,就不必更改了。” 郁华拿起桌上玉锦,其上边传来真君气息。 【大局为重,小我可弃,门内自有延寿之物予你.....】 多么讽刺,竟与他如此相像。 “郁华,遵命。” 第29章道门天女 轰隆! 王府平地起惊雷,所有人惊恐抬头,一阵巨大尘埃不知为何掀起,碎石砸落屋顶。 赵丰站在小院外,一道黑影以极快的速度从身边飞过,狂风吹乱了头发,紧接着一声巨响灌入耳朵,震得耳膜生疼。 他下意识闭眼,随后一道咳血的声音传来。 “小子,不想死.....就跑。” 一头驴镶嵌进墙体,如蜘蛛网般的裂痕蔓延。 赵丰彻底呆愣在原地,前方的尘埃猛然被一卷狂风吹开,一道素白的身影一步步走来,脚步声轻巧却好似万丈巨人。 “护驾!护驾!” 一道尖锐的叫声响起,太监冯祥倒是忠臣,挡在了赵丰面前。 郁华本没有去看他们,这一喊不免注意到,又想起此前便是这阉人夺人机缘。 抬手,虚指,无形之剑飞出,人头落地。 血涌的喷漆在赵丰眼前绽放,染了他半边身子,他扑通一声坐在地上,裤裆一片湿润。 郁华看都没看他一眼,此时老驴已经重新站起来,全身毛发开始泛白,点点灵光逸散,形态也发生些许变化。 “贫道擎苍,却是可以不尊天命。” 老驴看着面前的郁华,常人看不出来,落到他眼里却是一个擎天法相。 众生于脚下,山岳于脚环,肩比明月,俯瞰天下。 曾经天地有一位道人,可撑起天地,举世无一人能与之比肩,其名擎天。 后来祂死了,只在三清山留下一小庙,无人知道祂是否还有归来的。只知道有人得到了传承,于是有了道门天女,被天机阁高高挂在天命第一。 它赞叹道:“看来那位真没死,丫头你想怎么样?” “强者为尊,我说的话你们能听进去多少,取决于我有几分力。” 郁华嗓音空灵,心念无可避免落入耳中,昔日轻视消失。 “宝船一事,我自会入宫与赵家皇帝商谈。” ----------------- 皇宫,红墙琉璃瓦,殿前侍卫倒了一片又一片,没死,只是昏迷。 郁华抬头灵目自现,一头宛如山脉般巍峨的巨龙卧伏在三宫六院之上。 金黄色的鳞片与烈阳相互映照,无边的神躯笼罩万民,微微吐息便可席卷天下。 法天象地,王朝气运。 龙。 郁华走进空荡荡的大殿,一位黄袍道人端坐在巨大的丹炉前,背对着她。 “道君皇帝,我需要借用你一艘宝船。” 郁华嗓音平静,轻轻弹出一枚铜板,哐当一下落到丹炉之上。 “这是报酬。” 而对方也只是微微点头。 “三清道宗,还真出了一位天女。” ----------------- 夜半,房门被缓慢无声推开,月光顺着半开的房门爬进房间。 顾温睁开眼睛,手里已经握住枕头下的短刀,见到素白的倩影在月光下如梦似幻,好似广寒的仙女,永远不会沾染尘埃,没有多余的装饰反而格外显眼。 真正引起他注意的是对方的气息,隐约间比以往不同,但又无法言说。 顾温放下短刀,郁华微微歪着脑袋,问道:“你总是活得那么小心翼翼吗?”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郁华闻言愣了一下,低头细品,随后点头称赞道:“此言有理,修行界怀善或怀恶争论不休,你这句话倒是胜过大多数人。” 顾温起身点燃油灯,问道:“仙子今晚所为何事?” “如往常一般,教你修行。”郁华不假思索回答道:“你如今已有外功内法,我本以为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消化,故此便给的功法有点少了。往后我离开汴京,你也不知去何处寻功法,我也不知你寻来的功法是否有害。” “若是不小心炼了邪功,伤了根基恐成大祸。” 顾温嗅对方话语间的意思,问道:“仙子要离开汴京了?” “或许,因缘不定,我也不知去往何处。” 郁华摇头,忽然手捂住嘴巴发出激烈咳嗽声,身形恍惚好在顾温在一旁搀扶了一手,如此才没有倒下。 顾温将人扶在椅子上,又去倒了一杯水给对方,良久郁华才逐渐平复下来。 “仙子受伤了?” “一些小伤罢了,先传你功法。” 郁华伸手抓起顾温右手,说话间,一缕缕神念传入气海,两门功法映入眼帘。 《落月步》《灵玉护体诀》 都是练气期功法,也属于半武学半法术,大体是运用武学框架,以肉体为基石,加以法力加持达到武学难有的效果。 “身法与护体法术也是必需功法,而大乾法则蒙昧,遁法和消耗大量法力的护体道法不太适合咳咳咳....” 郁华又咳嗽了两声,顾温却没有放在功法上,反而柔声说道:“仙子身体抱恙,今日不如就休息片刻。” 他能感觉到对方出了什么事情,郁华不愿意说,顾温也不好多问。但至少应有基本的劝告与关心,否则未免也太冷血了,顾温好利却不是畜生。 郁华心中一暖,倒是被一个本就身在悬崖峭壁上的顾温关心了。 她道:“身法需多练,但灵玉护体诀属于内功易学,我先传你诀窍再言修行。” “若是我学会了,仙子便休息?” “自然。” 顾温盘坐于地,郁华指尖随着经脉轻点各处窍穴,引导其运气。 虽已经入定,但耳边还是时不时传来咳嗽声。 灵玉护体诀,内炼之法,第一重于胸腔凝聚一团真气,护五脏六腑。第二重气入筋骨,可让筋骨硬如生铁。 只有二重,类似于硬气功。 好东西! 顾温忍不住赞叹,他如今有了灵宝护体,但身体本质还是凡胎。内脏真要被戳破了,以现在的医疗条件必死无疑。 保命的手段永远不嫌多。 郁华将口诀复述一遍,道:“开始吧。” 一载天髓滚滚,熔炼灵玉,瞬息间入二重。 顾温睁眼说道:“我已炼成,仙子可否休息片刻?” 郁华有些懵逼地眨了眨眼。 虽说灵玉护体诀并不是什么高深功法,它甚至不需要境界支持,只需要沿着法诀复现其效果就算炼成。其效果好坏,全看使用者的熟练度。 这类大道至简的功法一直以来很受修士喜爱,成为了各大宗门年轻弟子必修功法之一。 天赋高都不用讲道理吗? 郁华还想说什么,却已经被顾温摁到了椅子上,道:“仙子,我们今晚不谈修行,顾某不会多问,但还请注意身体。” 她沉默片刻,问道:“你这里可有吃食?” “稍等。” 顾温走出房间,大约半个时辰后带回了一个食盒,从里边拿出了一碗虾米水饭。 “府里生活不及饭店,耽搁了一些时间。” 郁华手触碰瓷碗觉得烫又缩了缩,顾温主动帮忙拿起示范正确用法,见对方手托着突出底盘,她不禁惊呼:“此物甚妙。” 鉴于对方特殊身份,顾温也只是扯了扯嘴角。 郁华顺利将一碗虾米水饭吃完,顾温负责收拾,忽闻对方问道:“你经商可有与人发生过矛盾?” “有。” “多少大的矛盾?” “我把他杀了。” 顾温似闲聊一般说道:“最顶级的商业手段永远是肉体毁灭,人死账消。道友大宗门子弟应该面对的少,你若是与人发生冲突,拳头永远是最好讲道理的。” 郁华又沉默片刻,等到顾温拿起食盒准备出去时,她又问道:“若是长辈呢?” “打一顿就好,有些人就是欠打,年长一点就给他喘上了。” 顾温的回答出乎预料,让郁华都愣住了,在这个提倡孝的礼教社会多少有点叛经离道了。 “我不知仙门如何,但在凡人这里所有长辈都不可避免的欺辱轻视后辈。道友可知,少年人想不被棍棒教育的前提是把自己爹打一顿,又或者让他爹知道自己可能会被打。” “你也是家庭的一部分,理应也有选择方向的权力,力盛者为主。仙门,应该不是世袭罔替吧?” “自然不是。” 郁华忍不住噗嗤一笑,她本不喜笑,却总是被他那些奇奇怪怪的歪理逗乐。 同时心绪也逐渐舒展。 少年人的成长就是打长辈吗? 第30章天地人 除去修行,两人闲聊也相谈甚欢。 郁华生活在宗门的象牙塔里,很少能接触到顾温这种叛道离经的人。对方许多理念奇奇怪怪,但她又忍不住认同。 特别是对方对于宗门,家庭,长辈,父母,师徒这类关系的认知。 宗门庇护,师傅养育,长辈呵护,我自然善待之,反之则重拳出击吃。 你能做主,我为什么不能? 你这虫豸只会害了宗门。 顾温一言点醒了她:权力的动物性永远高于情感,一切妄图争夺话语权的行为都会被打压。 何况放大到宗门,那些掌权者你可曾与他们见过面,说过话,吃过饭? 宗门不能代表个人,也不能代表宗门。 沉重的话题只持续片刻。 郁华从衣袖中拿出昨日从顾温这里顺走的用于练字的本子,盈盈念道: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嗓音清雅细软,月光之下透露着一丝丝空灵,念完,她问道:“后面还有吗?” 这书中很多句子因为顾温个人喜好,或者说懒惰,也是为了留一手‘偶得孤篇’说法,基本都是残缺的。 顾温能感觉到郁华很喜欢这首诗词,以至于语气都变得轻快起来。 麻烦了,他就知道有今天,可没办法,谁叫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好在他早已经准备好说辞,道:“此篇是顾某偶然所得。” “嗯?”郁华微微皱眉,发出些许不满的鼻音,道:“你编一个。” 姑奶奶,您当真是不谙世事啊,这是能随便编的? 顾温有些汗颜,他何德何能去编人家《春江花月夜》,改编不是乱编,戏说不是胡说。 他顶多抄一下原文,可不敢乱改,因为绝对会露馅。但他得说,必须给郁华一个满意的答案。 或许郁华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单纯的喜爱《春江花月夜》,迫切的想知道后续。但顾温却不能完全看自己心情,对方是自己的投资者。 当一个对自己投入成本的存在投来期望,此时不应该是藏拙,而应该是回应。 你不涨,别人怎么会继续卖? 你不好,又怎么人别人看好你? 我身处异世,受制于人,请老祖宗上身怎么了? 郁华将诗词看了一遍又一遍。 她能感觉出此诗之中蕴含的韵味,能够让她的修行更进一步。这也正是下山红尘历练的奥妙之处,道有时并非以法力境界标榜之物,祂存在于万物,同样在凡人。 文以载道便是如此。 一句‘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透露出的孤寂感,借江月之色,阐述着天地恒古不变与个人的短暂,如此已经让她道心悸动。她认为应该还有下一段,但又有些不确定。 忽然一道平静,不缓不慢,又带着些许沉稳的音韵传来。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 郁华眼眸微亮,催促道:“还有呢?” “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可怜楼上月裴回,应照离人妆镜台。” 顾温继续念叨,如他所预料的,面前沐浴在月华中的神女动作一滞,陷入了纠结。 显然不太满意,这也是很正常的,有一句‘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在前,后面再怎么也无法超越。 否则绝句,就不会叫作绝句。 郁华有些不满意道:“怎么后面变成了思愁?” “因为是凡人写的。” 顾温似要引导对方把前篇与后篇分开,而前后篇也确实有区别。他喜欢前半段的恢弘,也喜欢后半段的人情味,老祖宗又不能修仙。 “人生短短几十载,七情六欲众多,唯独思念是永远共同的,仙家应当不太能欣赏得来。” 起于明月,落于红尘。 郁华忽有所悟,起身竟朝顾温拱手,道:“道友,受教了。” 顾温拱手回礼,这算是他们关系的一次确立,除了利害以外的关系。 道友,一个良好关系的开端,不知赵丰那个舔狗叫上没有? 顾温应郁华要求,将整篇《春江花月夜》抄录到书籍上,只是不知为何自己的写字本好像变成对方的了。 他提笔,她研墨,留花翠幕,添香红袖。 顾温一边写着自己的‘狗爬字’,一边对万米开外的赵丰发问:郁华有给你研墨吗? 郁华道心通明没有那么多杂念,她全神贯注看着顾温一笔一划,不然都有点认不清。 “为何要在一旁加个一作?” “两种读法,词不同,意相同。” 古诗由于年代久远,在流传过程中可能会出现不同的版本或字句差异,“一作”常用来标注这些差异。 郁华细声念出《春江花月夜》 顾温想起牙市的事情,随后问道:“顾某修行以来未曾与人比试过,若是与人交手,胜算几何?” “与谁?” “身强力壮,精通武艺的凡人。” “生死厮杀一念之间,我无法估量,但以你现在筑道一重的修为,凡人难挡你一招。” “若是修士呢?” 郁华停顿,耳畔灵韵泛起并未听出顾温心念,他并没有紧张和害怕。 “你若是遇到修士,逃到我身边来,莫要与之争斗。凡入世者,皆为大宗门传人,他们的手段不是你一件灵宝抗衡的。且你初入修行经验浅薄,许多手段你都认不全。” 此刻她已有些变化,不再吝啬因喜好而出手。 “若是情况紧急呢?” “全力攻击即可,杀死对方你就安全了。” “道友所说是极。”顾温非常认同,很多时候麻烦是躲不开的。 解决提出麻烦的人才是王道。 他又问道:“道友可知大乾修士有多少?” “常理而言三百人,每逢成仙地开启,每一届都有天机阁列举天地人三榜,将各大门派天骄一一罗列。最下乘的人榜,也得要五十岁前修成金丹才可入榜。” 郁华回答道,听闻顾温惊讶心念之中的“俗气”二字,又道:“你可知我排第几?” 顾温恭维道:“自然是第一。” 却不想郁华没有否认,竖起一根手指道:“人杰榜百人,地才榜五十,天命榜十人,而我居其榜首,天命榜第一。” 她这么强的吗? 顾温顿了顿,却又好似觉得合理,若天下有许许多多方外修士,那么郁华是唯一一个与皇权平起平坐的存在。 郁华继续说道:“天命强盛者本就无敌,根骨超凡者本就天纵奇才,人杰英才无数。三榜无高低之分,天榜看命,地榜看根骨,人榜看实力。” “而为了防止引发大规模宗门厮杀,每一个拥有真君坐镇的宗门只能进入三人,其一入世,其二护法,其三护道。” 郁华莫名扭头看着顾温,话至此停顿,桌上的烛火通过轻纱映照出若隐若现的下巴轮廓。 起初顾温没有多想,但也因这突如其来的沉默明白了什么。 很明显,顾家便是护道,如今成了赵家。 “你不怨?” 郁华轻声问道。 耳畔微风带来无声的心念,顾温依旧低着头为她写诗,烛火映照五官,眼眸比夜色还要幽邃。 他称不上俊美,他绝对不算丑,他像是泥泞中的鳅,幽潭中的鱼儿。 “此为顾家因果,我为活命已卖出,非顾温所求。” “是我多虑了。” 郁华变得沉默,轻纱后看不出喜怒。 宗门内部纷争态度暧昧不明,护法肆意收取好处,护道不为人君。她需要一个新的盟友,否则独木难支,天底下不只她一个入世者。 若缺乏护法,护道,就是寻得不死药,也不一定能离开成仙地。 但顾温说的没错,宗门已经主动斩断因果,何德何能又来寻求帮助。抛弃一个四日筑道,一日炼灵的天才,换来一个至今为止还没有筑道的蠢材。 她不强求,只是希望这份善缘未来有用。 顾温放下毛笔,话锋一转道:“只因一时知遇之恩,顾某愿为之赴汤跳火。与道宗无关,与顾家无关,更与赵家无关,顾某凡夫俗子不知天理,只知道有知遇之恩。” 他不知道郁华到底要干什么,但却能感觉到对方的不安。他清楚必须给投资人安心,告诉郁华有千百倍的回报。 所以赶紧梭哈重仓。 郁华愣然,他虽如临渊之鱼,见谁都躲,但至少现在对我吐了个泡泡。 “如此也好。” 她第一次表露明显的情绪,那种一声宛如百灵鸟的雀跃。 随后好似觉得自己反应过度,转移话题道:“你的字好丑。” 一个四日筑道的绝世天才若是彻底崛起,那么将成为自己除宗门以外最大助力。 郁华感到因果颇为奇妙,最初只是来源于愧疚和怜悯施手帮助对方,如今却有望成为自己最大助力。二人原本的因果虽已断绝,可新的因果会将他们联系起来。 冥冥之中好似注定了,三千年前定下的因果,不是一朝一夕能斩断的。 “一介商贾,让仙子见笑了。” 顾温回以浅笑。 骄阳供养藤蔓,藤蔓扎根,习惯了阳光的嫩枝不可能愿意回到阴沟,破土而出的胎芽不可能逆生入土。 他不知未来如何,万载的天髓与帝浆注定他无法一直蛰伏。既然享受郁华的投资,那么回报是必然的,世界上从来没有毫无本钱的生意。 如此只能去当那天下第一,举世无双。 他认真问道:“如何不登榜?” 前提等他无敌再说,他要当天下第一,不是要跟别人争天下第一。 郁华愣了一下,笑道:“别人争的头破血流,你倒是好反其道而行。若不想登榜是不可能的,你弱时无人知晓,你强时天下皆知。” 她起身打算离开,皎月的银盘衬托着天女,顾温似仰望般看着对方,而天女也看着他。 “我已是天命榜首,你何时才是人杰第一,地才绝顶,天下无双?” 第31章皇子现状 郁华走的悄无声息,而每一次离开都开拓了顾温眼界,他知道了入世护法护道三者,知道了天地人三榜。 千万修士出其一,三百人进成仙地入三榜。 天命强盛者本无敌,根骨超凡者天纵奇才,人杰者也为优中之优。 当真是精彩! 顾温压下内心躁动,心怀本事自然想着闯出一番名声,但他又清楚知道名气没有任何作用。 修行不是争强斗狠,权势名声地位等等都是修行能够带来的,但它们不能成为修行的目的。 运转玉清心法,因郁华一言变得蓬勃的气血与神念被逐渐抚平,转化成一股暖流推动真气快速运转,一点点的锤炼法力。 只有一缕的青色真气粗壮了几分,加上这段时间的修行已经食指大小。 大概能维持半小时的罡气外放,发射十几道剑气。 一夜无话,修行至天亮。 顾温睁开眼睛,看着只增长了一捏捏的法力,不由得有点蛋疼:“难怪赵丰天天嗑药,动不动就是拿几万两买药,自己苦修得到猴年马月。” 关于修行困难这一点他问过郁华,对方回答是大乾灵气天下一等,但都被各种仙缘吸收,他能够修行已经是道基的功劳。 说白了,得花钱嗑药。 【天髓枯竭】 顾温叹了口气,千凤楼的龙虎丹还要一段时间,而药果打听了一下因为打仗的缘故,连太府寺内部库存都见底了。 就是有,也全送皇宫里头给狗皇帝炼丹了。 顾温闭目以灵宝碧眼水波珠孕育剑意,此宝能加快法力运转,故此对除了一切需要运转法力修行的功法都有加持。 而心法道基难炼,刚刚学的两门功法他更倾向于用天髓。 因为这些功法都是以领悟居多,熟练度够了就能用。而玉清剑诀却是需要一点点磨。领悟的只是剑招,不是剑意本身。 就如道基,它的层次可以提升,但法力存量不变。 剑意是自己目前预防神魂攻击的唯一手段。 接下来的日子,顾温再次投入修行之中,除了日落时去龙泉饮用帝浆,其他时间都在修行。 剑意已经有食指大小,虽然还不能隔空杀人,但预防神魂攻击还是没问题的。 落月步入门,落步无声,适合杀人。 灵玉护体诀重中之重,已经炼至巅峰,但第二重的筋骨如铁需要蕴养。 ----------------- 五月中旬,一个没怎么见过的小太监找上门来,说是为九皇子办事,找他要银子。 顾温疑惑道:“冯太监呢?” “回温侯,冯大伴死了。” 初来乍到的小太监显然比老太监恭敬许多。 “怎么死的?” “不知。” 顾温觉得事情蹊跷,却也不太在意,一个老太监死了就死了。 随后不免感慨世界从不缺了谁就不转了,你死了总是有人顶替,就是冯太监这种从小就在赵丰身边的也一样。甚至于赵丰死了,也会也下一个皇子接替他。 所以说,最高级的手段就是肉体毁灭。 小太监说道:“温侯,小的是带着任务来的,殿下需要您送五万两入王府。” 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顾温先是应下,随后派人出去调查,在龙桥商贾圈与水房水夫上下两层情报网下,很快就有了一些眉目。 其一王府前些日子好像被袭击了,也有人说的放烟火炸房了。 其二最近王府下属的钱庄拿走了大量银两,钱庄掌柜近日频繁出入千凤楼,也就是出售龙虎丹的地方。 其三,一个八卦,听说胡三元妻子偷汉子,由于其娘家势力大闹到了衙门。 ----------------- 月末,顾温拿着水房的账单入王府见赵丰,刚进王府便被一道熟悉的声音叫住。 “哎哟,这不是温侯吗?” 来者虎背熊腰,右脸颊有道刀疤,身穿一件大紫色绸缎,右手戴着一个扳指,乃扣弦拉弓所用,少有人一直戴着。 胡三元,王府的黑手套,经营着钱庄与典当铺,虽说是典当,但干的都是强买强卖,与赌坊合伙放高利贷的偏门勾当。 放贷,古代世家豪族常用的兼并土地手段,贵为皇子的赵丰也不例外。 “胡老板今日也有事来王府?” 顾温冷淡点头回应。 两人虽同在王府手下做事,但他对于胡三元印象略差。顾温没能力与资格救济他人,却不代表要与这种吃人血馒头的为伍。 而胡三元同样不太喜欢顾温,作为万年老二,总是对于第一怀有敌意。 “近日在帮九殿下找些补药,最近有了些眉目。” 胡三元的话让顾温眸光微动,又问道:“顾某今日是来送银两的,不知是否与此有关?” 但自从知道修行,知道钱能买到各种灵药后,顾温对于王府的现金流动向很敏感。 胡三元忽又笑呵呵,似显摆一般问道:“温侯不知?” “不知。” “那我便不方便告之温侯。” “若不方便,便不必了。” 顾温挥袖转身继续向前,心底开始盘算着,让人去调查最近对方见了谁。 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而汴京更是千疮百孔。例如龙桥,每逢大人物进店都会有小二高呼名头,端是气派万分。 而顾温水房水夫上千,遍布汴京各地,对于胡三元一直有注意。 二人互不搭话走到王府书房,庭院宁静,假山林立,书房窗户恰好框住了林园绿松。 他们见到赵丰都愣住了,只见昔日那位风度翩翩的皇子面色惨白,大热天裹着一身裘衣,整个病殃殃的,时不时发出咳嗽声。 几天不见这么拉了? 赵丰正在写字,并非理会进门的二人。而他们只能干等着,这也是常态了,每次他们见赵丰都要等,好似每次赵丰都有一些雅兴要忙。 顾温自修行后,五感增强,注意到赵丰的笔并不稳,动作并非神态那般全神贯注。 这不像是喜欢书法的样子。 ‘敢情一直以来的等待,都是借机敲打我们吗?’ 他扯了扯嘴角,虽觉得离谱,但放在帝王家出生的畜生身上很是合理。 他们生来就是为了践踏他人的。 第32章价值万两的丹药 一炷香后,赵丰放下笔墨,对二人柔声说道:“辛苦两位爱卿午间冒着太阳来王府了。” 姿态亲和,端的又是一个体恤下属的姿态。 顾温拱手念了一句客套话,而胡三元却十分夸张跪下说道:“能见殿下天容,便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值得。” 见他一副滑稽模样,赵丰忍不住露出笑容,道:“胡卿快快起来。” 很尬,但又很有用。 狗腿固然让人鄙夷,但在领导眼睛就是自己的小甜甜,觉得尬只是你不是被讨好的人。 顾温不卑不亢,他不需要献丑争宠,一直等胡三元演完戏,他才将水房账单递交上去。 赵丰很是高兴,水房营收一年数十万两,但这些钱都是不是一次性结清的。 付欠条,然后年末结清。如果需要提前结清,便得跟各大客户商量。收钱是一门手艺,若是派自己手底下的太监去恐怕年末都收不全,还不知道贪走多少钱财。 顾温极高的办事效率就展现出来了,只是一句话,很快就把钱给收齐了。 忽然,赵丰注意到账单只有三万两,不由得眉头一皱,道:“怎么才三万两?” 虽然三万两也是足够优秀的成绩,但他还是不免有些焦急。 前些日子入宫,他求来了宝船,却也被父皇要求今年内筑道。 如此他不得不另寻他法,汴京明里暗里蛰伏了不知多少方外势力。这些人来自三教九流,加快修行的法门不计其数,但上乘之法代价极高。 “回殿下,这已经是水房能收上来的所有银两。”顾温拱手回答道,“水房收入分两种,月钱,年钱。其中大头的年钱即为一次性收取一年费用,一般是上一年年末收今年的钱财,所以只有这么多。” “水房当真一分没有?”赵丰又问道。 究竟是什么事如此焦急?王府钱财都耗尽了吗? 顾温越发好奇,不动声色回答道:“已经没有短期内能收上的银两,不知殿下需要多少?” “自然是越多越好,顾卿可还有什么办法。” 赵丰话音刚落,一旁的胡三元忽然上前,拱手道:“臣有一计,我记得水房水夫多有负债,这长年累月的,总要收点利息吧?” 顾温眸光微寒,敢把手伸到自己地盘。 最近几年汴京大户吃小民数不胜数,手段大体与外边农民被兼并土地差不多。朝廷涨房产相关的税,百姓不得不去借贷交税,那些钱庄典当铺先让人抵押地契,转头来年涨价。 为了保证老员工不流失,顾温在水房内部给他们放贷,年利率只有百分之三。 他不缺这点钱,但需要给王府一个解释和交代。保证员工积极性可以,不赚钱不行。 他说道:“水房水夫确实欠贷居多,可加起来也就千两。若是殿下急需钱财,我们可以半价抵押未来三年水费。” “半价三年水费?这得亏数十万两。”胡三元好似抓到破绽的狗,疯狂扑咬上来,道:“水夫没钱,可他们有房子。让他们还钱,还不起就拿走房子,卖出去总会有吧?” 为什么偏要找死? 顾温估摸着,这几天找时间给他做掉,干他这行横死太正常了。 连他都三番两次被刺杀过,何况胡三元这种涉黑的。别看他们现在有多风光,实际上死了就一条烂肉,有的是人去接替他们的位置。 “有理,有理。” 赵丰拍手颇为心动,胡三元朝顾温笑了笑,自以为自己更加得宠,奴婢模样让人发笑。 顾温不卑不亢说道:“殿下,收了今日让众多水夫破产,往后水房该怎么办?” “温侯多虑了,这汴京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闲人,而且我们可以租借房屋给他们,又是一笔钱。” 胡三元插嘴道,针对意思越发明显。 赵丰思索,随后看着顾温,问道:“顾卿觉得?” 顾温回答道:“水夫劳力活,又要通宵汴京道路,并非谁都能胜任。若殿下觉得三年半价水费过多,可先卖一年。” “那便是听顾卿的。” 赵丰点头,一旁胡三元愣了一下,连忙说道:“殿下,半价也有十万两,这太多了。” 赵丰似有了决断道:“一切听顾卿的,若无他,水房也没有几十万两。” 帝王心术,用人为重。 他知道真正办事的是顾温,胡三元顶多就是一个小狗,讨自己喜欢,却不能真正给他带来好处。 “顾卿速速去办,办好本王有赏。” “是。 顾温瞥了一眼一旁怨毒的目光,这些下水道吃饭的老鼠总是这么嚣张跋扈,混黑的底色注定如此。 他刚刚转身打算离开,忽然赵丰又叫住了他:“等等。” 转头,只见赵丰面露难色,呼吸急促,额头开始微微冒汗,手微微颤抖。 “最近一段时间,龙泉井若再出什么事情,你自行告知仙家,本王最近身体不适。” 顾温心中满腹疑惑,之前赵丰那是严防死守模样,听王府下人说日夜守在仙子小院前,根本不让其他人靠近。 自己应该也不例外,怎么今天转性了让自己去见郁华? 冯太监死了,不会是被郁华杀了吧? 顾温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却没有多问,拱手道:“是。” 随后迈步离开书房,踏出房门后脚步渐渐慢下来。 道基二重之五感,运转法力凝聚耳畔,细微的声音传来。 “殿下,丹药已经炼好了.....” “莫要让任何人知道,事成本王重重有赏......” “但若是让宫里知道了,本王也保不住你.....” ----------------- 日落,顾府。 顾温让江富贵调查的事情有了眉目,近日胡三元频繁出入千凤楼,要知千凤楼是清馆,只卖艺不卖身,当然直接将人买回去另论。 胡三元这种黑老大可不太喜欢那里。 也就是说赵丰从千凤楼那里买丹药,这千凤楼果然不简单,但无所谓我只是买丹药的。 江富贵从外边走进来,气呼呼说道:“爷反了天了,胡三元那个狗东西不知道怎么的,弄来了我们手下伙计的欠条,要强收房子。” 赵丰不傻,但有点蠢,最后还是被胡三元说动了。 人是多变而愚蠢的,所以一个真正的能臣,把事情办好,也需要把上面哄好,否则下场很可能只会成为被人惋惜的历史。 但他本就不打算当臣,有利可图便留下罢了。 顾温能够接受,并未有太多反应,一边查看账本一边说道:“你去搜罗一下他最近住哪。” “啊?”江富贵微微睁大眼睛,“爷,您要办了他?” 他不是没进行过朴实无华的商战,但也不至于这么果决吧?对方最多只是来找麻烦,还没到死敌的地步。 “而且胡三元底子本来不干净,本身也是练武的。您如今也犯不着跟一个老鼠较劲,真气不过我带人去打一架。” 水夫集体性体力劳动,就如码头工人一般,历来都是半个黑帮。龙桥水房做高端生意没必要涉黑,但不代表他们不能打架。 带人砸场子顶多撕破脸皮,警告一下对方。 顾温毫不动摇,反而一脸认真平静的说道:“我与一个江湖顶级杀手有联系,花点钱就好。” 江富贵满腹疑惑,但知道对方不会如早几年他们激情打拼的岁月一样,撸起袖子就是干,顿时松了口气。 离开一个时辰,江富贵带回了胡三元住址。 城南,赌坊附近。 夜半,顾温翻出了自己以前商业斗法所用的法宝,一把精钢短刀,一把半臂长的小锤,几包石灰粉。 前者适合随身携带防身,后者适合暴起杀人,一锤下去非死即残。 他左思右想,只把短刀带上,小锤和石灰粉都是以弱胜强用的,不如带个棍子。 夜晚天空下起蒙蒙细雨。 价值万两的丹药。 贫道真的贫,缺钱了。 第33章第一次斗法 夜半,一道黑影翻出了高墙。 顾温轻巧落地,此刻他已经换上了一身黑衣,蒙着面,头戴斗笠。 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三米高的高墙,这么高跳下来就好像从下了一个台阶,身法之玄妙只有亲身体会后才知悉。 法力加持,法诀运转,落月步第一重身轻如燕。 顺着记忆,顾温在巷子里急行,夜晚的汴京寂静无声,细雨淋淋,远处龙桥歌舞升平,纸醉金迷。 落月步无声无息,顾温不知疲惫的狂奔,每一分体力的消耗都会伴随着道基带动的法力运转抵消,理论上只要法力充足,他能够一直跑下去,近乎无限的体力。 约莫半个时辰,顾温来到了城南,距离赌坊直线只有一个公里。 却需要弯弯绕绕,又费了一炷香时间。 忽然前面拐角处出现一个人,衣不果腹,面色泛黄,躲在巷子角落躲雨,也不知是哪来的乞丐。 顾温没有理会,他蒙着面一直往前走,步伐极快,正常人一眼便能看出异常。 但那又如何,这一路上他在巷子里碰到的乞丐流民多了去了,他们平日躲着官兵还来不及,还能报官不成? 官府那些个个挺着个将军肚的官差,也不会去管一个草民说些什么,说不准会被杀良冒功。 不能套用自己在现代的生活经验,去看待一个秩序逐渐崩坏的古代社会。 大乾的底色便是生于乱世,各求其活。 顾温也是如此,只是他走在一条正确的道路上。 赌坊附近,胡三元的家很好辨认,门口灯火通明,两尊石狮子耸立。 赫然是朝廷大员的规格,原本应该是某个大官员的府邸,估计已经倒在了权力斗争之中,要么死了,要么被流放。顾温府邸也是这么来的,几十年前商贾可住不上这么好的房子,而他住进去第一天就把原本属于权贵的门面给拆了。 也不知是胡三元是不要命,还是蠢,或者是社会等级秩序已经到了如此崩坏的地步。 顾温只能感叹一句,大乾要完。 翻身入院,前方传来脚步声,碧眼水波珠于雨中或水中有格外加持,在它的帮助下隔着几十米顾温便能判断出来者两人,步伐沉重,应是护院。 顾温没有躲避,提着木棍一路快步走去,耳目通明,碧眼水波珠散发出光彩,细雨滴落木棍化做枪头,暗红的罡气附着。 百步距离,五十步距离,二十......十......一! 拐角碰面,一枪贯穿脖颈,皮肤与衣物搅在一起,血液喷张,手中灯笼落地。 