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林鸟【训诫】》 那就不要怪我,打到你说 当然,何琛的想法还是没有付诸行动,毕竟这种要求,实在容易引人遐想。幸运的是,当晚群里发了第二天的拍摄通告单,何琛发现殷敏行的戏被排在上午,而殷薄言则占了整个下午。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了,他想。但事与愿违,墨菲定律一如既往在在时空领域恒定运行,抓住命运轨迹中偶尔的必然性。第二天的拍摄还是出了问题。关键在于殷敏行,他虽被严岚带着参演过一些话剧演出,可终究是小打小闹,话剧和电影拍摄还是有很大不同的。他在第一遍拍摄时被闻霖指出了一些问题,后面再拍了几遍依旧没过后,便开始闹起了脾气,不肯拍了。“怎么了这是?”何琛拉着旁边一个工作人员问,“上午的戏还没拍完?”殷薄言的戏安排在下午1点,他们习惯性到得早,想提前准备一下。“有一个小演员闹脾气了,他家长也不在,助理安抚不下来,就成这样了。”工作人员无奈地说,说完才意识到,他口中那个家长不在的小演员正是殷薄言的弟弟,表情一下子窘迫起来。“琛哥,没事的话,那我先去忙了哈。”工作人员尴尬地对何琛说。何琛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一边皱起了眉头。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怎么了?”耳边传来殷薄言的声音,他一转头,才发现殷薄言也下了房车。“好像是殷敏行在闹脾气。”何琛犹豫着说,他也不知道该不该跟殷薄言说这件事,而张桐今天待在酒店处理工作,没跟着出来。“去看看吧。”殷薄言说。“言哥……”何琛拉住殷薄言的胳膊,下意识不想让殷薄言掺和这件事,明明是殷薄言父亲那边塞进来的人,现在却要殷薄言去收拾烂摊子。“毕竟是我弟弟,他在闹脾气,我到了不去看他,算怎么回事。”殷薄言安抚着拍了拍何琛的手,带着他朝片场走去。他们到的时候正碰到拿着手机匆匆往休息室走的陈莉莉,陈莉莉看到殷薄言和何琛也十分惊讶,“薄言,你怎么来了,不是还没到你的戏么?”“我来看看敏行,他怎么了?”殷薄言走上前说。“敏行他……唉……”陈莉莉叹了口气,“小孩子嘛,喜怒无常的,大概是拍戏拍得不耐烦了在闹脾气。”“那我进去看看情况。”殷薄言说着正要推开休息室的门。陈莉莉嘴唇翕动几下,却也没什么理由阻拦,便道:“也好。”可殷薄言没想到,推开门之后,休息室里却不止殷敏行一个人。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闻霖竟然也在,看样子正在开导殷敏行,想来是顾虑殷敏行年纪小,特意来安抚他的情绪。投资商塞进来的人在片场闹脾气、无理取闹这种事,想来闻霖应该已经处理过无数次了,只不过这次的对象变成了殷薄言的弟弟,不知他会怎么想。殷薄言看见闻霖,愣了一下,朝闻霖点点头,然后微微俯身,轻声问殷敏行:“敏行,发生什么事了?”殷敏行板正地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一杯应该是工作人员给的温水,一张小脸绷得死紧,眼眶是红的,但是没有眼泪,只倔强地抿着唇。殷薄言还记得被殷敏行顶替的那个孩子,如果是他的话,是绝对不敢这样闹脾气的,没有底气,谈何任性的资格。如果可以,他也不想管殷敏行的事,可在场人中,只有他和殷敏行有直系血缘关系,在外人看来他们就是一体的,他不能任事情这样发展下去。他搭上殷敏行的手,“敏行,如果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先说出来……”殷敏行一开始就憋着气,他最讨厌殷薄言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高高在上的,事不关己的,他曾经也崇拜过这个漂亮又耀眼的哥哥,他那么厉害,那么天才,仿佛无所不能,什么都能做得好。但后来就不是了,因为哥哥变成了横亘在他和母亲之间不可跨越的高山。“别碰我!”殷敏行大声叫道,猛地甩开殷薄言的手,可他忘了自己手里还拿着一杯水,手用力一甩,那杯温水自然便兜头盖脸泼到了殷薄言面上身上。只听“哗”一声响,水不多不少,却像狠狠甩出的一巴掌。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周围一下子鸦雀无声,大家都没料到会发生这一幕,包括殷敏行。他先是惊慌地瞪大双眼,而后又变了神色,咬着牙抬起脸,一字一句对殷薄言说:“不用你假好心。”糟了。这一刹那,陈莉莉脑子就只有这两个字,她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幸好休息室里只有闻霖、殷薄言、殷敏行、何琛与她五个人,不然都不知道该怎么收场。殷薄言在令人窒息的寂静中眨了眨眼,一连串的水珠顺着他浓密纤长的睫毛滴下来,像是一行止不住的眼泪,他头发上、脸上、衣服上都被水打湿了,狼狈得一塌糊涂。休息室没地暖,而空调一向是打不足的,所以也说不上多暖和,水渗透进他穿着毛衣的胸口,不多时就变得冰冷潮湿。他平静地站在那儿,潮气如一块棉花,堵在他冰冷的胸口,让他某一瞬间觉得呼吸都颇为艰涩。这么当众被下面子,还真是第一次。命运真是弄人,他从未想过,如此难看的家庭关系,也要被赤裸裸地摆在台面上,摆在闻霖面前。殷薄言舔了舔唇瓣上的水渍,反而笑了一声,先是看了一眼一旁默不作声的闻霖,而后将视线转移到了殷敏行身上。何琛和陈莉莉反应过来,都快步走到化妆桌的纸巾盒那,抽了几张要给殷薄言擦水,但都被殷薄言抬手拒绝了。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弯腰俯身,靠近殷敏行,面容动作依旧温和,他身上的水滴到殷敏行身上,但谁都没有在意。“不要我管,那我打电话给妈妈好不好?”殷薄言几乎是笑着说的,语调轻缓,唇角微微扬起,他没有注意到的是,自己现在的语气像极了严岚,“告诉她,你在剧组拍了一上午都没有过一条,她会怎么想?”严岚会怎么想?她会温柔地看着他,用一双充满失望的眼睛。“还是说,你更想现在回去练琴?”“我们可以说你有点不舒服,然后换一个小朋友来演,让妈妈接你回去,好么?”让严岚接他回去?这怎么可以!殷敏行愣住了,他的眼眶里渐渐涌出泪来,颤抖着摇了摇头。殷薄言看着殷敏行的反应,满意地笑了,“那下一条,好好拍,好不好?”他轻轻用手指拭去殷敏行脸上流下的泪,温柔看着殷敏行近乎顺从地点了点头。殷薄言直起身,接过何琛手里的纸巾随意擦了几下,没有去管手足无措的陈莉莉,视线直接略过了她焦虑惊惶的面孔,与闻霖的目光交错了一秒。闻霖的脸上是他一时无法看懂的表情,但也不重要了。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间屋子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他带着何琛,快步朝门口走去,期间闻霖的脚朝他离开的方向短暂挪移了一步,但谁都没有注意到。回到房车上需要穿过大半个片场,而殷薄言的头发衣服还湿着,太过引人注目,就选择了就近的私人休息室整理仪容。殷薄言半靠在休息室的长沙发上,接过何琛递给他的毛巾,两个人一时都没有说话,房间陷入长久的沉默。何琛心绪有些复杂,他虽然知道殷薄言和他的家庭并不十分和睦,却是第一次亲眼看见。被自己的亲弟弟当头泼了一杯水,连他都讶异得差点反应不过来,何况殷薄言这个当事人。“琛琛,”殷薄言终于开口,听起来格外倦怠,“请Vicky来一下吧,还要麻烦她给我补个妆。”“好,”何琛应声,然后又想起什么,说,“言哥,要不还是把身上衣服换掉吧,免得感冒。”殷薄言摇头道:“就湿了一点,过会就干了,去吧琛琛。”何琛点头,走出门前回头看了殷薄言一眼,见他一个人坐在沙发那捏着毛巾出神,竟有些形单影只的样子。何琛心里泛酸,可也什么都没再说,径直出门找化妆师去了。没过多少时间,休息室的门便被打开了。殷薄言正低头揉着胀痛的太阳穴,听到开门声便说:“真不好意思,我不小心沾了点水,还要麻烦你……”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说着抬起头,便一下子止住了话语,因为进门的人,是闻霖。“是你啊。”殷薄言说。“还好么?”闻霖走进来,像是没看见殷薄陡然凝滞的面色一样,走到他斜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挺好的。”殷薄言淡淡地说。说实话,他不是很想在这个时间点见到闻霖。闻霖见殷薄言手上拿着毛巾,头发却还有点湿,便环视了一圈休息室四周,皱眉问:“你助理呢?”“我让他去找Vicky来补妆,”殷薄言说,“今天进度本来就慢了,你不去导戏么?”“你弟弟情绪有点不太稳定,我让他再休息一会儿,”闻霖看着殷薄言,问,“你和你弟弟,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果然问了这件事。“闻霖,这是我的家事。”殷薄言面无表情,避开了闻霖的问题。“在休息室闹成这样,还只是家事?”闻霖说出口的话却格外尖锐,他看殷薄言紧绷着一张脸,终是轻叹口气,“我之前在想,既然你对这部电影如此看重,没必要中途塞一个这样的弟弟进来。”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塞一个这样的弟弟进来……”殷薄言低声复述了一遍,笑了一下,笑声短促又讽刺,“你应该觉得我很可笑吧,我知道之前外面都在说什么,娱乐圈的钱太好赚,连小孩子都要送进去。”他转头直视闻霖,“我是不是该感谢你,感谢你这个导演,在我这个资方把自己弟弟弄进组的时候没有提出异议,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要把那个男孩换掉?”“所以不是你,是么?”闻霖看着殷薄言的脸,突然这样问道。殷薄言心突漏了一拍,他喉结微动,眼神移开了一秒,说:“是不是的,现在还有什么意义。”“换掉那个男孩的不是你,是不是?”闻霖却没有放弃追问,步步紧逼。他早该觉得不对,从殷薄言与严岚被拍的那个视频,从殷薄言饰演许收时对母子亲情的特别诠释,从殷薄言这几年中间接了几部明显的人情片。殷薄言曾经跟他说过,严岚一向讨厌他接这种片子。再加上今天的事,这么看,殷薄言与家里的关系明显出了问题,失去了家里的助力,所以他如今才会这么辛苦。那么,在殷薄言这件事上,他会不会也扮演着其中某个角色呢?他的脑海中浮现出沈俨口中五年前的两部电影,那两部他以为在正常走流程,实际却曾被卡在审核,后来又一一顺利拿到龙标的电影。还有五年前关于他的那些陡然甚嚣尘上,后又莫名其妙偃旗息鼓的丑闻,以及那经原着作者松口解决的原着版权……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闻霖,我想这不关你的事。”殷薄言站起身,就要向门外走去,没想到闻霖起身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将他拉回到跟前。“闻霖!”殷薄言终是沉下了脸色,声音冷得像一块冰,“你这是做什么?”这个时候,化妆师随时有可能进来。“殷薄言,我没有空跟你玩你瞒我猜的游戏。”闻霖说。这一次,他不想再有猜忌与误会,他要殷薄言亲口告诉他。“我希望你一一解释清楚,”闻霖紧紧箍住殷薄言的手腕,一刻也不曾放松,“换角的事,还有电影审核的事。”殷薄言瞳孔微缩,他仰起头,露出一张倔强的面孔,“如果我不愿意呢?”“那就不要怪我,”闻霖一字一顿,盯着殷薄言的眼睛,说,“打到你说。” 你有事在瞒着我 这时,张桐来了个电话,他怕打扰殷薄言休息,而且看显示应该也不是需要保密的通话,所以就先下了车,决定在外面处理。但刚一下车,他就看见闻霖朝这边走了过来,张桐轻轻眯了眯眼,迎了上去。“闻导,好久不见,”张桐脸上摆出客套的笑容,脚步挪动,微妙地挡住闻霖前进的道路,朝房车看了一眼,说,“来找薄言么?”“是,他在么?”闻霖点头,他看起来状态不错。到底是刚刚拿了最佳导演,张桐突然想。“那可不巧,薄言刚歇下了,他昨天晚上胃不舒服去了趟医院,早上又被折腾着做了次胃镜,”他平静说道,“本来想让他请假的,可薄言这人闻导你也是了解的,工作狂一个,实在拗不过他。”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张桐对闻霖说了远比他本该说的,多得多的话。张桐的目光一错不错地落在闻霖身上,见他微微垂眸,长睫掩住眼中的情绪,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便说:“闻导你找薄言是什么事,先跟我说也行,我待会转述给他。”“也没什么事,”闻霖抬眼,被上午熹微的日光照彻周身,一时模糊了锋利的轮廓,低声道,“你让他好好休息吧。”“行。”张桐答应道,语气颇有些复杂。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正在此刻,他耳边听得“哗”一声车门拉开的响动。“你怎么跑到外面去了?我们还没……”殷薄言的视线从张桐身上逡巡一圈,而后慢慢转移到旁边的闻霖身上,黑白分明的眼睛一顿,话音戛然而止。“……闻霖?”“还没恭喜你,又一次拿到金鼎,很不容易。”殷薄言房车里,闻霖与殷薄言面对面坐在餐桌旁,张桐并不在,他被殷薄言拿眼神劝走了。殷薄言抿了抿唇,喝了一口柠檬水,却觉得口中泛起一阵酸涩的苦意。“你昨天去了医院?”闻霖对着殷薄言缺少血色的唇看了一会,问。“嗯,老毛病了,不是大事。”殷薄言说。到此刻为止,他们之间的交流疏离、客气,没有之前的锋利尖锐,也没有再掺杂其他的东西。