枪头一甩,撕裂皮肤与血管,又扎入了另一个人的胸腔,其人嘴巴张大,却被顾温握住,轻声说道:“别呼吸,你的肺部已经碎了,喘气只会死的更快。” 院护睁大双目,恐惧爬满了眼眶,可五脏六腑被罡气一震,直接当场暴毙,眼睛还睁着。 落在地上的灯笼也在细雨中渐渐熄灭,也不过三秒钟。 两个身强力壮的大汉,直接当场暴毙。 要知主子什么道,手下人就是什么道的。胡三元一个开钱庄典当铺放高利贷的,活脱脱就是一个黑社会,手底下的人还能是白莲花不成? 这个吃人的年头,杀人是正常的,被杀也是正常的。 而顾温连一丝丝情绪起伏都没有,有也只是喜悦,对自身掌握力量的喜悦。 以前他无法想象自己三秒内杀死两人,这只存在于那些江湖人口中的武林高手。 顾温起身甩去手上血液,看了一眼已经有些扭曲的枪头,暗道:“碧眼水波珠的控水化形硬度有限,胜在方便携带,以后还是得找一件趁手的兵器。” 碧眼水波珠真正的用途是在水源充沛的地方有感知加持与修行加速。 继续向前,过厢房,直奔主宅。 汴京小房子千奇百怪,但达官显贵的府邸大多布局差不多。 雨夜,巡逻的人很少,顾温路过一处院护居住的厢房还能听到划拳声。 住宅,夜半烛火通明。 顾温来到门口,见雨势加大,滴滴答答落越发清脆响亮。 如此也不必遮遮掩掩,他本来就没打算跟做小偷一样。有了力量切勿膨胀,却也不是完全无视自己应有的能力。 嘭! 房门被一脚踹开,暴雨掩盖了声音,屋内烛火被风吹灭,漆黑之中两道目光直射而来。 咻! 一把飞刀从暗中飞来,顾温进来时已经凝聚一层水幕,飞刀直接被表面的黏膜滑偏移,扎在房梁上。 水幕被划开了一道口子,面对利器防御依旧堪忧。 顾温眼中灵光泛起,目光洞穿黑暗,胡三元被五花大绑的坐在椅子上,口里被塞了一块破布,背对着床榻。 看到顾温绝望的眼神透露出喜悦。 而床榻之上,是一男一女欢愉,具体景象顾温没兴趣,他感觉到了男方传来的法力气息。 一位入世者,碰上同行了。 那人也注意到了顾温,但却没有马上采取行动,而是为女子盖好被子,嗓音异常温柔安抚着女子让其昏迷,道:“娘子莫怕,只是来了一位客人,我招待一二即可。” “嗯!!!” 胡三元发出悲鸣,只因嘴被堵住,竭尽全力也抵不过外边雨声。 那是我的妻子! “这厮生性恶毒,也就这乱世讨了个好妻子,却又不知珍惜,日夜打骂不止。而在下与娘子相谈甚欢,故收过门来,被他撞见无可奈何,只好绑起来。道友若是想伸张公道,怕是找错地方了......” 神秘男子从床榻上起来,话音刚落一点寒芒却已经先到,指尖夹着的飞刀试图弹开,却被外罡震开。 他本可以躲开,却反而挺身护住身后女子。 枪尖一点眉,却不见血花开,而是一道金光碎裂。 顾温后退两步,心中惊疑,怀疑对方有着某种宝物。 又是一枪扫来,神秘男子被抡到了墙上,他本想挡的,但没料到顾温力量离奇的大。枪罡他见过,注意一下即可,可力量却不是注意能避免的。 神秘男子一个翻身,手一张,一杆银枪竟凭空出现,挑开顾温再度袭来的攻势。 嘭! 二者对碰,火花照亮瞬息。 顾温所用玄明枪法大开大合,讲究的是一力降十会,而神秘男子与之相反,走的却是灵巧,招式繁多,银枪质地时软时硬,刺出抖动如一条银蛇出洞。 对方也是用枪高手,手里兵器应该是一件灵宝。 但比我还相差甚远。 道基一重! 道基二重! 玄明外罡! 顾温体内法力涌动,登峰造极之枪罡震动,一枪刺出裹挟风浪,神秘男子急忙腾挪躲避,这一刺未果,长枪却横扫而来。 嘭! 神秘男子飞了出去,门窗如纸糊一般碎裂,天空恰逢一道惊雷。 连滚三下,如猕猴腾起稳住身形,神秘男子吐了一口血,赞叹道:“好枪罡,好枪法,人榜第十白圣何欢,不知道友高名?” 此时顾温头戴斗笠遮面,手持一杆暗红色外罡覆盖的长枪,缓缓踏入雨幕。 他以法力压得嗓音低沉而沙哑,电闪雷鸣,暴雨不止。 “天地人三榜,我并未登榜。” 人活一世,便是为了名,王侯将相,千古英雄,大多数人最高追求大抵是名留青史。 你何时才人榜第一,地榜绝顶? 耳畔泛起细语,就如同那日龙桥之上落下的天仙,他憧憬着她的超然物外,憧憬着她凌驾皇权,她的力量,她的地位。 天地人三榜,是个好东西。 长生之外便是为天地万物决出个高低。 顾温并非不喜欢名,他也是一个俗人。是恐惧,是怕德不配位,是原本那具孱弱的躯体和家奴的身份,一切的一切都犹如枷锁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原本以为自己不在意,可看着这个好像不如自己的人,也能登上人榜第十,他便遏制不住心中的念头。 人榜第一,地榜绝顶。 握紧再握紧手中长枪,好似感受到主人沉寂的心气复燃,暗红的枪罡如火般烈烈燃烧,他超越原版玄明枪的四重枪罡在躁动,气海玉剑与之共鸣。 他懂得剑意,自然可以懂得枪意。 学一得万,玄明枪五重,玄明枪意,水到渠成! “那么道友如何称呼?” 何欢持枪而立,他感觉到了那宛如海啸般的战意,虽不知对方为何兴致如此高昂,仿佛一头脱困的洪荒猛兽,大抵是个武痴。 但他知道必须全力以赴,既是尊重强者,也是尊重自己性命。 “我自红尘来,到此觅长生,贫道红尘。” “师承阴阳二气门,当代传人,道号白圣,请赐教。” 轰隆! 两道身影与之雷光比快,一闪而过,擦肩也过命。 第34章人榜第十 嘭! 兵器对碰,瞬息十数招,火光如铁树开花在暴雨中绽放。 何欢便是瞬息间手已经开始发抖,陷入被动的防守,他难以置信感受着来自顾温那登峰造极的枪法。 他所用是玄明枪?可为何如此之强? 既入凡俗,长兵为王,这是修行界公认的。 在道基三重的灵相还未出之前,一对一对碰,必然是持枪者胜出。所以何欢选了枪,而摒弃法力的枪法,层次不高,却也绝非数日之功就能成。 任何地方都有三六九等,你一日炼成枪法,他人便有一日枪法如火纯情,人外亦有一日枪罡者。 兵器者,枪法之上是枪罡,再者为意,上者为神,圆满归法。 而何欢已经炼成兵家罡气,在大多数入世者中已经是佼佼者,特别是大部分人还只是筑道一重的时期。只要不对上天命榜那些怪物,哪怕是人榜前几他都有把握过几招。 可如今竟被面前这个没有上榜的无名之辈压着打!? 何欢绝非轻视,刚刚的交手就已经知道顾温不弱,却没想到如此之强。 他记得玄明枪虽然精妙,也属于经常被各大门派用于给弟子入门练气夯实根基与作为未来走枪道的基础。但枪法本身并没有达到枪罡地步,他却具备枪罡。 此人枪法毫无破绽,会输,绝对会输! 犹如天上暴雨般的攻击打得何欢难以招架,在他即将彻底落败时,却听闻一丝丝崩裂声,顾温手中长枪竟然出现了裂纹。 他手中兵器不过凡品! 念头一起,何欢冒进一挑,顾温便使枪身高高往下一砸。 嘭! 顾温长枪断裂,纵然有枪罡防护,却终究是一根木棍。 他往后一退,何欢赶入一步,提起枪一刺。 雨幕化作新的枪杆,半截断棍向前回击,枪罡化意,银枪震落。 滚滚枪意化作一条赤龙,瞬间冲垮了何欢心神。 何欢半跪在地上,手中银枪落地溅起水花,本应刺穿他的暗红枪头消失,只剩下凌乱的木棍断裂口。 他愣神,难以置信。 手中何止只是凡兵,连兵器都不是,只是一节木棍! 以及刚刚那是枪意? 他奶奶的,这又是哪个大宗门的怪物出世? “呕!” 何欢满腹疑惑化作一大口鲜血再次吐出,身上再次泛起点点金光,那是他护命手段消耗的预兆。 顾温随手丢掉断棍,淡淡说道:“你现在是第十一名,白圣何欢。” 缕缕天机飞向九天,成仙地之外,屹立三块古朴碑文,上书三大道文。 天,地,人。 人榜微微震动,无数神念刹那横跨万里,汇聚一处,不知多少神圣注视。 原本属于何欢的位子微微下移,一个个烫金大字浮现,最终归于平静。 人杰榜第十一,阴阳二气门传人,何欢。 人杰榜第十,无门无派,红尘。 人杰榜第九,血菩派,鹤卿。 ----------------- 暴雨不止,顾温看着对方状态不佳,却已经不打算继续出手。 刚刚自己已经使出全力,仍然只是把他打伤而已。依照郁华说法,入世者皆是宗门天骄,哪怕是散修也是身居大福源者,身上手段妙法不知几何。 他是没受伤,但不意味着对方拼命不会受伤。 况且他们除了见面过了几招,也不是什么深仇大怨,不值得拼命。 此时顾温腹部微微发疼,腹部有一点米粒大小的伤口,若不是灵玉护体诀,他也要受伤。 而若非郁华,他今日仅凭玄明枪和玉清道基,恐怕很难胜出。顾温清晰的感觉到了为何修士不是一门心法练到死,而需要心法,攻伐之法,身法,护体道法缺一不可。 缺乏心法万法无用,缺乏功法难以杀敌,缺乏身法鞭长莫及,缺乏护体易亡,乃至是兵器也是需要的。 以及借用玉清剑意领悟第五重枪意,也是胜算之一。虽然不是在战斗中突破,但也是阵前突破。 何欢惨笑道:“道兄,我认栽,我认栽,除了我那小娘子,其他都给你。” “你倒是个情种。” 顾温忽然想起打听情报听闻的八卦,胡三元妻子偷汉子,闹到官府衙门离婚。 大乾离婚大概有两种途径,一种是常见的休妻,丈夫单方面决定婚姻状态。其二和离,由两方同意离婚,类似于现代婚姻,但具体实施起来是以夫家发放放妻书为准,情况不变。 能闹到官府都是第二种,女方想走,男方不放人。 敢情是这厮搞的鬼。 顾温观对面面相,风流倜傥,英俊非凡,一双杏眼似女,多了几分寻常男子没有的妖媚。 简而言之小鲜肉,古意象姑小生。 何欢有些尴尬,也怕顾温误会,解释道:“在下修行阴阳合欢之法,需要与女子一同修行。本来只是听闻那赵家九子花费巨资购买灵药,想着能来顺点什么,岂料佳人深夜哭啼,我不免照顾一二。” “我也不是吃干抹净不认人,将来会带她离开大乾为其养老送终。” 顾温神色怪异,却没有心情去谴责他人道德,道:“我只是为灵药而来。” “道兄也是?甚好,甚好!” 何欢眼睛微亮,好似碰上同道之人一般,却不料顾温打断道: “都是我的。” “咳咳咳,自然都道兄的。”何欢嘴角抽搐,想到还有求于对方,脸上又堆满了笑容:“道兄应该知道赵家九子找千凤宗订购了一颗凝道丹,可以增加筑道速度的宝丹。” 我不知道。 顾温点头道:“贫道便是为此而来。” “但丹药不在这,或者说丹药还没炼好,这里都是一些辅药。” 何欢手一抹银枪化作银环挂在手腕上,顾温有些眼馋,他现在很需要这种能够收起来的武器。毕竟大乾禁兵器,他不想给自己留下把柄。 可今日一战,他觉得得冒一些风险去搞把大枪。否则下次再与拥有法宝的对手打,在这方面一定会吃大亏,要是实力相差不多自己必败无疑。 要功法修行,要钱买灵药,要兵器打架,修行当真是法财侣地缺一不可。 幸好有郁华给功法,不然贫道真成贫道了。 “都是一些银两能买到的丹药,真正的大头怎么可能让这种凡夫俗子经手。” 何欢的声音将顾温拉回了现实,他心中不免微微激动。 万两丹药都只是辅药,那凝道丹得多少天髓! 第35章上品龙虎丹 暴雨依旧在下。 二人走入房间,胡三元已经解开脚腕的束缚,顾温抽出短刀,扯下一块垂帘布卷着手,也防止血喷出来,在对方呜呜的恐惧声中将刀往脖子一送,很快便没了声息。 人命就是如此轻巧。 顾温用布抹了一把刀,随后一丢,一旁何欢面不改色,他也不是普通人,杀个人而已。 他只是疑惑:不留给人问问我有没有偷藏东西吗? 答案是不需要。 胡三元购买丹药的钱都是从王府支出的,而王府的钱大部分是从水房来的。顾温作为水房实际掌控者,他可以通过账单去推测具体有多少东西。 一切商品都有等价,他买龙虎丹多少,那么胡三元就是多少。 哪怕丹药不同,也总有比 顾温打开桌上的木盒子,里边一颗颗丹药静静躺着,总共是十颗。 最近前前后后胡三元从王府拿了十二万两,水房给了三万两,这些钱都是陆陆续续的支出,大约一天一万两,这些丹药大概是这个价格。顾温也不是不想全吃下去,但他要考虑成功率,以及对方购买丹药是不是直接去王府,有多少人护送。 今天不一定是最值钱的,但一定是成功率最大的,所以撞上了一个同行。 价值一万两,那一颗不得顶十颗龙虎丹?只是闻着味道怎么这么像龙虎丹? “道友今日收获颇丰,可喜可贺。”何欢没脸没皮捧臭脚,反正不是他的东西,“这些丹药乃是上品龙虎丹,一炉十几颗丹药只出一颗。虽然药效都是一样的,但胜在没有丹毒,对经脉损失小。” 药效一样? 顾温忽感不妙,他拿起吃下一颗,顷刻间命格震动,大约加了五分之一的天髓。 之前吃的龙虎丹是一颗十分之一,也就是上这些上品丹药是两倍药性,十颗也才二载天髓。一万两就买了这些,给他能买上百颗龙虎丹,那就是十载天髓啊! 他不动声色说道:“丹药难得,贫道还是觉得多些好。丹毒可以依靠功法与定力消灭,可丹药却不能凭空出现。” “道友所言在外边还有几分道理,毕竟谁刚刚修行的时候就有真君做背景,但这些是成仙之地。”何欢摇头否认,慢条斯理说道:“临川药果放外界就是十年份灵药,虽然不珍贵,但也不至于在这里跟大白菜一样。” “既然好不容易进了此等天下第一宝地,万般灵物如杂草,千样灵宝任摘取,自然要优中选优。” 所以下品龙虎丹才能拿出来当壮阳药卖吗? 顾温心中疑惑又解开其一,无论是药果还是龙虎丹,这些能用银两买到的都是其中的劣品,入世者们看不上。 “道友,可想要这上品龙虎丹?” 何欢愣了一下,也是个聪明人,笑道:“道友要什么?灵药,丹药,亦或者白银黄金?” 顾温摇头故意说道:“贫道不稀罕黄白之物,给我灵药和丹药都可以。” “外边是黄白之物,可在大乾就是岁钱,我们又不能带大量黄金进来。那破界法阵,一根头发都是要灵石的。没钱怎么让凡人给人干活,我们总不能自己亲自动手吧,那得找到猴年马月。” 何欢又无意间被套出一些话来,并非蠢,只是在他看来都是闲聊,大家都知道的事情有什么好警惕的。 岁钱,破界法阵。 因为大乾地方特殊灵药无数,所以入世者看不上劣质品,便有了灵药流出给凡人。 因为黄金白银带不进来,所以他们也要遵从一定的社会秩序,便有了贵金属换灵药。 当超凡被压制到极致,这些神仙也不得不遵从顾温认知中的客观现实。 赵家就是有个真君也得亡。 一切都通了! 顾温只感觉豁然开朗,道:“我要丹药,这十颗上品龙虎丹你觉得值多少下品龙虎丹?” 他只要其中的药性,也是命格转化的天髓,丹毒不存在的。与其自己吃,不如拿出来换,他的心理预期是一换五,毕竟二手货。 何欢沉思道:“二十颗如何?” 嘶!一换二十? 顾温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是直接翻了二十倍,两百颗龙虎丹啊! 十颗龙虎丹就是一载天髓,两百就是二十载天髓。 强如顾温之心性,此时也有些绷不住了,他最富有的时候也才十载天髓,二十载天髓他能把身上功法都更上一层楼。 何欢见顾温不说话,以为自己开价低了,赶紧改口道:“上品龙虎丹难得,道友想多些溢价很正常,二十五颗龙虎丹如何?” 翻了二十五倍,二十五载天髓。 顾温忽然有种前世炒股的感觉,一秒就翻了十几倍,越是这个时候他就越冷静,眼里升起一丝警惕。 上品龙虎丹在他们眼里如此珍贵,竟这么轻巧放手,一点怨恨都没有与我交谈。 此人心性不一般,要么真洒脱,要么城府极深。 他点头道:“可。” “不知红尘道友急着用吗?” “有何区别?” “呃....囊中羞涩,在下一时间拿不出这么多。”何欢挠挠头,道:“若是急,我可以用灵宝换取。” 顾温眼睛一亮,问道:“你那杆银枪?” “自然不是。”何欢捂住手腕,面露警惕道:“在下与兵家第二是乾龙山庄有旧,可以委托为道友打个趁手的兵器,我看道友手里也没有兵器。” “可否如你这本一般变化?” “自然。” “到时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比起天髓,他现在更需要一把兵器。 二人约定一个月之后,地点龙桥下,时间子时,见面。 九颗龙虎丹换一件灵宝。 随后两人又回到了最初话题,凝道丹。 “道友若是想要,你我可以合作,等到赵家九子的丹药炼出来就去截胡。一般这种药炼出来都有两到三颗,我只要一颗。” 何欢抛出了一个很诱人的提议,顾温不知道丹药具体在哪里,也不知道如何拿到。 他可以接受合作,但还想敲出点东西,反问道:“今日我们拿不到,以后赵家有了警惕,又如何敌得过几十万禁军?” 顾温虽有超脱凡人之力,但不认为现在的自己有能力匹敌军队。 “不是赵家,是赵家九子。”何欢呵呵一笑,道:“道友有所不知,那赵丰身负道门天女信物,本应该是大机缘。但不知怎么的,前些日子那位道门天女和道君皇帝打了起来。” 打起来了? 顾温心念一动,他没想到赵家和郁华竟然会打起来,二者不是合作关系吗? 但转念一想,对方对于自己的投资也是某种态度。 “道友觉得谁赢了?”何欢问道。 顾温不假思索回答:“结果未知,但一切风平浪静,大概率是道门的天女占上风。” “所见略同,啧啧啧当真是天命榜榜首,这才入凡几个月就压着那位道君皇帝打。”何欢赞叹,随后话音一转道:“凝道丹若无道基会损伤根基,道君皇帝是不允许他吃的。若是允许也不必去找千凤楼,他老爹自己炼制的丹药绝对比那好。” “那他图什么?” 顾温疑惑道,何欢轻笑道:“我不知,但大抵是被那位道门天女吓到了,他现在连筑道都没有,说不准哪天给他踹了。” “不过这与我们何干,道友觉得如何?” “可以一试。” 顾温隐藏在面罩后的嘴角难掩凶光,他就是啥也不要,也得恶心一下赵丰。 更何况今天他算是尝到甜头了,自己好几年攒下来的家财不如今天一波肥。 所谓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他又怎么会放过这次大好机会。 第36章变故 顾温带着九颗上品龙虎丹消失在雨幕之中,他并未离开,而是转角走进了胡三元手下打手聚集的大院,本应该是接待客人的大厅被改成了私人赌坊。 狂徒打手们将金银聚集赌桌之上,面红耳赤的吼着,他们对着赌桌筹码,好似对着被他们放高利贷下跪求饶的百姓一般。 怒吼,贪婪,凶恶。 雨幕之中,大院门口被关闭,黑衣斗笠缓缓走来,随手拿起一根门口的棍子。 反正都杀了,不介意再多杀几个。 顺从本心,如此便好。 那些恶徒看向了他,疑惑为何会有一个蒙头的家伙进来,但不妨碍他们面露狰狞。 轰隆! 一道雷光闪过,大院之中,顾温身边已是一地尸体,有的刚刚开始就死了,有的倒在逃跑的路上,几十号人竟不是他一人之敌。 凡胎肉体易碎,地痞流氓没有血性,只是杀了七八个人就开始害怕。 有几个爬出去了,但无所谓。 顾温用一块布卷起所有钱财,背着背上,大摇大摆走出府邸,门口有几具尸体,何欢与胡三元的妻子乘坐一匹马。 “红尘道友好兴致,背着这么多东西也不过几百两,值得吗?” 一大袋撑死几百两,抢钱并不值得。 “你不要,有的是人要。” 顾温踏出大门,此时暴雨停息,皎月初显。 他迈着轻快步伐走入巷子,抓起一把就撒在地上,躲藏在阴沟巷角的流民被清脆响声唤醒。 无数人爬出来,跪在地上捡钱,他们惊喜万分,痛哭流涕,随后又朝着顾温的背影磕头,好似拿到一点碎银子就能脱离苦海。 顾温知道他们大部分最终还是会死在乱世之中,但他们会在意自己撒下银子,在意得其千分之一饱餐一顿。 我撒下的是一片月华,是一份希望,是度厄之药。 顾温丢去最后一把银子,大步流星离去,只留一声爽朗的大笑传荡。 “贫道今日除恶五十,而救人逾千。他日若有凌云时,屠得万万人,救人也救世。” 心念通明,心剑一震,从手指大小增长到两个手指大小。 ----------------- 次日,胡府。 上百个衙役包围了府邸,无数百姓在外围指指点点,其中一具具尸体被抬出来,人群之中不免传出叫好声。 百姓激动得比看菜市场砍头都要开心,足以见得胡三元这些放高利贷的是有多缺德。正因为如此,一般世家大族都不会用自己家名来开钱庄放贷,他们也怕哪天爆发民乱全冲自己来。 城南,厢公事所,类似首都区域公安局,其厢官所长头皮发麻,连忙把事情报上去。 又知这是九皇子的人,也让人去给赵丰报信。 于是大清早,刚刚洗漱完毕的赵丰气得暴跳如雷,怒吼道:“何方狂徒如此大胆,汴京神都之地,岂敢杀人灭户!还有厢公事所(公安),军巡铺(武警),更夫这些都是干什么吃的,他们难道一点都没察觉吗?” 他不敢想象,五十多个青壮年被杀了还没有一点动静。 接替原老太监冯祥的小太监冯宝明低着头,瑟瑟发抖地回答道:“昨夜有更夫发现异常,于是去找了附近的厢公事所。” “那衙役出动还看不到凶手?” “衙役们觉得凶险,又扭头去找了军巡铺铺兵。” “铺兵披甲持矛,还杀不了凶手?” “铺兵们喝醉了,甲胄都穿不稳,所以他们等酒醒再去。” “........” 赵丰彻底沉默了,随后苍白的脸色逐渐红温,整个王府都是他的怒吼,奴婢与王府亲卫无一不低着头。 声音传到小院,郁华低头看书充耳不闻。 毛驴打听到消息,笑呵呵走进院子道:“这汴京开始热闹起来了,也不知是谁家的后辈,胆子忒大,这就开始在道君皇帝脚下杀人了。” “一个守着丹炉的老头罢了。”郁华头也不抬的说道,“他这天下快亡了,宗门真君们也不知是不是年岁到了,当真糊涂。” 老驴扯了扯嘴,自从上次那件事情以后,三清道宗的天女真变成天女了。曾经对他们都是前辈前辈叫,别提多有礼数了,现在恨不得指着鼻子骂老道。 “半身不遂可能,但亡还不至于,至少十年内不可能。而且你也不要小瞧了赵家,边疆其实还有一位真君坐镇,镇国柱上将军闻人武。” 郁华淡淡说道:“我同样能打死他。” 老驴顿时无言,虽说郁华动用仙命会折损根本,但她还真能打死任何人,并且不是势均力敌。 假如郁华真能完全动用擎苍师祖之道行,他们七八个真君一同下场,她在耗尽寿命之前还不一定能把他们全打死。 这是三清道宗众多真君,确认郁华身上擎苍之力后得出的结论。 当然他们之间矛盾不可能到这一步,反之三清道宗承认了郁华在大乾,乃至道宗仅次于掌教天尊的话语权。 小祖宗,真成祖宗了。 老驴叹气,他不再敢收赵家好处,因为郁华真会揍他。 赵丰也不敢守门了,因为郁华真会打得他半身不遂。 就是那位道君皇帝也不再暗示怂恿赵丰了,因为郁华真能把他的丹炉给掀了。 这些变化从所有真君都能接受,唯独赵家那小子还一脸懵逼,或许他的层次还无法理解那日通天彻地的法相是多么震撼,他也看不到。只是将希望寄托在筑道,以及那块信物上。 “赵丰准备筑道,炼化玉佩估摸在这一年之内。” “与我何干?” “这....小祖宗,他毕竟是你的护道人。” “他不配。” 郁华嗓音淡然,微微抬眉看着老驴,似天上之音。 “我已是天榜榜首,我之护道人当是天下第一等,若没有,便不需要了,就让他抱着那块玉佩沾沾自喜吧。” 顾温不要,那她也无需将就。 ----------------- 顾府 顾温一觉醒来神清气爽,五年来他睡得最好的一次,好似将胸口压抑多年的气给放了出来。 而这不是一次性的发泄,这将会是持续不断的,不可逆转的大势。 清点昨晚战利品,九颗上品龙虎丹,对自己用处不大,但可以用来交易翻二十五倍,价值一件灵宝。 存款四千五百两,九颗上品龙虎丹,颇为富有。 咚咚咚! “温爷醒醒!” 房门突然被敲响,顾温记性很好,听出是王府新来的小太监冯宝明。 据说大内总管姓冯,所以大乾所有太监都姓冯。 打开房门果不其然,小太监焦急说道:“温爷,九殿下召见您,您赶紧收拾一下跟我去王府。” 这次又是什么事? 顾温丝毫不慌,古代又没有摄像头,他一直以来明面上都只是一个商贾。 大约一个时辰后,马车停在王府外。 期间顾温见到一个熟面孔,打扮得风流倜傥的白圣何欢在龙桥街道被一个妙龄女子拉扯着衣服,稍微一打听该女子是当朝兵部尚书之女,随后上了马车跟着打道回府上了。 顾温只能感叹有张好皮相也是一种优势。 其二,顾温看到个和尚喝酒吃霸王餐不给钱,说是不给恶人钱,随后与饭店伙计打起来,以一敌十几人不落下风,闹得铺兵赶来。 而后铺兵竟然打不过这酒肉和尚,他判断这也是一名入世者,但他没有理会。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无利可图,没必要给自己找麻烦。 顾温走下,一路来到书房见到赵丰,对方依旧如上次一样病殃殃的。 赵丰见到顾温,竟起身抓住他的手,道:“顾卿,本王身边可用之人就剩你一个了,有一事需要你办。” “殿下请说,属下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顾温说起场面话眼皮都不带眨的。 “近日本王与龙桥千凤楼订购了一些丹药,本来是交给胡三元做的。没成想那狗奴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昨夜被人杀了,还丢了丹药。” 赵丰眉头扭作一团,随后话音一转说道: “顾卿,本王需要你接手此事,去千凤楼购买丹药。” 顾温眨了眨眼,还有送上门来的好处? 第37章顾泥鳅 顾温刚打算抢赵丰的丹药,却没想到对方竟然主动主动送上门来。 转念一想又合乎逻辑。 排除自己与赵丰的恩怨,脱离自我的视角,他现在是赵丰的第一得力干将,继冯太监,胡三元死后唯一的能臣。其他客卿有能力的有很多,但要么就是世家大族挂名,要么位置不能跟顾温持平。 而至今为止顾温从未展露过反意,能办成事,懂得为王府赚钱。至于那些个恩怨情仇,估计赵丰早就不放在眼里了,从一开就是做给郁华与仙家看的。 顾温很了解这些达官显贵,他们已经与普通人产生了心理生殖隔离,从不把普通人当人看。上下尊卑可不是说说而已,是打从心底把人当畜生。 他们口中的天下万民是一串数字,就好似牌桌上丢弃的筹码,无论怎么死总能像杂草一样生出来。 自己也不例外,所以喜怒哀乐不会受到正视。 顾温不动声色道:“丹药一事属下一介凡夫俗子不懂。” “无事,你就当寻常采购补品便是。只是不能直接送来我府上,更不能让那些亲卫知道你是为我买药,切记此举只有你知我知。” 赵丰提出的奇怪要求验证了昨夜何欢之言,但顾温没有多问,不能往外传出的事情多了去了,他刨根问底只会引得猜忌。 “那么我该如何送来给殿下?” “每月末,汇报账本送一批。若是急要,本王自会派人来告知你。理由你自己想,不能让宫里怀疑。” 躲避皇宫耳目并不难,古代不可能建立起现代极其稠密的监视与信息获取能力。就是赵丰被杀了,传到宫里至少需要半个时辰,乃至一个时辰,这种具体到单个人的行动上极难被发现。 但为什么何欢能够知道?入世者之间也有圈子? 或许与我手段差不多,我知道龙虎丹是凝道丹的辅药与副作用,又看到胡三元买入也能推测出。 大家都不是傻子。 “是。” 顾温点头应承,没有一句多余的话。 赵丰很是满意,知道这件事情妥了,同时暗自后悔怎么没一开始把事情交给顾温干,给胡三元这个奴才。 他什么时候死赵丰都不意外,捞偏门的就好比乡下专门催收佃租的,迟早有一天被人灭门。只是没想到偏偏在这个时候死,让他白白亏了万两白银。 而顾温若是知道对方所想,也只会耻笑于他。 领导多傻帽,不出点事都不会听话。 顾温属于那种不背黑锅的,极其爱惜羽毛,注定很难讨得主家喜爱。反之,他的地位与能力会扎根王府,就如此前赵丰与胡三元所有动静都瞒不过他。 因为他拿捏着整个王府的经济命脉。 “顾卿去吧,事成之后,本王上书为你讨要封户,尽快让你的爵位下来。” 赵丰挥手,自以为大方恩赐,却让顾温暗自吐沫。 ‘敢情你是一点好处都不想给啊,就你赵家现在的情况,就是给我封个一字王也没一千两好用。’ 但无所谓,赵丰不给顾温只会拿得更多,如此多的支出够他吃得满嘴流油,保底拿万两不止。 左手王府主要收入,右手主要支出,做起假账来根本不需要掩饰。到时候就不是肉过留油,而是肉过割块。 再者,何欢与他还要抢丹药,如此监守自盗背锅的也有了。 顾温拱手告辞,随后并未在王府过多停留,乘着马车离开。 又入龙桥,见千凤楼张灯结彩,两个巨大横幅落下。 【嫣然一笑百花绽,顾盼生辉神采扬。】 作为卖自己丹药,背后有仙门坐镇的千凤楼,顾温还是上心的,让人去打听情况。 秦勉走了一炷香后回来,道:“爷,是状元郎昨夜为千凤楼新花魁献词,引得全城来观,叫什么......” “不用说给我听,不感兴趣。” 顾温顿时索然无味,大抵都是些声色犬马的事情,看了五年已经够多了。 千凤楼的花魁年年有,年年有人为花魁献诗,唯一特别的大概是今天是状元。 途中,他又碰上了何欢,对方被一群人围着指指点点,一个妙龄女子与之对峙,还是今早那个尚书之女。 何欢似做无赖般说道:“姑娘,在下未曾碰过你一根手指,也只收貌美的苦难女子,你生得金贵何必来找我?不如这样,待到你家破人亡之时我自会寻来,若没有就当在下不存在。” 奇怪的癖好。 顾温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毫无波澜的回到了府邸。 最近龙桥,乃至汴京都热闹起来了。 ----------------- 夜半。 顾温闭目修行,房门被打开后又关闭,若是平日他会以为是碰上贼了。 道基一重是气的产生,气海运转周天,于是气力绵绵不绝,这便是玉清道基一重。 道基二重是身体的超凡,玉骨净身,躯体五感超凡。 人皆有味道,他都能够辨别,至少能闻到不合时宜的味道。 唯独有一人他嗅不到味道,真正意义上的无味无声。 一炷香,运气大周天回归气海丹田,法力又壮大了一分。 法力鸡蛋大小,剑意两根拇指大小,枪意非心剑并未大小之分。 他恍惚睁开眼睛,一缕烛火映入眼帘,暖色的烛光之下一个素衣女子坐在窗台旁低头看着诗词,宁静祥和,只有纸张翻页的声音是她唯一的动静。 她真的很喜欢诗词,绝非赵丰那种装模作样。 “近来修行如何?” “有些突破。” “如此便好。” 郁华指了指桌上的食盒,道:“我带了些糕点,王府准备的,不知合你胃口吗?” 顾温不饿,但也没有拒绝,走到郁华对面坐下,拿起其中一块绿豆糕塞到嘴里,如老牛嚼草,未见到命格有反应,略感失望。 嘴上还是夸赞道:“道友带来的糕点,只比龙桥江月楼差上一些。” “并非我的,是赵丰每日送来的糕点。”郁华头也不抬的说道:“化凡之后,我也需要进食五谷,只是一直以丹药维系。而依照规矩王府还是要准备一日三餐,糕点不在其中。” “近日他不敢来了,但厨房依旧在送来,给我那老驴吃颇为浪费。” 赵丰送的给我吃,舔狗送的蛋糕是吧? 顾温神情有些古怪,莫名有种既视感。 别说,越吃越香! 郁华见顾温吃相,也有些好奇的伸手去拿,吃了一块还是以往的味道,只是多了个抢食好似更美味了一些。 两人吃完,顾温与她讲述了昨晚经历,郁华是目前在汴京唯一与自己没有任何利益冲突,又对于修行界有了解的。 当然不包括自己打算抢赵丰丹药的事情,这与郁华无关,多一个人知道没好处。 郁华听闻顾温将人榜第十打败并不意外,只是见顾温描述时那神采飞扬的模样,不由得跟着点头捧场。 她从不认为顾温是家奴或一个凡夫俗子,他的才情从始至终都应该是天下第一,就是宗门内那位称为道子的师兄也比不过他。 她反而饶有兴趣的看着顾温,道:“你玄明枪突破第四重了?” 这才几日,他既要修行心法,又要练枪法,更要练身法,护体道法。 顾温不是正统玄门弟子,哪怕有自己亲自教导,她也不是灌顶。没有太多成长时间是他的劣势,成长起来是他的天赋。 越是劣势,越能体现一个人的潜力。 “侥幸练成。” 他刚刚谦虚一句,又听闻:“不止玄明枪,还有身法。” 否则缺乏身法怎么可能奔袭这么远,更难以打败人榜第十。重点在打败,而不是给对方跑了。 “同样侥幸炼成。” 顾温再次谦虚,他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不然对不起自己‘四日筑道’的身份。 郁华眼中多了几分赞许,忽然一个念头升起:‘以这厮滑溜的性子,怕不是还藏有别的手段。’ 她不动声色问道:“灵玉护体诀如何了?” “顾某还未学会....” 最后一个字还未落下,一只手忽然伸来,顾温一退,郁华一进。 两人很有默契,身形好似在空中飞舞,转瞬间顾温就被摁在墙壁上,几乎无法动弹。 郁华手掌抚在顾温胸膛,触摸到灵玉护体诀所形成的坚硬感,虽早有预期,但还是有些惊讶。 胸腔躯干浑然一体,但四肢筋骨没有锤炼好。 “灵玉护体诀一重,你也炼成了?” 这小泥鳅当真是一不注意就藏拙! 第38章云想衣裳花想容 顾温知道郁华很强,但一直没有一个明确的认知,直到现在也没有。 他没有进行过于激烈的抵抗,但也不是随便一压就能制服的,下意识反应有时堪比全力出手。 他没有具体测试过自己的力气,但从出手杀人与日常需要力气的抬举动作可以粗略判断,三十斤以内的重量只感觉微沉,可以随手拿起来。 而一个人全力爆发,往往能达到常规水准的数倍不止,配合功法威力碎石断金轻而易举。 绝对的差距是无法被感知。 但好在这是自己的债主。 “呃.....” 顾温迟疑片刻,回答道:“前几日恰好突破。” “前几日是多少?” 郁华面露怀疑,顾温在她这里的信用度已经亏损。 顾温满脸真诚回答道:“三天前,顾某日夜苦练,勉强突破。” 至少在是四天前,很容易就突破了。 “你法力方面有些懈怠了。”郁华放开顾温,没有打算刨根问底,“修行是很私密的事情,我不会过于深究,但至少告诉我你到了何种地步。” 这也算是命格非灌顶的好处之一,它自始至终都是让顾温领悟,法力存量不变,变的只是更高境界修行更快。 顾温问道:“我能知道为何吗?” “因为我不想你在一些无意义的境界耗费太多精力,影响成长速度。”郁华回答道,“你现在所修的功法,除了玉清道基与剑诀以外都比较肤浅,以你的天赋很快便能学会。” “但越往后,你就会发现随便一门功法都可能让你耗费毕生心血,因为这是某个先辈穷极一生的精华。但功法之间,有三六九等,优劣之分,比人还要明显。” 顾温一点就通,问道:“道友的意思是我不需要每个功法都炼到头?” “没错,例如玄明枪你练到第三重即可,枪罡没必要。不如修行道基磨炼法力,一分法力比得上三分枪法。” “玄明枪可有第四重。” “没有,你青出于蓝胜于蓝,这是属于你的玄明枪。” 郁华摇头,幽幽看着顾温,此刻她真的很想把对方的伪装扒拉下来。 不过既然他不愿意,那自己也不会替对方做决定,自己已经错过一次了,绝不会再犯。 她真希望能颠倒岁月,若是回到几个月前。那时宗门与赵家虽有交易,但还没有完成,若她拼死则无人可挡,宗门反而会站在自己这一边。 当然前提是她知道顾温之天赋才情,否则天底下无人能为一个陌生人拼命。 造化弄人,事已至此 “绝大数人都只以一门功法为主,其余都只炼三分之一,多了收益和时间成本都不值得。你不缺功法,天下万法最上乘者我会给你。” 豪横至极! 此刻,在顾温眼里她仿佛泛着光,随后玉剑斩杂念,他冷静问道:“我需要付出什么?” 郁华轻纱后若隐若现的轮廓,好似带着微笑:“你不需要付出什么,恩情不会成为你的枷锁,天地间存在因果却从不会直接干涉众生。你我之间不是充斥着利害的契约,只是情分,也只有情分,不会对你造成任何实质性干涉。” 随她又话音一转道:“不过天底下没有无缘无故之物,真要掰扯个理由,你的天赋便足矣。” 寻常天才她看不上,非同寻常便是顾温这种。 顾温深深地看了郁华一眼,与利益欲望混迹久了,他熟练却绝不喜爱。 不知她是情商极高,还是念头纯粹。 这个回答让他很舒服,自己就好像那些老套电影的富家翁,喜欢不贪图钱财的主人公。 而假如有一日这个情分真派上用场,只要顾温不是畜生,必然不可能不帮。 “多谢道友厚爱。” “你呀你,又弄得如此沉重。”郁华无奈道:“在这大乾我尚有一息,便是天下无敌。反之,我已经死了,情分自然也消失了。” 顾温却心安理得,神情十分严肃拱手道:“顾某为商,讲究利好相报。为人讲究,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当年顾温还是乞丐时,江富贵赏他两个铜板他能带人锦衣玉食,如今依旧不变。 赵丰是畜生,他不是。 “那便今日涌泉相报吧。” 郁华被他少见的固执模样惹得一笑,微微挽起衣摆坐回位置,嗓音清雅盈盈道:“近日有才子予千凤楼花魁作诗,写入了刊物词本之中,你可否也作一首给我?” 未等顾温回应,她已经将诗念出来了。 “静若幽兰独绽放,动如脱兔舞霓裳。嫣然一笑百花绽,顾盼生辉神采扬。” 顾温沉默片刻,他未曾予那青楼花魁献过诗词,怕掉了老祖宗的份,若是一个足以让皇权低头的谪仙应该够了。 “怎么词穷了?” 郁华轻笑一声,抬手掀起轻纱,霎那间好似月光都暗淡下来。 唇不抹而红,眉不画而弯,眉心三花微微泛着灵光。 娴静如娇花照水,洁如无瑕白玉,一瞥眸彩却赞之举世无双。 “我虽不及那千凤宗的妖女艳丽,应当也差不多哪去。” 顾温几乎无法思考,好似老祖宗真的上身一般,口中诗词已经迸发而出:“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郁华容颜之上的轻笑逐渐消失。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郁华彻底沉默,斗笠轻纱重新垂落,她微微低着头,眸光微颤。 这大乾状元所做的诗词,当真......俗不可耐! 第39章上品养气丹 夜半,月光越明,二人越静。 顾温打破沉默问道:“不知仙子觉得如何?” “.....” 郁华沉默片刻,缓缓开口道:“我无权评价。” 人皆有七情六欲,有人斩六欲而存大爱,有人斩七情而炼无情,极端者斩去七情六欲变成一块肉身枯石。 玉清派斩六欲者多,清修无为,并非绝情绝性。 她诗词爱好,诗词之美在于以景喻物,以物喻情,以情喻人,文字之间暗藏天地,天地之间文以载道。 相比起大乾状元赠予妖女的诗词,顾温所言宛若天上铉音,卵石与玉之区别。 他究竟还藏了多少才情? 一句两句可以说是偶然所得,但如果是接二连三,不同情景,不同意境的念出当世未曾流出的诗词。比起相信世界上存在无数籍籍无名的绝句诗篇,郁华更愿意相信是顾温所得。 因为他很倒霉,气运并不好,要是真有这么大的福源何至于成为一个家奴。 命运无法压住他的才情,我也只不过是为其锦上添花,让他少受些苦,少走些弯路。 顾温笑道:“诗词歌赋写出来便是让人评价的,纵然半肚子墨水也能评价,因为真正的绝句经得起时间考验。是非功过,留后人评说。” 闻言,郁华嗓音带着些雀跃道:“此句已是完美,评说有些过了。若要夸赞,此诗世间少有,千凤楼那妖女所得比之此句如云泥之别。” “道友喜欢就好。” 顾温话音一转问道:“我近日在生意上与千凤楼有接触,不知有没有需要注意的。” 此话一出,郁华顿了顿,声音多了一分严肃与告诫道:“千凤楼背后是千凤宗,这是一个魔道宗门。” “敢问何为魔道?” “天下万派可分佛道魔杂之,玄门修士领悟天地大道,天人合一,修成无上大道,故妙法千万。佛门四乘十地,为求开悟超脱。魔门四渊八窟,寻求返古归神以求先天。杂家繁多,折剑山便是杂家之首,兵家之最。” 郁华言简意赅,不需要顾温费尽心机套话,把他问的,想问的,想不到的都说了。 “其中魔门最为包容,三教九流总是会有修士入魔,以至于该派修士鱼龙混杂,行事肆无忌惮。又因魔门大多寻求先天妙法,时常将以已死的先天生灵残躯血脉融入己身,神志不清者数不胜数。” 顾温问道:“魔门皆恶?” “不,万类皆恶。”郁华摇头给出了一个出乎意料的回答,“为求存活,他人即为危险,只是魔门普遍比其他派要危险,我三清道宗不也欺你顾家无人。” 顾温极其高情商的回答道:“只是虫豸坏了善缘,但如今也还是善缘。” 郁华深以为然点头道:“是上清派的虫豸。” 三派本就不是一体,作为天下第一玄门圣地,三清道宗太大太大了。大到三派之中,随便一个峰其强者与弟子数量都远超大部分宗门。 以前她还是弟子心态,没有太多感受,习惯了象牙塔的宁静。 现在她只想重拳出击,暴打老家伙。 言归正传,顾温问道:“那千凤楼如何?” 郁华回答道:“女修宗门,孤阴之道,元阴不能有失,故此喜好以色诱人又从不兑现。而入世者为地榜第五镜中狐仙卢婵,身负先天生灵九尾狐血脉,又与妖类涂山氏联系密切。” 顾温懂了,这是一群喜欢培养舔狗的女修,如此对于自己的威胁不大。 只是天榜看命,地榜看才,人榜尚力。排在第五的魅惑登峰造极者,还是要小心为上。 “你且修行吧,她们对于你威胁不大,她若是能蛊惑你便不会只是地榜第五。” 郁华也是如此信任顾温,因为这小泥鳅对自己的反应也不大,是个清修的好苗子。 她拿出一枚丹药,青白色,灵气内蕴。 “这是诗词的嘉奖,上品养气丹。法力是一切根本,你现在法力太少了,大乾灵气稀薄是难以通过运气恢复,故此需要此类丹药弥补。” 顾温毫不犹豫吃下去,命格微微震动,其中一部分特殊药性消失,但大部分保留着。 【一载天髓】 贫道无钱,只能靠道友过日子。 顾温入定修行,上品养气丹的药力快速转化为法力,他从来没有满过的气海逐渐充盈,原本只是鸡蛋大小,以极快的速度变成篮球大小。 暴涨了十倍不止,若是用上这么多的法力去催动剑诀,或许真的能够隔开杀人。 念头渐静,打磨法力,消化药性。 虽已见仙子容貌,但这并不能打断自己的修行。 美人天下常有,龙桥人儿花容月貌,不及郁华万分之一,却也称得上美人二字。他五年来将近两千个日夜隐忍蛰伏,也不见爱美能让他抬起头来。 唯有修行,使他蒙上面提棍可当屠门灭户之游侠,使他面对任何人可隐忍而绝非只有隐忍。 唯有修行,方可让他将脚下的道路拓宽。 唯有修行,乃堂皇大道。 心法,剑诀,身法,护体道法........他需要修行的功法太多太多,天髓并不能解决一切。 以后还需要寻找类似养气丹的丹药补充法力,否则遇到持久战,自己法力耗尽会陷入完全劣势,乃至可能因此被打死。 他不相信那些入世者法力也是匮乏的,从郁华衣袖里仿佛完全淘不完的丹药可知,这些人都是手段无数丹药无穷。 真成贫道了! 郁华在纸上写下‘会向瑶台月下逢’,烛火与月光侵染着笔墨未干的诗词, 看了一遍又一遍,百看不腻。 得寻个机会,给那个妖女念念。 ----------------- 早晨,一声鸡鸣好似唤醒太阳,一缕紫气东来照亮汴京城。 顾温睁开眼睛,郁华并未如往日一般匆匆离开,见他结束修行,嗓音平和道:“早。” “道友今天不回去?” “自然要回去,你不用担心,我若不想无人能看到我。” “那道友.....” “只是想呆到早上离开。” 言罢,郁华起身从窗户离开,身形缥缈,一瞬百米,隐约间已经有飞天遁地之能。随后又好似感知到顾温目光,转头轻轻招了招手,下一秒便消失在清晨的薄雾与阳光之中。 所有人都没办法做到的事情,她却能随意施展。 顾温眼中充满羡慕,也不知自己修到何种地步才能如此。 咚咚咚。 房门被轻敲,丫鬟的声音传来。 “老爷,可需洗漱。” 洗漱,吃早餐,中途抽空又练了一下枪法,被江富贵之子江举才碰到,少年好似血脉觉醒连忙跑来舔着脸央求,一口一个老爷。 顾温没吝啬到一门普通枪法都藏着掖着,便将最基础的第一重教给江举才。本质上与军营中所教没有太多差别,都是万变不离其宗的点、崩、挑、拨、缠、舞等几个动作。 舞动之间一本兵书落下,江举才面色僵硬道:“顾爷,您能别告诉我爹吗?我爹要是知道我都去读兵书了,肯定会拿竹条打我的。” 江富贵在教育方面与经商相反,出了奇的迂腐,可能是被士大夫欺负多了,信奉‘唯有读书高’。 顾温哈哈一笑,拍了拍肩膀笑道:“好小子有前途,将来打天下。你爹不让你学,我让你学。” “谢谢顾爷!” 少年仰着头,看着比自己高一个头的长辈,露出两排牙齿,挥舞着拳头道:“等我学成,以后为顾爷打天下。” 顾温眉头一挑,敲了一下其脑袋,道:“莫要胡说,这话是现在能说的吗?” “嘿嘿嘿,那啥子时候能说。” “我在的时候能说。” 第40章战事不断,掠之于商 临近中午,顾温刚刚吃完早餐,便听闻府外传来哭嚎声。 他走出一看,只见对门的一个肚大脸圆的商贾抱着官吏大腿哭嚎,周围是一大群衙役与官吏不断往他家里搬东西,一副要抄家的样子。 让下人去打听后才知道,市易司又要收税,专门收商人的税,叫门户税。 市易司,即是商业税收的机构,也负责管理所有商户的大小税赋。领头的是市易副使,市易司里有八个,都是位卑权重的小官,能死死拿捏商贾的洪荒猛兽。 至于为什么像抄家,因为税吏们也是要补贴家用的。 顾温扯了扯嘴角,他知道大乾要完,但病情恶化的总是比自己想象中要快。 中午,收完对门,税吏们又乌泱泱朝着顾温府上走来。 顾温慢悠悠从府里走出来,秦勉荣冷二人带领王府亲卫持刀紧跟,甲胄摩擦与沉重的脚步配合,顿时让杀气腾腾的征收队伍和善起来。 特别是秦勉荣冷二人,从气势到眼神就不是寻常禁军,都是从边军回来的悍卒。 大乾哪怕再拉胯,驻守边疆的军队也具备基本战斗力,不然早就被蛮夷杀进来了。有时候顾温还蛮佩服边军的,竟然能在如此拉胯的朝廷下拖累下,还守了这么多年。 领头的市易副使一改早上凶神恶煞的面孔,低眉顺眼笑道:“哎呦温爷,您午安。” “哪里安了?大人这是来抄家的?” 顾温淡淡问道,门口台阶有三,他居高临下看着对方,因为是来收钱的他脸色并不好,至少不会喜笑颜开。 却不知轻微的情绪牵动灵韵,漆黑的瞳孔仿佛蕴含无边威压,让税吏们更加气短。 八斤的兔子是老鹰盘中餐,八百斤的兔子能吞鹰。 想要跨物种杀敌就得加体重,官吏确实天克商贾,可具体到个人却不是每个都是大官。市易副使一个八品小官,他是龙桥少数几个大商贾之一,对方还拿捏不到自己。 再者,顾温背后的着甲持刀亲卫也有点吓人。 “岂敢岂敢。”市易副使汗颜,他上前两步掏出一锭银子,低声道:“温爷,下官就听命行事,您就行行好。” 他还得给钱贿赂我。 顾温颇为好笑,但他不会真收下变成自己把柄,将银子推回去说道:“大人按照规矩来就好,顾某一定全力配合朝廷。” 市易副使顿时松了口气,连连低声道谢,他也不是眼睛长屁股下的。 能在这汴京讨饭吃都要睁大眼睛,他这种实际执行者更是如此,因为你不知道对方是不是什么皇亲国戚。而市易副使却是知道对方的身份,汴京有头有脸的大商贾。 虽然不是什么大京官,可也不是他能够碰瓷的,何况人家家里有禁军啊。 不过总归是得按规矩来,因为这是皇帝在要钱,全城的大户都要给,当朝宰相也不例外。 他拿出文书,念道: “圣君临朝,天下安乐,百姓安居。为商者聚拢金银不知民苦,今天灾不断,外敌肆虐,前线吃紧,当为国分忧。凡商户大小税各加三成,房屋门窗多余十者,多一门窗加五两,上不封顶。” 顾温眉头直跳,纵使是他也有些绷不住表情了。 他知道朝廷是来收钱的,也知道朝廷的畜生程度,但真到这个时候还是想骂娘。 踏马的门窗都要交税,你怎么不上天? 要知古代宅邸也讲究通风透光,特别是达官显贵的府邸样式门窗本来就多,连花园围墙上都有窗户留影。真要完全统计,顾温估摸自己可能要交一千多两。 税吏进入府内,每一个都有家丁和婢女跟随,防止他们盗窃物品。 这一次税吏也不敢像今早那样雁过拔毛,老老实实检测记录,一针一线都没拿。 最终市易副使有些心虚告知通知结果:“温侯,总共一千两百两,下官可以给您算一千两,您看如何?” 他打算卖顾温一个面子,说不定以后还能来往有求于人。 顾温摇头说道:“不必了,大人公事公办吧。” 存款四千五百两,去一千两百两,余三千三百两。 等到所有外人散去,顾温与江富贵在房间中,后者指天骂娘,也不指名道姓,但一切不言而喻。 此时此刻不知多少人高呼老天无眼,骂的却不是老天。乾京郡之外,不知多少目光投向汴京,汴京之内,又不知多少百姓望向皇宫。 千夫所指,万人念亡,也不知能撑多久。 顾温喝了几口茶后,淡定道:“该急的不是我们。” 历朝历代开国的过程千奇百怪,经历各有不同,但灭亡时的景象却诡异的一致。 上下挥霍无度,便掠之于民;民变在即,便掠之于商。 如今已经到商,那么下一步就该是难以弹压叛乱,放权各地,诸侯兴起。 前线吃紧,连打入内部的胡骑都赶不走,要是扎根泽州郡,便等同前世入主关内。 ----------------- 泽州郡。 烽烟贯通大地与天空,民夫推动陷入泥泞的投石车,头顶被油脂点燃的巨石飞过,越过一个又一个军阵绞肉机,火光之中好似无数惊恐,愤怒,癫狂的脸庞。 轰隆! 巨石落到城墙上砸出了一个缺口,但又好似落入海浪中的石子,转瞬间又被无数厮杀声淹没。 泽州郡最大城池泽城,一处府邸深处。 泽州郡郡守被捆绑在椅子上,黑暗深处伸出一只手掐着黑虫送入鼻孔,随后便是一声声凄厉的哀嚎。 次日,泽州郡郡守投胡,无数世家大族倒戈。 汴京前线捷报连连,每日都有官吏骑着马从城外急行回来,大喊着某某将军灭敌多少。 也不知是不是大乾驿站素质高,赶了那么远的路还有力气大喊大叫。 ----------------- 水房。 顾温在看账单,上个月水房收入八千两,排除包括工钱在内杂七杂八的成本费用一千两。同时昨日又卖出一份一年份水单,半价一年就是五千两,加起来就是一万两千两。 他笔一抬,一划,行云流水,入账一万两! 一旁江富贵看着顾温绝对不算好看的字,赞不绝口道:“妙!妙!实在是太妙了。” 顾温笑道:“妙在哪里?” “千金手,万两笔,一笔一划值万两!” 江富贵也难得的有文采,两人相视一笑,一切不言而喻。 他们这种商贾如果只拿固定工资和分成的话,可能连优渥的生活都无法保持,就好比如朝廷的官员。真一点都不贪的话,堂堂一个六品大员只能保证全家不饿肚子。 而顾温二人黑起王府收入从未手软过,他们的字典里就没有忠君二字。 两千两肥肉,顾温拿一千五百两,江富贵拿五百两,后者看到连连摇头道:“哎呦使不得,小的都没怎么出力,您就意思意思给个百两就好了。这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寻常人家一年才十两银子。” 龙桥赚钱千两起步,这便是极致的纸醉金迷。 而他们也只是服务权贵的下人,真正赚钱和花钱的永远是权贵。 顾温带着意味不明的笑容说道:“确实有很多事情需要你办。” “那便事成之后,我再讨赏。” 存款四千五百两,捡到一千九百两,余五千六百两,留字财源广进! 夜晚,龙桥。 往来无白丁,显贵冠盖云集。 一辆马车停下,驾驶马车着甲持刀的秦勉先一步落地,随后微微掀开垂帘,恭敬说道:“温爷,到地方了。” 阴影之中一双幽邃的眸光射出,随后一袭素黑,完全符合朝廷规定商贾打扮的顾温走下马车。 往来宾客,众多商贾,花容月貌的清馆人,无数道目光投来,凝聚在顾温身上。 在龙桥贵人无数,却少有能配置随从持刀的,披甲更是闻所未闻。 但顾温却有此待遇,便是朝中尚书也不敢说能在汴京有持刀禁军护卫,这是何等天恩。 哪怕只有他知道这比起保护与威风,更像一条锁链。 全场寂静无声,随后各大酒楼小厮跑了,争先恐后的邀请顾温。 顾温龙桥声望如日中天,张张嘴便能联合众多青楼碾碎牙市黑商。没有顶级权贵下场,他就是货真价实的龙桥千岁。这是好事者喊出来的,却从没有叫错的外号。 而顶级权贵不可能下场,大人是全都要的,既要钱,也要名。 赵丰每年花销几十万两,素有廉洁之名。 顾温走入了千凤楼,既然是工作那得留记录,让赵丰知道自己进了千凤楼。 青楼小厮回过神来,大喊道:“温侯,大驾光临千凤楼!” 第41章一百二十颗龙虎丹 千凤楼。 作为掌柜的杨善玉亲自迎接,不同于上次,这一次顾温多了几分戒备,也不会再把身处此地的躁动归咎为身体反应。 “温爷大驾光临,怎么不提前让人知会妾身一下?” 杨善玉穿着艳丽,一件半露胸的衣裙一下子吸住了周围所有人目光,不知多少“老饕客”眼睛都看掉下来了。 这种‘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的尤物最为赚钱,每年不知有多少人来此地,就是与那清馆人一同抚琴花个几十两也值得。像杨善玉这种,一次出场费都是百两起步的。 虽然顾温并不觉得他们比龙桥其他青楼姑娘好看多少,但人就是贱,喜欢端着的。 顾温道:“顾某一介商贾,何德何能这么大排场。” “现在谁不知道您是多威风,这汴京城出门在外有禁军随行的两只手都能数过来。” 杨善玉掩面轻笑,随后接替侍女,带着顾温走上了三楼,一切喧闹逐渐被推到后方,只有龙桥的繁华声还隐约传来。 “温爷是来接替胡三元的?” “杨掌柜真是料事如神。” “哪有什么料事如神,那厮死在家中连宰相都惊动了。妾身想既然他死了,那能接受这么大生意的也只有温爷了。” “胡三元的死我今早也听说了,当真惨绝人寰,几十号人被不明人士屠戮。” 顾温面不改色,昨日杀人的记忆连让他连呼吸都未曾快一分。 灭门案放历朝历代都是大案,足以惊动郡守,乃至传到朝堂之上,放在皇帝案台前。汴京还是天子脚下,任何事情都是大事,只是现在的皇帝不管事。 宰相已经是顶格,但那又如何。 杀人最大的恐惧来源于被发现后的惩罚,而古代的刑侦手段不可能追查一个时辰内奔袭二十里,单枪匹马灭门的人。 “做他这一行的迟早要死的,这世界上多的是能人异士去杀他们。若看他不爽,也不过碾死一只蚂蚁。” 杨善玉掩面微笑说道,她这句话若是以往顾温只会往更大的达官显贵上靠,而现在截然不同。 她说的没错,在修士面前皆为猪狗。 就算无法搬山填海,只要修士不蠢,凡人不可能与之抗衡。 而我也走在了修行的道路上,并且比所有人走的更远。 ----------------- 进入房间,顾温随意坐下,杨善玉为其端茶倒水。 “我第一次接手此事,杨掌柜能与我说说吗?” “自然可以。” 杨善玉俯身倒水,一股香气扑面而来,柔声细语说道:“我们这千凤楼一靠清馆,而二靠这补品丹药,不知温爷可听闻过一些奇闻异事。” 顾温不动声色说道:“顾某这些年来帮九殿下办事,多少还是接触过一些。不然也不会大量采购龙虎丹,不知我那些丹药何时能拿到?” “龙虎丹供不应求,本来温爷那些丹药还需要等一段日子。但既然王府给了我们这么大的生意,妾身可以给温爷开个后门。” 杨善玉叫来侍女,在其耳边吩咐了几句,侍女走出房间没多久带着一个木盒回来。 精致的红木盒子垫着一层绸缎,一颗颗龙虎丹整齐摆放,一盒二十颗总共六盒,一百二十颗龙虎丹。 依照之前谈好的七十两一颗,这便是八千四百两,而顾温只有五千六百两,哪怕加上一开始交的两千两定金也不够。 连银两都开始缺了。 顾温叹了口气,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商贾做生意去九留一已经是顶尖,他一万两已经是不犯险又不赚黑钱所能达到的极限。 况且自己修行其实消耗也极大,命格需要,平时运气磨炼法力也需要药性支撑。听郁华意思,其他人若想快速恢复法力同样需要吃丹药。 钱钱钱,什么都要钱。 杨善玉说道:“这是最近出炉的一批龙虎丹,温爷要多少?” “我全要。” 顾温毫不犹豫说道,姿态十分豪横。 虽然他没钱,但他有赵丰的钱,缺多少他就贪多少。哪怕一下子少几千两可能被发现,只要风险能快速转化为实力,风险就不是风险。 拳头才是硬道理。 这一百颗龙虎丹相当于十载天髓,而道基二重的五脏神灵每一处圆满都需要二载天髓,如此刚刚好够道基三重。 杨善玉有些惊讶,道:“温爷吃得下那么多吗?” 顾温回答道:“生意总是有风险的,王府需要,生意也需要。” “如此那还请温爷一次付清,毕竟数额有点大。” 杨善玉没有再追问,她们千凤楼并不是商铺,作为上游供应商只要能快速把货物卖出去就好。 至于顾温能从中获得多少利益,那就是他自己的本事了。 顾温将一叠宝钞拍在桌上,六千四百两挥霍出去丝毫不心疼,只要能够增加实力一切的花销都是转化成更好的资产。 钱财与修为就是粪土与黄金。 更别说顾温也不全自己出,其中一半赵丰报销。 存款五千六百两,去六千四百两,王府报销三千两,余两千两百两。 杨善玉让人去钱庄对账,宝钞并不是货币,最多只能算是一种纸质凭证。真伪需要去钱庄里兑换,且也并非拿到宝钞就能换钱。 若是一个一脸横肉的匪徒拿着宝钞进钱庄,大概率会被请去牢里吃饭。 顾温拿起一颗打量,淡黄色,带着些许斑驳黑点,与晶莹剔透的上品龙虎丹比确实不一样。 “还有九殿下需要的上品龙虎丹。” 又一盒丹药被送上来,只有五颗。 顾温暗叹,果然圈层之间的壁垒,单纯靠金钱是无法打破的。 没有点关系人家都不带我玩,纵然我在龙桥明面上如何威风,人家有好东西也不会与我这个凡人共享。 “多少钱。” “胡三元谈下来的,一颗上品龙虎丹一千五百两,为了提升成功率我们也是费尽心思。” “一炉出多少劣品?” “大概十五颗吧。” “王府连这些劣品也包下了,我要一千两上品一颗,下品四十,中品不要。” 杨善玉愣了一下,微笑道:“市场价卖龙虎丹也得五十两一颗,您这一开口就不仅砍了五百两,还要低价收购下品龙虎丹,温爷觉得合理吗?” “很合理。” 顾温目光沉稳,右手托着下巴,整个的气场隐约间已经压过杨善玉,颇有一种把握一切的气概。 这却是他少有不需要藏拙的地方,他就是一个商贾,在经商方面若是弱了,怎么吃这口饭。 “近日泽州战争僵持,虽捷报连连,但一日搬师回朝就一日不平。而这个时候大户消费欲望最低,所有人都在收紧开支,哪怕物价再涨个百倍他们也花得起。” “贵楼炼丹应该不止是给卖的,这些废品留在手里不如给我卖到南方,我赚钱,你们也能快速回笼银子。” 他赚钱就为了买药,买药就是为了修行。同理千凤楼赚钱就是为了买灵药,炼丹出售是为了买更多灵药,而绝大部分必然是内部消化修行。 一秒,两秒,三秒...... 杨善玉笑容逐渐消失,面露思索,却未曾答应,道:“温爷稍等,我得去问问主家。” 不一会儿,她重新回来,言简意赅说道: “主家要见温爷。” 又是意料之外。 第42章卢婵 千凤楼有六层,由于受限于建筑技术越高越小,一直到第六层已经只有一个房间。 顾温走进其中只闻到一缕缕的幽香,杨善玉站在门口一侧,显然并没有请他进去的打算。 层层垂帘的房间,屏风轻纱之后,一道慵懒的声音传出。 “顾先生当真是大才,经商之道总是如此敏锐,我若不说你可知龙虎丹利润几何?” 地榜第五镜中狐仙卢婵。 “不敢称先生,也不敢妄言。” 顾温拱手低头,心中警惕,却也知道这是一个机会。 他不需要强行挤进入世者的圈子,但如果有合适的机会,他不介意给自己争取一个生态位,方便购买丹药,也方便得到更多情报不至于两眼摸黑。 慵懒的声音再度传来:“临川药果买入需十两一颗,它是炼制龙虎丹的主药需要五份,而辅药众多不拘泥品种,平均一份五两。已知,一份龙虎丹材需要五十五两,一炉平均十五颗,我们千凤楼赚了多少?” 考数学题吗? 不过这个丹药还真赚啊,翻了十来倍。 顾温不假思索说道:“扣除成本总共盈利六百九十五两。” “你觉得多吗?” “少了。” “那么我们该如何赚的更多?” 顾温没有回答,而是拱手道:“这是鄙人的营生手段。” 想知道?得加钱! 千凤楼的饥饿营销一看就是学自己的,但只学到了皮毛。任何商品并不是单纯靠营销就能卖出去,也不是所有商品都适合营销。 龙虎丹主要面向的是经常逛青楼的达官显贵,这些人可以说是龙桥青楼的主要消费群体。可龙虎丹劣品与普通壮阳药差别不大,普通人吃多了没办法炼化身体是会出问题的。 消费群体少,购买力度弱,价格又没有高的离谱。 在顾温看来很简单的道理,可古代社会是无法理解的,并非生活在这个时代的人愚蠢,而是客观条件不允许。封建王朝的经商环境过多投机取巧容易被铁拳砸死,赚的太多会被士大夫吃干抹净。 最赚钱的是权,而不是商。 龙桥怎么折腾也就赚几十万两,可盐铁一年就是千万两,其根本的田亩粮食收入已经不是能用钱来形容的了。 “善玉,拿五颗中品龙虎丹给顾先生。” “是。” 如顾温预料的,对方并不会吝啬加钱。只想着烧杀抢掠的就不会来龙桥开店,开了店就说明对方存在合作倾向,买卖本身就是一种高级的社会行为。 生意不是赚钱,而是一种社交,只有相同性质的人群才能够聚集在一起。 顾温拿到丹药,将刚刚心中所想道出,阐明利害,点明产品缺陷。 对方问道:“所以我该涨价?” 顾温反问道:“龙虎丹能放多久?”。 获得回答一个月就会流失药效,也难怪千凤楼不搞奇货可居,原来都是短期货物不可能屯着。 也就是说,这些东西本来都是要被废弃的。 如此我便能见缝插针,攫取利益。 他回答道:“汴京五十两一枚已经产生商品印象,龙虎丹又不能存,不如直接卖出去。若是顾某会卖去南方,乃至大乾之外。汴京是全天下最富裕的,可不代表天下财富都在这里,而壮阳又是所有有钱男人所需的。” “往外卖个五百两一枚,让价格成为购买龙虎丹的理由,也能够促进汴京销量。” 五百两? 杨善玉嘴巴微张,面露惊讶,这价格直接翻了十倍。 连房间内都沉默了良久。 顾温不确定对方如何想,但他深知传销之道,若说百两对方会相信而不意动,但如果是五百两,乃至一千两呢? 再者,话有没有理不重要,重要是谁说的。 “南水富商千万,漠北皮草无数,若能打出名气,千两不止。” 对方再问:“如何卖?” “在下不才,可以代劳。” 顾温图穷匕见,短期货不就能疯狂贪墨了。 回应他的是一声清脆如风铃的笑声,只闻其声,脑海里一道倩影已然浮现,比之面前的杨善玉仍要美艳,却实在看不清脸。 朦胧,不可知,不可触,却让人欲罢不能。 “顾先生帮王府做事,还能帮我做事不成?” 玉剑一动,顾温眼中的迷离消失,但他并未有多于动作,反而连连摇头,已然没有了往日的精明,乱了阵脚。 “王府是水房的生意,您是龙虎丹的生意不冲突。” 杨善玉暗笑:你这厮也是会好美色的,平日端得跟个和尚似的。 “可妾身怕是付不起费用了。” 门后声音柔婉千折,让人听得骨头都酥了。 “只要一成,不,半成也行,剩下的费用顾某承担。” “那便多谢顾先生咯~” ----------------- 夜半。 一道身影飘然落在千凤楼,郁华站门前,烛火倒影出一条条长长的尾巴,悠然的嗓音传出。 “哎呦,这不是郁华姐姐吗,今天是什么风把您吹来妹妹这里?” 两人认识,但不熟,只是点头之交。 “路过,便来看看。” 郁华嗓音平淡,其实她是不太放心,所以就来看看。 境中狐仙,善幻术魅惑,其术法如细水无孔不入,凡有情者皆不可避免中招,只是症状轻重之分。 如郁华只是觉得对方声音好听,而那大乾状元却已经是被完全迷了心智。平常看起来与常人无异,可一旦卢婵张张嘴恨不得把心肝脾肺都掏出来。 周围喧闹声渐静,悦耳的嗓音仿佛一双双手拥抱着,抚摸着,呵护着的心绪。