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算了,殷薄言突然想,不然就这样吧。就这样算了。“正好你来了,我原本还有点事想找你商量,”殷薄言从包里拿出平板,调出剧本页面,“剧本的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我想稍微改动一下。”“你看一下,如果没问题的话,就拉于鹏一起商量一下怎么改。”他将平板转了个方向,推到闻霖面前。“怎么突然要改动?”闻霖接过平板,一边浏览,一边这样问道。殷薄言没说话,沉默了几秒,惹得闻霖抬头看了他一眼,“就是上次跟你说的审查委员会的人,他的建议。”闻霖仔细着需要修改的地方,但在字里行间,他想起了那场被他拒绝的饭局邀请,“你昨天和他吃饭了?”然后把自己弄进了医院。殷薄言笑了笑,语气不浅不淡,轻飘飘地说: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不想去,但总得有人去吧,毕竟几千万制作费,也不能白白打了水漂。”他上身后倾靠在椅背上,指了指剧本,问:“有问题么?”“没问题。”闻霖顿了顿,叹了口气说。“那就好。”不知为何,殷薄言也松了口气。闻霖将平板推回给殷薄言,突然慢条斯理地开启一个新话题。“昨天晚会上碰到沈俨沈导,他对我说他的新片三番四次卡在审核,重剪三四次了还是拿不到龙标。”“然后他问我,说有一段时间我也有两部片子卡着,最后是怎么解决的。”他目不斜视地看着殷薄言的眼睛。殷薄言不自觉快速眨了几下眼睛,似乎想到了什么,瞳孔微缩。“我说我不记得了,那是什么时候的事。”闻霖停顿了几秒。“他说,是五年前。”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或许,你知道是怎么回事么?”闻霖上身前倾,双手交错放在桌上。殷薄言笑了起来,视线下移,“我怎么会知道。”“你有事在瞒着我,薄言。”闻霖说,以一种极笃定的语气。“你说哪件?”殷薄言轻声开着玩笑,眼神里却隐隐透出一丝不耐来,像一个心虚的人被踩住痛脚,“我们现在这种关系,有事瞒着对方不是很正常?”“你知道我说的不是现在。”“我不知道。”殷薄言说道,短促而冷硬,仿佛一只动物竖起了自己的毛发。他不明白,为什么闻霖每次都在他想退却的时候横插一脚,如今他们都已经这个样子了,再说这些往事又有什么意思呢?“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轻声说,语气却很冷,“还有事么,我想休息了。”“薄言,你不能每次都这样,事情明明都有更好的解决方法。”这次也是,他明明可以不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他现在就像一只飞蛾,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义无反顾扑向烈火,不在意任何后果。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其实早就觉得奇怪,殷薄言在演艺事业上的动作过于频繁与辛苦,以他家里的关系,其实完全不必这样。从前殷薄言虽然不依靠家里,但该用的关系还是不会手软。肯定有什么东西,是他无意中忽略的。“什么办法?”殷薄言站起来,面上露出自嘲的神情,“让我求你,然后你再打我一顿?”“我有点不舒服,想休息了,你自便吧。”话音刚落,他头也不回,转身走向了房车深处的隔间。闻霖一动不动,依旧坐在原位。在刚分手的半个月里,他是有想过殷薄言是不是有不得已的隐衷,但后来时间久了,他也就不愿想了,因为没有任何意义。那时他看着殷薄言越走越高,想,也许这就是殷薄言想要的。直到殷薄言重新出现在他面前。而现在,他从沈俨的话里察觉出一点线头,再度起了抽丝剥茧的念头。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闻霖下车的时候,看见张桐站在不远的地方抽着烟,瞧上去眉头紧锁,头发塌了,下巴上还有些没刮干净的胡渣。张桐看见闻霖下车,主动走了过来。“谈完了啊?”张桐观察了下闻霖的神色,想推测他和殷薄言谈得怎么样,却也没看出个子丑寅卯来。其实在听到殷薄言午夜梦回时喊出闻霖名字的时候,他就知道事情已经在他不知道的时刻失控了。闻霖点头,不知为何犹豫了下,还是开口说:“薄言后面一段时间戏份比较吃重,还是要提醒他注意休息。”张桐当即应了,点头道:“当然,我们会注意的。”也不知道找闻霖救场导这部戏是对还是错,张桐看着闻霖离开的背影,出神地想。下午依旧是殷薄言和韩知远的对手戏,在投稿失败后,蒋思永找许收出来散心,顺便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他们站在河边,用薄薄的石块打着水漂,在这种事情上,蒋思永是比不过许收的,但他向来不服输,在河堤旁搜寻着合宜的石子。这时,他看到不远处一棵枝干粗壮的杉木旁蹲着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似乎在哭。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小妹妹,你还好么?”蒋思永走过去,轻声轻气地问。女孩双臂环住膝盖,将头埋在腿间,并没有理他。蒋思永见状,在自己衣服口袋中四处寻摸,终于找到一颗塑料包装的水果硬糖。“吃糖么?”他将糖递过去。“走开。”小女孩一动不动,只闷闷地说了一句话。“别拿这种语气哄我们这的姑娘,”许收也跟着走了过来,摇了摇头说,“太虚伪了。”“哦,我见过你,”他转头看了几眼女孩,“就在民俗博物馆,那时你爸找你回去干活,你不愿意,他就当众……”蒋思永忙用力拉了许收一下,示意他闭嘴。“……打了你一巴掌,”许收被拉得一个踉跄,嘴上却不停,“怎么了啊,你又被打了?”与此同时,女孩慢慢抬起头来,左边嘴角明显有一大块肿起的青紫。“要你管。”她红着眼睛说。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才懒得管,要不是你吵到我们了,”许收走近了些,仔细端详了下女孩红肿的半张脸,又瞄了一眼她被衣袖遮住的小臂,“你妈呢,又病了还是……”他转头对蒋思永说:“你知道么,他爸是个酒鬼,每天这个时候都会出去喝酒……”蒋思永忍无可忍,直截了当地打断了他,“许收,你有病啊?!”许收是个很奇怪的人,仿佛村里所有的事他都知道,却又都漠不关心。许收倒也不生气,反而嗤笑了一声,“是啊,你才知道?”“我妈快死了。”女孩突然开口,神情漠然,似乎在回答许收刚刚的问题。这时,许收趁蒋思永愣住,拿过他手中捏着的硬糖,一把撕开廉价的塑料包装,将它轻轻往空中一抛,落入口中。“咔嚓”一声,糖果发出碎裂的脆响。“好,cut!准备一下,再拍几条特写。”闻霖说。工作人员们上前调整光和机位,助理们也纷纷拿来羽绒服给艺人披上。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一般不会这么任X的 “你是个艺人助理,艺人的身体状况你都不清楚,那你每天到底在做些什么?!”“那些重活、琐碎的事有其他助理干,你要做的不就是「贴身照顾」这四个字么,这么多年了还没学会么?”“再说了,就算艺人瞒着、不听话,你不是能及时告诉我么。噢,你们一起瞒着我,把我将阶级敌人啊?”殷薄言躺在商山市医院的VIP病房里,VIP病房有一个隔断,张桐就在外面那个隔间劈头盖脸地教育何琛,只不过门没关紧,殷薄言一看,就知道张桐是故意骂给他看的。“行了,哥,你拿琛琛撒气做什么。”殷薄言听了几句,实在听不下去,忍不住提高音量对在隔间的张桐说。殷薄言无奈地说:“你老指桑骂槐干嘛,想骂我就直接骂,琛琛平时做得挺好的,还天天煮养胃茶给我喝,是我自己不注意,也没告诉他。”“我哪敢骂你啊,医生说了,要让你保持心情愉快,不要给你压力,这次发现得早,只是胃粘膜肌层发现小面积溃疡面,下次可就是胃穿孔了。”张桐拉了个凳子坐在他病床旁,深深叹了一口气,“现在开始禁食禁水,明天早上咱们做个胃镜再仔细检查检查。明天我替你跟剧组请个假,你得好好休息一下。”“等等……”殷薄言开口。“怎么?”张桐语气并不怎么好,似乎已经预感到了殷薄言即将说一些他不爱听的话。殷薄言顶着张桐铁青的面色,平静开口:“我明天不能请假。”张桐脸色果然更难看了。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导演和男二双双获奖的第二天,颗粒无收的男一就请假不来,你让剧组的人怎么想?”“那就让小何拍张照发微博,在他的助理号上说你生病了。”张桐说。殷薄言摇摇头,说:“别人只会认为这是借口,不管怎样,都太难看了。”“薄言,你并不是怕别人的议论。”张桐盯着殷薄言的双眼说。殷薄言沉默半晌,终于抬眼回看,“对。”殷薄言在任性。神奇的是,对张桐而言,他从来不是个任性的合伙人。相比那些生活自理能力为负,动辄七八个助理的明星,他其实更像个活在千禧年代的演员,像个有血有肉的正常人。联想到他的家庭背景,这更让张桐觉得讶异。从业这么多年,他见过千奇百怪的明星并不少,有采访念稿不会说话的,有大半夜折腾助理让跑几十公里买酸辣粉的,有嫖娼的,有吸毒的,有换男女朋友如换衣服的。他们都开玩笑话说,碰上一个有脑子、长得可以、业务能力强的艺人,才是真正的祖坟冒青烟。殷薄言可以说是这类艺人里的顶配了,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在本身演员事业做到头部之余,再往上走一步的。他一般不会这么任性的。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一向很理性,很懂事,永远对自己苛求到了极点。张桐看着靠在病床惨白着脸的殷薄言,眉目在面容的衬托下显得愈发漆黑昳丽,他依旧是漂亮的,并不因病痛而折损几分。殷薄言微微抬起眼睫,倔强地看着张桐,下巴有小幅度的内收,看上去颇有些示弱的意味。明知道他在故意装可怜,但看着这副样子,张桐却终究还是有点心软,“算了,我不跟你吵,明天再看吧。”他的真正妥协是在那天半夜。那天医生虽然给殷薄言开了点安神药物,却不是殷薄言常吃的类型,而是思诺思。思诺思的半衰期远远短于艾司唑仑,意思是它的睡眠维持时间大概只有3-4个小时,而在张桐的注视下,殷薄言也不能服用过量剂量。所以在半夜三四点的时候,殷薄言便开始半梦半醒起来。他久违地梦到了和闻霖一起第一次参加金鼎的时候。那时殷薄言还是个出道没多久的新人,在还没走上红毯的时候悄悄跟闻霖咬耳朵,“怎么这么多人,我都有点紧张了。”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闻霖看周围没人注意他们,在前面人身影遮挡下捏了捏殷薄言的掌心,轻声打趣道:“昨天是谁说不在意得不得奖的?”“这怎么能一样?”他暗暗撇了撇嘴,“再说了,谁说我在替自己紧张……”殷薄言今天穿得别出心裁,公司通过关系特意给他借了高定,他从小家境优渥,总能将这样的衣服穿得格外合宜,说的话却意外可爱。“我觉得今天你能拿bd。”他右手拢在嘴边,在闻霖耳边用气声说。闻霖表情不变,依旧笑着看着他,殷薄言看闻霖这副神情,还以为闻霖认为他在胡说八道,便接着说:“真的,我看了好多预测……”“薄言,快到我们了。”一旁演他父亲的老演员转过头,提醒他道。“噢,好。”殷薄言回头应声,接着朝闻霖眨了眨眼。他从梦中惊醒,恍惚间不知今夕何夕,直到看到一旁张桐有些难看的面色。VIP病房陪护是有床位可以睡的,但张桐不像是有休息过的样子。“你知道你刚才说梦话了么?”张桐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他说了什么?殷薄言突然有些心慌,害怕有连自己都不知道的心思暴露在张桐面前。他一时哑言,避开张桐的视线,将被子拉高,大半张脸都埋在被子里。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不知道。”他闷闷地说。像一只把头埋在沙子里的骆驼,张桐看着他这样想,却也有些无可奈何,他只能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声音在阒静的深夜显得格外明晰。“假你不想请就不请吧,但胃镜还是得做,听到没有?”总之在最后,他们还是达成了一致。“咚咚。”第二天上午,韩知远敲响闻霖剧组休息室的门,门打开后,看见闻霖正和摄影组长说着话。“在忙?”韩知远问。“没,我们已经说完了,”摄影组长说着起身走出门去,“我先走了,你们聊吧。”“什么事?”闻霖拿着分镜脚本,看着心情不错的样子。“我到的时候碰到薄言助理,听他说,薄言昨天病了,”韩知远在闻霖旁边坐下,看着闻霖意味深长地说,“如果我是你,我会去关心一下。”韩知远本期待着闻霖接下来的追问,却见闻霖抬头瞥了他一眼,然后翻开手里的分镜画面,半晌才说:“知道了。”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拿着铅笔修改了几个画面,接着又抬头问:“还有事么?”韩知远噎住了,他心里暗暗骂着闻霖“死要面子活受罪”,恶狠狠丢下一句“没事了!”便离开了休息室。闻霖看着手下无序混乱的铅墨线条,慢慢停下了笔。画面上是一双极美的流着泪的眼睛,黑白分明,双眼皮不宽不窄,内眼角略尖,上眼睑弯曲弧度大,眼尾微微上翘。那是许收的眼睛,也是殷薄言的眼睛。而这双眼睛的主人,正拉着张桐在房车内谈《争渡》奖项的事。他们差不多是上午十点回来的。“医生都说我差不多没事了,你可别摆这副脸给我看了。”殷薄言拿手里的剧本敲了一下张桐的指关节。“没事你也该好好休息。”张桐板着脸说。