再一点点深入,明明什么也没说,却好似知己,抚慰人心中的困苦。 高明的魅惑不是把人心扭曲,而是化作人心中最美好的想象。 怎么听着有点像男声? “姐姐今日是来帮你那护道人求药的吗?” “一个需要依靠丹药筑道的废物,何须我来?” 郁华道心纹丝不动,她推开房门,见屏风上的倒影可谓是千娇百媚细,细枝硕果,让人浮想联翩。 更进一步,越过屏风,映入眼帘的不是风华绝代的美艳女子,而是一个小巧玲珑的豆蔻少女。 烛光拉长了她的身形,在外看起来妩媚万千的姿态,里边却是少女的张牙舞爪。 她们不仅喜欢骗,还假。 有道是孤阴不长,千凤宗功法副作用就是永远保持幼态,并且修为越高越幼小,一直到婴儿便是真君。 筑道二重,还算不错。 卢婵看着对方越过自己布下的阵法竟没有丝毫障碍,面色有些僵硬,嗓音也不再具备侵略性,柔声道:“那郁华姐姐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郁华问道:“听闻近日有状元给你献词。” “确有此事。”卢婵眼珠子一转,如郁华所预料的一样,洋洋得意念叨:“嫣然一笑百花绽,顾盼生辉神采扬。虽然是形容我的,但也应该配得上郁华姐姐。” 她知道郁华爱好,只是对方从不抛头露面,故此他人献诗基本没有,总是如路人一般默默观赏。 或许是看不上,但哪有人不怀倾慕之情? 不需要不代表不喜欢。 回应她的是一道清雅的嗓音。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卢婵微微睁大眼睛,随后又逐渐阴沉下来。 不止是落了下乘,而是完全出丑了。 郁华却笑了,她歪了歪脑袋问道:“你怎么知道有人给我献诗?” 念完,她转身离开,神清气爽。 卢婵连忙追出去,问道:“敢问姐姐,此诗是何人所作?” 郁华并没有回答,只是回首扫了一眼,后者顿时如临大敌,不敢再造次。 一直到她身形消失在茫茫夜色中,卢婵抿了抿朱唇,刚刚她感受了对方身上传来的一丝杀意。 只是问个名字就如此大反应,也不知是何人? 八卦之心忽起,又无从头绪。 第43章其意烈烈,昭昭杀伐之志 顾温缓过神来时,已经走到了一楼,他并没有返回府中,而是选择留宿千凤楼。 因为他怕回去的路上被抢,被抢是小事,暴露实力才是大事。 杨善玉送他回房间,道:“温爷早些休息。” “不知殿下要的丹药何时好?” “三日之后。” 房门关闭,顾温躺在床上那道如风铃般的倩影依旧在脑海中回荡,运转玉清剑诀,玉剑微动,心剑所过杂念尽散。 他再度睁开眼睛,眼中多了几分忌惮。 地榜第五名副其实,纵然早有准备还是中招了。 他刚刚没有被迷了心智,知道清楚自己在干什么,也能够控制自己行为。可对于门后的浮想联翩控制不住,若是一直这样下去不做抵抗迟早沦陷。 而原本打算的降价收购劣品龙虎丹没成,反倒是要帮她们打白工,当真是白嫖宗门。 顾温暗笑道:‘期货易赔,做点买卖总是有赔本的时候。’ 巧了,我也想白嫖。 ----------------- 次日,顾温先去了一趟王府,将丹药交给对方,由于保密的缘故他无法刚刚进千凤楼扭头就来王府。 他颇为好笑的感觉有种前世去网吧的既视感,就如家长无法在网吧门口守着一样,皇宫也无法知晓一切。朝廷没有类似锦衣卫的特务机构,长期处于君主离线制。 但皇宫一定是知道千凤楼售卖丹药的。 他一个商贾留宿青楼很正常,可进进出出就不正常了。为了保密,也是为了保护自己的丹药。 “有顾卿在,实乃本王良将。” 赵丰很高兴,又对顾温进行了口头嘉奖,却不拿出任何实质性好处, 毕竟他也没钱了,为了买凝道丹几乎是掏空了他的所有积蓄。这不只是钱财,还有许许多多这些年攒下来的奇珍异宝。 顾温拱手道:“能为殿下分忧,是属下的荣幸。” 见他如此忠心耿耿,赵丰那可能只有小指头大小的良心微亮,又补充道:“顾卿可想修仙长生?” 顾温有些意外,难道这家伙会夺舍了? 他故作惊喜,又急切点头道:“自然是想的,在下虽是布衣草民,但也想活得更久一些。” “修道,修仙,修长生,古往今来王侯将相不知多少人求长生。他们求不得的,我可以给你。” 赵丰念念有词,面容苍白,眼中内蕴灵光宛如神人,落到顾温眼里像只蚂蚁。 但可以确定的是,赵丰终于踏入修行,眼中多了几分灵光。也不知是赵丰太菜了,还是嗑药的后遗症,道基的特质便是浑然天成。 顾温能够完美隐藏气息,而他跟漏水一样。 赵丰得意洋洋对他耀武扬威,道:“但成与不成就全看你表现了。” 是我多想了。 “谢殿下,属下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善。” 顾温低着头,又道:“殿下,关于丹药......” “你只管拿过来予我便好。” 赵丰打断道,话语强硬却也是慌张的表现,就像去作弊想拿到好成绩的学生。 顾温没有被吓到,继续问道:“属下见到千凤楼主家,她说丹药丹毒不可控,又因人而异,想询问你最近可有异样?” “这.....” 赵丰犹豫片刻,念道顾温只是一介凡人又为家奴,道:“近日气血亏损,时常咳嗽,修行必然服用龙虎丹,否则胸腔发烫。” ----------------- 又过了一日,距离凝道丹出炉还有一日。 顾温成功搭上线后,想见卢婵简单很多,她恐怕以为自己成功在王府内安下了暗桩。 与她说明赵丰情况,顾温问道:“殿下修行日渐困难,想问能不能稍稍停一段时间?” 卢婵回答道:“筑道如逆天而行,一旦开始若想后退等同于自断一臂。凝道丹我会给他,要不要继续看他自己。” “是。” 顾温拱手刚想离开,忽然又被卢婵叫住,问道:“你可知郁华除了赵丰以外,还接触过谁吗?” “在下只见过郁华仙子,并不知对方见了谁。” “当真无用。” 卢婵声音多了几分不悦,顾温只是低头,见他如此模样也不再计较。 一个凡夫俗子能接触到郁华才奇怪了,那道门婊子可傲气得很,进入大乾之后更是如此。 她嗓音一变,又夹起来对顾温说道:“麻烦顾先生帮我打听一二。” 这死夹子。 顾温心中吐出,若是见了真容他还会喊一声小鬼头。 而今,蛰伏待兔,他拱手低头道:“愿为仙子效劳。” 顾温乘坐马车离开,隔着车窗布帘他感知到两道目光投射而来,只是掀起一角窥见。 一个是满脸横肉的和尚,另一个是玉树临风身着白衣的何欢。 他们看自己的眼神犹如看一只兔子,人畜无害的凡夫俗子。 来吧,来的越多人越好。 距离凝道丹出炉还有十个时辰。 ----------------- 水房。 顾温又调整了一下账本,自己用来报销的银子隐瞒,将相应数额的水单收入划掉,俗称做假账。 王府那边想要发现得到明年了,那个时候自己还在不在汴京还不一定。 “爷,您要的床梁木我找来了。” 江富贵的声音传来,紧接着一个根被黑布包裹的根子从门口伸进来,随后江富贵走进房间,小心翼翼调整角度放在地上。 把黑布微微解开一头,一抹寒芒微闪,枪头微微反光。 江富贵笑道:“爷,您要的床梁木,上等货!” 汴京之地,一禁甲,二禁弩,三禁刀枪剑戟。 前两者只有武库存有,正常禁军都不一定有,也就最近两年民乱频发朝廷才让禁军穿甲。刀枪剑戟虽然也禁止,但监管并不严格,还是能够弄到的。 顾温拿在手上掂量一下,长一丈重三斤,古代版复合材料牛筋木作杆,枪头曲形刃,两侧有弧形曲刃,易刺入,易拔出。 有点类似于鸦项枪。 拿着并不费力,他反而觉得太轻了,颇有一种猴子下东海龙宫选兵器的既视感。 兵器一斤重,手拿十斤力。但手拿百斤力,兵器只有一斤重多少有点别扭,就先将就用着吧。 “从哪搞来的?” “牙市,据说是某个将门之后落魄后拿出来卖的,花了我一百两。” “很好,明日这个时候你再来我这里坐着,给我打一下掩护,让人知道我并没有离开。” “好的爷。” 江富贵学到了顾温的精髓,不该问的从来不问。 距离凝道丹出炉还有九个时辰。 顾温看着外边完全黑下来的天空,心中暗定,他在账本上写下“二十万”。 这是他从王府支出,以及买通王府内部库房账房先生统计库存,最终得出最近半个月时间,王府支出了二十万两。 几乎是把赵丰的家底掏得干干净净。 一个时辰后,顾温乔装与何欢见面。 他开门见山说道:“丹成之时,你我直接杀入千凤楼。” 何欢摇头道:“如此需要与狐仙为敌,不如等那商贾把东西带出来。” “不,我便是要与她为敌,我很想见识一下她究竟有何本事。” 斗笠蒙面之中唯一外露的眼眸里,多了几分战意。让何欢倍感头疼,随后他好言相劝,可无论如何都拉不动面前这个武痴。 他只好摇头作罢,道:“红尘道友若是如此莽撞,那在下便不奉陪了。” “你不用跟我进去,在外头接应我就好,情况不对你就跑。” “道友高义!” 何欢又瞬间改口。 二人约定,日落之时,强抢丹药。 ----------------- 回到家中,关好门窗,顾温看着桌上一百二十颗龙虎丹笑得眼眉都压弯了。 今日不贫,是道爷! 为了安全起见,他先拿了十颗浅尝,入口腥辣,进肚如火烤。 命格震动,苍宇之中火流星飞舞,天髓之火不断增加。 【天髓二载】 顾温睁眼低看了一眼身体,有了很大的反应,但有玉清道基修为护住心智,他脑子里并没有不受控制的念头。 入定运功,杂乱的药性化作热流涌入气海,正一点点被转化为法力。 如此往复,从白天到黑夜,一百二十颗龙虎丹很快就被消耗完毕,加上原本郁华给的养气丹,那就是..... 【天髓十三载】! 十一载天髓能够让道基更上一层楼,将玉清剑诀连破两重,让玄明枪继续推陈出新,让灵玉护体诀变得更强更硬,让落月步更快更远。 他既可以投入道基延伸未来所能达到的高度,也能够期望玉清剑诀领悟加深后可以做到吐气成剑,又或者直接投入玄明枪增加实力,亦或者是防御与速度。 道爷前所未有的富裕,花不完,根本花不完。 这种未来一片平坦的感觉,让顾温为之痴迷。 赵丰那种天生富贵,人生顺顺利利的人是无法理解的。只有深陷泥潭的人,才会珍惜任何一丝一毫的上升途径。 顾温运功平复心情,随后看着众多功法陷入了沉思。 决定上限与法力的玉清心法,最有效战力的玄明枪,防御的灵玉护体诀,既能逃跑也能追击的落月步,用处看起来不大,但又总能出其不意的玉清剑诀。 一共五门功法,都是郁华给自己的,也应该是经过精挑细选的,对自己提升都极其显著。 以长远的眼光玉清道基肯定是最好的选择,可他并没有太多补气丹药,丹田气海就从来没满过,目前完全够用。且一下子投入十个天髓,如果突破到第三重并没有非常大的提升怎么办? 道基的神妙他见识到了,却也意识到一个问题,再怎么拓展上限也得要有存量。 最重要的是距离抢夺凝道丹还有两天。 求稳,求利? 自然是求全! 五年前,在向赵丰跪下那一刻,他便对自己说过。 “隐忍到死,或者乘风而起,你们唱了这么久,也该到我登台了。” 沉入气海,仰望宛如寰宇的命格,火流星充沛,斡旋流转,天火盖穹。 寰宇震动,火流星落下。 缺乏攻伐利器,便炼成举世无双之罡气。 【玄明枪五重,玄明枪意】 兵者,兵法之上为罡,再者为意,上者为神,圆满归法。 二载天髓炼成玄明枪,四载天髓理应能炼成枪意,但顾温通过剑意触类旁通炼成了。再往上便是枪意通神,那便需要八载天髓。 天髓滚滚,八载天髓化作石碾,碾开狭隘的玄明枪。 玄明枪,本无四重,更无六重枪神。 顾温持枪顺着天髓划定的道路一步一步走着,只要跟随天髓枪意便能通玄,达到足以登临地榜的枪道造诣。 郁华所说,人榜看力,胜者为王。地榜看才,才高者居上。 天外天,地碑广大,一位白发苍苍,眼睛眯成一条缝的老人正擦拭碑文,忽然一抹金光显现,一个新的名字浮现。 【地榜八十一,红尘,兵家玄明枪通神】 老者擦拭碑文的动作从未变化,而周围投来的神念也只是一闪而过,红尘二字被某些人记住,但也只是记住。 地榜与人榜相同,前者是未来的成就,后者是现有的实力。 能入榜都是天骄,可八十一名多少有些不够。 天髓一载。 天髓三载 天髓五载。 天髓七载。 顾温停下脚步,天髓忽止,前方一步便是一杆玄色长枪。 其韵大开大合,所向披靡之志。 玄明枪本是一个练气期武夫所创,磨炼至极致也终究是练气,他所想不过击败面前的敌人。 六尺为步,方寸为武。 这一步,何须天髓? 顾温一步踏出,伸手握住玄枪,天髓未耗,枪法通神。 “我又何须要你这六尺武夫之枪?” 他嘴角裂起一抹狂笑,眸光饱含不屑,似藐视天地万类,皆落了下乘。 “我之志向,当是杀他个天下朗朗乾坤,落他个地上万里一片净!” 他放开玄枪,转头走向了另一个方向,八载天髓,九载天髓,十载天髓,十一,十三! 暗红色的罡气如烈火般燃烧,耳目之间冲天杀光,便是那一步踏出杀道路,一拳轰出仇雠血。 一片灰蒙蒙的意境之中,步履之间断枪无数,目光所及尸山血海。 顾温抬头,一抹赤色划破天空,鳞片与光彩滚动,云层被压塌,巨大的瞳孔缓缓睁开,最终定格在一条赤龙之上。 枪意如龙,杀气如渊。 赤龙俯首,顾温抚摸着龙首,眼帘低垂,嘴角的浅笑前所未有之柔情,却又掀起无穷无尽的杀气。 “便叫你昭烈枪,其意烈烈,昭昭杀伐之志。” 烈,杀尽天下,灭尽浑浊。 昭,正大光明,白日昭昭。 我善了,天下便不善了。 天外天,地碑震动,擦拭碑文的老者微微睁开眼睛,却见面前的红尘二字颤抖,一缕缕红光迸发,随高歌猛进一步步将无数大宗门之天才踩落。 【地榜第六,卢婵,境中狐仙,幻之以真,真之以幻。】 【地榜第五,红尘,杀道之枪,其意烈烈,昭昭杀伐。】 三日之前,一个无门无派的天骄闯入人榜前十。 三日之后,他踏上了地榜第五。 无数神念急忙忙折返,震动,随后沉默,无人知晓红尘道号之人是何方神圣,无论如何仆算天机都未能窥得一线,而红尘二字却也彻底进入天地间所有大能眼中。 此次是成仙地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开启,也将是最后一次。 此世,天骄云集,神人转世,圣人入局。 天才只是入场的资格,无敌只是登台的准备,成仙者方是唱戏人。 而顾温,布衣家奴,修行半载,要的便是登台唱戏。 唱一出人杰第一,地才绝顶。 第44章昭烈枪 清晨,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 顾温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气化罡芒,落地留洞。 睁眼眸光半缕杀光,挥之不去的杀意,又绝非情绪激动泛起的惊涛,只是平静幽邃的渊水。 【昭烈枪,蜕于六尺玄枪,尽招式之极致,穷天地之杀机】 【第一重,明劲,气力合一,刚猛无比】 【第二重,暗劲,潜藏于形,不显于外,动如雷霆】 【第三重,玄劲,化有形为无形,融万力于一体。】 前三重依旧是玄明枪,此枪法作为练气期功法没有任何缺点,甚至可以说是登峰造极。一个武夫对于凡人武学的极致钻研,人类身体对于长柄武器的极致运用,招式万变不离其宗。 而后三重,才是顾温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地方。 【第四重,昭烈枪罡,罡气萦绕,震荡万兵,硬如生铁】 【第五重,昭烈枪意,枪法通玄,意随枪动,摧坚灭意】 第四重变成了新的枪罡,威力与加持的硬度是玄明枪的两倍,而对于法力的消耗只是增加些许。第五重变化最大,多了一丝丝神魂攻击,枪意所向,敌人会变得恍惚乃至呆滞惊吓。 例如运用枪意一个眼神震住他人。 而最后...... 顾温右手虚握,一抹暗红的火光蔓延,一杆暗红色的长枪入手,长一丈,入手无重,血光烈烈,触着碰着只有杀气渗出冰冷。 朴实无华的杀道兵器。 【第六重,昭烈枪神,枪道通神,效天法地,兵道法相】 郁华说过,兵家一道兵法之上为枪罡,再者为意,上者为神,圆满归法。 而往往掌握兵道神境的大能,几乎都是真君之下的佼佼者,战力之强远胜过各派修士。 这才是最大的收获,也是顾温迄今为止所掌握的最大武力! 顾温心念一动,与昭烈枪共鸣,玄之又玄的感觉化作他认知之中最朴实无华的意味。 方寸无敌,六尺无生。 杀人饮血,蕴养道兵。 近距离无敌,杀人的气血可以蕴养兵器。 顾温感觉身心前所未有之舒畅,这种掌握力量的感觉让他痴迷。 修行半载,手握有千斤力,吐气化罡气,杀人点头间。 虽然无法摧城碎山,但力量强弱都是相对的,如果不存在移山填海的大能,那么顾温无疑已经站在了大乾前列,至少是前十。 只是这一身修为,遇上军队又该如何? 平原面对骑兵无活路,遇上强弩齐射生死未卜,深陷军阵必死无疑。 顾温如此作出判断,除了以上三种情况,他几乎是不可能死掉。而这并不是修行的缺陷,是修行带来的变化,寻常人面对军队,别说是骑兵或者重甲步卒,就是寻常拿刀的轻甲步卒都毫无抵抗能力。 江湖上的武林高手面对最普通的步兵也得跪。 修行让军队对自己产生威胁有了前提,且是比较苛刻的条件,军队自身难以主动创造,只有自己去失了智给敌人递刀子才可能有的情况。 军队行军动辄数千,乃至上万,长途跋涉需要配给数倍于正规军的民夫。 便是被困在汴京城内,顾温也有把握逃出去,只要不大摇大摆闯城门。依仗城中复杂地形,碰上五六个人打不过自己,几十人的军阵施展不开,上百人只会自乱阵脚。 顾温心中一定,心情前所未有之舒畅,谨小慎微活了五年就好像被压在五行山下的猴子,今天终于是稍微伸展了一下身体。 转头又望向窗外,紫气从皇宫方向越过。 真正的危险是道君皇帝。 虽说郁华好像能压过对方,但他终究不太喜欢把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 闭目,养气,丹田气海已有篮球大小,没有养气丹无法快速增长,但能存一点是一点。 咚咚咚。 房门被敲响,小太监的声音传来。 “温爷,您醒了吗?” 顾温下床开门接见对方,小太监冯宝明传话道:“温爷,殿下让您戌时(日落)送水房的账本去王府。” “我知道了。” 小太监离开,他并不知晓丹药一事,只是一個传话的。 看来赵丰确实急了。 顾温不急,他回到房间重新入定打坐,心神沉入气海。 【天髓一载】 天火熔炼,悟性化汤。 一轮月色在气海浮现,一道身影飘逸半空,时而一跃三丈高,时而滑行百米路,好似前世武侠小说之中的轻功。 这个世界存在轻功,但需要修仙。 【落月步第二重踏月,短跃如风,轻灵若燕】 能够让他在短距离内进行速度极快的腾挪,闪避动作宛若弹射,达到类似瞬移的效果,缺点消耗是第一重的五倍。 落月步最后一重,第三重凌月,行者如羽,一跃三丈。 【天髓耗尽】 “只能到第二重,但也够用了。” ----------------- 中午,水房。 顾温到水房吃饭,桌上的肉蛋奶随着时节变动。 平日顾温喜欢羊肉,但由于大乾与北方蛮子打仗,羊肉价高,换成了鸡肉。小满苦菜多,清热解火,也摆上了餐桌。 江富贵带了自己十几岁的大儿子江举才给顾温眼熟,这也是一种裙带关系。与他父亲不同贼眉鼠眼不同,江举才五官大气,读书多年一股子书生气。 他们家属于经典的老子行商,儿子读书,孙子仕途,经过三代努力才有可能迈入士人阶级。 顾温对于这种‘宏图大业’不太感兴趣,但不妨碍江富贵不断挂在嘴边,读书,科举,入仕。 “从南水郡至河道送来的蚕丝到了没有?” 顾温想起蚕食一事。 江富贵回答道:“已经到了,只是南水郡手工业发达,都已经加工成丝线乃至布匹,送来这里是想多收加工钱。我们去干恐怕有点吃力不讨好,既无钱,也无名的。” 布匹的利润一直不高,要不顾温吩咐,做惯了龙桥生意的江富贵根本看不上。 “近日汴京萧条,百姓需要吃饭,不赚也得干,何况只是少赚点。” 顾温语气如往常一样平淡,却做出了截然相反的举动。 “为商之善,在于实业救民。” 纺织厂历来是城市支柱产业,除了农耕以外所用百姓最多的劳动,也是跟所有人息息相关的。因此朝廷管控严格,各种税收繁多,大抵都是吃力不讨好的生意。 故此大部分都是朝廷办的厂。 江富贵愣了一下,不知为何感觉温爷与往常不同,却又说不出来。 以往温爷也会帮穷苦人家,可唯一不同的是温爷不会自己直言要帮助百姓,他讨厌名声,抗拒出名。 今天却是多了一分堂堂正正,也多了一分难掩的威仪。 距离丹药出炉还有一个时辰。 顾温让江富贵守在外边不让人进来,江富贵一如既往什么也没问。 他穿上夜行服,斗笠蒙面,从窗户翻出。 外界日落,一身黑衣蒙面十分扎眼,但这身衣服的作用不是让人看不到,而是让人认不出来。 如此他便能尽情放肆随心。 第45章马踏龙桥 龙桥夜市。 何欢依靠在小巷子的墙壁上,身边跟着一个身材贫瘠的女子,二人调情,你侬我侬。 忽然一道黑影落下,顾温站在两人面前,高大身躯所形成的阴影将两人笼罩,斗笠蒙面下的眼眸幽光泛红 莫说是凡人女子,就是何欢也吓了一跳,不知为何面对这个男人传来的压迫感比之前强了数倍不止。 他捂住女子的嘴巴,如之前一般安慰道:“娘子莫怕,这位是为夫的朋友。” 娘子? 顾温看着面前的有些熟悉面孔,这不是之前郁华还没下凡,自己在牙市碰到的女子吗? 他记得对方因为容貌不行连卖身都难,现在怎么成了这家伙的娘子? 何欢好似知晓他心中疑惑,介绍道:“红尘道友,这位是我在大乾的第三位夫人名叫翠兰。在下初入凡俗偶遇她卖身,见她无父无母,容貌不为人喜爱,便收入家中。” “翠兰,你且先回家中与其他人准备晚餐等我。” “是,夫君。” 疤脸女子离开。 顾温面色古怪,莫名夸赞道:“道友也是个大善人。” 之前貌美的大家小姐看不上,反而选了一個路边无家可归的女子。 道德观念以时代而变,好坏以处境而视,何欢看似到处招风惹草,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救人,只是行为有点怪异。 听闻对方夸奖,何欢愣了一下,随后放开女子,上前抓住顾温肩膀,如获挚友。 “红尘道友懂我!外界皆传我好色成性,妻妾上百,却不知我从不打扰良家,妻妾多是苦命人,在下只是想给她们一个家!” “如此说来,道友只为救人?” “我只是好色。” 何欢认真而诚实,他好似传销一般为顾温讲解道:“本宗走双修之道,虽不是炉鼎法,但也需要阴阳交合。故此多夫或多妻常见,也有互为道侣者。只是在下之品味比宗门乃至全天下都高得多,道友不觉得孤苦伶仃之女子,视道友为唯一很美吗?” “爱之深,念之切,是那些高高在上的女修所没有的。在下所求,极于情!” 顾温拍开对方的手,无法理解对方的想法,道: “不过数百人你就不怕红杏出墙?” “那便是在下实力不济,至少目前在下从未有过。若说闺房之事,本是在下修行之本。” “.......” 顾温扯了扯嘴角,只能暗自感叹,不愧是合欢宗。 不过这是人家的家事,一不害人,二不强抢民女,你情我愿的就是放前世只要不领证谁也管不着。 咚! 悠远的钟声传来,一股药香忽然弥漫。 顾温抬首望向巷子外的千凤楼,一缕杀意让何欢面色微变,好似就那么一瞬间,他看到了一尊赤龙昂首。 “丹药好了。” 他嗓音平淡,淡淡杀气弥漫。 一旁何欢见对方这架势,便知道待会儿估计是一场恶战,提醒道:“红尘道友可要小心,这种大宗门的入世人都有护法护道二人,并不是我这种单枪匹马能比的。” 顾温问道:“她之护道人是谁?” “红尘道友不知吗?”何欢有些诧异,顾温摇头回答:“苦修多年不知寒,不知天下谁人是英雄。” “那道友进来此地花销应当不小。” 何欢并没有生疑,且这也不是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 他回答道:“并非所有人都有资格和足够的资源开启破界阵,所以有些天骄会选择成为大宗门传人的护道人。狐仙的护道人也是榜上有名的强者,人榜第二十一幽姬杨善玉。” “鬼神之道,通晓幽冥,实力不容小觑。” 见顾温不太在意,为了自己能拿到凝道丹,何欢又道:“道友,如今人榜未定,低位者不一定弱,高位者并非最强。” 顾温点头心中警惕,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必须抓住一切获取资源的机会。 白银与权势所能得到的灵药已经见顶,大乾的气数不知能撑多久,不如杀人放火金腰带。如果有机会,去抢一次太司府又何妨? 今日只是小试牛刀检验本事,若贫弱继续蛰伏,若无敌席卷汴京。 他最后一问:“护法皆为大能否?” “至少也位炼神还虚境强者,是玄门大能。” 玄门修行四大境,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反虚,炼虚合道。 一境三重,共四境十二重天。 护法至少也是元婴级别大能。 “实力几何?” “天数限制,百不存一,超出便会折命。但炼神还虚强者,比我强上不少。” “足矣。” 顾温盈盈笑道:“成仙地不观境界,只看才高,贫道若才比天高,岂怕他是真君仙神?” 狂!太狂了! 世上天骄者甚多,谁都心高气傲,却从极少人不把真君放眼里。 但何欢喜欢,他也笑道:“道友且去,真出事了我有后手带你走。便是你抢不到丹药,今日也要卖伱一份人情。” ----------------- 顾温踏步向前,走出阴影,其打扮瞬间迎来无数目光,巡逻的禁军朝他跑来。 他没有掩饰,也无需掩饰。 十步之外,他只是扫了一眼,周围马匹惊叫失控乱撞,繁花似锦的龙桥街道乱作一乱。数名禁军如临大敌,随后一步步向后退,手中的刀刃颤抖不止。 这便是伟力归于己身! 繁华在他眼里被一点点撕裂,公卿在失控马车冲撞践踏哀嚎着,昔日自己需要卑躬屈微面对的种种犹如沙堡,他只是走过便支离破碎。 而维系这一切的暴力机器在恐惧着自己。 呼吸忽重,顾温再也压抑不住嘴角笑意,他承认自己很喜欢这一幕。 一旦有了力量,他就忍不住践踏这繁花似锦的龙桥,踏尽这满街公卿。 “这位道友,不知来我千凤楼所为何事?” 身姿优美的杨善玉出现在千凤楼门口,与来者不善的顾温对峙。 刚刚站出来,她便有些后悔了,一股强悍的杀意锁定自己,直觉疯狂传来警告。 危险,面前的神秘人极度危险! “拿一炉凝道丹。” 顾温一握长枪,如火似渊的杀气炸开黑布,暗红的枪罡爬满枪身。 “还有请教人榜第二十一的你,以及地榜第五的狐仙。” 轰! 龙桥路的青石板崩裂,一点寒芒裹挟滔天杀光而来。 杨善玉早有准备,美目幽光浮现,面色刹那间化成惨白,手掌幽光浮现,硬比精铁。 嘭! 枪与掌对撞,火光飞溅。 杨善玉想擒住枪头,手掌一合,半息不到虎口崩裂,血液好似被枪头瞬间吸走。 不可触之! 念头刚起,身形后退,只见漫天枪罡将她包裹,一头赤龙俯首瞬间冲垮了她的心神。 挡无可挡,避无可避! 方寸无敌,六尺无生。 只是一枪,好似要将杨善玉贯穿。 呼~ 一缕微风挽起她的发丝,指尖轻点额头。 杨善玉扑通一声瘫软在地,仰望着面前如渊似魔的男人,一双眸光泛着平静的杀意。 “你输了。” “敢问道兄名号。” “一介红尘散修。” 顾温提枪迈入千凤楼,他看到一个官员躲在桌子底下,不嫌麻烦走近一枪洞穿其肥硕无比的身体。 又见隔壁有人,是个四品京官,也顺道杀了。 世家公子,朝中大官,达官显贵,此地可谓是冠盖云集。 便是一伸手,长枪破皮穿肉,原来公卿的命碎如纸糊。 血染长枪,如渊似魔。 修行,当真是件美事! “好一把杀道之枪,也不知是谁的弟子。” 一声苍老的声音传来,前方忽现一位老妇人,岣嵝着背,双手拄着拐杖,好似风中残烛。 “小辈,现在离开千凤楼,我饶你........” 话音未落,顾温身形一瞬,落月步第二重让他瞬间跨越三丈距离,已近六尺之内,千凤护法瞳孔无限放大,万般道法难以施展,天地失色,只见一点红芒。 顾温穷尽气力一枪刺出,枪罡好似尾翼拖拽三米,狂风呼啸。 轰隆! 千凤护法身形如炮弹般飞出,无数座椅被她裹挟挤入墙壁,最终连带墙壁一同倒塌。 她瘫倒在地,口涌鲜血,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枪道通神......” 第46章赤龙法相 昔日奢华的会场一片狼藉,周围清馆有晕眩在地,有翻窗出去的小厮,外头还有东张西望的禁卫军,乃至是不怕死的好事群众在更远处张望着。 千凤护法挣扎着起身,身上灵光逸散,几息之间便伤势痊愈,一股更加强横的气息爆发,其气息比自己强盛无数倍。 法力就好似气球,一瞬间膨胀百倍不止。 还未等顾温做出应对,冥冥之中一声轻微的嗡鸣,天地泛起一缕奇异的波动。 虚空之中好似有无数根针,气息膨胀到一定地步便会被戳破,千凤护法气息萎靡,面容枯黄,但身上的伤势已然恢复。 这是所谓成仙地的天数? 顾温第一次见到如此诡异的一幕,一旦施展超出某种阈值的力量就会被压制。看面色这种压制是有害的,身体不受伤,精气神折损严重。 千凤护法并未作出任何解释,体表灵光逸散,顾温也并未追问。 生死搏杀,气沉丹田,胜负往往只在一瞬间。 此时一道清脆的嗓音传来。 “护法,你且退下,赵家九子的几枚丹药,还不值得你拼命。” “是,小姐。” 千凤护法重新佝偻着腰离开,杨善玉过来搀扶,两人退场。而顾温并没有阻拦,他转身走上楼梯,直奔六楼。 抢劫要快,杀人次要。 顾温行至五楼,又闻到了那股幽香,如风铃般的嗓音再次传来。 “这位道友,如此气势汹汹,只是为了一炉丹药?” 声音一如既往柔魅,带着某种力量挠人心神,空气弥漫的幽香也存在着某种药性,乃至是隔着房门帘布的倒影都有深意。 “贫道求财不害命,道友要为赵家九子的丹药拼命?” 顾温反问道,随后用玉剑斩去杂念,一步步朝着六楼走去,耳边的声音从未停止,脑海中的倩影被一斩再斩。 虽然对自己无害,但无孔不入,好似无穷无尽一般。 一些杂念泛起,就好似前世看见美女,孩子什么名字都想好了,最朴实无华而又阴险的魅惑。 先拉好感,后引其念,心有所念,必有所动。 “受人所托,自然要尽心尽责,况且道友何德何能一上门便让我拱手相让?” 卢婵嗓音微冷,昏暗的楼道地涌灵光。 阵法? 顾温瞥了一眼,身形如炮弹一般向前射去。一道金光涌现,身体如挂千斤,踏入地面地板崩裂。 走道垂帘忽动,好似有了生命,卷成一根根手臂粗壮的针刺,朝他猛然刺来。 手中长枪一扫,卷帘被抢罡吞没,毫无打击物体的手感。 幻术? 又一根根针刺袭来,周围走道开始扩张,一米,两米,三米.....十米。 他好似站在龙桥大道之上,九天之上不断落下垂帘。 他停下手中长枪,针刺从他身上穿透而过,由此可以确定自己陷入的幻术。 这在预料之中,境中狐仙,地榜第五,若是无法将自己困中就多没意思。 一股阴风吹拂腹部,顾温本停下来的长枪忽动。 铛! 一根针刺破损。 假中带真,真中带假,如梦似幻。 顾温问道:“这是阵法?” “自然,你莫不是没学过?”卢婵见顾温毫无反制手段,颇为诧异,却也没有太奇怪。 “杂学终究是杂学,兵家战力虽盛,但太讲究一力破万法,过度极于兵道极致并非好事。折剑山如此,你们其他学派也是如此,今日我便给你上一课。” 话音刚落,地涌金光,化利刃。 一枪破开利刃,更多的金光刃在虚空中凝聚,以及一条条锁链如蟒蛇般缠绕手脚。 顾温一枪扫过昭烈枪罡如渊火,所过之处金光刃脆如玻璃,脚下枷锁也并非牢不可破,一根根被崩断。 但更多它们好似无穷无尽一般,与顾温此消彼长,一道道伤痕在肉体上积累,数次足以致命的攻击被护体道法抵挡。 伤多不入骨,血多不亏本。 这便是地榜第五吗? 顾温感觉到了一丝丝危险,与何欢不同,卢婵是在阵法与幻术领域对自己的全面碾压,他几乎没有反制手段。 但我又何必与她在阵法上争夺高低? 卢婵操控阵法,优哉游哉说道: “阵法者,借天地之利,四两拨千斤。此地坐西为乾卦,此楼红杉所建为离卦,金与火,借之设金火乾离大阵。可杀敌,可困人,你若想脱困便需要用千斤力去拨倒我这四两。” “或者伱也通晓阵法,观出我这金火乾离大阵的生门,但于阵法一道你也配与我争锋?” 万物相生相克,世上无完美法,阵法有四两拨千斤之能,就要允许存在生门这一处薄弱。 但往往阵法高手是不会轻易让人看出门道,也不是所有人都通晓阵法。 “受教了。” 平静的嗓音传来,卢婵愣了一下,她虽指点,但也只是讲了一些常识。 难不成他还能当场看破阵法不成? “此枪,名昭烈。” 顾温手掌枪罡如烈火,卷起一丈高,赤鳞于火中浮现,鳞片微微摩擦而过金光碎裂,枷锁寸寸崩裂,点点金光飘落。 赤龙。 一尊赤红色的龙盘在顾温身上,五爪钳住肩膀,深深扎入血肉。 昭烈枪神法相展开,周围陷入无边死寂之杀道。 “法....相!?” 卢婵缓缓吐出两个字,比之前更加不可置信。 万类相争,故有三六九等,兵道通神可为兵家某一派传人,未来甚至问鼎炼虚合道之境。而这只是进入成仙地的标准,天才之上为天骄,天骄之上亦有无敌者。 兵道至高圆满归法,说的便是法相,有了法相你才可以说是此道巅峰。 兵道通神最上乘为法相显现,在还未达到巅峰之时就已经具有法相,若无此相,便是将来成功登临兵道至高也比不上他人。 此类人几乎都是如今各大兵家宗祠里的开山老祖。 他是何人? 她可从未听说兵家有具备法相者的天骄? 顾温持枪,一步一步走来,阵法已然被赤龙万钧之力碾碎。 道基二重,法力倾斜。 这一枪,他要检验自己的实力。蛰伏五载,绝非一朝得势气盛,而是一飞冲天破除一切枷锁。 一枪万法散,灭法,亦灭命。 幻境消散,面前走道被枪罡搅乱,数十步外的拐角墙壁消失,宽一丈多足以容纳两人跳楼的空洞出现。 龙桥的灯火从外边照进来。 “咳......” 六楼之上,卢婵咳出一口血,她有些惊呼喊道:“死秃驴,你还要看到什么时候!” “阿弥陀佛,卢施主莫慌。” 一名膀大腰粗的和尚在远处飞跃而来,落到房门前,酒糟鼻,嘴角带着油渍,牙齿缝夹着肉丝。 楼梯传来脚步声传来,漆黑的楼梯口杀气如海啸一般扑面而来。 一只巨大的龙爪猛然伸出,龙首缓缓探出,三丈龙躯在夜空舒展,俯瞰整个龙桥,乃至汴京,凡人不可见,修真望而却步。 不知多少隐秘在暗中的真修抬头仰望,见赤龙法相无不失色。 斗笠,蒙面,黑衣,持枪,因受伤而染红的衣袍随风而动。 顾温走上楼顶,昭烈枪一甩,半边夜空被枪罡染成血色。 他冷冷说道:“你之阵法幻术不如昭烈枪,你输了,地榜第六卢婵。” 平静的嗓音顺着夜风吹入房间,卢婵绷着精致的容颜,朱唇都咬破皮了。 奇耻大辱,奇耻大辱! 不戒和尚睁大眼睛,头冒冷汗。 我滴如来佛祖,这特么是兵道法相?! 第47章无敌之大势 兵家,修行界战力的代名词,无论何种境界,兵家在战斗上永远占据优势。 宗门长辈说过:那些耍兵器的蛮子也就第四境之下嚣张,到了炼虚合道的真君境界,还得是我派更强一点。 各门各派都会说自己一派第四境更强一点,也确实一直以来都没有一个统一的说法,但兵家第四境之下的强横却是公认的。 不戒和尚不知道第四境如何,但他听出了长辈的潜台词,同境界之中兵家战力更强。其中最具代表名声最盛的便是兵家之首折剑山,其次是乾龙山庄。 也不知是哪家跑出来的怪物。 他传音道:“卢施主,我们还是跑吧。” 卢婵传音道:“死秃驴,你敢临阵脱逃,我定将你狗头扭下来!帮我抵挡片刻,我还有一法。” 不戒和尚欲哭无泪也传音回去,道:“姑奶奶,人家兵道法相,我们拿个佛头打?就是打过了,也少不了缺胳膊少腿的,就不要意气之争了。” “皇宫那个老太监肯定已经注意到了,就挡一炷香时间。” “......” “我加钱,十颗上品龙虎丹!” 卢婵咬牙切齿,她一定要决出個高下,击败这个狂徒! 凡天骄者,皆心高气傲,她也不差顾温多少。 不戒和尚也不好真自己跑了,卢婵真被打死了,两家宗门的私交就彻底毁了。 他硬着头皮上前一步,宝相庄严道:“地榜第九,金刚不坏,法号不戒,还请施主回头是岸。” 顾温稍作调息,他看着面前的和尚,有了一些印象。 此前一直蹲守龙桥的神秘和尚,原来他是千凤楼找来的保安,或者说盟友? 直觉告诉他,卢婵还有后手,这个和尚也并不好杀。何欢便是例子,每当要受到致命伤时,都会有某种力量帮他规避。 但那又如何? “地榜第六,第九,你们一起上吧。” 顾温嗓音平静,直白毫无掩饰的藐视让不戒和尚都阴沉下来。 狂妄至极! 不戒和尚冷声说道:“道友虽有兵道法相,但生死相搏底蕴手段全出,你也不一定能讨得好。” 回应他的是如海啸般的杀气,面前如渊似魔的男子发出一声轻笑,似藐视,又似理所当然。 “我只此一枪,也只有一人,你们便叫上护道护法又何妨?” 他没有任何后手,唯一的容错就是郁华给的丹药。 一介布衣,岂敢与仙门天骄争锋? 他顾温敢,不仅敢,还要碾碎他们,他不仅具备命格,他之天赋也不弱半分。 昭烈枪,昭之以明,杀伐正大。 赤龙法相长吟,三丈龙躯猛然增长,化作四丈! 不戒和尚傻眼了。 有法相也就算了,怎么还带临阵突破的?! “贫道红尘,杀你二人者。” 顾温向前踏出一步,如山倾,无人敌。 成仙地便是才高者居上,一切修为与底蕴都无用。 唯有真正的天才,举世无双的才能,无人能敌的天赋才能立足。 气盛者,以势压人。 无敌者,裹挟大势。 不戒和尚连连后退两步,呼吸急促,仅仅是气机的对碰,他便丧失了与之争斗的心气。 三颗丹药飞出,卢婵也脑子冷静下来,认栽了。 赵丰的丹药,她拼什么命。 ----------------- 顾温接过丹药,色泽青蓝色,表面光滑无垢,一道道纹路若隐若现。 他虽不认药理,但能感知出其灵性是上品龙虎丹是十倍不止,应当是凝道丹。 “还有龙虎丹也交不出?” “伱!” 卢婵刚想骂人,却见对方举起了兵器,她红着眼,娇弱弱地说道:“道兄何必如此雁过拔毛,就给奴家留一些丹药......” 顾温冷冷打断道:“交出来。” 他是来打劫的,不是来做慈善,况且这些东西也不是千凤楼出钱,都是从自己水房出去的银子。 不戒和尚默默退到一旁。 卢婵一改对顾温态度,嗓音娇弱道:“道兄,这龙虎丹还没炼成,不如你先回去,来日再给你送去。你看这满城风雨,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顾温回首,汴京之内火光四起,龙桥之上已经被禁军封锁。 数以百计的禁军涌来,分散在各地军巡铺做出反应,更多的着甲禁军从四面八方赶来。 但人数不会超过五百,因为这是龙桥附近地区禁军总数。 为了防止有人兴兵造反,汴京之地真正能动起来的军队只有军巡铺千人。剩下的要有朝堂兵部,乃至是皇帝的圣旨才能动,不如就是把龙桥烧了大部分禁军也不会动起来。 一千禁军足以弹压一切民乱,再多就要打皇宫了。 保证权力的稳定性胜过一切。 满街尽带黄金甲。 大乾再烂也尚有一丝王朝气概,汴京终究是天子脚下,暴力机器依旧保持着一定战斗力。 楼梯传来响声。 咻! 一根暗箭飞来,顾温用枪挡掉,一队着甲禁军从楼道上来,两人举着刀盾在前,两人持有强弩在后。 他身形如炮弹直射而去,一枪连带刀盾兵与其身后的弩手贯穿,随后都不带拔出长枪,抡起两具尸体砸落剩余两人。 此时何欢的声音传来。 “红尘道友,皇宫里的老不死出来了!” 道君皇帝? 顾温心中一惊,从高楼俯瞰只见远方屋顶有两人对招。一个是何欢,此刻他也戴上了一个面具,显然他也知道抢劫多少要遮掩一下。 而另一个是老太监,只要不是皇帝老儿出来就无事。 只是雁过拔毛估计是没办法了,也不知这凝道丹有多少天髓。依照上品龙虎丹的情况,估计没办法一次暴富。 顾温虽有不甘,但还是施展身法一跃而落,踏碎千凤楼一角瓦砖,直奔老太监。 一枪刺出,枪罡如龙。 老太监感受到危险,施展手段一朵白莲抵挡,而何欢趁机也持枪挺进。 好似双龙咬合,他一手抓住银枪,另一只手以宝物抵达昭烈枪。 嘭! 白莲微微颤抖。 顾温已近六尺,眼含杀光,赤龙法相再现。 穷尽气力一枪震开白莲器物,随后顺势朝着老太监猛然往下一砸,其身躯直接轰然落入一处房屋,滚滚尘烟。 顾温和何欢还未能飞天遁地,落到龙桥大街上,无数禁卫将他们团团包围。 他持枪眸光一扫,百人战阵无一人敢再上前一步。 只是人多势众胆气自然足,无法把他们吓退,甚至他们可能会重整旗鼓。 何欢抓住顾温肩膀,道:“红尘道友,我们赶紧走,这老东西是至少已经反虚,我们暂时斗不过。” 虽然成仙地才高得居上,但终归是有一个限度,他们如今才道基二重。人家老东西能到反虚,当年如果凝聚过道基,至少也是三重起步的。 顾温感知到对方气息并未消失,反而更强了一分,当机立断说道:“怎么走?你应当有后手吧?” “自然有,不然我怎么敢要你一枚凝道丸。” 何欢掏出两张土黄色的符箓,往顾温身上一拍,二人瞬间陷入地里,随后彻底消失不见。 ----------------- 龙桥之外,另一处暗巷中。 顾温与何欢身形从地下遁出,不知是何种原因,或是遁法缺陷,又或者是第一次头晕是正常的。 他盘坐于地调息,许久才缓缓回过神来。 四处张望,何欢还在自己不远处盘坐调息,而远处巷子外一个牌子映入眼帘。 太府司。 朝廷存放贡品的地方。 第48章再抢太府司 太府司。 大乾除了户部以外的另一大财政机构,负责皇宫的物资采购、储备和保管,以保障皇室的生活和日常开支。 可以说是皇帝的个人小金库,历朝历代都是位卑权重的机构。它既是皇帝敛财的手段,将皇帝个人财产与国家财产划分开来。 看似进步,实则让皇帝挥霍变得合乎规矩。 用国库的钱财享受是昏庸,用自己的钱库连大臣们都无法指摘。 只是这一朝的太府司很不一样,因为皇帝要炼丹的缘故,几乎已经凌驾到了户部之上。 国家库银都不一定有太府司多。 赵丰十万两炼丹都是小事,那个狗皇帝为了炼丹,可是把天下百姓都刮了個遍。这几年盐铁和各种苛捐杂税聚拢起来的钱财都是千万计数的。不说一点没花,就是还剩下千分之一也是一笔天文数字。 不知道里边有多少灵丹妙药? 正好这个时候全汴京能动的禁军都到了龙桥,不正是抢劫的好机会吗? 顾温眼睛都看直了。 此时何欢结束调息,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解释道:“天数限制,遁法会对神魂有一定副作用,距离十不存一,故此有些影响还请道友见谅。” “不过道友那一击已有法相雏形,精彩,太精彩了!” 顾温没有回应,依旧盯着远方,而何欢看不到其面容,又习惯对方的高冷。 他目光炽热,心中更加火热。 何欢觉得自己道运太好了,刚刚进大乾没多久就与一个拥有兵道法相的天骄搭上关系,一个击败地榜第五狐仙卢婵的绝世天才。 这也是成仙地的一种机缘,与未来修行界顶级强者产生交情的机缘。 二人虽只是认识没多久,但好歹也是一起出生入死过,这段关系只要一直发展下去总不会差。除了血缘关系以外,所有人的亲疏远近都是一步步来的。 “不知可否询问道友师承何处?” 顾温回过神来,回答道:“散修,无门无派。” 本以为会引起疑惑,或者轻视,但不知为何对方原本有些火热的眼神都要冒火光了,一种好似中彩票一般的欣喜。 他上前两步抓住顾温肩膀,极其郑重说道:“红尘道友,你我一见如故,在下不求结拜兄弟,但至少交个朋友。将来你若有难,在下一定全力相助!” 顾温有些懵逼,以为对方怕自己独吞,他拿出一枚凝道丹,道:“何道友不必如此,贫道从不食言。” 何欢摇头道:“不不不,我是真心想交道友这个朋友,你若是愿意,我把这凝道丹让给你也不是不行。” 他既惊叹对方之天赋与福源,竟然能够凑齐如此多灵物开启破界阵,更意识到一件重要的事情。 修行讲究法财侣地,出门在外背景很重要。可反过来无门无派的天才,更能说明其天赋与福源,进一步,他与之结交不就是雪中送炭? 修行界有一句谚语:宁扶寒门,不结圣子。 常有无门无派的天才抱着金砖逛街,要么被抢,要么被各方势力投资。而一个有传承和底蕴的大宗门,无一例外都会采取后者,就是不收入门内也无所谓,结交善缘为上。 锦上添花和雪中送炭是不一样的。 顾温瞬间读懂了对方的意思。 他经商时就经常遇到,自己会给一些大客户优待,大客户也会在自己所在领域优待自己。 “如此便多谢何兄了。” 顾温收回丹药,一改称呼,他不抗拒与人攀关系,更不忌讳有能力的人与自己攀关系。 何欢没了一枚丹药,却喜笑颜开,道:“红尘兄客气了。” 一枚凝道丹或许珍贵,但对他来说不是必需品,他更看重一个具备法相的天骄。 顾温望了一眼太府司,话音一转道:“红尘兄,既然是朋友,那是不是该患难与共?” “自然。”何欢毫不犹豫点头,坦诚说道:“朋友不一定要一起享福,但有难的时候一定会拉一把。” “那我们去抢太府司。” 顾温指了指远方,何欢也望了一眼,面露思索,随后反应过来眉头直跳。 他说道:“红尘兄,这可是道君皇帝的东西,跟赵丰不是一个概念,你这是要在太岁爷上动土。” 顾温问道:“去,还是不去?” 何欢犹豫数秒,想到连千凤楼都抢,不介意再大一点。 “在下就舍命陪君子。” “走。” 顾温拉着对方朝着巷子外的太府司走去,自己并非无敌,还是需要一个人帮忙从旁协助。 无论是阵法还是幻术他都没有一个应对手段,只能力大飞砖,但力大飞砖不可能每一次都有效。 而且这厮保命手段忒多。 ----------------- 太府司。 大门紧闭,两道身影直接从巷子里一跃横跨大道,越过高墙进入其中。 其内部漆黑,只有少数几处火光。 顾温二人快速朝着火光处靠近,他们趴在屋顶上观察,见库房门口有一个打瞌睡的老头,抱着一口断刀。 “他具备修为。” 顾温如此断定,随后道:“这又是哪个入世者,或者护法护道?” “不一定是,我觉得只是道君皇帝的某个弟子。”何欢说道,“不知道友有没有听闻,几百年前,道君皇帝带了几十号人进入成仙地,一举将各大宗门安插进来的势力扫平,建立了大乾。” 他的语气像是聊家常,但内容对于顾温来说信息量极大。 ‘几百年前建立大乾,那现在这个道君皇帝是当年的开国太祖?’ 顾温问道:“他们能在这里活几百年?” 何欢摇头道:“应当是用秘法自封了几百年。” “一个大宗门才进来三人,他是怎么让几十号人进来的?” 顾温又问,根据自己所知,进入大乾代价应该很大。 绝不是普通的约定俗成就能够解决的,真到了争权夺利的时候,亲爹都可以不认,谁还守规矩? 何欢回答道:“正常来说也就三清道宗能拿出这么多资源,但道君皇帝将自己的整个宗门,乃至所有人情都榨干了。不惜拉下脸面坑蒙拐骗,连我家老祖都被借了一块五行精魄。” “一个顶尖大能找你卖人情,伱卖不卖?” 顾温面色怪异,他能够明白其中的逻辑,就跟一个顶级大资本找银行借钱一样,没有理由不借,只是这种行为有点像撸小贷润成仙地。 他感觉自己如果要跑了,好像也可以在龙桥玩这么一出。 “红尘道友还要不要抢,一旦动手必然被道君皇帝知晓,我们还不一定能杀了他。” 何欢有些顾虑重重。 顾温最后一问:“道君皇帝能瞬息而至吗?” “他恐怕不会出来,还得守着自己炼了十几年的丹炉呢。” “杀。” 顾温嗓音平静,随后身形暴射而出,底下抱着刀的老者察觉动静,猛然睁开眼睛,呵斥道:“何人胆敢放肆!” 铛! 刀枪对碰,却见一抹血光浮现,老者身体僵硬,他瞳孔被无边杀道笼罩。 霎那之间,思绪万千,挥刀的动作不似往日迅猛,只有瞳孔还正常。 顾温闲庭信步持枪而来,似随意一点,枪身贯穿胸口,血花映照皎月。 并非他慢了,而是对方太快了。 老者瞪大眼睛,看着距离自己三寸不到的斗笠蒙面人,刀刃停留在对方一寸之外。 保命手段生效,随后又被瞬间消失。 顾温收枪,老者一身鲜血被拉扯而出,融入枪身,枪罡饮血气息变得更加厚重。 扑通! 一具干尸倒在身前。 弱,太弱了。 顾温跨过尸体,心无波澜。 这就死了? 一旁的何欢已经有些傻眼了,举着枪尬在原地,他还想帮忙来着,力求一击必杀不暴露行踪。 第49章五十斤药果 走进里边,还有另一个官吏在酣睡,顾温没有掩饰走过去揪起衣领,在对方睡意未退的眼神里一巴掌过去。 官吏瞬间清醒,见两个带着面具的神秘人,以及远处地上的尸体。 惊吓让他下意识想尖叫,还未出声又是一巴掌。 人顿时安静下来。 顾温放下对方,道:“贫道谋财不害命,你这岁数上有老下有小的,朝廷给你几个钱卖命?安静点,给我找来库房账本。” 只要形成秩序,仓储就是一项必点的技能。太府司穷极天下奇珍异宝,其仓库占地面积就超过了五万平方米,相当于六個足球场,历年来一直在扩张。 自己去找的话,运气不好找到天亮都找不到相应的仓库。 官吏捂着嘴,连连点头,随后转身走进房间,不一会一股脑就将一叠一叠账本翻出来。 顾温看都不看,又命令道:“我需要与狗皇帝炼丹有关账本。” 官吏颤抖道:“爷,您就饶我一命吧,这是掉脑袋的大罪。” “我现在就可以诛了你。” 官吏眼珠子一转,透露出些许狡猾,故作硬气道:“爷,您现在就杀了我吧,还能保我一家老小......” 话音未落,只闻咔嚓一声顾温扭断了他的胳膊,凄厉的惨叫被一大手堵住,冰冷的目光直视官吏。 “爷,我找,我找。” 顾温将对方胳膊摆正,站在一旁以枪抵着对方后背,官吏翻找账本的速度更快。微微刺痛一分,对方又把一些混着里边的账本挑出来。 他太懂这些人了,更清楚这个世道的生存法则。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他一句谋财不害命便能让官吏敢讨价还价,你把自己当英雄好汉,别人把你当棒槌。 而能在太府司这个油水十足的地方当差,必然需要大量关系和钱财买路,本身也不干净。平日里少不了帮狗皇帝搜刮民脂民膏,汴京拆迁房屋驱赶平民的主力军就是太府司官吏。 他会不会掉脑袋不在顾温考虑范围。 很快,一个名册被挑选出来。 【药册】 顾温翻开目录,密密麻麻的药物记录,许多药名他不记得,也不确定哪一种有天髓,于是快速略过,很快便找到了关于药果的记录。 【三月,入库临川药果三百二十余斤.....】 【皇宫大内府司取走三百斤....】 【四月,入库临川药果四百余斤.....】 【皇宫大内府司取走四百斤....】 【五月,入库临川药果两百斤....】 【皇宫大内府司取走一百六十斤.....】 顾温呼吸粗重,他知道太府司很多药果,但没想到竟然是以斤算的。 根据目录,皇宫取走了大部分,毕竟药果也是会烂的,一般是送来当月都消耗完了。这个月药果数量少了很多,应该是打仗的缘故,也难怪自己之前找不到。 但太府司还剩下四十斤! 一颗药果就小番茄大小,一百颗顶天了就三斤重,四十斤得多少药果? 至少一千三百颗以上,也就是大约二十五载天髓! 道爷发财了! 顾温难掩激动的心情,一旁何欢道:“红尘兄,这人不能留。” “我知道。” 噗! 长枪刺穿胸膛,枪罡再度摄取气血。 何欢暗暗咂舌,能够摄取气血变强的兵器他见过不少,但能够吸取气血变强的法相简直前所未闻。 兵器是有自身上限的,人也是如此。但一个能够具备法相的人,下限至少是第三境巅峰,大概率能问鼎第四境。 他要是入了魔道,那岂不是要杀得天下生灵涂炭? “走吧。” 顾温走在前头,何欢紧随其后,根据目录的给予的库房位置,他们很快就找到了存放药果的地方。 库房内,一面墙的抽屉,就好像中药大药房一般,只是这里的抽屉大上五六倍。 临川药果位于第一排第三列,红纸黑字写着名字。 顾温将目录交给何欢,对方应该懂一些药理,知道哪些是灵药,也不至于暴露自己“修盲”的本质。 俯身拉出抽屉,手感沉重,在火光照样下一颗颗朱红色的果实泛着光。 美!太美了! 顾温一手库房内的小木铲,一手麻袋不断把药果往里掏,嘴角笑容根本抑制不住,这种感觉就像是老鼠进了米缸,乞丐进了金库。 曾几何时自己买几颗药果都是要四处奔走,买个龙虎丹都要排队,如今几十斤药果用麻袋装。 很快,一大袋麻袋药果装完,用库房里的称了一下重量与目录上不对,不是少了,而是多了十斤。 顾温面露思索,随后想到此前自己能从黑市买到药果,立马心中了然。 这里不是粮仓,药果每个月都要送到皇宫里,不能报的时候正常上交到皇帝那里就偷工减料。应该是多报损耗,然后把一些次果和好果倒腾出去卖。 正好便宜了我,现在变成五十斤药果,也就是大约一千六百颗药果,大约能得三十三载天髓。 用十三载天髓提升实力,抢来了三十三载天髓。 顾温嘴巴都要笑裂了,真是走运的时候想挡都挡不住。 另一边何欢翻箱倒柜,同样不断把各种灵药装进袋子里,渐渐地他由原本偷窃道君之财的忐忑到笑容满面。 “红尘兄快来帮忙,拿不完,根本拿不完!” 顾温也加入翻箱倒柜的行列。 十年份的灵药,百年人参,灵芝,百二十年首乌、花甲之茯苓,一斤重的石斛....... 约莫半个时辰后,两人实在拿不下了,各自扛着一个比自己身体还大的麻袋离开。 路过银库,看着满箱的白银与黄金,铜钱跟小山一样堆积起来。 顾温已经完全拿不下了,他现在恨自己少长了十双手,更恨不得进宫把狗皇帝杀了坐上那个鸟位! 二人离开离开守备空缺的太府司,远方龙桥依旧火光通明,禁军对于龙桥劫案的调查没有结束。 大内总管冯柏舟正与卢婵谈话,忽然心神不宁。 第50章声东击西,瓜分灵药 大内总管冯柏舟,权势仅次于宰相,大乾最顶级的权贵之一。 他坐在一片狼藉的千凤楼中,垂垂老矣的千凤护法在一旁坐陪,卢婵并未露面。 冯柏舟年过半百,头发花白,但面容没有丝毫皱纹,反而有些俊美,气质阴柔却不显造作,声音中性又没有寻常太监的鸭子音。 他并非太监,而是修成某种功法的天人,既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没有两性的特征器官。同时也是一位第三境巅峰强者,距离第四境只有一步之遥。 冯柏舟问道:“说说吧,多少给朝廷一个解释,那个枪道法相的天骄是谁家的后生?” 千凤护法摇头说道:“老身也不知是何人,他一入千凤楼便大开杀戒。” “无冤无仇的,他又怎会找你们麻烦?而且还是一个具备兵道法相的年轻人,连我都差点被打伤了。” 冯柏舟根本不信对方说辞,他轻轻抚摸着手臂,至今还隐隐作痛。 他作为炼神返虚顶尖强者,一身修为已至通玄,并且初步凝聚出了法相。或许在成仙地比不上各大派传人,但自身的底蕴应当还压得住绝大部分天骄。 至少不面对上天命榜上的怪物,以及人榜和地榜最前列那些宗门真传,寻常天才是打不过自己的。 他自己当年也凝聚过道基,也是曾经的天才。只是没有走到最后,六重道基便无力向前只能化作底蕴,如此才有了今天的修为。 而能够正面与自己过招,并且伤到自己的绝对是三榜前十级别。 卢婵的声音传来。 “连前辈也打不过那人?” “自然打得过,此人虽具备法相,但其他手段极其粗糙,身法低劣,运气不到家,除了枪法以外一无是处。我若全力出手,他必败无疑……” 冯柏舟话刚说完,眼中闪过一丝恍惚,随即变得有些凝重。 他忽然想到一個大宗门传人不会如此不堪,兵家只是不专研外道,不代表完全不学其他功法。那个神秘的天骄就好像科举考试策问满分,对于政务如鱼得水,但在诗赋经义上极差,乃至是字都歪七扭八的。 这不符合常理,除非他生而知之,而修行界的顶尖大能往往是这种人。 具备大毅力者很多,但想要在站在山巅,绝世的天赋必不可少。常有人用毅力激励门内弟子,但绝大部分人最终会碌碌无为,并且意识到世界上从不缺少有毅力和天赋者。 一个凭空冒出来的天骄,一个捡到某个残破传承从而领悟法相的野路子。假若是真的,那此等天赋非同凡响,未来必定是第四境强者,并且是其中的佼佼者。 冯柏舟有些头皮发麻,他开始不由得考虑过两招应该不算结仇吧? 他可不想莫名其妙惹上一个未来的顶尖强者。 卢婵道:“他自称红尘,不知前辈可认得?” “红尘?” 冯柏舟面露思索,从千百年的记忆里摸索,最终摇头说道:“我不记得兵家有这么一号人,而且他的路子不似乾龙山庄的乾龙枪法,更像是魔道中人。不过你们惹了一位具备法相的强敌,还不知道对方身份吗?” 卢婵反问:“你们赵家九子招惹了强敌,也不知对方身份?” 冯柏舟皱眉道:“这与九殿下有什么关系?” “他是来抢夺凝道丹的。” “凝道丹?他抢凝道丹与九殿下有什么关系?” 冯柏舟话音刚落,忽然意识到什么,神色立马阴沉下来,道:“千凤楼这是何意,蛊惑九殿下自毁根基就不怕被踏平吗?” 凝道丹是一种加速道基修行的丹药,同样也能够加速凝聚道基的速度。但这就好像是打地基一样,不想着夯实地基,而是想着怎么加快速度,未来成就注定不高。 “我只是拿钱办事,他又不是小屁孩,自己难道不清楚自己干什么吗?” 卢婵轻笑道,随后一张张宝钞飘落,都万宝钱庄的千两宝钞。 “如今丹药没了,钱财退还,药材用了不予赔偿。冯前辈还是先去看看赵丰吧,希望他现在没死。” 冯柏舟想发火,随后又顾忌对方背景,他不可能把对方杀了,也大概率杀不了。 此世宗门天骄几乎都是千年不出其一的天之骄子,各大宗门的老东西们为他们准备的后手必然慎之又慎。 他冷哼一声,挥袖离开。 冯柏舟坐上马车离开龙桥,还没走多远,忽然一个禁军骑马靠近,语气惊慌道:“大人,太府司被....被洗劫了!” 轰隆! 马车顶棚直接被掀翻,冯柏舟一跃十丈远,快速朝着太府司的方向掠去。他全力施展身法,好似低空飞行,完全不顾法力匮乏至极的环境里下,一旦法力耗尽就很难短时间的恢复过来。 如果此时出现敌人,可能会导致自己命陨。 一炷香时间,他回到太府司。 一众官吏围着门口面面相觑,冯柏舟推开人群走入其中,快步来到存放灵药的地方。 只见里边一片狼藉,所有灵药都被翻了出来,最后一批药果,也是这几年来品质最好的一批临川药果没了! 忽然他看到地上价值不高,却有三斤重的当归被咬了一口,许多没被带走的灵药都被毁了。 这一切犹如一滴水飞进热油里,冯柏舟面色铁青,拳头不断握紧,盛怒之下一拳打在墙壁上密密麻麻的裂痕如蛛网般裂开。 “好一个声东击西!” ----------------- 另一侧,顾温与何欢在一处无人的破屋里分赃。 两大袋药材,起初顾温是打算根据药材数量年份各分一半,如此自己可能会吃点亏,但也好未来加深合作。而何欢很会做人,以自己没怎么出力为由,他只拿三成,剩下的七成都是顾温的。 这就是和聪明人打交道的好处,各自都知道自己应该拿多少,不会出现分赃不均的情况。 何欢没有出力,但就如龙桥抢凝道丹一样,他最大的功劳是与顾温一起承担风险。出了事情兜底可以拿更多,没出事情也应该拿一部分。 只是对方主动提出来,肯定让人更舒服。 何欢自己也不觉得吃亏,反而有些赚到。因为顾温也对他进行了让步,用人参这种珍贵灵药换了他手中的药果。 临川药果药力浑厚,但毒性也极大,只有经验老道的丹师才能处理,三百多个药果换一根人参简直太值了。 红尘兄也不是一个吝啬之人,天赋还高,值得深交! 顾温拿出一根人参囫囵吞枣吃进肚子里,命格微微震动,枯竭的天髓又一次活跃起来。 第51章赵丰遇刺 【天髓一载】 一株人参才天髓一载? 顾温略感失望,人参无疑是其中最珍贵的灵药,但数量稀少只有四根。 其他何首乌,灵芝,当归,黄精等等各式各样的药物数量从单个到十个不等,实际天髓数量可能比不上一袋药果。 而这些灵药比药果价值高,大概率是更容易吸收。顾温其实能感觉出来,人参吃进肚子里是一股暖流,而药果就跟火药一样。 长久以往借此修行会损坏根基,只是有命格帮助,他没有这个顾虑。命格让他一朝悟道的特性,药毒的拖延修行可以说是微不足道。 顾温又把手伸向了何首乌,虽然天髓数量不多,但总归是上好的灵药。 抛开天髓不谈,吃这些灵药既能补充自己的法力,也能够用命格不摄取的部分药性加速修行。命格并非对所有灵药药性全盘接收,其中或许有一部分极其特殊物质。 也可能是这种物质本身就叫天髓,因它的存在大乾才会与众不同,也唯有这里能出现天髓。 其他人也通过成仙地所生长的灵药修行道基,如果外头也有类似的灵药,他们没道理冒着风险挤进来。哪怕有类似灵药,至少成仙地灵药在外头是极其稀少的。 一旁何欢看得心疼,忍不住开口道:“红尘兄这样服用灵药太暴殄天物了,你若是没有认识的丹师,我可以帮你介绍。” 顾温稍加思索觉得有理,既然无法像药果一样短时间内提供大量天髓,不如炼成丹药。天髓数量更多,而且他还可以拿去交易。 这是将劣质资产换成了万金油。 “如此就拜托何兄了。” 他随手把除了药果以外的灵药一股脑塞给对方,姿态随意得好似根本不在意。 何欢愣了一下,问道:“红尘兄如此信得过我,就不怕我直接携药跑路吗?” 顾温自然怕,虽然不如药果,但好歹也有十几载天髓。但就如他看人很准一般,他看自己更准,对于自己有极其明确的定位。 他现在的人设是绝世天才,何欢会为了一袋灵药破坏与他的情谊吗? “我信得过的人何兄。” 顾温语气认真,配合一贯高冷的姿态,显得如此郑重。 何欢备受看重颇为感动,连报酬都没提,也郑重说道:“定然不会让红尘兄吃亏。” 随后顾温看了一眼手中坑坑洼洼的长枪,虽然有昭烈枪孕育,但显然气血孕育的速度比不上损耗,或者也可能是凡兵的缺陷。 他问道:“何兄,此前你答应我的法器几时能拿到?” 何欢回答道:“估计要几個月时间,乾龙山庄的传人作为数一数二的铸兵大师,本身请求他打造兵器的人就多。不过如果红尘兄没有特别要求,我建议直接买现有的兵器,我就不收中介费了。” “可以。”顾温点头,他现在这个样子还要什么自行车,不求多好,只求斗法的时候别烂掉。 “那过一个月后,我们再在龙桥下碰头。” 随后二人互相道别,踏着夜色离开,任由外头龙桥骚乱。 ----------------- 顾温回到水房,从窗户爬房间,外头传来江富贵与亲卫的声音。 “温爷有些酣睡,我已经叫醒,稍后就会出来。” 此时距离约定的丹药出炉时间还差半个时辰,顾温将抢来的药果收好,脱下被血侵染的夜行衣,身上到处都伤口。 虽然灵玉护体诀能够止血,第二重强化筋骨也护着了大动脉,但没办法快速愈合伤口。在厮杀的肾上腺素退去后,血肉与衣服摩擦触碰都带起疼痛。 随后换上往日的素衣,商贾所穿的粗布麻衣更加粗糙。 顾温站在房门前,眼神变得沉稳,整个人的气质回归平平无奇。 他推门而出,阻拦亲卫的江富贵松了口气,秦勉上前说道:“温爷,龙桥出事了。” “出什么事情了?” “有一个魔头当街杀人,如今已经被皇宫里的仙师击杀,但龙桥依旧被禁军封锁着,谁也进不去。” 鬼神之事以及方外仙门之事,从郁华落到龙桥之上那一天开始,仙人一词好似变得稀松平常。以至于秦勉说出口,都没有太多波澜,都成了稀松平常的事情。 “先去看看。” 顾温乘坐马车来到龙桥外,在龙桥前被禁军拦下,随后他又掉头驱车前往王府。 此时他已经做好被骂的准备,以赵丰那种半桶水的心性。平日里看起来很有教养,可一旦遇到劣势就容易绷不住,进而打骂身边下人。 