“跟你说正事呢,昨天吃饭的时候蒋正丰不是说因为去年影视圈经济形势不好,票房表现普遍很差,立项投资通通砍半,所以年后上面有意要推出一些新政策,扶持一些能引领行业风向的影视精品,说是想带动文化消费升级。”殷薄言逐字逐句回忆着昨天蒋处的话。张桐没有想到,殷薄言在应酬之余还记住了蒋正丰随口透露的消息。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有一点他说了,最好能推出一些现象级的作品,我的理解是,要叫好,更要叫座,所以他们会更偏向一些质量好且能赚钱的作品。年后再过几天就是金翎提名了,金翎一定会对这个政策有所响应,鼓励一些内容优质且票房好的电影。”他慢慢分析着,稍显没有血色的脸上带着一点思索的神情。“按待提的片子名单看,我们的机会是最大的。”殷薄言转头看向张桐。《争渡》的三十多亿票房,在金鼎是劣势,在金翎,却有可能成为最大的筹码。《争渡》在艺术性上可能是不如那些冲奖的文艺片,不然也不会因为没有竞争优势而放弃金鼎,但这部片子的优势是男主角色表演挑战性很大,所以他们之前才有信心在金翎上拿提名。而在影片扶持基础上,《争渡》虽然也可能拿不下最佳影片和最佳导演,评委会却有可能将这个奖项补给最佳男主角。电影奖项就是这样,就算是公信力最高的,也没有绝对公平可言。“怎么了?”殷薄言见张桐不说话。“没,还以为你昨晚已经喝晕了。”张桐看了他一会,说。“我只是不舒服,量还是有的。”殷薄言斜躺在加长沙发上,微微阖眼,“对了,昨天他们得奖后,网上对我的争议你还是冷处理么,我看不如反炒一波吧。”“你先好好休息吧,这个交给我就行。” 告诉司机,去医院 金鼎奖的颁奖晚会在提名公示的半个月后,也就是一月下旬。这半个月里,殷薄言似乎摒弃了其他事务、感情,全身心投入到了角色当中,内心终于得到了久违的平静。无论如何,他总能一步一步,积累跬步小流,迈向自己的理想道路。殷薄言上戏的时候就像换了一个人,这一点与他对手戏最多的韩知远感受最深,一进入角色,他整个人都不太一样了,拍到一条呈现效果好的戏时他会很兴奋,眼睛亮亮的,仿佛周身都泛着光。薄言演戏的时候真的很迷人,韩知远有一次下戏跟助理聊天的时候顺口说道,惹得助理抬头看了他好几眼,生怕自己艺人下一秒就要加入圈内剧组夫妻的行列。谁让娱乐圈艺人的性向就跟双缝粒子实验一样,时时处于量子叠加态,哪里知道观测时会是喜欢男的还是喜欢女的。但韩知远毫无知觉,继续手舞足蹈地向助理比划,“虽然演戏演久了很容易套路化,但他真的不一样,像昨天河边那场戏,他居然想到可以那样演,但我想了一想,许收确实应该是这样的。”“可是哥,”助理弱弱地提出疑问,“这样的话,电影出来高光不都在殷老师身上了么?”“啊小魏,你真是跟周铭学坏了,”韩知远大力拍了下助理的肩膀,“你不懂,演戏的时候碰到戏烂的对手戏演员才是真的灾难。”日子这样一天天过去,到了金鼎颁奖典礼前一天,那天他们收工收得比较早,韩知远和闻霖连夜就要飞往B市,殷薄言在结束与韩知远今天的对手戏后,浅浅抱了他一下,对他说加油。韩知远高兴之余,脑海中蹦出的第一个想法竟然是,不知道闻霖有没有收到这样的真诚祝愿。想来应该是没有的,据他这几天的真实体验,殷薄言与闻霖之间的交流还没有他与殷薄言之间来得多。韩知远曾经说过,他其实对获奖其实没有太大的执念,除了奖项具有随机性和需要背后运作的原因外,过于追求奖项很容易导致演员心态失衡。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虽然嘴上这样说,但在金鼎颁奖前夕,他也确实忐忑不安了一把。当然,他的经纪人周铭比他还紧张,这种紧张氛围也传染到了服装造型团队与化妆师,韩知远在服装师再一次问他要不要试一下另一套服装的时候,终于直白说出了口,“这也不是什么时尚盛典,咱们是不是不需要太用力?”“再说我就这条件了,再折腾也折腾不出花来,”他环视一周,看见周围工作人员忙碌焦虑的神色,却也终于妥协,“唉好吧好吧,要试哪套?”相比之下,闻霖就从容得多,韩知远甚至觉得,闻霖虽然身在衣香鬓影星光闪烁的红毯上,但心还停留在几千公里外那个山川素朴的县城里。“别走神了,”韩知远动作隐晦地拉了拉闻霖的袖口,侧过脸嘴唇尽量翕动着发出声音,“在直播呢,营销号该造谣你红毯黑脸了。”闻霖微微侧头,靠近韩知远耳旁轻声说:“我知道。”他们不知道的是,看直播的粉丝注意到了这一幕,纷纷截下来制成动图,高呼“我们闻故知新szd!”然后传播了出去。而另一边,殷薄言正在前往饭局地点的车上,车程大概一个多小时,他带着眼罩在休息,最近一段时间,他其实一直都不太舒服,不知道是因为失眠还是太累的缘故,只有专心致志工作时才会好一点。长期给他看胃病的医生曾经提醒过他,胃与情绪通常是有关系的,情绪变化如过度压力、过度劳累等都会对胃肠道功能产生负面影响,还是要学会适当释放压力,光靠吃药是不行的。你知道的,有些胃药对胃粘膜的损伤是很大的,头发花白的医生皱着眉头说。但从事着这份职业,哪能没有情绪压力呢?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像一根绷紧的弦,偶尔放松一下反而更容易从中断裂,再也恢复不到原状。为什么选这一天呢,他想,也许是为了节约剧组时间,也许是不想面临与闻霖请假时的尴尬,也许是不想让自己闲下来,只有忙起来才能分散注意力,不去想那些无谓的琐事。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张桐手机里传出些许声音,惹得殷薄言无意识侧了侧头,他见状忙将耳机戴上。张桐在看的是金鼎直播,正值闻霖剧组在红毯环节接受采访。“《身后的倒影》应该是闻霖导演和知远第三次合作吧,这次合作和前两次会有什么不同么?”主持人问。“会越来越默契吧,知远是一个用心、真诚也喜欢自己琢磨的好演员,合作得久了,有时候我们一个眼神就能理解对方的想法。”闻霖说。“我们在网络平台收集了很多网友的意见,这部电影得奖的呼声很高,不知道知远对此怎么看呢?”“我想我和导演看重的还是拍摄过程和电影本身,至于奖项的话,得到是评委会与观众对我的肯定,反之也意味着我还需要继续努力。”韩知远说。“在看什么?”张桐耳边隐隐约约传来殷薄言的声音,听起来还有点不清醒。“没什么,你继续睡吧,还有一会儿才到呢。”张桐说。审查委员会新来的处长是扬州人,所以张桐特意选了一家口碑不错且私密性高的淮扬菜餐厅,他们到得早,殷薄言要了一杯浓茶提神,不多时,客人便到了。蒋处是个年过不惑,看着颇有书卷气的中年人,头发漆黑,带着一副金丝眼镜,身旁还跟着一个年轻秘书,笑眯眯跟他们握手,“这就是殷老师吧,哟,看着可比电影里俊气多了。”“叫我小殷就行,”殷薄言笑着说,顺势请他入座,“现在圈里的年轻人一个赛一个好看,我这种呀,过几年就过气了。”“欸,可不能这样说,”蒋处与秘书坐下,“这演员啊,归根到底还是讲作品的,我可看过你不少电影。”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薄言这几年也一直在减少商业活动,埋头在剧组拍戏,一直跟我说,希望多出几部好作品。”张桐接话,起身给他们倒酒。“嗯,我知道你们对电影都是有追求的,你们现在这部片子我大概也了解过,在题材上面呢,确实有点敏感。”蒋处慢条斯理地说。“我们也知道,这不还是要请您来指点迷津嘛。”张桐举杯。殷薄言也跟着举起酒杯,说:“是,我们年轻,经验不足,也希望您能拨冗指导一下。”他敬了蒋处一杯,仰头喝掉,努力忽略酒液进入胃部略带火烧火燎的感觉,抬手又倒了一杯酒。华服飨食与闪光灯堆积的盛宴上,最佳男主角的颁奖也正在进行。“获得第31届金鼎奖最佳男主角的是……韩知远《身后的倒影》!”“韩知远在《身后的倒影》中的表演精准、内敛、自然,没有张扬的表达,却时刻体现演员对生活敏锐的观察与体会……”“其实我们还是鼓励和支持有创造性、艺术性的电影作品的,只不过呢,尺度上需要有把握,特别是在你们这种敏感题材上。”蒋处继续说道。“是的是的,我们在剧本创作和具体拍摄上都有特别注意这点。”张桐说。“获得第31届金鼎奖最佳导演的是……闻霖《身后的倒影》!”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祝贺闻霖,闻霖在《身后的倒影》以沉稳的镜头语言娓娓道来,平实之于饱含对人性的悲悯与洞察……”殷薄言眉梢眼角处泛上酒醉的红晕,他听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内咚咚作响,额角频频抽痛,手心泛出冷汗,他低头深吸一口气,却看到了手机屏幕上跳出的推送。又一次。大数据的力量,他怀着酒意飘忽地想。「电影《身后的倒影》斩获第31届金鼎奖最佳导演、男主角,闻霖、韩知远彼此照耀,并肩同行,成就一对冉冉升起的影坛双子星。」彼此照耀,并肩同行。他仰头,将杯中酒一口饮尽。张桐看见了,暗暗在背后拉了一下他的衣角,示意他少喝一点。之前张桐就跟他说,这场局喝酒他来就行,殷薄言就负责出个人,敲敲边鼓。但他没有理会,对面的蒋处在他如此识趣的表现下终于松了口,透露了一些现下的过审标准。而闻霖在几千公里之外,他触不可及的地方发表着获奖感言——“另外,我想感谢一下知远,这部电影拍摄过程中其实遇到了许多困难,多亏了知远,如今才能呈现出如此质量的作品。”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呕……”张桐让司机中途停下,扶着因为路上颠簸而肠胃翻滚的殷薄言下车,他自己虽也喝了不少,却是个天生适合做经纪人的好酒量。“你说你,喝这么多干嘛,拦都拦不住,我就在旁边,你不会推我出去挡酒啊。”张桐轻拍他的脊背,接过何琛递来的矿泉水。“老头子明显要灌我酒,你帮我挡的时候他不是不高兴么……”殷薄言咳嗽了几声。“那也不用那么拼,再说……”再说殷薄言的酒量明显没有前几年那么好了,张桐想,边将水递给他,“漱个口吧。”殷薄言喝了几口水,又开始咳嗽起来,而且越咳越厉害,弯曲的脊背如一张绷到极点的弓。“怎么了啊这是。”张桐扶着殷薄言摇晃的身体,眉宇之间满是担忧。殷薄言紧紧捂住胃部,额角渗出冷汗,手心冰凉,身体轻微颤抖着,张桐看他这个样子,一摸他的手,便立即对站在一旁的何琛说,“不行,还是去医院吧。”“不……”殷薄言在咳嗽间挤出几个字。张桐语气却意外坚决,“告诉司机,去医院。” 我都怕我会爱上你 金鼎奖提名公布这天,社交媒体平台上给予了很多关注,许多人纷纷开贴讨论起来,而殷薄言金鼎0提这件事,自然也引起了纷杂争议。其中一个帖子回复量特别高,标题是标准的拉一踩一——殷薄言不会要被韩知远弯道超车了吧……点击去看,帖子正文写着,闻霖和韩知远一个提最佳导演,一个提最佳男主,殷薄言这次怎么回事,金鼎竟然0提,连陪跑的资格都没有。而评论则是一堆冷嘲热讽——Momo:如果没记错的话,他们三个现在正在一个组拍戏吧,如果我是殷薄言,片场见到他们两个不得尴尬死。Abc:不提殷薄言,光说《争渡》也才提了最佳摄影,最佳服装造型设计两个安慰奖,他们整个剧组应该都不会去金鼎颁奖典礼了吧。杨柳岸:又想起去年被《争渡》水破30亿刷屏的事了,回旋镖虽迟但到。Momo:去年言丝还说要靠《争渡》横扫三大呢,现在看来韩知远倒是更有希望,韩手里已经有一座金翎了,如果能拿下金鼎,离三金影帝也不远了,言丝要羡慕死了爆炒芝士:羡慕什么,羡慕《最后的倒影》几千万票房么?杨柳岸:楼上怎么有人裸奔……那我也想看韩拿一个金鼎了,就爱看粉丝老师破防。爆炒芝士:金鼎办了这么多年了,谁不知道它对票房高的电影有偏见,拿不到提名有什么奇怪的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柳岸:粉丝老师看来真破防了,都开始挽尊了爆炸杨梅:其他不关心,但我们霖别赠言看起来真的要BE了。如果是殷薄言单方面丢掉金鼎提名,这件事根本不会激起多大风浪,可不巧的是,闻霖去年的片子也入围了金鼎评选,导演和男主角双双被提名,一下子让这件事变得耐人寻味起来。特别是这三位八卦主角都在《最后一只靴子》剧组里,很多人都在默默观察他们的反应,缩着暗暗看戏。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轻易露怯。下午的戏份是殷薄言和韩知远的对手戏,讲的是蒋思永收集完村里女性的资料,整理好采访笔记和录音写成新闻稿后,投递给当地最大的新闻报社,却被拒了稿。“不能发,为什么不能发?”蒋思永坐在出租屋的书桌前,跟报社熟悉的主编打电话,“冯编你就别糊弄我了,咱们合作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篇到底为什么不能发?”一旁,许收歪倒在蒋思永床上,瞧上去没个正形,嘴里有一下没一下嚼着小卖店一块钱一大把的泡泡糖。这种廉价的色素堆积的泡泡糖本来就比口香糖容易成形,而且他一看就很会吹泡泡,半透明成膜的泡泡随着他的气息撑起,在窗户透过的光线下折射出绚丽的光彩。而后“砰”的一声,消失在空中。“你跟我扯个鬼的新闻真实,真实、准确、全面、客观我哪一点没有做到?”他猛地站起来,像一只困兽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许收懒洋洋靠着,双手抬起枕在脑后,目光随着蒋思永的身影来回移动。“什么叫事实夸张,是,出警记录是正常的,但这证明不了什么,我这边几十万字的口述材料总是事实吧。”蒋思永气笑了,“你在这里跟我讲孤证不立,冯泰你收钱了吧!喂,喂?”“他是收钱了。”许收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蹦起来,摇摇晃晃走到蒋思永旁边,拿起他放在桌上的拒稿函,而后敲敲蒋思永的肩膀,示意他看窗外,“看见那边那个汽修厂了,它起码养活了这个村里80%的人,重要的是,它的老板也姓冯。”所以当地报社与汽修厂一定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蒋思永转头看向许收,眼中闪过片刻震惊,而后恍然大悟道:“你早就知道这篇稿子发不出来。”“许收你有病吧!”蒋思永的语气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怪不得你突然变脸答应帮我,就为了看我笑话?有意思么你。”许收将那张薄薄的拒稿函在手里抖了抖,然后把它当成一张废纸一般,笑着将口中的泡泡糖吐到上面,捏皱攒紧成一个圆圆的纸球,丢向蒋思永愤怒的脸。蒋思永在气急之余偏了偏头,还是被纸球砸中脑袋,“你!”“我只是想告诉你,在这个地方,永远不要试图用温和的手段解决问题。”许收歪了歪头,看起来竟有些稚气,“只会白费力气。”这一刻镜头里,殷薄言刻意调整了面部角度,让脸更多侧向光源一面,加上这个镜头加强了面光,模糊了轮廓线条,余下一双清澈干净的眼睛,故而显得极为天真。带着一种纯粹的爱与恨。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cut!很好。”“最后一个镜头也太神了,薄言。”韩知远凑过来,搭上他的肩膀,笑嘻嘻地说,“再跟你拍一段时间,我都怕我会爱上你。”殷薄言被他逗笑了,说:“好啊,那我们这部电影炒个CP吧。”“不了不了,这可不行,”韩知远极其夸张地连连摇头,“那我怕……”他突然卡了一下壳。“怕什么?”殷薄文问。自然是怕闻大导演找我算账,韩知远暗自腹诽,嘴上却依旧夸夸其谈,“怕坠入爱河嘛。”殷薄言露出无奈的表情,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背后传来副导演的声音。“欸,知远,还没恭喜你啊,和闻导一起提名了,又可以多一部代表作了。”这位陈姓副导演刚好路过,看见韩知远在便顺口对他道贺。而殷薄言正和韩知远面对面说着话,正好是背对着他的,直到他走近才发现另一位八卦主角也在,一时有点尴尬,只能干笑了两声,“哈哈,薄言也在啊。”“谢啦陈导,不过八字还没一撇呢,说不准的。”韩知远却也不想让殷薄言尴尬,迅速回应了他,并不多说,只几句话应付了过去。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等到陈导走后,殷薄言才开口道:“还没恭喜你呢,之前我就很喜欢楚信这个角色。”楚信是《最后的倒影》里韩知远饰演的角色。“嗐,这才哪到哪,你这个金鼎历史上最年轻的影帝在这里,我就别班门弄斧了,再说了,你和我都知道,要不是金鼎向来不喜欢票房表现优秀的片子,这个提名你不是手到擒来?”殷薄言摇摇头,说:“没必要找这种理由。”再多理由再多借口,也不过是心理安慰罢了。“这可不是理由,《争渡》的30亿票房我可也是其中的一份子,还有闻哥,他当时也很喜欢你在里面的角色来着。”韩知远说。殷薄言的目光有一刹那飘向闻霖的方向,闻霖似乎正在跟摄影说这一场戏的光应该怎么调整,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是么……”他移开目光,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当然啦,他……”韩知远正要继续说些什么,却见助理小跑了过来,似乎要对他说些什么。他只得转头对殷薄言说:“我先过去啦,薄言。”殷薄言不知道,韩知远想说的是,在《争渡》上映期间,闻霖悄悄去看了他的路演,他没有告诉身边任何人,还是助理说漏嘴才让韩知远知道。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晚上回到酒店后,殷薄言一边看调整的本月工作安排,一边在电话里跟张桐同步情况。张桐正在分析态势,“目前舆论只是轻微发酵,《争渡》的口碑也没有被影响,等到三月份金翎提名一出,情况肯定有好转,就怕……”就怕闻霖和韩知远真的拿奖。其实这种几率也不大,今年金鼎虽然不是大年,却也绝对不算小年,有两三个前几年因为竞争激烈而遗憾落选的中生也被提名了,金鼎有补奖的传统,而且对评审来说,他们更愿意把奖颁给这种年龄合适,有作品厚度的男演员。“这些舆论不过是小打小闹,反正我们这边没有靠《争渡》二封金鼎的希望,还是把精力放在金翎上吧,”殷薄言说,“如果能拿下金翎,现在这部的定档和排片都会轻松很多。”“金翎压了你几年了,也该补给你一个奖了。”张桐开玩笑道。“少来,”殷薄言面上浮出笑意,后又想起了什么,语气重新平静下来,对张桐说,“对了,那个饭局就安排在金鼎颁奖那天吧,那天闻霖和韩知远都要出席,整个剧组放假一天。”张桐似乎短暂错愕了一下,声音有些吞吐,“薄言……”“你放心,我只是不想影响拍摄进程。”殷薄言吐出的字节没有半点波动。“好吧,那按你的意思来。” 金鼎奖提名出了 韩知远大概在房间里等了半小时多一点,闻霖就推开门进来了。他本来还四仰八叉躺在沙发上,看见闻霖就猛地跳起来,将手头那件夹棉外套向闻霖轻轻抛去,“你的衣服,”韩知远撇撇嘴说,“下次可别找我干这种事了,你没看见我说话时薄言的脸色有多难看么?”刚才韩知远看到殷薄言在听到他的话后一瞬间变得脸色煞白,他当时就后悔答应闻霖冒领衣服这件事了。如果不是看在这么多年交情,而且是闻霖一手将他捧红的份上,他才不会帮这个忙。“既然关心他,为什么还要嘴硬不肯承认?”韩知远有点莫名其妙,“你别跟我说你跟薄言有过矛盾,现在希望保持距离这种话。”为什么呢?大概在想起那件衣服还带着CreedAventus的味道他就开始后悔,那个味道代表他还对过去存有眷恋,代表他还走不出来,代表他是那段感情里被抛下的那个人。而殷薄言,殷薄言只会在有求于他的时候才会想起他们之间的联系。上次是这样,这次也是。可是凭什么呢,凭什么殷薄言在他的世界里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用不到的时候就无情抛下,有求于人的时候又摆出一副狼狈可怜的样子。他是心软,却也憎恨自己的心软。“别问了,不关你的事。”闻霖垂下视线,手掌无意识摩挲着挂在臂弯的外套。“行行,不关我的事,那以后你别找我帮忙。”韩知远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很早便觉得闻霖与殷薄言之间的关系不简单了,就在几年前他发现闻霖看殷薄言的片子,比他大学时候拉片还仔细的时候。有一段时间,他还以为闻霖因为那场辞演风波,对殷薄言有点心理变态了。后来他才明白,其实不是的。殷薄言的每部电影,闻霖都会看很多遍,光是韩知远碰见过的,就不下三次。而且,闻霖虽然在圈内够得上新锐顶尖导演,却不是一个八面玲珑的人,换句话说,太过圆滑、没有锐角的人其实很难做成一个好导演,所以闻霖一般不会特意记住别的忌口,韩知远甚至怀疑,他跟闻霖吃了那么多次饭,闻霖依旧没有记全他的忌口。但是那天,闻霖却对殷薄言的忌口脱口而出。那一瞬间韩知远几乎可以确定,他们的关系确实不简单。然而,这也只是他们两个之间的事,看破不说破,是韩知远这些年来在娱乐圈稳妥过活的生存法则,得不到回答,他也不会去刨根问底。但现在这个时候,他却有些犹豫,因为闻霖看上去其实有点难过。虽然闻霖一直是情绪内敛的,看不出起伏波动,可到底是这么多年的朋友,他难不难过,韩知远却还是可以看出来的。何必呢,将自己和别人都折磨成这个样子,韩知远想着,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自那天起,片场的氛围就有点奇怪,原因是大家渐渐发现导演与男主角之间在拍摄时非必要绝不说一句话,两位片场话语权最大的神仙打架,其他人自然是低调行事,远离是非,免得沾染麻烦。而闻殷两人不合的小道消息也逐渐甚嚣尘上,作为剧组几大八卦之一在各个小群传阅,好事不出门,这种事的传播速度却能以指数级增长。不多时,张桐这里便收到了这个消息。「薄言,不管你和闻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还是要在片场收敛一点,起码面上好看。」殷薄言在早起前往片场的路上收到了张桐的信息。「我和闻霖其实没发生什么事。」殷薄言回复。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你们不和的八卦已经传到我这里了。」似乎不想给殷薄言压力,张桐又很快回复了一条,「算了,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和你同步一下这件事,稍微注意一下就行。还有,那个饭局闻霖不去的话你干脆也别去了,我看情况自己搞定吧。」「我还是去一下吧,导演不出席就算了,但这部戏我们是主要资方,我不去不太好。」殷薄言反驳道。「好吧,那听你的,过几天他们委员会正好在你们这边有个培训,我看离你们片场也不远,到时候找时间请个假出来吧。」张桐看样子不是一般地担心他,连去个常见的饭局都推三阻四,其实他的状态也没有那么糟糕,殷薄言想,就算那天被闻霖赤身裸体地丢在无人的客厅,他还不是只能一件件将衣服穿上,装作若无其事地离开。一切都会过去的,不管是真的平静,还是只是粉饰太平。殷薄言想起那个跨年夜,那天商山直到大半夜还在放烟花,他早早放了小何去玩,自己却没有去看,只是在房间静静地听。有一段时间他甚至能听见楼下广场上剧组工作人员们熙攘的欢呼庆祝,听见他们热热闹闹的倒数。闻霖和韩知远会不会也在商山的某一处看此时的烟花,一同倒数呢?殷薄言翻出抽屉里的艾司唑仑,掏出几片混着一口冰水咽下,大概是服用日久产生抗药性的原因,那天夜里他睡得并不好,梦里全是砰砰炸开的烟花声,以及团团灰烬的气味。“言哥,我们到了。”何琛打断了殷薄言的回忆,示意他保姆车已行至片场,他点点头,与何琛一起下了车。新一年大抵真有些新气象,商山的天气也跟着好起来,在天穹长年累月重重叠叠的浓雾终于散去,剥落出晴朗的日光,只是气温还是一样冷,带着西南特有的潮气。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天气一放晴,外景的拍摄也得以正常进行。今天殷薄言的拍摄任务不重,戏份也不算难,故而进展很顺利,只是拍着拍着,殷薄言逐渐感受到了身上过多的目光聚集。视线是有重量的,而身为演员,对旁人的注视会更敏感些。“cut!”闻霖高声道,颔首示意这条过了,在监视器确认表演画面、细节及节奏无误后,殷薄言不动声色地将何琛叫回保姆车上。“发生什么事了?”他问。何琛快速调出早已准备好的新闻界面,抬眼看了殷薄言的面色,说:“金鼎奖提名出了。”殷薄言接过手机,金鼎奖提名公示时间是众所周知的消息,而他们这边因为放弃金鼎的角逐并没有投入过多关注。无提名是他们团队早有准备的事,公关团队也已经预备好了几个方案和通稿,只是他没想到会看到屏幕上一字一句写着——最佳影片提名-《身后的倒影》最佳导演提名-闻霖《身后的倒影》最佳男主角提名-韩知远《身后的倒影》 你要不要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 “进屋说吧。”闻霖走到房间门口,打开门让殷薄言进屋。殷薄言略有些恍惚地走进去,下意识嗅了一下房间的气味,很干净,没有其他特殊的味道。也是,他跟闻霖见了那么多次,从来没在他身上闻到那款香水,本就是他一厢情愿,单方面进行那些可笑的不切实际的幻想。“最近有时间么,审查委员会那边进了个新人,张桐想约着一起吃个饭。”殷薄言开门见山说。来的时候他还在想,应该怎么开口,怎么谢谢闻霖的外套,怎么让他们之间的氛围缓和一点,不那么剑拔弩张。但这些现在都不需要了。他抬眼,却见闻霖正皱着眉看向他。“张桐平时就给你安排这些行程?”闻霖问。“什么意思?”殷薄言略有些懵,神情却也随之一点点冷下来,他不喜欢闻霖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闻霖看着面前的人,妆容已经简单卸了,露出苍白疲惫的面孔,气色不是太好,眼睛里有血丝,眼下隐隐泛青,嘴唇不知是不是因为缺水,显得唇纹有点深,脖颈到胸口还有一些因为服装问题产生的过敏红疹,整个人看上去有些憔悴,远不如平日那般光彩照人。明明状态那么不好,加上作为主角戏份压力难免很重,而且进入角色本就是一种对演员的消耗,殷薄言却还是一天到晚在考虑过审、投资、商业化这些电影本身之外的事。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作为导演,我还是希望主演把精力放在演戏上面。”闻霖站在那里,因为背着光,看过去如一座沉默的山。殷薄言不敢相信,闻霖竟然在质疑他这次进组的态度。“如果没记错的话,进组以来我几乎没有安排过其他商务活动,我敢保证,开机以来的每一场戏,我都投入了百分之百的精力。”殷薄言直勾勾地盯着闻霖,目光一刻也不曾移开,“作为演员,我更希望能得到导演不添加任何私人感情的公正评价。”“你觉得我对你有偏见,”闻霖没有松开紧皱的眉头,房间只开了几盏壁灯,他的半张脸浸在阴影里,让他脸上立体的轮廓清晰可见,却也愈发显得不近人情,“那我问你,昨天晚上最后一场戏,你敢保证发挥出了你的最高水准,没有一点懈怠么?”昨天一天都是殷薄言的戏,到晚上他确实已经很不舒服了,强撑着才完成最后的戏份,然而他当时的疲态与人物在情境里的疲态是契合的,所以当时没有一个人觉得有问题。但闻霖在表演上可以说是最了解殷薄言的人。可惜的是,这份了解如今化为了一柄利剑,毫不犹疑地刺向曾经爱人的软肋。“你要不要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闻霖看着眼前人倔强的神情叹了口气,面容终于缓和了下来,也稍稍软化了语气。照殷薄言这样下去,他很担心后面的拍摄进度与质量,而且——他很难形容走进那间休息室,看到殷薄言趴在化妆桌上消瘦的苍白的脸,是种什么感觉。