最初那段时间顾温也被抽过几鞭子,只是随着他的敛财能力越来越大,也逐渐赢得了一丝丝尊重。 但也只是一个有用的奴才。 现在还不是翻脸的机会,见识到天府司的富裕后,顾温觉得自己还能想办法倒腾几次。而且离开了汴京,自己还能去哪里搞这么多灵药? 顾温有些茫然,他有规划过逃离汴京,在南水有些田产和关系。 可从来没有规划过‘寻找灵药’,他对于未来目标很清晰,但对于达成途经很模糊。别人是一条条康庄大道,有宗门和长辈安排好道路,而自己孤身一人需要趟过湍急的河流。 也不知何时能上岸? 他望着外边汴京景象,秦勉抽打马屁股的‘啪啪啪’带着某种规律,马车轻微的摇晃着让厮杀过后的疲倦加剧,困意涌上心头。 马车忽然停在王府附近,禁军不知为何把王府也封锁了。 秦勉掀开车帘,看着顾温闭眼靠着车窗发出细微鼻息。 他并未叫醒顾温,而是轻轻走下马车,借着禁军的身份之便打听情况。他不知马车内因疲惫睡着的男子不久前在龙桥大开杀戒,秦勉只知对方给了自己功劳和钱财,让他能够在汴京站稳脚跟。 还没来到汴京之前秦勉以为自己是来享福的,而事实上比起边疆确实如此。但他也被汴京层层叠叠关系网勒得喘不过气来,就是他禁军军营中挑粪的也得要关系,至少亲戚是个禁军十将(小队长)。 至于升迁, 顾温待他不薄,便是知道了他也不会多说一句。 大约一炷香后,秦勉回到马车,轻轻摇醒顾温,道:“温爷,王府出事了,九殿下刚刚遭遇刺杀。” 顾温朦胧的睡意立马消失。 还有这种好事? 第52章道基二重? 顾温走下马车,只见王府被一个个身着重甲禁军包围,枪弩刀盾皆有。 大乾甲胃平均都有四十斤重,而禁军普遍是铁片札甲,全重可达五十斤,一般情况下是不可能日常配带的。汴京城内禁军日常着装是布甲和锁子甲,能够日常佩戴铁片札甲必然是禁军中的精锐,也是皇帝最忠臣的兵卒。 禁军三军之一殿前侍卫。 顾温靠近,一道道冰冷的目光立马投射过来,已有禁军拉起了强弩。相比起驻扎在汴京之前的外军,以及驻守城内的中军,这些殿前侍卫气势明显高了数倍不止,里里外外透露着强军气息。 如此也属正常,狗皇帝再昏庸也不至于不看重自己的人身安全,何况道君皇帝只是昏,但绝对不是庸。 如果长生不是妄想,那么他这么多年来为炼丹,能在连续三个丰年里搞出饥荒的荒唐事就不那么荒唐了,道君皇帝只是一個纯粹的独夫民贼。 “放下武器,不得对温侯无礼。” 一道浑厚的声音传来,紧接着身穿金甲,头戴赤羽,仪态威严的将军走出来。 顾温认识此人,殿前侍卫之一骁骑卫的统领金良,将门之后祖上是开国功臣,两年前还是一个纨绔子弟。喜好逛青楼,追求过千凤楼当时的花魁杨善玉。 或许是说出去有点丢家族脸面,金良被家里关禁闭,中途跑出来没钱进千凤楼,顾温恰好遇上了就带着吃了一顿饭。 金良上前抱拳,神态热情说道:“温侯,许久不见,甚是想念。” 顾温也一脸熟络的说道:“顾某也是多日未见将军,改日不知能否赏脸吃个便饭?” “温侯相邀,怎敢拒绝。” 二人交谈甚欢,好似多年未见的老友。 他们确实已经有两年不见,但实际交情连朋友都算不上。金良将门之后,又当上了殿前侍卫统领,也算是一个少年将军。 如此背景与身份本身是看不上顾温一介商贾的,如今能与他攀谈大概率是因为那个还未下来的爵位以及身边亲卫。 这些汴京勋贵都是人精,最擅长的就是见风使舵。 顾温看不上爵位,但趴在世袭爵位上过日子的米虫们可不这么认为。哪怕顾温原本是泥腿子,只要有了爵位他们就会接纳乃至追捧。这也是维系他们的利益,划定出一个外人触碰不了的圈子。 龙桥商贾是一个圈子,何欢卢婵赵丰这些人又是一个圈子,这个世界就是大圈套小圈。 “听闻温侯要封侯了?” “并非顾某封侯,而是皇恩浩荡。” “在下家中尚有一小妹未嫁,不知温侯有没有兴趣?” 顾温的回答让金良神情更加热切,都开始给他说媒了。联姻是世家大族最常见的手段,对方看上了自己侯爵,而自己却看不上对方的世家女。 “金家贵女早有耳闻,若有机会顾某定然上门拜访。”顾温吹了一个彩虹屁,随后他问道:“不过现在顾某更担心殿下安危,不知将军能否透露些许?” 金良左顾右看,见周围无外人在,又想到顾温是九皇子亲信,微微压低嗓音说道:“这事本来就不方便说的,但既然温爷问了,我也只能犯险回答。” 顾温心领神会,道:“顾某最近恰好收到了一罐价值五百两银子的茶叶,明日送到将军府上。” 礼品赠予不算贿赂,这是官场上的规矩。虽然里边大概率是茶叶压着银子,但也算作礼品。而且这并不是想送就送的,搭不上关系你送人家府上只会招来猜忌。 “如此便多谢温爷。” 金良喜笑颜开,随后继续低声说道:“响午,九殿下书房忽然传出异响,亲卫进入其中查看发现刺客随后与其搏斗,动静引来了更多亲卫,有王府下人骑马出去报官。但当时附近的禁军全去了龙桥,故此他又跑到了皇宫外呼喊,等我带人马赶到的时候只是剩下一地尸体。” “九殿下怎么样了?” 顾温面色焦急问道。 不会没死吧? “我来时九殿下浑身是血,但还有呼吸,如今已经送进皇宫太医院也不知怎么样了。”金良叹息道,“如今多事之秋,温侯往后出行注意一点。” 所以死没死? 顾温很急切,但表面功夫没漏泄,道:“顾某受恩于九殿下,将军若有什么消息一定要通知顾某,届时顾某定然送上厚礼。” “好说,好说。” 金良爽快应下,顾温身为王府内的亲信,打听九皇子的安危很正常。 虽然不符合规定,但应该不会有事。 ----------------- 顾温驱车离开王府,中途去了一趟水房拿药果,随后返回自己家中。 这一趟下来已经到深夜。 马车上,他忽然想到一个事情,郁华就住在王府里。为了避嫌他没去找过她,但郁华既然在府上,应该知道赵丰死了没有。 可惜我没有联系她的手段,一直以来都是对方主动上门。 顾温扛着药果返回房间,推开房门发现一袭素衣的郁华正坐在椅子上,手里捧着一本书,借着烛火与月光观赏,时不时用笔墨添上几笔。 她见到顾温,笑了笑道:“你回来了?看来今日收获颇丰。” 顾温下意识把麻袋往身后藏了藏,脸不红心不跳的说道:“我路边捡到的。” “那你道运也是极好,这药果可是难得的炼丹主药,每一颗放外边都是价值连城的。其药性刚烈,你服用的时候切莫贪多。” 郁华一如既往没有深究,又低头写了几笔。 顾温放好药果,来到一旁看着对方抄写老祖宗的诗词,字体优美,笔画流畅,比自己的狗爬字好太多了,单看着就赏心悦目。 他说道:“赵丰被刺杀了,如今送到了宫里治疗生死不知。” 郁华手中书写的动作并未停止,神态没有丝毫停顿,道:“我最近几日都不在王府,也是刚刚才回到汴京,不知此事。” 她确认卢婵不会对顾温出手后,郁华就乘船出去寻找水脉了。至于赵丰的生死,她并不在意,如今寻找不死药的规划里赵丰不是必要的。 而他一直以来也没有提供什么实质性的作用,只会像一只苍蝇一样嗡嗡叫。 “把手伸过来,我再传你一门功法。” 她难道看出我把所有功法都练到顶了? 顾温有些疑虑,但还是老老实实握住了郁华的手,一如既往细腻冰凉。 郁华眉头微微皱,感知到顾温衣服下伤痕累累的身体,道:“我先帮你疗伤。” “一些小伤....” “打坐,入定。” 郁华少有的多了一分严厉,顾温只好盘坐地上闭目入定,随后便被投喂了一个颗丹药,耳边传来柔和的嗓音。 “伤不及根本,只是气血亏虚,但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一个合格的修士应当时时刻刻不让自己处于劣势。无论伱拿到了何种宝物,也应该先治疗伤势。” “我并无疗愈之法。” “待会儿,我会一并传你。以及这并不是理由,你的经脉已经枯竭,说明你并没有停下来恢复过法力,哪怕只是一丝丝。” 忽然郁华顿住了,她并未探究顾温修为几何,但引导药性通过经脉送往全身时,明显能感觉到并非道基一重该有的样子。 这是道基二重?! 第53章郁华辞别 经脉就好似一条条道路,有大周天,有小周天,每一次修为的提升都是对于经脉的拓展。 寻常大宗门弟子在方外修行本身具备基础,道基对于经脉的变化只会体现在质的方面。但顾温此前完全没有修行过,经脉是处于封闭状态,道基对他的经脉大小提升很明显。 所以郁华能够判断出顾温必然到了道基二重,只是这未免有些太快了吧? ‘我进入大乾时春初,如今春末,他已经第二重了。’ 郁华抿了抿嘴,美眸之中惊疑不定,紧紧盯着近在咫尺平平无奇的面容。 自己那位未曾谋面的宗门大师兄,地榜第一,天命榜第九,站在同时代顶端的三清道子。他修行道基一个月一重,修行一年道基二重,如此已经轰动天下,甚至让无数门派专门派人来打听情况。 每当他修行突破时,修行界各处很快就会有人大街小巷挥舞着含义简报的文书贩卖。 面前这个一袭素黑,在外人看来只是凡夫俗子的男子,他在没有任何人教导的情况下四日筑道一重,又在三个月后筑道二重。 而他没有三清道子的名誉,也无人关注他如何。 如此才情,此时此刻只有我能看到。 她问道:“你近日修行颇为精进。” 顾温不假思索回答道:“侥幸。” “侥幸到什么地步?” “稍微有所精进。” 顾温感觉脸颊传来一阵冰凉,他睁开眼睛,看到郁华正捏着自己脸颊,他面露疑惑道:“嗯?” “我只是好奇你面皮是不是贴上去的。”郁华一边说,一边用力拉扯顾温的脸颊,洁白的牙齿露出,一直到他感觉到疼痛感都没松手。 “你什么时候突破的?” “侥幸突破。” 顾温嘴巴被拉扯,导致说话有些含糊不清。 被郁华发现自己的真实修为,他没有丝毫慌张,反而多了些许的轻松。就好似前世舍友考试对分数一般,问自己考多少分,都是侥幸。 突出的就是一個既谦逊又炫耀。 郁华道:“继续说。” 她现在很好奇这张嘴能扯到何种地步,郁华从来没见过这么能扯的人。 顾温藏拙她已经习惯了,就跟泥鳅一样滑溜一不注意就又开始藏东西。郁华不求对方把什么事情都告知自己,但对方每次藏不住都特别能扯理由。 三个月筑道二重也侥幸是吧? “呃....三日之前,我走在龙桥大街上,遇到一个乞丐打扮的神秘高人指点。” “有多高?” “九尺六寸。” 郁华愣了几秒,随后忍不住噗嗤一笑,但手上的力道并未停止,道:“我在听。” “他跟我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 “何谓道?” 话题忽然变得正经起来,郁华却不相信对方狗嘴里能吐出象牙。若是其他人她还能猜到对方会引经据典,但顾温一个都受到正统玄门教育的‘修盲’。 但为了让顾温话能说下去,郁华还是很配合的问道:“那什么是道?” 顾温说道:“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 郁华透露出些许惊讶之色。 至道之言,可表天下修士,而三清宗也有类似意思的。只是从一个没有任何修行基础的人口中说出,意义便完全不一样了。 她不相信存在什么神秘高人,就是真的有顾温也不可能与对方交谈,更大的可能是有多远躲多远。但这句话郁华相信是出自他之口,他本就不是凡夫俗子,而是比三清道子更无法用常理看待的天才。 “郁华道友觉得此话如何?可是什么神功妙法?” 顾温眼中透露出试探,他一直有想过一个问题,既然能够修行,那么老祖宗的东西总有点用吧? 此前他信不过郁华,如今对方赢得了自己的信任,所以借机试探一下。郁华身为天榜第一,理应是能看出端倪。 郁华摇头道:“并非神功妙法,如此只会贬低了它。就如此话第一句,道可以言说,但并非大道。” 顾温有些不甘心,又问道:“道友觉得,可以言说的道是什么?” 郁华以为顾温在考自己,思虑片刻,回答道:“道法,一切神功妙法,都是对于道的化用。” 跟历代老祖宗对道德经的注释差不多,郁华不愧是真正在修行的,只是听一遍就能够理解大概。不同的是这个世界允许他们化用,而前世至少自己生活的时代不存在超凡。 只是这不是能直接拿来用的东西,我想要真正理解得猴年马月? 顾温顿时兴致缺缺,比起不知多久的未来,他更在意当下。 “我说的不对吗?” 郁华看到顾温神态有些紧张,隐约间像是昔日面对师傅。 顾温摇头道:“道友理解的很对,那高人与我解释了一句,道可道也,非恒道也。名可名也,非恒名也。” 这是道德经的帛书本版,因为时代久远流传过程中难免有被改动、错写、漏写的地方,故此有许多个版本,这个与郁华所说更符合。 “如此更容易理解。” 郁华又低头思考了许久,她很想沉心专研,如果能够贴合自身修行,或许对于擎苍之力会有新的理解。 但低头看到顾温身上的伤口,她压下对于修道的渴求,说道 “先疗伤。” 在郁华催促下,顾温再次入定,忽然他感觉上衣莫名被解开了,夜晚的气温低,让他整个人感觉凉飕飕的。 顾温又睁眼问道:“还要脱衣服吗?” “你的伤口与衣服黏在一起了,若不脱去伤口愈合后处理起来更麻烦。” “好吧。” 郁华用法力轻柔的剥离线条与伤口,顾温炼化丹药伤口肉眼可见的愈合。 当她伸向顾温裤子时,顾温有点绷不住了,又一次睁眼阻止,道:“道友,要不我自己来吧,男女授受不亲。” 郁华皱眉道:“我不讲凡俗的规矩,你自己弄要是把杂物留在血肉里怎么办?疗伤一事岂能如此婆婆妈妈,规矩能有命重要?” “我讲,我讲。”顾温哭笑不得道:“而且有一些残留在所难免,死不了。” 他不是害羞,而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要有一个分寸。他们两人目前还没到那一步,至今为止也没有往男女方向发展。顾温很抗拒这种不受控制的关系,他喜欢功利一点,至少掰扯清楚。 而不是跟一个遥不可及的仙子在这里击鼓传花,况且温饱才能思淫欲。 我们只是道友啊。 “既然你坚持。” 郁华转过身去。 在丹药的帮助下伤势快速愈合,遍布全身的疼痛感被一股酥麻代替,顾温忍不住松了口气。 虽然不致命,顾温也能够忍受,但他没有受虐倾向,疼痛消失自然会轻松很多。 顾温睁开眼睛,月光下素白的清影背对着他,或许是无聊踮着脚尖往窗外看。 他重新穿戴好衣物,说道:“好了。” 郁华转过身来,嗓音带着些许严厉说道:“修行练气,唯有自身才是最重要的,其余都是可以抛弃的外物。尚有一口真气在,便足以成仙问道。” “我要离开汴京了,以后伱自己一个人一定要注意。” 顾温面露疑惑,问道:“道友要走了吗?” “明日。”郁华微微点头,嗓音并无太多波澜,道:“昨日我沿着水脉已经寻到机缘线索,方位大概就在临川。如今大乾的宝船已经准备好,停靠在汴京外的漕运司。” “此去路途遥远,吉凶难料,大概是不会回来了。” 说着,郁华伸出手来,无需顾温伸手,她轻轻牵起手指,于皎月之下传他真法。 “往后成仙地之外,你若不计前嫌便去三清山。念到你这一次弄的一身是伤,我传你一道保命真法,不至于死在成仙地。” “不知来日还能否陪你去一趟折剑山。” 第54章道圆满法 一道真法。 根据郁华所说,只要在有危险的时候念出擎苍二字,她就能够隔空出手救他。顾温有些无法理解为什么在成仙地,别人连飞都不会,郁华却能够跟神仙一样隔空出手。 要么是她有什么规避天数的特殊手段,要么就是在天数压制后她还保留有如此力量。 或许这就是天命榜的特殊之处,也是其第一的特权,她是唯一一个从天上飞下来的入世者。 郁华的力量足以在成仙地施展出通天手段。 不过我也是有背景的人了! 顾温念头至此,心中不免多了几分底气。 其他入世者手段无数,何欢能被他打了数次致命伤一点事都没有,哪天真君下场他都不奇怪。顾温可以不依靠他人一步步蛰伏变强,但并不意味着他要硬抗无法抵抗的压力。 只是拼命是囚徒,不是勇敢。 两门功法,其一《圆满法》,其二《玄愈自在功》。 功法《玄愈自在功》,一门非常简单实用的治疗功法,一共两重。 第一重,玄愈外息,运功快速止血并愈合伤口,法力巨大,故此需要配合补偿法力的丹药一同使用。 第二重,玄愈内息,运功恢复内伤,由内向外不需要打坐入定,法力消耗不变。 一个需要入定,但能够快速恢复伤势,另一个则是缓慢回血。 配合玉清道基的生生不息,只要丹药充足,理论上他能不眠不休一直战斗下去。哪怕深陷军阵也有一线生机,若是能拖上半天时间,军队也得歇逼。 士兵穿着重甲体力消耗巨大,不穿护甲顾温能玩割草。当然前提是自己不受致命伤,要是一不小心被捅穿身体,估计离死不远了。 顾温将心神转移到《圆满法》上,发现在气海之中,此法已经融入玉清心法之中。 气海之上,命格如苍宇,心法如云,玉清心法则是犹如一座巍峨的高山。 顾温二重道基只是走到山脚,而圆满法却在神山路途中建起了一座座宫殿。 道基一重并无宫殿,道基二重山脚尽头有一座宫殿,远远望去上书【五神藏观灵相】。 这是一条岔路,如果他要走这条路要比原本的道路还有长数倍不止。道基二重是淬炼五脏,而圆满法就是在此基础上凝聚出五個灵相,对应金木水火土五行。 顾温从气海之中脱离,睁开眼睛,问道:“圆满法加心法才是真正的道基?” 这是他的感觉,有了圆满法的道基好似多了一丝丝超脱的意味。 “道基没有真假,只是有了圆满法,它才可能达到道基最原始的形态。” 郁华从不拐弯抹角,或答非所问,她又更加详细解释道:“一切道法在流传的过程不可避免被删减,其原因就如我之前跟你说的一门功法只炼三分之一同理。” 顾温道:“学习成本高,筑道法完全不删改很难学会?” “是基本不可能学会,越是顶尖的成仙法越是如此。”郁华点头道,“玉清道基千年未有一人炼成,这已经是阉割后的。” 玉清道基圆满法连三清道宗藏经阁都没有,是郁华自己从擎苍师祖的庙里带出来的。本来以为顾温能习得玉清道基已经实属不易,如今是只能学玉清道基才是实属不易。 “修行开头都是学习前人,而筑道法就是直接学习一位登峰造极的绝世强者。不知多少人一生都未曾触及他们的十分之一,又如何能触及成仙法?” 顾温明白了,真正的成仙法并非所有人都能学会,而也并非所有人一开始就是为了成仙,修行道基只是为未来争个高度。 他又问道:“圆满法,每一重都多了一个小境界,耗费的时间与精力更多,在实力方面有何变化?” 这是顾温最关心的,如果完全只是境界的变化和未来的高度,他现阶段更倾向于快速提升境界。 郁华反问道:“我本身便是玉清道基圆满,你觉得如何?” 顾温毫不犹豫的坚定回答道:“定然不负道友期望!” 有命格的帮助,以及自己稍微有那么一点点天赋的情况下,顾温怕的不是功法难炼,而是炼了对实力提升不明显。 争取早日炼成去夺了那个鸟位,至少也要把太府司洗劫一空。 顾温入定观摩圆满法,郁华一旁作伴,并讲解其中要诀。 天空渐明,也到了道别的时候。 “你自己一个小心一点。”郁华起身再次叮嘱,顾温拱手郑重说道:“道友一路安好,将来若有需要的地方只管开口,在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相处数月,又给予了如此多帮助,顾温难免有些不舍,但也知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拱手道:“道友,一路顺风。” 心念如细水,传到郁华耳边,她不由得笑道:“你想要跟我走?” “........” 顾温有些意动,但郁华又说道:“但我不希望变成这样,因为道宗与赵家的约定,我若强行带你走既会与道宗再次发生冲突,也会让你面临整个王朝的追杀。而我所寻求的仙缘,未来也必将被天下入世者兵锋所指。 “人活一世,又岂能避免冲突?” 顾温脸上并无惧怕之色,他开始审视局势,当大乾崩塌后自己的去路。 郁华见多了几分赞许,却还是劝阻道:“伱还需要时间成长,并非说你无法胜过现阶段的天才,而是你这一走,需要面对的是全天下的真君。不如等我解决一切,你再来三清山寻我。” “如今的我没有把握将他们全打死,而你的未来会比他们更高。” 顾温眼中意动消退,冷静下来也明白现在不是翻脸的时候。 跟对方走了确实是一条出路,但这条路显然是独木桥,对于两人都没有好处。 他道:“道友有难,无论天涯海角顾某都会赶到。” “我信。” 郁华刚刚踏出两步,顾温又叫住了她,道:“那位高人的话我还没有说完。” “还有?”郁华面露惊讶。 “还有三句话。” 顾温肯定的点头,他觉得拿了对方如此多好处,也该给予一些回报。 或许郁华能从中有所感悟,实力提升了,危险也就少了。 也不知是否有用。 “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郁华眼中神采大放,大道如雷音,声声不绝响。 她回过神来,郑重拱手弯腰对顾温行了一礼,这是天榜榜首道门天女,今成仙地最强者的认可。 “郁华在此,多谢道友,望道友大道不绝,万古常存。” 前面一句只是对于大道存在的一种阐述,而现在却已经开始对大道进行解释。 顾温问道:“不知道友有何领悟?” 他能感觉到对方气息有些变化,又无法形容。 “握住我的手。” 郁华伸出手来,顾温没有犹豫,伸手轻握,又一次被对方紧紧抓住。 随后他身体飘了起来,被拉扯着飞出了窗户,朝着九天之上掠去! 感悟是跑路? 第55章直上云霄,一观天外 清晨的汴京城。 何欢从屋内走出来,他伸了个懒腰,忽然他面色一僵,抬头看到一抹白光直冲云霄。 法力汇聚眼睛,视线中多了一缕缕灵气,再往汴京天空,一个无边的巨人冲天而起,无穷无尽的天数落下也难以压住巨人。 只手擎天! 他只感觉头皮发麻,无法理解为何在成仙地有人能够飞遁九天。 “究竟是何方神圣?” 晨曦落到皇宫内,巨大丹炉前,盘坐多年的老道士缓缓起身,在殿前侍卫惊讶的目光中,他走出了宫殿。 宫殿外,刚刚入宫的大内总管冯柏舟正仰着头,满脸惊骇之色,又见道君皇帝出来,道:“陛下,有人能在成仙地飞遁!这....这不合天数啊....” 道君皇帝仰望九天之上的法相巨人,微微伸手,随后又缩了回去。 他直言自语道:“这便是仙人之力吗?举天数而飞升万丈,以至我等凡人不可视之。” 大内总管冯柏舟听闻仙人之力,立马想到了一个人,道:“那是道门天女?” 道门天女,这是天命榜给予的称谓,也是历代三榜称谓最大者。 每一届三榜都是依据名声道法添字,强如三清道子也只敢称三清。而她却是道门,其重不言而喻。 同时郁华一开始是无人知晓的,只是三清道宗的一個普通弟子,但她一站出来便登顶天命榜首。有人不服,有人疑惑,但她好似谪仙转世,天生至圣,无人能够撼动榜首之位。 便是那位折剑山九世剑尊,也只能位列第二。 此前皇宫之行,郁华第一次展示实力,但还能在理解范围。 “无事。” 道君皇帝漠然转身回到宫殿,重新盘坐在长生丹炉前。 “她一人之力,未必能把天下人全打死,而三教九流不会允许一位活着的仙人存在。他在典籍里享尽膜拜即可,真走出来便太可怕了。” 冯柏舟问道:“那陛下为何要帮三清道宗?” “不死药,这是最后一味主药。” 道君皇帝继续将灵药投入长生炉,忽然想起了赵丰,道:“丰儿,如何了?” 冯柏舟面色难看说道:“身负重伤又凝聚道基失败,估计是废了。” “无事。” 道君皇帝一如既往淡然。 “区区根基受损,嫁接他人便好。” ----------------- 九天之上,两道身影突破云层,晨曦东起,晴空一鹤排云上之上,万里云彩映金光。 顾温第一次站在如此之高,他腿有些发软,忍不住微微抱着郁华。而郁华并不介意,罡风吹起轻纱,宛若天仙的容颜带着几分调笑说道:“你还怕高?” “顾某之前又没飞过。” 他声音有点发颤,前世坐大摆锤都没这么高,飞机更是一辈子都没坐过。 郁华脸上少见露出一丝丝狡黠的笑容。 此次并未如往常一般安慰他,反而加快了速度。 扑打在身躯上的罡风让顾温只能更加贴近,唯有贴着她才能够喘息。 “成仙之地飞遁,需承载天地之重,道基九九合一,悟得超脱之道。我本无道基,承接于师祖,但自始至终还差一丝才能融会贯通。” 道德经并非什么绝世神功,只是对于道的解释,如此又胜过一切神通法术。熟读者千人千面,而郁华所悟,自然是此间最上乘。 郁华的声音夹着九天狂风,脚下汴京城越来越小,头顶青天越来越近。 “托道友一言,我领略到了昔日师祖之风采,你我当共观之。” 顾温仰望着她的背影,被她带上九天之上,好似连自己也得道成仙了。 在成仙之地,她好似谪仙。 “且看这成仙之地外,方外之世,天外之天!” 郁华抬手撕裂苍顶,天地轰鸣,万里长空被缓缓撕裂出一道裂痕,一缕不同于阳光的光彩落下。 七彩之光落到顾温瞳孔里,映照出一个崭新的天地。 天穹之上有树高万丈擎天而立,有仙山游离虚空缥缈而立,有无尽之八方大地,如漫天繁星之洞天悬挂。 天地万类,共存共荣。 “这便是修仙界?” 顾温瞪大眼睛,他伸手触碰如薄膜的天穹。 “没错,这便是修行界。” 郁华牵着顾温的手,另一只手为他指明各方。 “那是我三清山,立于九天,地广九千里,共八百峰。” “那是万妖界树海,一树造天地,一枝挂洞天,三十六洞七十二妖圣。” “那是兵家折剑山,内有法剑八百万,灵剑十万八千,仙剑一百零八,而属于你的便在其中。” 顾温将脸贴在天穹之上,心中憧憬油然而生。 修行,修仙,超脱! 这才是他应该追求的天空,这才是他应该屹立的大地。 “顾温!” 郁华捧着顾温的脸庞,声音压过在天地罡风。 “你绝非赵家家奴,你当是那降世谪仙。今红尘落难,但有朝一日必能大道朝天,力压天下万类,开创出第三十七个成仙法。” 起初她以为只是一个千年未有之天才,如今反倒是自己看轻了对方,他已经不是能用天才形容的。 他是与昔日屹立于天地间,镇压一个个时代,创造三十六成仙法的成仙者一般。 “这片天地很精彩,但我想有你才会更精彩。这个世界需要绝世之人,绝非一群被称之为天才的猴子。” “伱何时才能人杰第一,地才绝顶?” 她从未渴求我半分,也未曾要求我任何,只是纯粹对于道的向往,对于天赋的欣赏。 我等皆为道友,皆为求道。 顾温褪去往日伪装,笑容灿烂而柔和道:“来年春,再见仙子,敢叫天下无英雄。” 一观天地之广大,万物之繁盛,再观道心璀璨。 凝聚五藏之天髓,一藏两载天髓,如今一藏一载天髓足矣。 第56章天髓十一载,道友发财了 江面,一艘宝船停靠,官吏驱使力夫将一件件货物装上船。 老驴百般无聊躺着,耳朵微微颤抖,抬起头来,只见郁华凌空踏步而来,飘然落在船头。 一些没见过世面的百姓如见天神,纷纷跪下磕头,一声声祈福此起彼伏的,好似把郁华当成了神仙。只是直接原地许愿,只能说很符合百姓有点敬畏但不多的特性。 也就今日一拜,明天不灵就不拜了。 老驴愣了一下,随后微微瞪大眼睛,道:“我的小祖宗,你....你怎么能飞了?” 飞遁与身法轻功是两种概念,后者只是看起来像飞,但原理只是把自己抛出去,然后通过身法让身体轻如鸿毛飘的更远。 而成仙地为孕育各类仙缘,地脉之气重如铅铁,吸纳一切清气,导致明明有堪称天地一绝的灵气汇聚,却又异常稀薄。 也导致一旦施展飞遁相关的手段就好似要被吸入大地一般,地脉之气会真的把人拉进地理。故此就是老驴也不敢飞起来,怕一不小心法力耗尽把自己摔死。 可郁华却好像一点没受影响,落地极其轻微,根本没有引起地脉之气。 郁华微微点头道:“有所收获,对于擎苍师祖的传承有了新的领悟。” 老驴眼睛瞪得更大,绕着郁华走了几圈,不敢置信道:“你该不会道基圆满了吧?” 典籍中有记载,道基圆满者,半步超脱。 道基圆满可以在一定程度不受天数限制,而郁华能够凌空飞行不仅是超脱天数吗?! “小祖宗,你真成祖宗了。” 老驴彻底服气了,他很清楚道基圆满意味着什么,七重道基有望问鼎第三境,九重道基可成当世顶尖,九重之上为圆满,无不是横压一世的无敌之人。 圆满与道基从根本上就是两个东西,唯有圆满才能成仙。 郁华并未拿正眼去看老驴,瞥了一眼周围民夫与官吏,道:“去一趟临川需要如此多东西吗?” 老驴解释道:“赵丰本应该要同行的,这些也是为他准备的,但现在看样子是来不了了。” “当真娇气,全部丢下去,马上开船。” 郁华命令好似天谕,无需官吏命令,无形的威压已然让众多民夫下意识遵从,开始往外搬东西。 随行官吏上前,刚想说些什么,却听闻下一道命令。 “你们也下去。” 所有民夫与官吏下船,老驴也顺势跳入水中,它自然不是跑,而是郁华命令它推着船走。 本来这种苦力活作为神兽是绝对不干的,但如今老驴从善如流,遵从对方一切命令。 如果她只是道门的花瓶,那么宗门就会干涉她的喜好。 如果她是货真价实的天女,那么宗门就会服务她的喜好。 实力是一切的根本,老驴并不抗拒郁华比自己强,三清道宗也不会。 天地之间万类竞争,修行之上强者为尊,宗门想要发展就必须也必然只能存在一个声音领头,上位者可以听取意见,但绝不能听从意见。 宗门领导者与弟子因位置不同,需要有不同的行为准则。 清晨的江风推动着船身,水下好似有一条水龙在托举宝船。 随着道门天女远去,对于汴京的强者们而言,一直笼罩在心头的阴霾渐渐消散。 ----------------- 顾府。 顾温躺在床上,心绪久久不能平息。 遨游九天,撕裂天穹,一观天外天! 他已然知晓修行除了保护自己以外的另一个目标,那就是去一观这天地的壮阔。他想登上高悬九天比前世家乡还要广大的三清山,他想要去一睹八百万法剑的折剑山,去见识悬挂洞天的建木。 这個世界很精彩,绝不只有大乾这方寸之地。 “修行,唯有修行!” 顾温一个鲤鱼打滚翻身下床,打开角落的麻袋,抓起一把就往嘴里塞。 “五十斤药果,得吃到猴年马月啊!真是幸福的烦恼。” 五十斤药果,大约一千六百颗药果。按照之前的经验五十颗药果能得一载天髓,换算一下就是约莫三十三载天髓。 而这么多药果,如果光靠买的话,就是能买到按照黑市五十颗一千两的价格也需要三万两。 杀人放火金腰带!果然致富手段都写在法律里,以后得多打劫一下大乾官府。 顾温一口气吃了两百颗,吃得都有些胀气了。 他觉得自己以后应该学习一下怎么炼丹,不然以后万载天髓真要吃到猴年马月。 天髓如火流星雨般在气海盘旋,天髓不断增加,以一种疯狂的速度上涨。 【五载天髓】 五载? 顾温愣了一下,五十颗药果一载天髓,怎么多了一载天髓? 他低头看了一眼果实饱满的药果,立马恍然明白,之前吃的都是劣果,手里的都是要献给道君皇帝的好果。 药效自然要强上不少,大约多了百分之三十的天髓,那么最终他能得到的天髓至少四十载。 狗皇帝天天吃这么好,真该死啊! 太阳东升又西落。 顾温呆在房间里专心吞服药果,随后炼化完药性,又吞服药果,如此循环往复。 从早吃到晚,总共才吃了四百颗,总共获得十载天髓,加上此前啃太府司药材与人参的天髓,一下子就恢复了十一载天髓。 而之所以没有继续吃是因为太撑了,以及体内药果残留的药力过多。此前一次性最多也就吃一百颗,这次直接暴涨了四倍之多,并且药性强上不少。 导致顾温身体极其燥热,不得不打坐炼化药性,将这些药果的药性全部转化为法力,气海之中的法力很快又从此前龙桥抢劫的枯竭,恢复到篮球大小,进而是水桶存量。 四百药果在对于法力的补充只比一枚养气丹好上一些,但这并不意味着养气丹值这么多药果,而是炼丹一道的神妙所在。 可惜我不会炼丹,也没有这个条件。 又是夜半,更夫敲锣声传来,隐约间还有婴儿被吵醒的哭声。 顾温缓缓睁开眼睛。 