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现在是什么样子?”殷薄言气极反笑,眼眶渐渐红了起来,闻霖缓和的语气在他听来反而像是一种讽刺,那是一种上位者对下位者的可怜,是年长者对年少者的劝诫,是他身为导演对演员的控制欲。闻霖以前就不喜欢他接过于商业的通告。在他们刚刚因为《囚牢》火起来的时候,就因为这件事有过一些小小的争辩。那段时间,因为手头没有非常看好的剧本,张桐给他接了一些杂志访谈和综艺飞行来填档期。“最近没有看中的本子么?”闻霖从背后抱住正在倒水的殷薄言,那时闻霖还没有买房子,只在市中心租了一间100平方出头的小平层,那天殷薄言难得空闲,偷偷跑过来跟他见面。“只是没有特别满意的,”殷薄言任闻霖搂住腰,“怎么突然这么问?”“看你最近接了很多综艺通告。”“张桐跟我说最近最好保持一下曝光率,”殷薄言扭头看闻霖,见他似乎有话要说,“怎么了么?”“过高的综艺曝光对演员来说不是一个好的选择,你知道的,言言。”闻霖还是说出了口。“但也比被观众忘记要好,不是么,”殷薄言转过身,将头靠在闻霖肩上,“我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新人,没有太多的选择。”闻霖脸上露出些许不赞同的神色,却也没有再说下去,殷薄言却感受到了他的欲言又止,抬起头看着他说: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不会是想说,好演员应该靠作品被人记住吧?”“你和我都知道,在这个圈子里,这只是一句被修饰的谎言。”闻霖抬手捧住殷薄言的脸,捏了捏他那时尚有些肉的脸颊,说:“但你明明有别的选择,可以不那么辛苦。”闻霖指的是他可以接受严岚递过来的一些资源,可严岚还是想让他演几部话剧沉淀一下自己,可时代在改变,再卖座的话剧也不能帮助他撕到更好的电影资源。“但我妈想要我走的路线不是我想走的,或许按她的规划我确实可以很轻松,也不缺资源,但我想自己试试,”殷薄言看着闻霖的眼睛,问他,“你会不会觉得,我的团队组建时明明用了我妈的人脉,也不是没接过她推荐的资源,现在却还在这里说这些话,特别装腔作势?”“想什么呢,你想要什么我怎么会不明白,”闻霖无奈地笑了,“放心,我们会一起走过去的。”但他想要什么,闻霖其实不明白,他们也在中途猝然分道扬镳。殷薄言想,闻霖想要的,大概是一个像韩知远那样纯粹的、一心一意的演员,而不是一个善于钻营的,唯利是图的商人。可他没有办法,现实就是这样,想要得到什么,就得先学会失去,难道他不想做一个纯粹的演员么?不知道有多少次,他在半夜惊醒,害怕自己因为周遭琐事而失去了独属于演员的敏锐与灵气,他一遍遍看那些过去演过的片子,一遍遍审视自己,唯恐自己不再是闻霖电影中那个天生的演员。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他也只能在通告中途或者零碎时间不断填补自己,而不能让自己停下。“所以,你不会去了,是么?”殷薄言问。闻霖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不置可否。“还是说,这顿饭也可以用惩罚交换?”殷薄言脸上扯出一个自嘲的笑,眼眶通红,轻声问,“对么?”他拉开羽绒外套,将它脱掉,然后开始解牛仔裤纽扣,一件一件,就像之前那样,直至赤身裸体地站在闻霖面前。闻霖沉默地看着殷薄言慢慢脱掉衣服,始终没有说一句话。商山的雨尚未停歇,想必那条长河的水线又会开始上涨,去漫过礁石灌木,漫过砂土荒草,而闻霖侧过头,面上的阴影也如潮水般掩过整张脸,情绪都被模糊在暗处,只漏出一道极冷的声音。“穿上衣服吧,我不会去的。”说完他转身走进卧室,关上了门。 他开始耳鸣 文章加载失败,可能原因为以下其中一个: 1.连线问题,请稍後再尝试连线。 2.订购失败,您的海棠币无扣款,请重新购买即可。 露出一张泪流满面的脸 第二天的拍摄进行得并不顺利,倒也不是演员的问题,而是这天的天气不太符合闻霖的心意。这在电影拍摄中是常见的事,毕竟电影不像电视剧,还会分成AB组分别拍摄抢时间,也许在电视剧拍摄中,画面情绪差不多了就可以一条过,不需要有多精致的光影,也不需要有多精湛的演技,但在电影里绝不会发生这种事,电影的每一个画面,都是需要一帧一帧磨的。不是说电视剧就不会有好镜头,只是说大部分的剧组生态如此,所以才会有那么多演员前仆后继想往电影这个圈子里挤。在圈内鄙视链上,电影肯定是处于顶层的,而文艺片更是在顶层的顶层。这天拍的是一场外景戏,内容是许收得知韩蕾自杀的死讯。拍摄前闻霖对他说:“薄言,我要你的情绪,但不要你的眼泪。”殷薄言点头表示会意,在演戏这种事上,他们向来拥有惊人的默契。闻霖告诉执行导演,这场戏的背景是一个没有风、没有雨也没有阳光的天气,执行导演看了天气预报,后面几天都是稀稀拉拉的小雨,只有今明两天符合要求。通告单迅速安排下去,可惜天公不作美,拍摄的时候还是下起了雨。这几天商山愈发冷了,温度难得降低到了零下,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阴冷,直要钻到骨头缝里。《最后一只靴子》的背景是在秋天,人物服装准备得不厚,殷薄言只穿了一件陈旧泛白的牛仔外套和一条内搭,光是瞧见都觉得冷。“琛琛。”殷薄言把外面披着的羽绒服递给何琛,准备开始拍摄。这场戏的场景设置在商山那条贯通全域的河流旁,许收被通知韩蕾的死讯,沿着河堤跑回家。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是一个无风无雨的日子,天穹被密密织就的阴云所覆盖,因为没有风,故而云在天上生了根,如同一只铅灰的笼,狠狠锁住这一方沉闷的土地,空气、光影、气味都像被樊笼压缩,潮气变得很浓,几乎可以让贴身衣物紧紧贴住皮肤,像是出了汗,呼吸之间也变得粘稠。许收站在河堤旁,看着一个人影朝他跑了过来,雾气有点重,乍看像是视网膜上一团灰色的阴影。“许收,快!”声音比画面先清晰起来,听起来像是黄姨的儿子,许一实。“愣着干什么?”他的身影近了,一张黑黄的焦急的脸从雾气中剥离出来,许一实急急停下,弯下腰,双手撑着膝盖喘了几口气,“许收,你妈……”接着他就听不到了。声音重新融入雾气,像隔了一层膜,有种特殊的失真感。他好像在下沉,身旁河水汩汩流淌。“切特写。”闻霖盯着监视器,拿起对讲机说。殷薄言的面孔在屏幕上一览无余,因为拍摄的是回忆内容,人物年龄设定是19岁,所以妆造上特意往年轻方向设计,但这一幕戏,在殷薄言面部肌肉刻意调动下,他整个人却是沉默疲惫的。他的嘴角没有抿起,而是微微向下,眼轮匝肌特意放松,从而让面部最出彩的眉眼弱化,让人下意识忽视它的隽丽,显得倦怠而脆弱。闻霖能感觉到,殷薄言体内正慢慢长出一个许收,一个倔强、阴郁、敏感的丰满的角色灵魂,他为这个发现而心潮澎湃,就像每一次他发现殷薄言已经触摸到角色底层深处一样,为他们将共同创作出一个伟大的作品而思绪难平。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怎么样?”喊cut之后,殷薄言靠过来看监视器画面,闻霖是坐着的,旁边还有一个空椅子,而殷薄言就站在他旁边椅子的后面,俯身靠近监视器,扶着椅背的指节被冻得通红,闻霖的视线在那殷红的指节上停留了几秒,就看见小何急匆匆跑过来给殷薄言披上长款羽绒服。殷薄言一动不动,任由小何给他裹上衣服,眼睛直直盯着回放,微弱光芒闪烁其间,很专注的样子,看着很是动人。“感觉还差点什么……”他边看边说,转过头来才发觉自己离闻霖有些太近了。殷薄言下意识后退一步,想开口道歉,再想了想又缄默起来,周围那么多人,被人看出主演与导演之间存在超乎寻常的生疏不是什么好事。闻霖倒像没有发觉这一切,回应说:“再来一遍吧,你再多给点情绪。”殷薄言点头,回到原来的站位脱掉羽绒服,丝毫没有在乎愈发彻骨的气温,重新投入到情绪中。“伦布朗光,打深一点。”闻霖拿着对讲机说,“A!”许收嘴唇翕动,齿颊处些微抽动,喉头带着点吞咽动作,仿佛有千言万语,但都再也说不出了。他的眼神沿着那条长河望得很远,那是他家所在的地方,也是韩蕾所在的地方。此时,陡然一阵疾风吹来,吹起殷薄言有意打理得蓬乱的头发,这风来得又猛又急,呛得他好一阵咳嗽。“咳咳咳……”他嗑得略弯下腰,一边挥挥手,让拿着保温杯上前的何琛先退后,“咳咳……抱歉抱歉,再来一遍吧。”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因为太冷,他的唇色有点泛白。“起风了。”一旁的执行导演轻声提醒。“没事,先试试,”闻霖看着监视器,没有移开目光,“他现在状态很好。”殷薄言站在那里,就好像是那个神经质的,初闻丧母而有些恍惚的许收。他选择的表演方式非常克制,却在举手投足之间带起了人物情绪。非常好,或者可以说,是非常精准的表演。演许一实的对手演员默默站在一旁,镜头暂时不需要带到他,他便暗自看着殷薄言的演绎出神。这一个镜头,闻霖拍了大概近三个小时,他与殷薄言一遍又一遍调整着不同状态,有时候闻霖只是让殷薄言站在那里,对他说:“很好,薄言,保持这个状态,很好……”殷薄言冻得骨肉瑟瑟,眼睛却越来越亮,像烧着一团火,他感到他在走近许收,许收也在走近他。这个镜头拍完的时候场务来问:“看天气预报这里马上就快下雨了,下个镜头还拍不拍?”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闻霖犹豫了下,殷薄言今天的状态出奇得好,他怕明天来接这一场戏情绪不连贯,便说:“先拍吧。”许收在奔跑,起先速度很慢,后来渐渐快起来,脚步错落间带起河堤的淤泥,将许一实远远甩在后面。阴云压在头顶,迎面的风与空气黏黏糊糊搅在一起,他似一柄利刃,破开粘稠的空气径直向前,直到前方传来一丝丝甜腥的气味,又像将烧红的铁掷入冷水中,带着一点烧灼的铁锈气。他的脚步慢了下来,因为一大片猩红闯入他的视野。他们说,韩蕾是逃跑时失足落井死的。她不知道从哪里摸到钥匙打开了房门,却死在了院子的深井里,将她捞上来废了很多力气。跑什么跑,自作自受了吧,他们说。唉,这是自作孽哟,他们说。死成这个样子,这房子过几天要记得去去晦气的,他们说。许收慢慢走近,韩蕾的遗体被放置在院子里,仿佛她直到死后才能得见天日。一块脏污的白布盖在她的尸体上,已经有深红血迹渗出,流进泥土里,成为砂石的一部分。他弯下腰,伸出手轻轻掀开白布。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欸,小年轻干什么呢?”周围是嘈杂的阻止他的声音,他没有理。韩蕾真的死得很难看,没有一点她年轻时青春丰美的样子。他们说的都不对,只有他知道,韩蕾并不想跑,她是故意的。“为什么,”许收脸上是神经质的笑容,轻声问,“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殷薄言将下颌收紧微抬,嘴角弧度比平时略微夸张,眼睛微微眯起,面上带一些剧烈运动后的潮红,但眉眼依然是平静的,藏有暗涌。周围所有人几乎都屏住了呼吸,这场戏似乎可以一条过的水平,他们想。然而,一滴水滴落在了殷薄言脸上。下雨了。接连有叹气声传了出来,依照导演对镜头的细抠程度,这条镜头估计又报废了。“来几个人,快把机器收一收。”场务反应过来,随即大喊。殷薄言站起身,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他的面上有一些雨水,但他没有管,似乎在顾自缓和情绪。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何琛匆忙找了一把伞跑过来,一手拿着羽绒外套,将殷薄言将屋子里拉,“言哥,把衣服穿上,去那边躲躲雨。”殷薄言身体有点僵硬,微微闭眼,轻声说:“等一下,琛琛,等一下。”他抬起一只手,用手掌捂住上半张面孔,有一些水迹从他手掌边缘渗出来,不知是雨还是泪。“言哥……”何琛说着,却见闻霖走过来,示意何琛将伞交给他。“琛琛,”殷薄言说,“我想一个人待会。”他伸手想去拿伞,却碰到了一双不属于何琛的手,他愣了一下,慢慢放下遮住眼的左手,露出一张泪流满面的脸。殷薄言的手还是那么冷,这让闻霖想起他家院子里某个同样寒冷的夜晚。“先穿上衣服吧。”闻霖对着殷薄言流着泪的眼睛,这样说。 他报出了一个令在场人都讶异的名字 御茶轩的洗手间内,殷薄言打开水龙头,掬了一捧水泼在自己脸上,试图驱散摄入过多酒精而泛起的恍惚。今天喝得太多了,他看着镜子里眼角泛红的自己这样想,可华欣的这位李总避重就轻的功夫向来炉火纯青,酒过三巡,硬是没有让他套出一句话来。“怎么样?”他的手机弹出消息框,是张桐,他那同病相怜在另一个酒局陪酒的经纪人。“老狐狸成精了,嘴里没有一句准话。”他回复。“我这边倒是有点消息,谢仪的事大概率是真的,咱们新片导演成功告吹。怪不得华欣这边开始吞吞吐吐,他们早就知道了。”殷薄言用力摁摁跳痛的额角,他就知道,谢仪私生活混乱早有传言,没想到这次真的马失前蹄,因为嫖娼被行政拘留了。已经有媒体得到消息,这种程度的丑闻是摁不住的,谢仪翻不了身,执导新片更是没指望。但这次的新片是他自己工作室攒的局,拉了华欣入局,投资大头就是他们两家公司,要是谢仪这位票房厚度可观的名导一走,华欣估计就要跑路了。他们好不容易拉起这个阵仗,选剧本拉投资足足筹备两年,为的就是做出点成绩,不再当春盛娱乐用来人情拍烂片的傀儡。这次如果失败,想要重头再来,谈何容易。“敲过其他导演么?”殷薄言在微信上问。“在敲,不过机会不大,我们之前不是盘过一遍,执导风格合适的人选也没几个,档期都排到明年了。”张桐回复很快。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之前看过的几个新人导演呢?”“太冒险了,华欣不会同意的。”“那我再想想办法吧。”他放下手机,重新回到推杯换盏的包厢,被弥漫的酒气一冲,才察觉刚刚被飞来横祸强行压下的晕眩重又泛了上来,今天酒局上他没来得及垫几口,就被红的白的灌了一通,脆弱肠胃开始隐隐作痛,实在有些撑不住。“薄言,今天你状态不太好啊,怎么喝了这么几口就不行了?”李正维见他回来,调侃道。一旁坐着的助理小何见他脸色泛白,忙说:“李总,言哥这几天赶行程没睡好,还是……”“那也要陪李叔叔喝个痛快,”他笑着截断小何的话,按了按他的肩膀,“李叔叔,咱们今年好久没喝过酒了,上次还是在《隙中驹》的庆功宴上,我记得那次大家都说,您拍板定下王导,倒是捧出了一个金鼎奖最佳导演。”“那是因为他有个好老师给《隙中驹》当监制,”李正维眉毛一挑,似乎察觉了什么,笑道,“薄言,谢仪的事情你也知道了吧。”“瞒不过李叔叔。”殷薄言苦笑,起身给李正维倒酒。“谢仪算是完了,”李正维用手轻掩住杯口,示意他停下,“薄言,你不要怪李叔说话难听,咱们这个项目是因为有谢仪和你才被看好的,如果没了谢仪……”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殷薄言正要开口说话,却被他打断:“你也不用考虑新人导演,这个项目投资评级摆在那里,公司是不会同意用新人的。”真是难办。殷薄言压住心里的烦躁瞟了一眼手机,那里有张桐一分钟前发给他的信息——“备选名单里的都问过了,没有档期。”备选不行,新人也不行,以他对李正维的了解,除非他愿意打出自导自演这个一听就是自毁长城,只顾短期收益的噱头,否则华欣不可能拨给他们一分钱。该怎么办,他该怎么办?他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团队所有人两年的工作成果都付之一炬。“叮!”手机弹出的一条新闻吸引了他的注意,看清内容后,他几乎难以自控地失神了片刻。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李叔叔,”他转过头,看向李正维,“不会用新人导演,我们有别的人选,比谢仪更好的人选。”“比谢仪更好?”李正维面露疑色。“闻霖。”他报出了一个令在场人都讶异的名字。“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殷薄言坐在回程的商务车副驾上,面无表情地听张桐咆哮着给他打电话。“你忘了你自己和闻霖当初闹掰成什么样了么,按闻霖的脾气,怎么可能来执导我们的新片!”任张桐在电话那头气急败坏,殷薄言自顾自刷着手机,说:“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你难道有更好的办法?如果不扯闻霖这面大旗,李正维早就要打退堂鼓了。”“如果闻霖拒绝了呢,你打算怎么收场?”张桐顿了顿,似乎有些无奈“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五年前你在闻霖那种情况下退出剧组,我以为你们早就没了联系。”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们是断了联系。”殷薄言说,正在开车的小何注意到他似乎极为专注地浏览着手机上的信息,面孔被夜色笼罩,看不分明神情。“但私交归私交,工作归工作,他会喜欢这个剧本的。”他轻声说,好像也在说服自己。张桐彻底没了脾气,叹了口气说:“算了,我先跟闻霖的工作室联系。”“等等,还是我自己来吧,”殷薄言说,“你帮我打听下闻霖最近会出席哪些公开活动或者圈内聚会。”“行,”张桐答应,转瞬语气又有点犹豫,“你,你跟闻霖好好说,如果当初有什么误会,记得说开。”“知道了,张先生,你比我爸还啰嗦。”殷薄言挂掉电话,用手摁住疼痛加剧的胃部,鬓角渗出冷汗,“琛琛,开慢一点,我有点不舒服。”何琛看他面色发白,忙说:“言哥,是胃不舒服么,想吐么,我要不要先停车?”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没事,大概只是喝得急了,加上晚上没吃什么东西。”殷薄言摆摆手。“那喝点水吧,保温杯里泡好了蜂蜜水,胃疼的话车上有备好的奥美拉唑。”“不用,我睡一会就好。”殷薄言轻声说。何琛见他闭上眼,只能放慢了车速,他不是没见过殷薄言疲惫生病的样子,但总觉得今晚的他格外不对劲。也许是新片筹备不顺利的缘故,他想。车道过弯的时候,他余光看到殷薄言放在腿上的手机即将滑落,他伸手扶住,却见手机没有锁屏,上面是刚刚殷薄言专注浏览的网页——一则八卦新闻。他只瞄了一眼,看到标题,心里却是一紧。闻霖回国夜会友人韩知远,交谈亲密,疑似筹备新作。韩知远,就是五年前殷薄言退出剧组时,临时救场,顶替他出演主角的人。 做什么都可以? 在圈子里,孟慧心算是极爱热闹的那一拨,没事就组局叫朋友出来玩,生日自然也不会例外。她看到殷薄言走进这间KTV包厢的时候,是惊喜的。“平时叫你你都不出来,今天终于舍得露脸啦。”她迎上去,毫不客气地抱了殷薄言一下。“你生日嘛,我怎么会不来。”殷薄言把手里的礼品袋递过去,笑着说。“算你有良心,”孟慧心哼了一声,挽着殷薄言往里走,边走边亲昵地跟他咬耳朵,“他已经来了。”殷薄言望了包厢内灯光晦暗处一眼,低声说:“谢了。”“你们别打起来就好。”孟慧心朝他眨了眨眼,就要引他入座。殷薄言其实一进门就看到了闻霖,或者说,就算灯光只在闻霖身上浅浅描一个轮廓,他也能凭借些微光影认出他。闻霖一点都没变。殷薄言记得他老师曾经说过,有些人的天赋是肉眼可见的,一眼望去便知与众不同,不必用言语夸饰。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闻霖就是这样的人,他锐利、果断并且一往无前,没有什么能阻止他走上他既定的道路。殷薄言朝闻霖走去,周围有人认出了他,目光在他与闻霖之间逡巡,他没有管空气里那些细碎低语。他和闻霖的矛盾不是秘密,或者可以说是人尽皆知。闻霖似乎终于感受了气氛的变化,他停下和身边人的交流,转头扫视了周围一圈,淡淡落在他的身上,像在注视一个陌生人。“好久不见,闻霖。”他说。“好久不见。”闻霖神色冷淡,好像没有什么能引起他情绪的波动,包括意外遭遇五年前狼狈分手的前男友。殷薄言低头自嘲般笑了一下,指了指闻霖身边的空位:“我能坐这里么?”“当然。”闻霖说着朝旁边移了一点位置,拿社交礼仪来说简直无可指摘。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礼貌、平静、生疏。五年不长,但也很久,久到他与闻霖之间的记忆被弃置在那条他们同行路上,上面落满尘土。殷薄言想,这是他应得的,是报应。包厢内人差不多到齐了,气氛逐渐热闹起来,唱歌的、喝酒的、玩游戏的,唯独他们两个像两尊大佛一样沉默地杵在那里,显得尤为格格不入。闻霖打开手机,似乎在回复消息,他的手机没有贴防窥膜,殷薄言在侧头看他的时候不小心瞥到他的手机屏幕,一下子就认出了那个手机头像。是韩知远。耳边传来孟慧心荒腔走板的歌声,他甩了甩头,突然觉得有点耳鸣。“听说你刚回国,是要准备新电影么?”殷薄言给自己倒了杯威士忌,说。“还不确定。”闻霖随口回答。“给你工作室递本子的人应该不少吧。”“跟以前差不多。”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殷薄言有些走神,对着包厢内斑斓的光影轻晃酒杯,仰头喝掉半杯酒。他不在意闻霖敷衍的语气,毕竟他们分开得如此难看,自然不会对他有什么好脸色。闻霖曾经一见他就笑,没事就喜欢掏出一根铅笔给他画素描,他会说,言言,你别动,现在的光照在你身上特别好看,他会说,言言,忍一下,马上就画好了,他会说,言言,你知道么,你现在的表情特别傻。那是一个有着囫囵落日的黄昏,江边吹来轻柔的晚风。但都是过去的事了。“你去年那部《身后的倒影》我看了,是你从前就很想拍的题材,”殷薄言说着顿了顿,感觉喉咙有些砺涩,“韩知远那个角色演得很不错。”“他是很好。”闻霖看了他一眼,说,“很有天赋。”“你们很有默契,”他扯出一个笑来,生硬地转了话题,“但今年你工作室还没动静,是不是没收到满意的本子?我这边倒有个挺好的本,你应该……”“殷薄言。”闻霖打断他,稍稍抬高了平静的语调,“今天是私人聚会,我不想谈工作。”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看着闻霖眉眼间那丝不耐烦,被酒精激起热意的身体突然冷下来,勉强扯出一个笑,说:“那你这几天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另找时间详谈?”“不必了,合作的事可以跟我工作室沟通,有专人负责这一块。”闻霖说完,似乎已经耗尽了和他交谈的耐心,作势起身要走。殷薄言见状,立即不管不顾伸手,用力抓住他的小臂,将他拉回座位,“闻霖,今天这里这么多人,你这么走了大家会怎么看?”他放低了语气,长睫颤动间微微抬眼,看向闻霖漆黑的眼睛,“闻霖,给我一点面子。”闻霖听见他明显示弱的话,依旧不置可否,说出的话丝毫不留情面,“说走就走不是你干过的事么,殷薄言,你当初走的时候可没考虑过我的面子。再说,我和你不合,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可也不能当众展示不合现场吧。闻霖以前很少跟他这么说话,殷薄言咽下口腔内泛起的绵延苦意,抿抿唇,强自忽略被直言讥讽的难堪,再次说道,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当年的事是我对不起你,可我们现在就事说事。”闻霖没说话,目光停驻在他脸上,良久才说:“我们之间,不可能就事论事。”他下意识避开闻霖的视线,在唇齿间挤出自己最后的话语,“五年前的事,我向你道歉,也可以和你解释,那本是我对不起你,你想做什么都可以。”“看来这个项目对你来说很重要。”闻霖沉默了一会儿,说。殷薄言没说话,张桐是对的,他不该选择闻霖,这是一个错误的决定,足以葬送掉这个众人期以厚望的项目。“做什么都可以?”闻霖突然问。殷薄言意外地看向他,说:“对。”“明晚七点,天心苑,我等你。” 薄言,你知道我的规矩 “真不用陪你去?”殷薄言正在开车前往天心苑的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回着张桐的电话。“这句话你已经问过很多次了,你这样让我感觉自己像是一个送上门被潜规则的演员。”殷薄言打趣道。张桐在电话对面诡异地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说:“那还不是我关心你,好心当成驴肝肺。”“少扯,我好不容易说服他聊一聊,这种事又不是人多就能谈成的。”殷薄言安抚他道,“放心,我们好歹有过一段,他不会把我怎么样的。”“正是因为你们有过一段才……算了,”张桐叹了口气,“不过真谈不成也不要紧,总还有别的办法的。”“张先生,对我有点信心好么,不说了我快到了,先挂了啊。”他和闻霖谈过恋爱这件事,张桐是少数几个知情者之一,他的担心殷薄言自然能理解,因为闻霖昨天说的那句话,就连他自己,都有点怀疑闻霖是不是想补一个分手炮。但闻霖不是沉溺肉体情欲的人。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殷薄言在天心苑门口停下车,发微信给闻霖:“我到门口了。”闻霖回得很快,“直接进来吧,跟门卫说过了,在16栋。”门口电子横栏打开,他驱车进入,闻霖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尚名不见经传,当时的房子还是租的,后来新片爆红才好起来。这里的房子应该是他新买的。五年过去,果然物是人非。闻霖的住宅是一幢三层独栋别墅,隐私性极好,前院栽着几株白梅,被临近12月的寒风催生了星星点点的花苞,花枝掩映下挂着一架藤编的秋千。他刚要按门铃,门就打开了,闻霖穿着一件宽松版型的驼色毛衣,乍看气质温和,语气却还是极其冷淡,“进来吧。”“喝点什么?”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水就可以。”时隔多年,没想到还有机会踏入前任的私人空间,只可惜,这大概是一场鸿门宴。殷薄言在客厅坐下,从包里拿出准备好的文件,“剧本我带来了,还有一些项目相关的资料,之前给你邮箱也发了一份,你可以先看一下。”闻霖给他倒了一杯冰水,伸手接过那叠文件,随手翻了翻,说道:“我大体看过,剧本写得很扎实。”“你这次准备和华欣合作?”殷薄言轻舒口气,好歹对方没有一口回绝,“对,不过你放心,华欣这次不干涉剧本和选角,我们这边会给你最大程度的自主权。”闻霖听完点点头,将文件放在茶几上,说:“我可以接。”殷薄言还没来得及讶异于闻霖的干脆,就听他继续说,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在这之前,我想先解决一下我们之间的事。”纵使殷薄言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提起往事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想回避。“如果你想要那件事的解释……”他的语气略带艰涩。“那些解释,你可以慢慢说,”闻霖靠近了一点,用手轻掸他的领口,慢条斯理地说,“薄言,你知道我的规矩。”规矩,什么规矩?他几乎以为自己随口同张桐打趣的话成了真,但面对闻霖黑沉沉的眼睛,一个从没想过的设想在他脑海里轰得炸开。他想起他们浓情蜜意时常玩的游戏,他赤身俯趴在闻霖的大腿上,红肿的臀上印着闻霖的掌痕,泥泞情欲混合着热与痛没过他头顶,闻霖说,言言,不守规矩,自己说该怎么罚。