【天髓十一载】 十一载天髓,多么美妙的数字! 他平复心绪,琢磨起了现有功法。 “道基,圆满法,疗伤之法.......” 这是顾温目前最需要领悟的,首先是一切的根本玉清道基,之前没有提升是因为对于实力提升并不大。但也只相对于枪法而言,如今枪法只差最后一境圆满归法。 昭烈枪要达到圆满,必须孕育百丈法相之身,需要的天髓到了无法估计的地步。 顾温猜测大概是因为自己与圆满的差距太大了,这一步单纯靠天髓所消耗难以估计,就好似让一个凡人一步成仙一样。 顺位下来心法就是首要目标,疗伤之法也是必要的,若是以前顾温会先选疗伤之法,但现在不一样了。 道爷发财了,全都要! 第57章接连突破,步入圆满 “如今我有十一载天髓,而玉清道基只需要五载就可以突破或者圆满,还有六载天髓需要分配。” 此前玉清道基第三重需要十载天髓,顾温在一观天地之广阔后,他对于道基的参悟更上一层楼。所以只需要五载天髓便能达到《圆满法》门口,又或者直接突破。 玄愈自在功,除了能疗伤以外,唯一比较特殊的就是它和灵玉护体诀一样出自同一个宗门。 兵家第三,坤元门,基于阵法一道推陈出,将阵法与兵家法相融合,凝聚兵势灵相,一人即可成军,好似一个移动的阵法。 顾温内观气海功法虚象,得出需要一载天髓即可圆满。不知是不是自己修为高了,消耗比此前的落月步与灵玉护体诀要少一倍。 “如此我还能多练一门功法,考虑到之前对于幻术毫无办法,便练玉清剑诀吧。” 心剑可斩幻觉,但他的玉清剑诀只有一重,并且本身孕育剑意时间短,故此派不上用场。而玉清剑诀领悟高了,孕育剑意的速度自然也会变快。 天髓不是灌顶,却也能够快速成长。 打定修行的功法,顾温入定养神,片刻之后驱动命格。 天髓如流火,一落万法生。 一载天髓瞬间融化《玄愈自在功》,入一重,破二重。 一重外息盘坐快速愈合伤口,二重内息缓慢自主恢复伤势。 五载天髓孕育玉剑,剑意嗡鸣,剑光万丈,无数剑影这残光之中演化,迈入二重,以念御剑。 如此只消耗了三载天髓,剩余二载天髓又推进了第三重的三分之一,距离第三重还需要四载天髓。 他在剑道方面的天赋不如道基与枪法,故此消耗颇大。 五载天髓注入五脏,心肝脾肺肾泛起一丝丝金光。 道基二重外炼玉体,内炼五脏,五脏之上还有神藏。 顾温站在了玉清道基所化神山,面前是两条路,一条通向更高的第三重道基,另一条是更艰难的圆满法。 一窥宫殿,五尊神像屹立。 顾温走入大殿,他当然要最圆满的道基,最极致的功法,如此才能绝世无双。 他不需要考虑能不能炼成圆满法,只要不是类似剑意与法力一样需要时间去打磨,这种专门考验悟性的对于顾温反而最简单。 命格可以让他水到渠成参悟功法,自身的天赋也时不时会让消耗的天髓减少。 大殿之中,五神共存,一缕缕道韵落下,顾温心中升起明悟。 道基三重圆满法,五神藏观灵相,可凝聚五道灵相。 灵相即为法相的雏形,寻常天才凝聚一个灵相就足够了,宗门天骄一般凝聚两個灵相,类似卢婵这种会凝聚三个灵相。这既是他们所修筑道法的极限,也是他们个人的极限。 玉清筑道法又不是不外传,道宗大门敞开,是不想学顶级成仙法吗? 郁华告诉顾温,除了可能存在的隐藏天骄,目前唯一一个凝聚五灵相的只有三清道子。 他所修行的是太清法,同样能够凝聚出五个灵相。 五灵相,需要二十五载天髓。 顾温吐出一口浊气,再次睁开眼睛,眼中闪过一抹金光,微微一吸气房间垂帘微动。 随后用力吸气,垂帘疯狂摆动,桌上的茶杯被气流挪动。 一吐气,茶杯飞起砸到墙上,还未撞碎,顾温抬手一抓使用御剑之术牵引到手上。 吸气成涡,吐气成风,体魄超凡! “再走一遭龙桥,我将不惧狐仙,她撑不过我三招。” 顾温如此做出判断。 缘由有二,其一道基提供了更高的法力与力量上限,道基就是承载天数压制的根本。其二玉清剑诀二重,其威力增长了一倍有余,剑意凝练速度两倍,足够破除幻术。 这也是为什么顾温要花费五载天髓提升心剑的原因,不是每一次都能力大飞砖。 道基二重巅峰,玄愈自在功圆满,玉清剑诀二重以念御剑。 一夜之间,实力暴增! 顾温眼中闪过一丝丝杀意,心底逐渐泛起波澜。 “若是那个太监,应该能平手,但我还有大约三十载天髓。凝聚五灵相,突破到第三重道基,他同样不再是我的对手。” 他记得郁华说过,道君皇帝要守着他那个丹炉是不会离开皇宫的。结合这些年来皇帝炼丹要长生的传闻,以及太府司搜罗天下珍宝送入宫里,不难猜测出狗皇帝真的在炼长生丹。 身怀利器,杀心自起。 许多时候人的忍让只是没有反抗能力,一旦有了力量就会抑制不住使用暴力的想法。但顾温清楚还不是时候,至少不是毫无准备的去进行宣泄。 这句话最后还有一句叫慎而重之。 他看了一眼麻袋里的药果,闭目炼化药性。 一天能吃四百药果,不代表一天能将其完全消化,他预计需要大约十天时间,先把资源完全转化为实力才是重中之重。 若我三重道基之圆满,裹挟昭烈法相,天下之大何处不能去,天家贵子如何不能杀? ----------------- 七月小暑,天气炎热,上蒸下煮。 顾府的下人买来碎冰,把杨梅、桃子等时令的水果切碎放在冰里做成冷饮。 原本府中还有一处水车凉房,用水车将水送上屋顶,水会沿着渠管流至屋檐四角,四角挑檐的檐尖便有银流喷泻而下。随后水车的转动同时还带动“扇车”转动,像是前世电风扇一样送风。 但由于维护成本太高,一年要花个上千两,有这个钱能天天啃冰块了。所以顾温就把这东西拆了卖出去,转手还能赚几百两。 这本来就是之前府邸主人的遗留,顾温是完全不心疼。 中午,由于有几个商贾‘朋友’找上门来,都是龙桥的商贾,如今却因门窗税到处借钱。 天上琼楼,人间龙桥,万金一掷散,千金难填欲。 他们这些掌握龙桥的大商贾不知是这汴京城几百万人,乃至千里之外无数平民百姓的传说。外人传‘龙桥一间,日进斗金’,以为这些钱都进他们兜里了。 若是真的,他们确实不缺这一千两,就是官府找他们要一万两又如何,谁账本上不是几十万两进出? 可在这一刻,龙桥商贾声色犬马的底色被揭开,其实他们也没多少钱财。 顾温借出去了三千两,分别是万宝钱庄十几个掌柜之一许掌柜,售卖玉器的玉堂李掌柜,一个是售卖药物的大药房陆掌柜。 江富贵一脸肉疼道:“爷现在世道那么乱,您就不怕收不回来吗?” “我要的不是钱,而是人情。钱庄、玉堂、药房,每一个都掌握大量资源渠道。” 顾温拿出账本,小小添了几笔,通过水房账单弄了三千两,又把此前自己雇佣‘临时工’的工费算上用来平账。 如此他没有支出任何钱财,而他们就如自己,只需要施加一点点力就能撬动大量资源。 只是风险大小问题。 况且世道不太平,金银虽然不会如铜钱一样贬值太多,但能买到的东西与作用性不可避免一落千丈。 乱世之中,拳头才是最大的价值。 秦勉从外边走进来,在顾温耳边低语几句。 顾温眼神微凝,转头道:“富贵,你不是想去南方吗?” “嘿嘿嘿不去了不去了,爷您都封侯了,还请南方作甚?”江富贵连连摇头,却见顾温坚定说道:“你得去,因为泽州郡可能要丢了。” 泽州郡丢失,意味着大乾腹地暴露在胡人铁蹄下,也意味着大乾失去了最大的粮仓。 摇摇欲坠如此久的大乾,终于还是要开始向深渊滑落了。 第58章购置兵器 江富贵愣了许久,他不是聋子,他每一个字都能听清楚,却不知道为什么连起来就听不懂了。 “爷,泽州郡怎么可能丢,虽说泽州郡地广便于骑兵,可他们这些胡人都是马背上的孙子。溜达一圈不回去,不是找死吗?” 胡人南下劫掠常有,但几乎都没办法久留。因为他们几乎是没有后勤补给的,南下就是为了抢东西,抢完后每个人都叮叮当当带一大堆东西,基本无法作战。 有时候都不需要大乾派兵,据城而守的各大城池就能让他们不敢久留。 一旦大乾大军到场,他们必死无疑。 一旁的秦勉说道:“恐怕不是胡骑那么简单,有地方势力勾结胡人造反,而且我听说朝廷已经准备召回镇国上将军了。” “所以富贵你先去南方,也算是给我留条后路。” 顾温转头又对秦勉道:“有劳秦十将了,这五十两银子是答谢,若你以后也想去南方避一避可以随我一同。” 秦勉面露喜色,知道自己算是半只脚踏入顾温麾下了,连忙抱拳说道:“温爷客气了。” 然而顾温不信他,只是安排江富贵去南方是瞒不住的,同时通过这件事情试探赵家态度。 他不走,手下人能不能走? 次日,顾温得到消息,江富贵没走成功,被漕运司卡了通关文牒。 随后他又通过一些人脉运作,成功把江富贵与他的家人送了出去。 由此顾温确定赵家从始至终都没打算放自己走,但大概不是因为察觉自己的修为,其根据就是他可以通过人脉运作送人出去。 因为任何命令是存在时效性的,最初下达会极其严格,越往后若没有什么动静就越松弛。 如此府中必然有眼线,亲卫,下人,院护都有问题。 顾温叫来了秦勉,二人私底下见面,他开门见山说道:“秦十将你觉得如今大乾如何?” 目前他是最没有嫌疑的,因为如果他是眼线,江富贵就无法离开汴京。 秦勉愣了一下,一瞬间没有马上回答,而是观察顾温的神色。 顾温继续说道:“我觉得如今汴京并不安全,北有蛮子与边军厮杀数年,内又有胡骑占去了一郡之地。顾某早年间在南水购置有一些田产,想要暂时离开这汴京之地,想听一下秦十将的建议。” 如此开门见山的言行,秦勉没有再掩饰,道:“回温爷,在下实话实说边军战事一直焦灼,如今把上将军与一部分精锐召回平叛,边疆必失。” “但朝廷又不得不这么做,若让胡人在泽州郡站稳,神都之地将完全暴露在敌人铁蹄之下。所以朝廷一定能平叛,温爷无需担心。” 顾温道:“只是暂时的,不如先去南水站稳脚跟下半生好安生。” 他想要离开很正常,至少外人挑不出毛病,一个商贾面对乱世不想着逃才奇怪。 “温爷的意思是?” “我有件事情需要你去办個驿站文牒,你若愿意可以随我去南水。” 驿站文牒相当于大乾畅通证,正常来说这是不可能买得到的,但如今的汴京乃至大乾倒卖官家东西很严重。只要有人脉和钱,基本什么都能买到。 秦勉面露欣喜,道:“是。” 他本来只是一个小小的禁军兵卒,如今当了十将也是拜顾温所赐。而作为军营中人,秦勉其实更不看好大乾,他很清楚大乾军队糜烂到何种地步。 边军尚且好说,有闻人武大将军治理,边军的战斗力毋容置疑。但除了边军以外,大乾其他地方的军队乃至汴京禁军其实都已经半瘫痪。 能跑他肯定想跑,而顾温的能力他是认可的,跟着吃饱饭不成问题。 又过了一日,文牒买到了。 顾温确认秦勉没有问题,同时赵家对自己的监视既没有减弱,也没有突然加强。 ‘赵家还不知道我具备修为,若是知道了恐怕禁军早就包围了这里。’ 他不打算跑,因为汴京依旧能够让他快速获取天髓与帝浆。而且随着自己实力的不断提升,就如同滚雪球一般,顾温获取资源的速度只会越来越快。 现在乱动只会打草惊蛇,不如先炼化药果,有了实力赵家一切举动都是虚妄。 同一天下午,顾温接到了殿前侍卫统领的书信,由秦勉送来,他不知顾赵恩怨,一脸欢喜的走进房间。 “太好了温爷,九殿下没死!” 正在处理吃饭的顾温眼眸微冷,轻轻放下筷子,接过书信扫了一眼,大致内容就是赵丰没有死,如今还在太医院疗养。 他由衷的笑了,道:“没死就好,我还真怕他死了。” 如果赵丰死了,他都不知道除了收集天髓以外,还留在汴京干什么。 【天髓二十载】 顾温看着已经少了一大半药果的麻袋,由于吃太多药果的缘故,他只是看到红果就感觉恶心。 但生活大部分时候就是吃屎,他哪怕不需要也得咽下去。 闭目继续炼化药性,如今他的气海已经从水桶变成了大澡桶,突破第三重后应该能变成水池。 夜半,顾温睁开眼睛,穿上夜行服,带上龙虎丹与凝道丹。 今天是约定买法器的时间,卖家是兵家第二的乾龙山庄传人。顾温想从对方手里买一件灵宝,弥补自己没有兵器的空缺,进一步提升实力。 ----------------- 龙桥月下。 何欢与一个身强力壮的‘大汉’站在桥下,江水映照明月,明月随江波而动。 近日龙桥戒备森严,他们在此处停留理应很快就会引起禁军注意,但一道无形的薄膜遮掩了他们的身形。 顾温在远处以法力凝聚双目才能看到二人,他运转落月步,身形如鬼魅,三个腾挪便落到何欢十步以外。 何欢与大汉转头投来目光,只见一袭黑衣斗笠走来。 前者带着笑容迎来,何欢微微展露气息,笑道:“红尘兄,不知吃了凝道丹后,道基可有精进。在下虽然没有服用凝道丹,但侥幸突破道基二重。” 话音刚落,顾温身上细微的气息展露,隐隐间有赤龙盘旋。 无比浑厚充盈的气息,二重道基巅峰步入圆满与三重无异。在何欢眼里赫然就是三重道基,而且不是刚刚突破法力消耗的亏空状态。 何欢笑容戛然而止。 顾温嗓音低沉道:“贫道也侥幸突破了。” 出门在外,面子是自己给的。修士交流以修为高低划分,藏拙是为了保护自己,展示是为了让别人迎合讨好自己,提升自己的价值。 同样的谈生意,同样的价格,顾温去谈和江富贵去谈往往是两种结果。江富贵还需要讲价,顾温是单方面提要求。 无需顾温开口,身后‘大汉’就已经走上前来,拱手道: “地榜第八,乾龙山庄的传人,慕容素月见过道兄。” 嗓音柔和,宛如春日黄花。 顾温面露奇怪,他重新打量了一下对方,忽然想到此前跟郁华说的九尺六寸,面前这个人恐怕十尺都有了。月光恰好照到对方脸上,五官好似颇为柔和,像是个女人。 脖子并无喉结,全是粗壮的肌肉,可谓是铜浇铁铸。 给顾温看到一愣一愣的。 第59章玄重枪 慕容素月注意到顾温目光,有些腼腆的笑了笑,解释道:“乾龙山庄以铸造神兵闻名,故此需要炼体,并非我生来如此,让道友见丑了。” 顾温回过神来,拱手回礼道:“是贫道无礼了,千人千面,不过皮相之别何足挂齿。” 何欢也站出来打圆场,道:“红尘兄这个反应也是正常,毕竟慕容道友容颜貌美。” 这也是顾温愣神的原因,他不是没见过美人,他见了郁华面容后去千凤楼都不带有反应的。阈值拉的太高,对于寻常美貌完全没反应。 慕容素月只看面容其实貌美,但还没到超凡脱俗的地方,可配上一副两米三起步,铜浇铁铸的身躯就不一样了。 这可比什么细枝挂硕果更扎眼。 气氛缓和,顾温开门见山说道:“我需要一件趁手的长兵器,最好是枪,可以收纳自如。” 慕容素月道:“凡器一枚上品龙虎丹,法器至少五枚上品龙虎丹起步。灵器难得,我如今借助成仙地资源也才炼了三把,最高中品。” 根据郁华所传的御器宝鉴记载,器物分凡,法,灵三个等级,每一级又分上中下三品,一共九品。 凡兵并非寻常铁器,而是能够灌入法力起到增幅作用,一般刚刚练气的修士所用。剩余法器与灵宝有着更大的威力,区别只在于是否存在灵性。 器物终究只是器物,重点在于用来干什么,又是谁用。 当然任何一道都有极致之物,器物之极致是道兵,仙器,至宝。此类宝物已经不是能用品级形容,故此是不存在上中下品级的。 “长兵器的话,凡兵十把,法器三把,灵宝一把。而收纳至少需要法器,并且在威力不变的情况下价格会贵上五成。” 慕容素月手伸向腰间布袋,一抹灵光闪过,从中掏出了几样小物件。 一个银色手环,一個玉佩,随后又分别变化为一杆银枪,一杆大戟。 顾温都拿过来试了试,一旁慕容素月介绍其功效与价格,银枪是一件下品法器,需要六枚上品龙虎丹。大戟是一件上品法器,需要一枚凝道丹。 两件武器他都很满意,但挑选商品总是想要更好的。 顾温问道:“灵宝可有长兵器?” “有。”慕容素月点头道:“但我觉得道友不一定能买的起,大概率也不会买,因为这是用玄重铁制作的。” 她又从腰间布袋中掏出了一根手指长的铁杵,随后注入法力幻化为一杆漆黑色的‘大枪’。 灰朴朴的质地,枪杆表面有些凹凸不平,唯有尖尖的枪头才能让人觉得是一件兵器。 顾温接受入手极沉,估计有个两百斤重,都快赶上一个成年人了。 兵器一斤重,手要十斤力,以顾温如今的力气拿着也有些费力。 “太重了。” “这便是玄重铁,我偶然得之,本来能够在宝地孕育下变成一件上品灵宝。但由于地龙翻身,孕育过程被打断,它也就成了一件下品灵宝。” 慕容素月一脸遗憾,她见顾温有些意动,反而劝阻道:“玄重铁坚硬无比,我只能进行一些简单的打磨,它说是一把枪更像是一块铁,并没有什么额外加持。” 顾温抓住关键问道:“仅凭硬度就能达到灵宝级别?” “玄重铁是极好的阵法阵基材料,但你见过有人拿城门打人的吗?” “我要了,多少钱?” 一旁何欢想说些什么,但碍于规矩只能忍着。他作为中间人只能保持沉默,双方交易各凭本事,看走眼吃亏就是自己的问题。 慕容素月见对方如此坚定,不由得多看了几眼玄重枪,或许这枪有什么特殊之处。 但她也没打算坐地起价,自己看不出来就是无缘,道: “两枚凝道丹,不过我想与道兄交个朋友,一枚即可。” 一个具备兵道法相的天骄,地榜第五,人榜第十,值得她主动去结交。 “成交。” 顾温爽快的拿出了一枚凝道丹,这种高级丹药对于他作用不大,本来就是当钱用。 武器玄重枪入手,剩余高级丹药凝道丹两枚,上品龙虎丹十枚,中品龙虎丹五枚。 顾温选择玄重枪的原因很简单,并非觉得这是什么隐藏的绝世兵器,而是适合自己。昭烈枪对于兵器的损耗极大,上一次用的普通长枪已经完全报废,甚至可以说打到后面是顾温不让它散架的。 它的硬度足以承受住昭烈枪法相,它的沉重抡起来也可以造成巨大的破坏力。 由于玄重枪灵性极其微弱的缘故,顾温稍微运转法力几个呼吸便将其炼化,这无疑比天生反骨的碧眼水波珠顺眼多了。 顾温收起玄重枪,又道:“道友腰间的布袋可还有多余的,在下想用凝道丹和龙虎丹换。” “红尘兄还有凝道丹?” 一直沉默的何欢忽然出声,当他肯定顾温拿出两枚凝道丹,暗暗咂舌。 他突破第三重完全没有依靠凝道丹? 慕容素月看到凝道丹眸光微亮,道:“乾坤袋我还有一个,只是由于我需要装需要材料,故此容量可能有点大。若要买的话需要三枚凝道丹,不知道兄能否接受?” 成仙地对于所有道法都有压制,乾坤袋此类涉及空间的器物更是如此。所以他们的乾坤袋都是特制的,同等的容量消耗是外界的百倍。 一般人是不会考虑大容量的乾坤袋。 “可以。” 顾温拿到了一个淡黄色巴掌大小的袋子,慕容素月获得了三枚凝道丹,双方都极其满意。 一次性把凝道丹全部消耗顾温一点都不心疼,反正自己又不需要靠嗑药凝聚道基。顾温也不担心对方会提低价,市场价是透明的,对方与自己接触的身份是一个地榜第五的天骄。 人总是会下意识无限高看一个强者,而忽视人无完人。 他把玩着乾坤袋,好似前世第一次拿到手机一般。神念往里一探,只见里边是一个两立方大小的空间,估摸等同于一个两米长的大鱼缸。 顾温收回神念,转头对何欢说道:“当初我们若是有这么一个乾坤袋,也不至于少拿那么多东西。” 何欢扯了扯嘴角道:“成仙地有限制,不是人人都有慕容道友那么大的乾坤袋。我倒是有一个,但平时顶多装点符箓丹药。可惜现在太府司有个老太监寸步不离,没办法再去光顾了。” 顾温望了一眼太府司的方向,再过三日他就能把药果消耗完毕,如今法力也比之前膨胀了两倍之多。 ‘到时候那个老太监便不是我的对手,但得先打听清楚下一批贡品送来的时间。’ 这时,何欢忽然说道:“赵家九子的事情你们听说了吗?由于我和红尘兄在龙桥闹出的动静,导致那家伙被刺杀了,如今又被道君皇帝救了回来。” 顾温装作置身事外,似随意般问道:“刺杀一个筑道都没有的废物干什么?你知道是谁干的?” “不知道,但天下底下想要他们赵家死的多了去了,明里暗里不知多少宗门在摩拳擦掌。”何欢摇头道:“至于理由很简单,赵丰是目前唯一活着的皇子。” 唯一?! 顾温眸光微动,他记得除了太子死了,其余皇子都去封地就藩了。 难道他们现在全被杀了? 虽然藩王全灭很荒谬,但若是方外仙门参与,那一切又显得很正常。 慕容素月插话道:“我听闻道君皇帝将法相融入王朝龙脉,所以各大宗门无法撼动他,如今大乾正在被大宗门拆解。” “迟早的事情,不然你们以为道君皇帝这几年这么火急火燎收集灵药?不就是想争取在被肢解之前炼出所谓的长生丹吗?但这不是重点,那是真君们的事情。” 何欢故作神秘的停顿了一下,拉足了两人的期待感。 “赵丰承担了一部分国运,帮道君皇帝抵挡了部分反噬。所以道君皇帝是不会让他被废的,他恐怕会找一个倒霉蛋供养赵丰。” 一缕凉风吹拂而来,微微吹动顾温的发丝,斗笠下那双墨黑的眼眸掀起波澜。 却也只是一丝丝波澜,今时不同往日,力盛者总是能够从容。 且不说他很快就会突破圆满道基,现在的汴京道君皇帝走不出皇宫,老太监杀不死自己,他现在随处找处城墙都能用身法翻越出去。 第60章册封温侯 赵家不可能知道我具备道基。 顾温是如此肯定。 因为他此时此刻能站在这里,没有被赵家发现就已经说明问题。 换位思考赵家不会在意一个凡夫俗子平日里在干什么,只要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活动就好。在他们眼里顾温就是一个家奴,翻手间就能够压死。 而如今的顾温却已经成长为了一尊下山虎,二重道基巅峰即将铸造三重圆满道基,兵家法相,具备护体、身法、疗愈等完整功法体系。 人榜第十,地榜第五。 以上随便一个让赵家知道了,估计对方会恨不得把十万禁军都派过来。而不是只派几個禁军监视,这些禁军还是可以被买通的。 不过提起供养,顾温忽然想到一件事情,第一次见郁华的时候的事情。 ‘郁华给了我一枚护命丹药,说不吃可能活不过而立之年,而我在这之前身体一直很差......’ 顾温回忆起过去时常心悸疲倦,不由得眼中寒意更深。 夺人仙缘还不够,他们一开始连命都没打算给我留。 他本以为自己对于赵家的杀意已经到达了极致,对于赵家畜生的认知已经足够,没想到对方总是能不断刷新自己的下限。 一个人再畜生也不至于像赵家这样吧? 顾温将情绪隐藏得很好,以至于身边两位宗门天骄都没察觉。 他们恐怕也很难体会到顾温的感觉,一个在泥潭里挣扎爬起来的人,越是临近暴风雨,越是风平浪静。发自内心的平静,读心也难以察觉异样。 慕容素月疑惑道:“道君皇帝以炼丹著称,曾经以丹道登临地榜第一,他应该能炼制出弥补道基的丹药。何必犯险去找一个有道基的天骄,真当就他们有真君吗?” 她有些不相信,能进成仙地的谁还没有点背景。 “我宗历来贩卖情报,对于各种事情都记载得很清楚。近日宗门内传信...你们靠过来。” 何欢左顾右看,随后拉近两人的距离,慕容素月由于身材太壮硕干脆抱膝而坐。 夜风吹拂,他的声音压得极低。 “最初的三清道宗玉清派护道人不姓赵,赵家是抢来的。” 慕容素月瞪大眼睛,道:“护道一事怎能如此含糊,说换就换,还是别人来抢的。” 何欢回答道:“具体的过程我们无从得知,但不难猜出来,无非就是把原本的护道家族灭门,随后留一个独子威逼利诱。赵家夺取了护道机缘,转头去跟道宗谈判,谈妥了不就好了。” “道君皇帝就不怕三清道宗掀桌子吗?。” 慕容素月更加不相信了。 何欢笑道:“道君皇帝就不能付出大代价买通现任三清掌教天尊吗?而且赵家在成仙地势力确实大,哪怕被各大宗门拆解依旧无人能独自抗衡。” “红尘兄怎么看?” “我?” 顾温轻笑道:“我站着看,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 然后就不是眼看他楼塌了,而是内库烧为锦绣灰,天街踏尽公卿骨。 他转头望了一眼龙桥,也不知一把火能不能烧得干干净净。 闲聊半响,三人互相告别。 期间顾温又知道了一件事情,此前他把药材交给了何欢,对方答应帮他找炼丹师炼制成丹药。而当他询问起来,何欢是将事情转手给慕容素月,让对方去龙桥找卢婵。 前脚抢了人家东西,后脚再托人找卢婵炼丹,因为她是除了道君皇帝以外目前最好的炼丹师。 仅仅依靠幻术可登不上地榜前十,许多人都是如卢婵一样两开花。 ----------------- 次日清晨,顾府有圣使降临,手捧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国家施仁,养民为首。尔汴京城商贾顾温,德惠广济,慈爱布施,能捐金谷,赈济充荒助皇恩于沾足之外,裕饥民于转散之中。督抚司道奏闻,朕实嘉之.........” 原本要走一年流程的侯爵之位,忽然提前送到了顾温手里。 封侯事情是可以理解的,毕竟顾温毫无功绩,朝中大臣这段时间在绞尽脑汁为顾温想功绩。以及封地与食邑的问题,如今的大乾已经无地可封。 只能让当地的世家大族让出来,这又是一个值得扯皮很久的事情。 而来得如此之快也可以理解,只要皇帝亲自监督催促,任何事情都能飞快完成。纵使会对社会体制造成巨大破坏,在皇权的推动下都能完成。 顾温接旨,随后府中上下一片欢庆,一张新的牌匾高高挂起,由府升级成了侯府。 亲卫也增加到了三十人,几乎府内每一个地方都有人巡逻。这三十人看起来不多,但用来监视一个人能分出十班倒。 要知皇子亲卫也就这个数,落到外人眼里就是皇恩浩荡,寻常侯爷哪里有禁军护卫。 而顾温没理由还低调行事,让府里的下人张灯结彩,大办酒席,宴请宾客。 一时间整个汴京城都传遍了顾温的名字,一个社会地位低下的商贾封侯,无论放在什么时候都是足以引起轰动的。 随后无数闻风而来的世家大族将门槛都踏破了,顾温门前一时间车水马龙,马车都排出了三里路。 贺礼也是堆积成山,顾温甚至在其中发现了一下灵药,虽然不及从太府司抢到的 顾温笑迎宾客,忽然一个书生打扮的老头朝他扑来,随后毫不意外的被一旁的秦勉摁在地上。 只见这位老秀才歇斯底里怒吼:“天理何在,王法何在,我辈读书人寒窗苦读十载,郁郁不得志者数不胜数。尔商贾之徒,唯利是图的小人,何德何能封侯?” 气氛为之一静,在外人看来这无疑是砸场子,专戳人痛处。 今大乾不以功绩论高低,只以恩宠论高低。 他知道解释是没有用的,如今的自己在士大夫眼里等同于奸臣,在老百姓眼里就是十恶不赦。由此足以见得赵家是多么不得人心,也是头顶这尊‘礼教’大神对自己的呵斥。 身为商贾本身就是恶,身为家奴站在高处只会引来谩骂,所以顾温以前不喜欢出名。 只因他没有生得高贵,便要一生卑躬屈微。哪怕他恪守本心从不为恶,时常以工代赈接济百姓。 顾温淡淡说道:“把他腿打断,丢出去。” 只是这老秀才有何德行,可以批评自己? 老秀才在门外哭嚎,引来一群儒生同仇敌忾,百姓在远处指指点点,高墙之中贵人歌舞升平。 宴会一直到晚上交杯声依旧不断。 顾温以酒力不胜回到屋里,烛火映照出门口新来禁卫的倒影。 ‘傲慢是自我毁灭的源头。’ 顾温吹灭烛火,打坐入定,命格微微震动。 【天髓十九载】 一载天髓炼化落月步第三重,凌月,行者如羽,一跃三丈。 一丈是三米三,三丈就是九米九。 他蹬两脚都能飞出城墙了,区区三十个殿前侍卫困不住他。 顾温喃喃自语道:“也不知他何时出宫?” 此时此刻,他从未如此想念赵丰。 第61章三重圆满道基 又是一日清晨。 房门被敲响,秦勉的声音传来,道:“温爷,是我。” “进来。” 秦勉从外边走进来,见顾温正在吃早餐,他将一封书信双手递上。 “这是江掌柜的书信。” 顾温接过书信,打开的第一时间不是去看书信内容,而是去看纸张有没有特别的折角。 ‘书信被翻看过。’ 他如此确定,这也是预料之内的事情。他目前为止的影响力仅限于汴京龙桥,还没有神通广大到能够保证信息传递完全保密。 何况书信还是走官府漕运和驿站的。 顾温也并不担心引起赵家怀疑,他在外的一切行动都是有迹可循和充足理由支撑。这只是进一步试探赵家,在赵丰还没从皇宫出来前的试探。 根据赵家对自己的定位不同,他们会有不同反应。 查看书信内容,大致江富贵已经在南水安定下来,问顾温什么时候过去。 顾温不打算回信,随手丢架子上。 江富贵再回来只会成为自己的拖油瓶,不如先在南水呆着,等他干票大的再跑去南水。那边作为大乾的大后方,在赵家有意无意安排下军队战斗力等同于无。 经常性有爆发匪患,拉胯至极的地方厢军解决不了,需要中央专门派兵镇压,由此朝廷保持对于它的掌控。 否则有钱有粮还距离汴京比较远,这简直就是造反的龙兴之地 “我还打听到,现在九殿下住在东宫。” 秦勉微微压低嗓音说道:“这事已经在宫内传来,司礼监那边据说已经在筹备册封大典。” 东宫,太子居所。 这是要封他为太子? 顾温只是略微惊讶了一下,此前何欢说过天下藩王都死了,那么赵丰当太子情理之中。 ----------------- 时间一晃过了三天。 顾温除了第一天设宴以外,其余时间就再也没有外出,甚至出房间的时间都很少。 外界众说纷纭,新来的禁卫也是很奇怪,以至于他们以为顾温在挖地道,强行进入房间检测过。随后被秦勉带人阻止,府内禁军也分成了两派。 一个是王府旧部,他们与顾温熟悉,又拿人手软还是很乐意站顾温这边的。另一个是殿前侍卫,一副‘皇帝老大我老二’的样子。 顾温默许他们的冲突,随后又确定赵家依旧是把自己当一个凡人。 如今灯下黑,敌不止在明,还对从未把自己当成敌人。 而顾温距离三重道基圆满越来越近,一旦他到达三重道基圆满,那個老太监就不是自己的对手。皇宫之外,汴京之内,他将再无敌手。 赵家此时此刻浑然不觉。 夜晚,最后一丝丝药性被炼化。 顾温内观气海,原本的水池已经变成了池塘。 法力不再匮乏,足够他施展上百次兵道法相。不需要再像此前龙桥一战那样瞻前顾后,小心翼翼保证每一次法相攻击都能起到足够的作用,否则可能会因为法力耗尽不得不撤退。 以及玉清剑意这种需要足够法力支撑才能杀敌的手段也能够施展,其余功法手段几乎不需要注意消耗。 如此才是修行应有的战斗力,之前顾温太穷了,每一份法力都得精打细算。 “虽不是无限的法力,但足够支撑我高烈度斗法十二个小时。” 顾温依据此前在龙桥的斗法为例,估摸出现在他法力的作用性。 半天时间的高强度斗法,相当于一个凡人悍卒穿戴重甲不停歇的挥砍半天。而凡人做不到持续爆发,顾温却能够一直保持。 哪怕有天数压制,但凡人也不可能围杀修士。 顾温发现修为到了道基二重巅峰,功法齐全且基本炼至圆满。纵使是军队也很难杀死自己,就是身陷百万人的军阵,真正能对上他的只有十几人,乃至几十人。 他们站持械站半天都差不多歇菜了。 顾温缓缓睁开眼睛,角落的麻袋已经空空如也,历经七天时间,他终于把五十斤药果消耗完了。 【天髓二十九载】 “人杰第一,地才绝顶,自今日始。” 沉入气海,仰望宛如寰宇的命格,火流星充沛,斡旋流转,天火盖穹。 顾温步入道基三重圆满之境,五神藏观灵相俯瞰他,望他如蜉蝣,欲炼成需叩首十万八千之数。 而一次叩首便需要耗费一个大周天法力,用来浇灌五尊灵相。顾温目前一次性最大叩首百次,恢复法力又极其耗费时间精力资源,仅仅凭借他自己需要十年才能够步入三重道基圆满。 他之天赋有资格修行真正的玉清成仙法,足以与那位三清道子一较高低。 可顾温只是阴沟里的杂草,再高的天赋也比不过出身。若无郁华,他何来的功法步入道途?又何来的丹药修行? 如今也是,顾温对比那些大宗门天骄有着太多太多的缺陷。 光是天才远远不够,必须超越常理,以让所有人望尘莫及的绝世之姿屹立。 如此或许也远远不够,而应该是超越天地万类,包括面前的灵相。 顾温一步踏出,口衔天宪:“该叩首的是你们。” 寰宇震动,火流星落下。 五脏神灵相。 第一藏肺神,兌之气,金之精,其色白,白虎灵相显。 