可那是情侣间的小把戏,他们早八百年就分手了。闻霖见他迟迟不回答,笑了,“难道要我帮你脱衣服么,薄言。”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尽管已经三十出头,闻霖的面容却如当年一般年轻锋锐,时间只会去掉他脸庞的赘饰,突出他隽永的眉眼,那是殷薄言爱过的一张脸,如今却冷漠得令他心慌。“哦对了,”闻霖像是刚想起来般说道,“华欣前几天找人探过我口风。”闻霖还是那么会刺人软肋。罢了,既然已经做了这么多努力,既然已经没了退路,那不管前方是什么,也该走下去。何况,他确实对不起闻霖。殷薄言深吸口气,望着别墅客厅错落有致的落地窗和飘窗,天色早已暗下去,一楼客厅却亮如白昼,窗帘没拉上,如果有人路过的话,大抵可以对屋内一览无余。从窗台吹来的风让他生生打了个冷战。“别在这,好么?”殷薄言终于开口。“如果你想的话,”闻霖站起身,微微侧头,“不过,你可不要后悔。”他原想说,既然做出决定,那就没什么可令他后悔的事了。可跟着闻霖上了二楼,打开走廊尽头那扇紧闭的门后,才知道什么叫做瞠目结舌。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是一间调教室。琳琅满目的刑具如同奢品展柜一般被存放在透明玻璃罩下,藤条、皮鞭、皮拍、戒尺……中间放着一张刑床,上面有一些皮质绑带,想是用来固定身体的。他的目光在一件件刑具上扫过,好像要将它们一一看清楚。这确实不是情侣间的小把戏,这是惩罚。“你恨我。”殷薄言转头看向他的眼睛,说。闻霖看着殷薄言昳丽的脸,轻轻笑了,“五年来,我每次想到你的时候,都会在这间屋子里加一件道具。”“请吧。”闻霖伸手一指那张冰冷的刑床。“好啊。”殷薄言眨眨眼,眨去最后的软弱犹豫,轻声说。 那就让我们好好算算当年的事(打P股) 殷薄言动作利落地脱去全身衣物,直到身上只剩一条内裤时才慢下来。在闻霖不着掩饰的视线下,他垂眸将黑色三角内裤剥离身体,赤裸地站在屋内。尽管房间有地暖,鸡皮疙瘩还是在他身上层层爆开。闻霖手里拿着一根约两指粗的藤条,衣冠楚楚地站在他面前,用藤条轻轻在刑床上敲了敲。殷薄言俯趴到刑床上,双腿跪起,手肘弯曲撑住身体。这张刑床平行竖着两排刑架,靠前一排用来固定腰部,靠后用来固定小腿和脚踝,前后错落,腰部比正常高度稍低,正好将臀部高高拱起。明明已经知道接下来要面对什么,这种隐私部位一览无余的姿势,还是让他忍不住紧咬牙关。“腿分开。”闻霖说,藤条伸入他大腿之间,将紧闭的双腿分到与肩同宽。殷薄言很白,定期健身与饮食自律让他维持着良好体态,腹部薄薄覆了一层肌肉,四肢修长,肩背舒展,臀部挺翘,腰肢柔韧。从背后看去,从肩到臀酝酿出一道极为惊人的曲线。是一具足以轻易勾起人欲望的躯体。闻霖一把抓住殷薄言的脚踝,用皮革绑带扣好,正要给他手腕系上革带时,殷薄言不自觉挣了挣。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会被看到的。”他抬起头说。这种绑带一定会留下痕迹,如果被旁人看到,浑身上下八百张嘴也说不清。“不绑也可以,只要你别动。”闻霖冷冷说道。“我不会动的。”殷薄言低声说,长睫垂下,盖住泛红的眼睛。似乎从重逢开始,殷薄言对他就维持着这种极低的姿态,从前那些飞扬跳脱的神情从他脸上消失得无影无踪。闻霖嗤笑一声,藤条极速挥下带起的风声和一句质问同时炸响在殷薄言耳边。“薄言,只有有利可图的时候你才会贴上来,是不是?”“啪!”殷薄言闷哼一声,白皙光洁的屁股上立即浮出一道凄艳的红痕。好重!闻霖以前从来没对他用过这种力道,他不由倒吸了几口气,腰肢拧动,企图缓解臀上热辣的痛楚。“别动。”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又是一记藤条落下,完美覆盖在上一道伤痕上。“呃啊……”殷薄言不自觉扬起脖颈,只觉自己有点承受不住这种程度的击打,“不,慢一点……”“啪!”“是不是?”闻霖重复道。第三下依旧沿着原有伤痕的痕迹狠狠落下,反复击打让那道红痕迅速肿起,与周围皎白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殷薄言哀叫一声,臀上如有火舌舔舐,一时痛辣难当,他四肢不住抽动,被绑住的脚踝周围泛起挣扎的红晕。“不是,不是这样的。”他紧抿着唇,露出倔强凄楚的侧脸。不愧是出道即爆红的演员,即使形容这般狼狈,他依旧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闻霖却不为所动,捏紧藤条,说,“是么,那就让我们好好算算当年的事。”如果不是殷薄言主动来找他,他宁愿那些往事通通埋进土里,再不提起。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时他们被称为连珠合璧,是天才导演和他的灵感缪斯,年纪轻轻,天赋却高得令人仰望。他们刚出道,就以一部《囚牢》轻松斩获金鼎最佳导演、最佳男主角、最佳剧本,横扫各大颁奖典礼。那年殷薄言21岁,闻霖也才24。许多人都说,那年的颁奖典礼不过是这两个年轻人收割奖池的天才游戏,那年娱乐圈的星光也尽数被他们斩获。可好景不长,他们亲密无间合作了三年,合作的第三部电影刚开机时,闻霖便被爆出了丑闻,无数捕风捉影的黑料八卦铺满了整个娱乐版块。一月以来,诸如骂人、耍大牌甚至还有性骚扰女演员的传闻甚嚣尘上,更糟的是,新片的原着版权还出了问题,投资商纷纷撤资,整个剧组陷入停摆。而那件事,还是张桐先来找他说的。“蒲镇那块地方不是当初谈好的么,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三天内必须给我回复。”张桐走进铂悦酒店闻霖所在的房间时他正在通电话,大概是这几天人员往来进出太多,房间门没关严,他乍一听,应该是原本订好的拍摄场地出了问题。闻霖看见他,收起方才疾言厉色的语气,缓声说:“你怎么来了?”“有件事想和你说,”张桐看起来和他平时不太一样,“春盛那边最近一直在施压,他们知道你这的情况一时半会也无法解决,薄言不可能一直为你留着空档。”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时殷薄言还没成立工作室,经济约签在春盛,没什么自主权。“薄言呢?”闻霖伸手捏了捏鼻梁,企图压下杂乱的情绪。“今天有个TVC要怕,”张桐看了看表,说,“应该快结束了。”“这件事我和薄言谈吧。”闻霖说。“好吧,那你们好好说,”张桐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公司的决定,薄言他也没办法。”闻霖来殷薄言房间的时候他正在露台喝酒。“天凉得好快,我记得你把剧本给我看的时候还是夏天。”殷薄言没转头看他,顾自看着酒店外那条清浊难辨日夜奔流的大江,隔江栽着一片郁郁葱葱的密林,那是他们前几天的拍摄场地,“当时我们都很激动,难得有一个故事我们都这样喜欢,我们喜欢的东西总是不一样,刚合作那段时间天天吵架,剧组那条狗看见我们都要绕道走。”他似乎没想要闻霖的回应,继续说: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前几天拍的江边那个长镜头我还挺喜欢的,那天光也特别好,我坐在旧厂房前看太阳慢慢落下,觉得自己身上有一个角色活了过来。”“哭什么。”闻霖掰过他的脸,果不其然看到一双被泪沾湿的眼睛。“没什么。”殷薄言躲开他的手,伸指飞速揩去自己面上的泪痕。“薄言,”闻霖近乎无奈地笑了,“男主角要跑了,该哭的是导演,你哭什么?”说着他捋了捋殷薄言被风吹乱的额发,问:“到底怎么回事?”“前几天春盛内部评估了下,都不太看好你这边,更何况……”殷薄言短暂停顿了下,“更何况我和你当初签的合同违约金并不高,及时抽身显然是更好的选择。”他脸上还带着妆,打眼望去像个精致的假人,低声说:“我争取过,但没有用。”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闻霖缄默了许久,终于说:“我知道了。”他抬眼看向闻霖,先看到闻霖没怎么打理显得有些蓬乱的头发,视线下移,是藏着血丝的眼睛与眼下青黑的眼圈,大概这几天的连环打击多少令他有些精疲力尽,一时说不出安慰殷薄言的话。他们视线交汇的刹那,有一些东西从闻霖眼里悄无声息地散去。那一刻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他们再没说话。难言的沉默密不透风地罩住这方空间,四周静阒无声,昏暗光线中唯余双方绵长交错的呼吸。“闻霖。”露台没开灯,殷薄言的脸一半笼在黑暗里,打出一道凄怆的阴影。“我们分手吧。”如一声惊雷劈开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闻霖直起腰,额角紧绷,“就因为这件事?”他尽力平抑自己的情绪,说:“我们当初不是说好了,工作是工作,感情是感情,工作上的矛盾不代表我们就要分手。”“是,可我没办法,没办法分开这两件事,当我在你这种境况下还要毁约离开的时候,我没办法确保我们之间没有任何芥蒂。”殷薄言说,眼里有他看不懂的情绪。“这几天我一直在想,以我家的背景,是不是也能强行向春盛施压,或者直接解约,和你一起拍完这部戏,但我不敢,这种粗暴的做法至少会让我的演艺生涯迟滞至少两年。”“我又想,如果公司不要求我退出,但剧组迟迟不能开工的话,我真的不会后悔么?”闻霖不解地皱起了眉,说:“薄言,没必要去做这些无稽的假设。”殷薄言轻笑了下,“我只是有些不确定。”“我才明白,我也许没办法为了你牺牲我的事业。”“我们都没办法为了对方牺牲自己的事业。”他重复道。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殷薄言,我不接受这种理由。”闻霖紧紧拽住他的手腕。闻霖用的劲很大,但殷薄言没有挣开,反而歪了歪头,拿起手机点了几下,发了一个文件给他,示意他打开。闻霖正要点开,便听殷薄言说:“这里面是几个比较看好你的投资商,投资意向很强,后面还有一些男演员,名气不大但演技很好,想来能撑得住这部片子的男主。”这些东西,绝不是几天内就能准备好的。或者说,在春盛做出决定之前,殷薄言早已有了抉择,找好了替代他的男主角。闻霖不由捏紧了手机,难得地红了眼睛,问他:“你早就想退出了?”殷薄言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竟有些从容,“如果你要这么想的话。”“好,那就如你所愿。” 这一次他再不会心软了(打P股、鞭X) 闻霖看着刑床上全身赤裸任他鞭挞的青年,想,他总是这样,轻易就能用一张漂亮的脸和能言善道的嘴让别人心软,从困境中顺利脱身。只可惜,这一次他再不会心软了。他将藤条搁在殷薄言臀上,仔细感受藤条下肌肉微微的瑟缩。“五年前,你是什么时候有了退出的想法?”殷薄言闭了闭眼,似乎早有预料闻霖会问出这个问题,说:“在你被营销号造谣爆黑料的时候。”“啪啪!”“呃……”两记藤条狠狠挥下,落在殷薄言臀峰,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闻霖终于没打在之前重合的伤痕上。冷汗浸透了殷薄言的鬓角,他死死咬住唇,不让自己泄出更多的声音。“那些资料也是那时候开始准备的?”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殷薄言深吸一口气,勉强说。“啪啪啪!”“啊啊……”更为狠厉的三下藤条毫无间隙地落下,在他屁股下烙下三道平行的深红肿痕,根本没有容他喘息消化的时间。他不由自主地扭动身体,妄图逃离这场望不到尽头的惩罚,可被束缚的脚腕注定叫他无处可逃。“闻霖,不……”他低低呻吟出声,“等一下……”闻霖对他的哀求无动于衷,握着藤条的手如同掌控镜头那般一丝不苟,精准把控每一次藤条落下的位置。“既然决定走了,为什么还要准备资料?”“也许是……分手礼物?”殷薄言从咬紧的齿间漏出几声自嘲的笑来,下颌连到脖颈的线条绷紧了,隐隐可以看到白皙肌肤下青色的经络,也许是确认了闻霖这次不会轻易放过他,颇有些心灰意冷,他这时候竟然还自暴自弃般开起玩笑来。韩知远当时也在那份资料名单里,严格意义上来说,那确实是一份不错的分手礼物。回答他的是落在臀腿处的一记藤条,油泼一般咬进他的肌理。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呜……”殷薄言企图将头埋进手臂,可腰间固定的横杆却限制了他的动作,反倒让他岔了气,不住咳嗽起来。“咳咳,咳咳,”他咳嗽着断断续续说,“就当我……良心不安吧。”“薄言,没有人会再次相信这样一个合作者。”闻霖放下手中的藤条,从柜中抽出了一把鸡翅木长柄木拍,“唰唰”的两声挥下,打在殷薄言伤痕累累的屁股上。“呃……”木拍的击打面积比藤条大得多,这两记打下去足以覆盖大半臀部,拍散藤条留下的数道鞭痕,连成一整片红紫肿胀。连绵不断的疼痛在臀部肌肤上翻滚,殷薄言强行咽下喉咙里破碎的痛呼,正在低声喘气。他的额发被冷汗完全打湿,看上去很倔强,也很动人。但这打动不了闻霖。或者说,殷薄言的回答终于让他泯灭了所有幻想,没有任何宽纵他的借口。他挥动木板,没有给殷薄言任何缓解痛楚的机会。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啪啪啪啪啪!”一连五下,毫不留情地打在高肿的臀峰上。“但是,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闻霖说。太痛了,真的太痛了。厚重的木板将他臀上每一寸肌肤都鞭挞了一遍,殷薄言脖子上青筋暴起,眼前已出现阵阵黑影,血色一点点尽数在他面上褪尽。