第二藏心神,离之气,火之精,其色赤,朱雀灵相显。 第三藏肝神,震之气,木之精,其色青,青龙灵相显。 第四藏脾神,坤之气,土之精,其色黄,黄龙灵相显。 第五藏肾神,阴之精,坎之气,其色黑,玄武灵相显。 玉清心法有言,炼精化气为蜕凡,炼气化神凝丹,炼神返虚凝相。 灵相为胎,浇灌成法,为法天象地。 灵相是炼神返虚的突破条件,法相是炼神返虚的标准。 不知过了多久,天边第一缕紫气东来,照进在顾温脸上,他恍惚睁开眼睛,一点灵韵万丈高。 五灵显现,三重圆满筑道! 【玉清道基第三重,灵相显,法相初】 【天髓四载】 顾温感觉自己好似内蕴了无穷伟力,右拳一握,白虎起身,一拳虚挥拳法烈烈,床帘飞舞。 随后他又闭上眼睛,无需去找人验证,真法归于己身,既存在,便为真。 此时,方外入世者不过二重或三重,顾温如今已经三重道基,并且圆满道基。 昔日种种,从今往后,攻守易形了! ----------------- 龙桥道口人流密集处,有站上高台官吏敲锣打鼓,四面八方的目光焦距而来。 一般而言,在汴京如此行径都是要宣读圣旨,皇帝昭告天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圣君垂统,长治久安,必建立元储,懋隆国本,以绵宗社之祥,慰臣民之望。皇子玄丰素有贤德之名,百官告之,万民求之。朕今以贤德册封太子,初九行典礼,天下大吉。” 一石激起千层浪,空悬多年的太子之位终于落下。 消息传遍汴京城,无数势力闻风而动,顾温也很快听闻了消息。 秦勉暂时取得了江富贵的位置,为顾温送来消息,他面带笑容说道:“殿下册封太子,若将来继承大统,温爷必然受到重用。” 在他看来,王府内顾温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特别是在赵丰身边的太监死后,顾温更是唯一一个从龙之臣。如此身份未来必定受到重用,而自己又作为顾温身边暂时的红人,也能够跟着喝汤。 说不定还是捞到个殿前将军坐坐。 这并非秦勉妄想,历朝历代都是这样来的,一代天子一代臣。 听闻后,顾温神色如常,平静的有些不正常。一般人听闻这件事情都会表现的很高兴,这可是一步登天的机遇,大富大贵已经板上钉钉的事情。 水浒传之中高俅就是如此发迹的,一个坐过牢的混混头子,因为球技好得到了一个王爷赏识。后来这位王爷成了宋哲宗,高俅这个混混一转身直接上马统领禁军。 皇权就是如此的荒谬。 见顾温迟迟没有回复,也没有表露任何情绪,秦勉以为对方太高兴以至于失了神,呼唤了一声,道: “温爷。” 却不料顾温喝了一口茶,指名道姓说道:“赵丰几时册封?” “啊?” 秦勉微微张嘴,整个人有些懵逼了。 好像顾温说错了什么话,但又好像没有问题,对方全身上下此刻都透露着陌生感。 因为顾温已经剥下为了在‘礼教大神’苟活的伪装,他本就不敬畏皇权,对于大乾的一切嗤之以鼻。 今天赵丰来找他,敢右脚先进门他就宰了对方,左脚迈太宽也得死,视情况而定死罪。 他复述道:“赵丰几时册封?” 一缕威压如山倾般压来,秦勉磕磕绊绊回答道: “初九于宫里行典礼,然后出宫去太庙祭祖......” 上架感言 上一次写上架感言还是在上一次~ 写了五年书,也是一个网文老咸菜了,有很多话想说,但好像又没有必要,写好故事就行了。 上架保底五更,目前追读九千,首订破万再加两更。 首订是作者的强心剂,老爷们赏个首订吧,求求惹! 10086次磕头! 《道与天齐》上架感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62章各方云集求首订 《道与天齐》第62章 各方云集(求首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63章真君不可逆 初八,夜半。 府上又来了一位访客。 古铜肤色的不戒和尚,他同样是不敲门直接进来。 重复了一遍杨善玉的话,以此来挑拨离间顾温与赵家的关系,好似他来之前就默认顾温是被赵家驯化的家奴。 顾温不知感慨是自己隐藏得太深,还是凡人的身份让他们过于麻痹。但转念一想他们要是能发现,赵家没道理 《道与天齐》第63章 真君不可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64章龙吟初鸣 冯柏舟看着太阳缓慢爬升,一直到正午皇宫礼典已经结束,太子可能已经带着圣旨礼器出宫,祭拜太庙以此承载龙脉。 如今顾温还未出来,但他能感知到对方还在里边,所以他并不着急。 按照原定的流程,赵丰现在应该刚刚在皇宫结束册封大典,正在前往太庙的路上。而顾温需要做的只是在大典结束,作为太子炼化道兵的 《道与天齐》第64章 龙吟初鸣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65章杀人者顾温四更 回应他的是枪罡三丈,白莲应声碎裂。 冯柏舟又是一口鲜血,身躯向后飞出,此时已是生死之际,他一咬牙不再掩饰底蕴。 道基四重,道基五重,道基六重! 第四境大能底蕴尽数倾斜,他向后倒的身躯微微停止,随后竟浮空而立,发丝随着周身法力狂舞。 嘭! 冯柏舟弹指挡下顾温一击,一朵白莲 《道与天齐》第65章杀人者顾温(四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66章赵丰卒五更 卢婵并不待见赵丰,甚至可以说是厌恶。因为前不久给对方炼药,不仅场子被砸了,还被人打了一顿因此地榜掉落一名。 对于始作俑者红尘,她最多只是不爽,作为魔门传人早已习惯的弱肉强食。而对于赵丰就是纯粹的厌恶,对方的天赋放外头算得上天才,可这里是成仙地天才只是门槛。 赵丰借助道君皇帝的威势,走到了 《道与天齐》第66章赵丰卒(五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67章传旨赵位禅让顾温 龙桥大道,赵丰的血液因路面排水设计的倾斜流向两侧,身上的蟒袍被染红,天家贵子血溅街头。 这是闻所未闻的事情,纵然放在修行界一位真君的亲传也不可能当街被人杀死。 而今日不仅有人真的动手了,还是当着真君化身面杀的。 顾温从赵丰的尸体中拿出玉佩,在道君皇帝面前扬了扬后收入乾坤袋。 《道与天齐》第67章 传旨赵位禅让顾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68章弹指遮天 顾温在房檐之上飞越,他正朝着南门快速逃去。 而身后一道身影极速靠近,回头望了一眼是何欢,便没有来个回马枪。 对方靠近,目光复杂,有着许多疑惑与话要说,但知道现在情况紧急,道:“红尘兄,你出了城最好走水路,否则一旦遭遇闻人武所率军队追杀将是十死无生。” “为何?”顾温反问道:“军队行 《道与天齐》第68章弹指遮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69章九重圆满道基之力 云层塌陷,百里净空,一指倾天而落。 顾温抬头望着,好似整个世界都为之停滞,气浪卷起的枯叶悬浮半空,百丈金人仰天举盾,直面那天上真仙的威光。 他与郁华道基相似,二人师出同源,纵然力量差距如云泥之别,但他依旧能够感觉出差距,比对于闻人武的感知还要清晰。 那是一座擎天之山,一尊万丈巨人, 《道与天齐》第69章九重圆满道基之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70章太清掌教降临,逃出生天 郁华距离汴京百里,一道清光从天而降,道人虚影如白玉,气息如白云。 三清道宗,太清派掌教,云渺真君。 云渺真君嗓音平和道: “敖道友还请停下,天女也且听我一言。” 一团白云将二人笼罩,老驴难进半分,当然他也没有去想破除对方道法。 这可是太清掌教,虽然不是现任天尊,但保不准 《道与天齐》第70章太清掌教降临,逃出生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71章天下皆反 “三清道宗赢了?” 闻人武负伤躺在丹炉旁,听闻此消息有些不敢相信。 且不说云渺真君一人力战几十人,就三清道宗一派能把整个修行界打了不成? 道君皇帝正帮他敷药,无悲无喜说道:“三清道宗本就举世无双,无论是云渺,还是华阳,亦或者一些老东西都已经是第四境巅峰。” “而且他们只是暂时 《道与天齐》第71章天下皆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72章四重道基圆满混元真灵 临川。 自从顾温开始收集药果,这个位于大山里的郡就一直进入他的视线,几乎汴京一半的药材都来自于临川郡,而如今它竟然也沦陷了? 顾温继续阅读下去,信件并非是临川发出来的,而是南水郡守。 大致内容是从临川沿着水路绕行南水、洛水两郡出来的商船,将临川郡沦陷的事情报给了官府,随后一路送到了 《道与天齐》第72章 四重道基圆满:混元真灵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73章再见郁华 路途中有一姓郭的人家好心收留顾温过夜,家有小女年芳二十要被一个屠户强娶,再过几日就是大婚了。顾温一开始就是知道对方要求于自己,但也想学一下鲁智深拳打镇关西。 力盛者,气自然也要盛。 顾温来到屠户家中,得知屠户已付彩礼并且不只一次。那家人老父赌鬼,女儿前几年跟一个书生私奔,然后被始乱终弃, 《道与天齐》第73章再见郁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74章终成护道人 考虑? 这还需要考虑? 一旁老驴抬起头来,它传出细微的神念催促郁华。 “小祖宗,你可别把人吓跑了,我们现在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吗?虽说云渺掌教在外边给人拦住了,但天底下没有不通风的墙,那些老怪物总有办法偷摸进来的。” 几十上百名并非它夸大其词,修行界疆域亿万里,真君飞遁十载不一定 《道与天齐》第74章终成护道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75章朝廷兵马所至,天下宗门围堵 【天髓一载】 顾温在天髓帮助下,只是几个呼吸他就领悟了天罡枪第一式破法,但融会贯通则需要一刻钟时间。 落入郁华与敖汤眼中,他们会以自己的见闻去理解。他们不知道命格存在,可修为是实打实的,顾温所修行的功法也与他们同源。 此时的顾温在他们眼里正常又诡异,正常在于他们是能理解其运功气息的 《道与天齐》第75章朝廷兵马所至,天下宗门围堵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76章即将成仙的神树 《道与天齐》第76章 即将成仙的神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77章入洛水,见大世之争 八月洛都,日中为市,致天下之民,聚天下之货,交易而退,各得其所。 集市分十三类,药材山宝,茶市,马市,菜市,米市等等常见集市之外,还有因时节而开的市场。 三月蚕市,四月锦市,五月扇市,六月香市,七月七宝市,八月桂市,九月药市。 而洛都之繁华在于一年到头十三市有八个集市是开的,一地无 《道与天齐》第77章入洛水,见大世之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78章睥睨天下 顾温喝了一口茶,问道:“三榜的意义在于让人争斗?又是何人所立?” 一群年轻气盛的天骄汇聚一处本就不可避免争斗,而榜单一立厮杀在所难免。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势必要争个头破血流才行。 “由天机阁所立,但他们只是顺势而为之,他们不弄总会有人排。” 敖汤躺在一旁,周围人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无 《道与天齐》第78章 睥睨天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79章平局似胜 《道与天齐》第79章 平局似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80章上千斤的灵药 两道身影在洛都之上飞越,二人一跃跳到最高的塔楼之上,此地为文峰塔,高八十米,左可望江河之美,右可俯瞰全城。 何欢带了两壶酒,递给顾温一壶,随后半躺在下来一边顿顿顿的喝,见顾温没有喝说道:“此酒由灵物酿制,对于修行有益处。” 话音刚落,顾温拿起酒壶一口气‘吨吨吨’灌完。 【天髓三十二 《道与天齐》第80章上千斤的灵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81章火龙烧仓 “我们有一个时辰,要赶快的,不然引来某个宗门的护法就不好了。” 慕容素月显然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神色有些紧张,两米五庞大身躯走起路来也变得极其轻巧。 “足够了,大不了我们边吃边拿。” 顾温对于自己吞食灵物的饭量很有信心。 他走在前方,朝廷建筑规划大同小异,洛水太府司布局与汴京 《道与天齐》第81章火龙烧仓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82章欲证剑道法相 何欢与慕容素月愣了一下,随即明白对方意思,这是要对那些宗门下手。 “红尘兄冷静,我们只是去抢劫,不是去拼命。且不说别的,我们背后的宗门护法也不会答应这么干的。” 他们二人也是有护法的,只是大宗门传人要求高一点,没有特殊情况一般是不会贴身保护,如此能让传人更好的历练。 要是练死了只能 《道与天齐》第82章欲证剑道法相!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83章玉清剑诀第四重 【玉清剑诀第一式:霜华】花费天髓一载。 【玉清剑诀第二式:以念御剑】花费天髓五载。 这是顾温之前已经到达的层次,一般只是用于防御与点杀比自己弱许多的敌人。心剑最大的局限性就是消耗巨大,无法作为常规对敌手段,最大的好处则是难以防御。 以顾温目前的实力不惧怕军队,深陷重甲兵军阵也能够应 《道与天齐》第83章 玉清剑诀第四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84章突破四重道基 回到房间,顾温盘坐入定,清点了敖汤的小金库,一共三十一枚各种类型的上品丹药。 原本是有附带的劣质丹药,但敖汤基本看不上劣品,于是炼出来都卖了。 抓起一把丹药直接塞嘴里,天髓如雨下,药性好似洪流席卷经脉。好在顾温已经不是之前的道基二重,不至于吃蕴含几十载天髓的丹药就受不了了。 但与直 《道与天齐》第84章 突破四重道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85章洛水要姓顾 人族佛道魔三教鼎立。 佛门讲究普度众生,追求开悟,消除内心的贪嗔痴,达到涅槃的境界。故此佛门修士一般偏善,也更要脸面,掌握着凡俗大量香火,擅长神魂一道。 但也时常有一部分和尚受不了苛刻的教规叛入魔道,又常有高僧期望度化魔头,故此常被诟病虚妄。 魔门讲究随心所欲,追求返古归神,以求先 《道与天齐》第85章 洛水要姓顾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86章少年气盛时 洛水一处金碧辉煌的世家府邸,门口石狮子,镶金牌匾上书【王】。 高门之强在于王,千年世家,掌握洛水世世代代,各行各业无孔不入。 顾温一行人好似武侠之中的江湖客,一路在屋檐飞跃而来,还未落地只为一道剑光冲天而起,富丽堂皇的王府牌匾一分为二,裂痕一路延伸至屋檐顶上的脊兽。 轰隆! 《道与天齐》第86章 少年气盛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境界说明可以不看,为表诚意加一更 由于很多书友反应境界模糊问题,特地出此章解释,并进行设定更正(完全不影响前后观感,只是名称改变,可以直接跳过) 首先别的不说,先谢罪,由于我第一次写升级体系,以及一些描述上的问题,带来观感上的不适。 其次,听我解释,我设计这本的境界不是想推陈出新,而是因为整个故事框架底层逻辑是“才高者居上”,也就是经典的所有人限制修为公平竞争,脱离了一般体系高一级对于低一级的碾压。 就好比大逃杀游戏,一个好的武器,一个好的护甲,只能是增加优势,高手拿把手枪都可以杀敌,技术可以弥补巨大的差距,开挂的‘努力’无需解释(手动狗头) 成仙地就是一群靠天赋足以压倒老怪物的天骄舞台,我想表述随意超越境界的天赋也是境界模糊的源头。 天才之上是天骄,天骄之上是主角。天才同阶强大,天骄同阶无敌,主角越阶无敌。 还是套用大逃杀竞技游戏,这是没有实质数值对比的,所以我引出了三榜,这就是段位。 但设定是设定,大多数人的阅读惯性是没办法轻易改变的,我既然选择了跟大多数升级文差不多的体系和环境,同样是修仙,肯定要面临阅读惯性与我自己设定的割裂感。 这是我没写好的问题,没有表露清楚,二次谢罪。 第二,我设定两個境界的原因。 道基是扩展上限,四境是以后用到的常规境界。 但目前为止我地图还在成仙地,所有战力对比大部分都源自于道基,四境再去细致描述会很水,并且加剧割裂感。 比如我说第三境已经可以搬山填海,然后转头又把它踩下去,因为在特殊地图没用。这样我就又要解释一遍,对一个境界的实力进行两次完全相反的描写,会导致变得更乱。 【我设计这一套体系,只是想给主角提供一个展示无敌的舞台,重点其实不在于升级和体系,而在于怎么让主角越阶,甚至三阶杀敌。】 但挨打立正,我自己把大纲整理罗列一下,同时又做出一些改动,换回一部分设定,总体不变。 不会因为这些罗列设定而导致改变前面设定,总体框架是没有变的。 ----------------- 四境十二重。 【四境是对于修行阶段的阐述,可以概况佛道魔三教修为】 【十二重即为常规境界,我只举例玄门的,我对于魔佛也不同设定,故此多了一个四境作为笼统概况境界。】 【玄门前九个重,练气期,筑基期,感应期,金丹期,元婴期,分神期,返虚期,合体期,大乘期】 【玄门后三重,悟道,合道,得道】 后两个境界是不同分支,后面会有解释。 我对于仙人的设定偏高一点能达到真正意义上的不会死,死了也总是能活过来,但这些都是中后期的,现阶段我就不过多赘述。 之前我有说删除元婴,只是想尽量减少两个体系的割裂感,但弄巧成拙了。 三次谢罪。 ----------------- 【道基,法相,道兵,成仙地战力对比。】 【普通道基为1,圆满道基为2,一重圆满等于两重道基,依此类推,最高九重圆满等于十八重道基,不走圆满法越往后差距越大】 法相神通: 【任何功法的顶点都是凝聚法相,然后极致就是孕育神通,法相可以提供0.5-1重战力,神通至少提供1重战力】(相当于技能加点) 道兵: 【道兵主攻伐至少提供一重】(神器加持) 境界(以下是成仙地限制下的) 【一重道基,凝聚气海】 【二重道基,身体蜕变,五感增强】 【三重道基,普通道基初具神念,道基圆满能凝聚灵相,一个天才,三个天骄,五个圣子】 【四重道基,普通道基神念具现,圆满灵相融成元神,支持元神出窍】 【五重道基,补全金丹,圆满道基凝聚六转金丹,最高九转】 【六重道基,金丹反哺肉体,炼龙筋虎骨,圆满九转金丹生神通。】 【七重道基,以神念和金丹凝聚法相,圆满以元神和九转金丹凝聚法相神通】 【八重道基,元神与肉体合体,圆满返璞归真】 【九重道基,天人合一,举手投足驱动天地之力。】 【九重圆满,成仙之基】 第87章强杀真君 “卢婵,拖住他!” 顾温浑身被犹如烈火般的枪罡缠绕,一手持剑,一手持枪冲了过去。 “真是强人所难。” 卢婵身形一转,九条尾巴缓缓伸展,狐仙法相显现。 拼尽全力将前方真君拉入幻境,横跨两境的巨大差距让她嘴角溢血,随后只是两个呼吸便被挣脱了。道基七重已经凝聚法相,其神魂极其坚韧难 《道与天齐》第87章强杀真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88章天女的稀世珍宝 客栈。 敖汤又变化回了一头毛驴,背上拖着已经昏迷的顾温,踏着清晨的细雨回来。一路上不知多少目光投来,比之前少了几分贪婪,多了几分忌惮。 酒真君在一旁跟着,步伐比之前轻松许多,笑道:“三清道宗看来又要出一尊云渺天尊了。” 天尊,一般对于某一门派掌教者的尊称,往往只有一派最强者才能称呼 《道与天齐》第88章天女的稀世珍宝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89章我们只是清清白白的道友 另一边,卢婵一行人正在抄家。 城内隶属赵家朝廷的修士充耳不闻,而五大家族在厢军内部的将领听闻家里被打了,带着人马气势汹汹跑来,然后不出所料被打得溃不成军。 卢婵都不需要动手,只是心念一动就能迷倒一大群人。 涉及神魂的手段是最难练的,也是最难以防御的,而对于比自己弱很多的对手是完全碾 《道与天齐》第89章我们只是清清白白的道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90章明心正气 顾温最后一套衣服也有了些破洞,穿在身上与乞丐唯一区别大概就是干净。 毕竟他不是出来享福的,一路逃跑不能说东躲西藏,但至少也没一个长久落脚的地方,走到哪可能面临敌人的追杀。 虽然目前看起来没那么紧迫,甚至顾温还有余力去打劫其他人。但这都是因为郁华太强了,也是顾温本身成长的速度太快了。 《道与天齐》第90章明心正气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90章明心正气 顾温最后一套衣服也有了些破洞,穿在身上与乞丐唯一区别大概就是干净。 毕竟他不是出来享福的,一路逃跑不能说东躲西藏,但至少也没一个长久落脚的地方,走到哪可能面临敌人的追杀。 虽然目前看起来没那么紧迫,甚至顾温还有余力去打劫其他人。但这都是因为郁华太强了,也是顾温本身成长的速度太快了。 《道与天齐》第90章明心正气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91章天泉山破天而立 顾温眉头微皱,他没有发表意见,因为他不清楚修行界的情况,但只是听他们说大概能明白发生了什么。 自己被人悬赏了,凡是有类似交易行为的社会,无论是仙还是凡必然存在委托。 只是一下子被三个十重的老怪物盯上,让顾温有些头皮发麻。这意味着自己不能随意单独行动,至少不能离开郁华太远,一直到足够自保为 《道与天齐》第91章天泉山破天而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91章天泉山破天而立 顾温眉头微皱,他没有发表意见,因为他不清楚修行界的情况,但只是听他们说大概能明白发生了什么。 自己被人悬赏了,凡是有类似交易行为的社会,无论是仙还是凡必然存在委托。 只是一下子被三个十重的老怪物盯上,让顾温有些头皮发麻。这意味着自己不能随意单独行动,至少不能离开郁华太远,一直到足够自保为 《道与天齐》第91章天泉山破天而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92章佛门传人玉剑佛 天泉山,寻常人三个时辰左右即可登顶,一些身手矫健的山民甚至能在一个半时辰内到达到山顶,相对而言并不算一座非常雄伟的山峰。 而每当剑池开启的时候会有一个青石小道一直延伸到山顶,如此只需要一万步,也被称之为万剑道。 可如今...... 顾温望着几乎看不到头的天泉山,估摸着几十万步都不一 《道与天齐》第92章 佛门传人玉剑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92章佛门传人玉剑佛 天泉山,寻常人三个时辰左右即可登顶,一些身手矫健的山民甚至能在一个半时辰内到达到山顶,相对而言并不算一座非常雄伟的山峰。 而每当剑池开启的时候会有一个青石小道一直延伸到山顶,如此只需要一万步,也被称之为万剑道。 可如今...... 顾温望着几乎看不到头的天泉山,估摸着几十万步都不一 《道与天齐》第92章 佛门传人玉剑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93章不耻下问顾圣人 客栈二楼。 玉剑佛轻巧三下房门,听闻里边传来‘请进’二字才推门而入,只见一袭素白轻纱掩面之人低头看书,也不知是何种道经看得如此津津有味。 她双手合拢,微微弯腰道:“小僧见过天女。” “你我同辈,不必如此拘谨。” 郁华合上书籍,抬头打量着玉剑佛,笑道:“你如今倒是别有一番风采, 《道与天齐》第93章 不耻下问顾圣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93章不耻下问顾圣人 客栈二楼。 玉剑佛轻巧三下房门,听闻里边传来‘请进’二字才推门而入,只见一袭素白轻纱掩面之人低头看书,也不知是何种道经看得如此津津有味。 她双手合拢,微微弯腰道:“小僧见过天女。” “你我同辈,不必如此拘谨。” 郁华合上书籍,抬头打量着玉剑佛,笑道:“你如今倒是别有一番风采, 《道与天齐》第93章 不耻下问顾圣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94章佛剑斩魔 玉剑佛脚步似慢又快,好像脚底的地面在送着她走一样,顾温跟着后面也被裹挟其中。 身法的最高境界缩地成寸,之前郁华横空飞度也是如此,只是应该要快上千倍不止。 顾温观察着周围景象快速往后拉扯,一步大约十米,这已经是涉及空间的身法,也不知是什么级别的。 第四境身法? 一路来到城墙,他 《道与天齐》第94章佛剑斩魔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94章佛剑斩魔 玉剑佛脚步似慢又快,好像脚底的地面在送着她走一样,顾温跟着后面也被裹挟其中。 身法的最高境界缩地成寸,之前郁华横空飞度也是如此,只是应该要快上千倍不止。 顾温观察着周围景象快速往后拉扯,一步大约十米,这已经是涉及空间的身法,也不知是什么级别的。 第四境身法? 一路来到城墙,他 《道与天齐》第94章佛剑斩魔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95章小尼姑抢道士 魔道大能几乎是被碾在地上,头都抬不起来。 可哪怕如此身躯依旧坚固,好似精铁一般,不知是不是夺舍重生恢复了一部分实力。其具体修为随着他与佛陀法相对抗,逐渐的展露出来。 道基八重,圆满其四。 与敖汤的道基是一样的,也就是说对方至少也是合体期大能。因为道基代表上限,但并非一个非常森严的互 《道与天齐》第95章小尼姑抢道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95章小尼姑抢道士 魔道大能几乎是被碾在地上,头都抬不起来。 可哪怕如此身躯依旧坚固,好似精铁一般,不知是不是夺舍重生恢复了一部分实力。其具体修为随着他与佛陀法相对抗,逐渐的展露出来。 道基八重,圆满其四。 与敖汤的道基是一样的,也就是说对方至少也是合体期大能。因为道基代表上限,但并非一个非常森严的互 《道与天齐》第95章小尼姑抢道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96章魔门传人 《道与天齐》第96章 魔门传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96章魔门传人 《道与天齐》第96章 魔门传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97章顾氏马屁功洛神赋 气海之中,魔剑幽暗渐明,佛剑金光广大,玉剑平静中庸。 顾温看着三门截然相反的剑法,佛魔水火不容,玉剑又与二者保持独立。 法门是存在排斥的,按理来说佛魔两种剑法一同练习只会走火入魔,稍有不慎就有性命之危。而玉剑虽然不与二者互相排斥,但也无法接纳,如此就会变成昭烈枪与心剑一样的关系。 《道与天齐》第97章 顾氏马屁功:洛神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97章顾氏马屁功洛神赋 气海之中,魔剑幽暗渐明,佛剑金光广大,玉剑平静中庸。 顾温看着三门截然相反的剑法,佛魔水火不容,玉剑又与二者保持独立。 法门是存在排斥的,按理来说佛魔两种剑法一同练习只会走火入魔,稍有不慎就有性命之危。而玉剑虽然不与二者互相排斥,但也无法接纳,如此就会变成昭烈枪与心剑一样的关系。 《道与天齐》第97章 顾氏马屁功:洛神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98章天地第一剑法 一炷香后,气氛恢复到往日的平静。 来不及给顾温思绪发散,郁华将他拉一旁,让他写下刚刚的《洛神赋》。 时隔半年,顾温的字依旧不太能入眼,不过在修为的加持下至少已经脱离了‘狗扒字’范畴。 潦草中带着几分枪剑韵味,也算是别具一格了。 一边红袖添香书香墨秀,一边交谈又回到了最初的话题 《道与天齐》第98章 天地第一剑法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98章天地第一剑法 一炷香后,气氛恢复到往日的平静。 来不及给顾温思绪发散,郁华将他拉一旁,让他写下刚刚的《洛神赋》。 时隔半年,顾温的字依旧不太能入眼,不过在修为的加持下至少已经脱离了‘狗扒字’范畴。 潦草中带着几分枪剑韵味,也算是别具一格了。 一边红袖添香书香墨秀,一边交谈又回到了最初的话题 《道与天齐》第98章 天地第一剑法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