“你想要什么?”他勉力问,声音几近于无。“很简单,我想要……”闻霖用木板轻拍了拍他肿起二指高的屁股,“现在这种关系,保持到电影拍摄结束。”也就是说,从今天开始到电影拍摄结束,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只要闻霖想,都能对他做今天这样的事。“原来你……”殷薄言强撑起身体,抬头深深看了闻霖一眼,又吞下接下来的话,原来闻霖竟然这么恨他。但,如果这是闻霖想要的,那其实也不错。“我答应你,”他闭上眼,不去看闻霖冰冷的面孔,“只要不耽误接下来的拍摄。”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当然。”闻霖说,他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个很奇怪的表情,随即嗤笑了一声,“利益当前,你真是一点犹豫都没有。”殷薄言没说话,只眉头微蹙,似乎在忍受身后的疼痛。“开胃菜上完了,我们来点真格的吧。”闻霖说着拿出一根黑色皮质细鞭,鞭梢上是一块倒三角形的皮革,比一元硬币稍大,“把屁股掰开。”“什么?”殷薄言惊讶转头。“把屁股掰开,不要让我说第三遍。”闻霖随手就往红肿的屁股上抽了一记,“混娱乐圈里这么久,没人教过你不要随意答应你玩不起的游戏么。”“呃啊……”“不,闻霖,你不能这么对我。”殷薄言摇摇头,原先强忍住的眼泪终于顺着面颊流了下来。“你自己掰开,还是你想塞着跳蛋挨这一顿?”闻霖说,将细鞭伸进殷薄言的臀缝,戳了戳他瑟缩的后穴,“薄言,我的耐心有限。”“不要……”殷薄言不由自主地挣扎身体。“啪!”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细鞭狠狠打在他的穴口,从未被惩罚过的地方哪里受得住这种鞭打,疼痛和羞耻感如潮水一般将他没顶,他胸腔闷痛,近乎窒息。闻霖怎么能打他那种地方?怎么能?“不选的话,就把这里打烂。”闻霖用力掰开他通红的臀瓣,朝穴口褶皱连番打去。“呜……不要……”殷薄言几乎崩溃,“我……我自己来……”他颤颤巍巍将双手伸向身后,触碰红肿的臀瓣时手指蜷缩了下,随即狠心抓住两瓣向左右分开,露出中间已有些泛红的穴口。这个姿势对他来说颇为艰难,上半身只能靠腰部横杆支撑固定,在闻霖挥鞭时连躲闪也无法做到。“很漂亮的姿势。”闻霖笑了一声。“啪!”与他的笑声同时落下的是尤为狠重的一鞭。“呃啊……”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后穴远不如臀部经得起敲打,此时穴口已经充血肿起,连褶皱都鼓胀出来。殷薄言痛得有些迷糊,他咬紧唇瓣,不确定自己是否能熬过这场残忍的刑罚。模模糊糊间,他想起闻霖和他以前玩的那些堪称小儿科的情趣游戏,闻霖会把他放在腿上掌掴他的臀,一边揉一边将其拍得通红。他皮嫩,一向受不得痛。这也太不经打了,曾经的闻霖笑着捏了捏他浅浅上色的屁股,我六岁的小侄子都比你耐打,他这样说。可往事尽如烟尘。“啪!”又一下,细鞭精准地覆盖住他通红鼓起的穴口。眼泪混合汗水顺着下颌滴落在刑床上。 人总要为自己的错误承担后果(鞭X、肿X塞跳蛋) “这就累了?”闻霖见他双臂颤抖,快要捏不住臀瓣,索性自己上手掰开,竖着细鞭对准穴口抽去。“这可不行,以后这里面的工具,我还等着和你一样样试过。”殷薄言面无血色,苍白唇上嵌着深深齿痕,随着细鞭的抽打不断颤动身躯,叫声低不可闻,身后小穴如同被滚水泼过,热辣痛楚一波一波啃噬他脆弱的肌理。打了大概十下的时候,闻霖看了看殷薄言肿胀到几乎透明的后穴,终于停手。殷薄言瞧上去奄奄一息,双目微阖,从侧面只能看见长而浓密的睫羽,闻霖出了会神。结束了?殷薄言如梦初醒,察觉身后连绵剧烈的痛楚终于停止,不敢相信自己熬过了这场几乎将他碾碎的惩罚。“自己塞进去,今天就算结束了。”一个跳蛋出现在他面前,不大,但对于饱受折磨的后穴来说,无疑是件过于艰难的事。尽管对于重逢后闻霖的狠厉手段已经麻木,殷薄言的心还是一寸寸冷下来,他没有反驳,拿过跳蛋就往身后送去,只不过指尖刚触碰穴口,他就停止了动作。“嘶……”高肿的穴口连褶皱也近乎撑平,一碰就是钻心的疼,更别提还要塞进一个跳蛋。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狠狠心,先送了一根手指进去,挤进穴口的一霎,生理泪水扑簌簌落下,他脊背弯曲成一道紧绷的曲线,闷头从喉咙里泄出一声哀鸣。穴口痛如夹着一根烧热的铁棍,再无法有任何动作。可如今的闻霖,不会给他任何拖延缓和的余地。算了,长痛不如短痛。他干脆抽出手指,捏着跳蛋便要直愣愣往后穴里面塞。一只手拦住了他的动作。“啧,”闻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烦躁,“你后面不想要了?”殷薄言愣了一下,抬起头,然后便听闻霖继续道:“你这样,还怎么坚持到电影拍摄结束。”原来是怕没得玩。闻霖说着解开他脚腕的束带,说:“这个东西,记得下次见面的时候带着,我会检查。”脚腕的皮肤早已摩擦破了皮,殷薄言忍痛将自己从铁质横杆中解放,蜷缩在刑床上,问:“那合同?”“我会让工作室跟你这边对接,”闻霖从柜子里拿出一瓶喷雾药剂放在台面上,“这是药,如果要洗澡的话可以去隔壁客房。”他抬手看了看表,说:“半小时后,离开我家?”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闻霖走了。殷薄言在刑床上起码缓了有十分钟的时间,才勉强有力气下地。挪动臀部的一刹,里里外外相加的痛楚让他眼前一黑,尤其是后穴,被肿胀的臀瓣夹住,但凡活动都有难言的苦楚。他艰难地穿回衣物,好在今天他穿着休闲,唯独套上内裤时让他又出了一身冷汗。其实可以不穿的,只是他不愿在这间房子抛下他仅剩的残存的尊严。走出房门前,他想了想,还是带上了那瓶喷雾药剂,和那颗跳蛋一起塞进大衣口袋。殷薄言缓慢地一步步挪下楼梯,走动间被内裤紧紧包裹的臀部和不断接受摩擦的后穴宛如另一种酷刑,每一步都令他紧皱眉头。独自一人拖着这种程度的伤回家这种事,在他29年的生命中实在少见。在距离一楼客厅还剩几步台阶的时候,他一时步伐不稳,踩空台阶跌了下来,狠狠摔在地上,臀部毫无缓冲地碰撞到木质地板,身后翻江倒海的疼痛让他脊背发麻,一时回不过神来。一楼客厅空空荡荡,明亮灯光下是他扭曲蜷缩的影子。在那个调教室里,殷薄言曾无数次告诫自己,不要再去沉溺于曾经那些与闻霖的脉脉温情,可此时此地,他还是忍不住有点委屈。他还是,毫无理智地,对闻霖抱有一些无谓的幻想,所以才会在进退两难时对华欣提闻霖的名字,他怀念闻霖的爱抚、疼惜与收紧的怀抱。不能再这样了,殷薄言对自己说,没什么好委屈的,人总要为自己的错误承担后果。出门的时候他从车里找出帽子和口罩戴好,然后叫了代驾,张桐和何琛一眼就能发现他的状态不对,而自己开车,完全是一种对生命的挑衅。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不想提前坐进车里折磨自己,只能靠着闻霖别墅前庭的立柱发呆,夜风已经吹干他的全身冷汗,冬夜骤降的气温叫他打了几个冷战。他不想去管有些昏沉脱力的身体,给张桐发了消息,「搞定了。」「真卖身了?」张桐发来一个立即被撤回的消息。殷薄言略有些别扭,客观来说,张桐也算猜对了一半。「怎么做到的,我都已经开始托人找退休名导出山了。」张桐问。「你别管,闻霖工作室会找你对接,接下来交给你了。」「好嘞,您辛苦了,您好好休息,这几天就不给您安排工作了。」张桐发来一个小人鞠躬的表情包。殷薄言看着笑了一声,也许张桐猜到与闻霖沟通的过程颇为艰难,大发慈悲给他放了几天假。幸好如此,不然他真不知道这几天该怎么继续工作。残月悬于高空,他仰头出神,昏黄月光被涂抹晕开,照彻前院。那天也是这样,他独自坐在露台,一点点看明月西移,灯火次第熄灭,不眠彻夜。别墅三楼,闻霖靠在窗口瞥了一眼楼下一直没有移动的银灰色Porsche,一把拉上了窗帘。 他这时才觉出左手手掌细密的疼痛 那天回去后,殷薄言就发起了高烧。得益于平时的规律健身,在他胡乱处理了身后伤势,吞了两颗布洛芬后,额头的滚烫温度终于渐渐平息下去。“言哥,你脸色怎么那么难看。”四天后何琛到他家接他去拍摄商务物料时,着实被他惨白的脸色吓了一跳。“没事,前几天着凉了。”殷薄言行动间还有些不适,但也不像前几天一样寸步难行,总算勉强可以工作。“啊?哥你怎么不喊我过来,怪不得听你声音有点哑,”何琛拿了一件厚重的羽绒服递给他。“小感冒而已,没几天就好了。”殷薄言接过羽绒服,与何琛一同出门,坐上早已在楼下等待的商务车时,他顿了一下,别扭地调整了坐姿。原以为闻霖近期暂时不会再联系他,但他昨晚还是收到了闻霖发给他的一份文件——一份调教协议,他颇感荒谬,一方面不知道这种没有法律效力的协议有什么意义,一方面不想细看那些即将加诸在他身上的手段。「没必要签这个,答应你的我一定会做到。」殷薄言回复。「确定?我劝你仔细看下细则。」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殷薄言滑到细则那页,是一些供人勾选的调教选项,他一行行看下去,脸色渐渐难看,他总算知道闻霖为什么要提醒他看这页,有些选项无论如何他也不会接受。他犹豫再三,勾了前面几条,确保已经呈现自己的最大诚意,而安全词那行,他想了很久,最后填了梁延,是《囚牢》中闻霖临时客串的角色名,一个他大概率喊不出口的安全词。这份协议他到现在还没发过去。“言哥,言哥……”殷薄言回过神来,见何琛正在跟他说话,“什么?”“言哥,我刚才说,今天的行程除了物料拍摄,晚上还有Maggie的欢迎酒会。”Maggie是刚从国外拿了奖回来的中美混血女导演,在他母亲退出银幕专心演话剧之前,和Maggie合作过很多次。他点头嗯了一声,手指在屏幕上无意识滑动,想了想,还是按了发送键。“看什么呢?这么专心。”闻霖工作室内,韩知远捧着一杯三分糖的黑糖波波奶茶问闻霖。闻霖下意识锁屏,抬头说:“少喝点,你经纪人最近不是让你控糖么?”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不告诉他不就行了。”韩知远耸耸肩,说,“再说,三分糖难道就不算控糖么。”他不是那种五官精致挑不出错处的长相,单眼皮高鼻梁,嘴唇不厚不薄,胜在脸型流畅,笑起来很有朝气,乍看身上星味浅薄,故而一直不温不火。换言之,很适合在电影里演一个普通人。“你下部片子定了没有?”闻霖问。“没呢,等你呢爸爸”韩知远猛吸了一大口珍珠,说,“递过来的烂本子太多,我看得头晕,你不拍的话我准备先休个假。”“少来,自己想休假就直说,别拿我当借口。”韩知远撇了撇嘴,在他没有看到的时候,闻霖的视线有许多次停驻在按灭的手机屏幕上。下午品牌物料拍摄时超了时,殷薄言他们几乎卡着点来到举办欢迎酒会的W酒店。因为私人宴会的性质加上主办方的偏好,宴席没有特别正式,简单采用了冷餐会的形式。“Ian。”Maggie远远看见他,朝他走了过来,因为几乎一半工作时间在国外,她习惯喊别人的英文名。“好久没见了。”Maggie张开双臂热情地和他拥抱。她留着不过耳的浅金短发,虽然年过五十,良好的生活习惯却让她依然保持着年轻的体态。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比起上次见面,你瘦了好多,”Maggie说,“最近很忙么?”“不算太忙,”他笑着说,“就是最近有一部新片要拍。”“年底开机?”Maggie问,他点点头。“好吧,那你明年一定要留一段档期给我,我有个角色特别适合你。”“当然,随时为您空着档期,Madam。”他眨了眨眼,说。Maggie笑了,拉着他的手说:“之前你妈妈拒绝我的电影邀约跑去演话剧的时候,我就对她说,一定要拉她的儿子好好补回来。”“我记得她当时还说,过度商业化和工业产物会毁了她的艺术生命。”她模仿那种严肃语气打趣道,“真可爱是不是,她今天也来了,你看见她了么?”Maggie说着朝四周望了望。殷薄言微微抬眼,上眼睑叠出一道锋利的折痕,说:“妈妈也来了?”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语调极轻极缓。“对,还带着你弟弟,你果然是太忙了,连你妈妈的行程都不知道,”Maggie拍了怕他的手,“她大概出去透气了……”“Maggie!”听见远处有人叫她,Maggie朝他微笑示意了下,转头对殷薄言说:“那你自便,玩得开心,Ian。”Maggie走后,殷薄言在和几个熟悉朋友简单寒暄过就找了个角落躲清闲,将娱乐圈社交大业全权托付给了张桐。也许是感冒没好全的原因,他被厅内过热的暖气烘得头疼,可甫一踏出觥筹交错的宴会厅,下楼便迎面遇到了一个中年妇人牵着约莫八九岁的小男孩走过来。是他的妈妈和弟弟。殷薄言叹了口气,转身即走。“妈妈!”身后传来小男孩焦急的喊声。他的脚步顿了一下。“还好么?”严岚撑着闷痛的胸腔使劲喘了几口气,抬头看见一张与她眉眼相似的年轻面容。她没回答,面无表情地拂开年轻人伸过来搀扶的手。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敏行,跟上来。”她对小男孩说。殷敏行点点头,抬手拉住严岚的衣袖。可严岚的状态明显不正常,她身体不自觉佝偻着,脸颊泛红,呼吸急促,额头渗出薄汗。应该是犯病了,殷薄言想,她有慢性冠脉疾病。他没管严岚拂开他的动作,扶住她的肩以免她站立不稳,问:“带药了么?”可严岚侧着身子避开了,又喊了一声;“敏行。”因为避开过快,她甚至还踉跄了几下。殷薄言见状,下意识上前,没想到殷敏行大声推开了他,“走开,别碰我妈妈!”男孩手里拿着一个像是工作人员送给他玩的纸质风车,挥动间锋利的纸片瞬间划开了殷薄言的左手手掌,自指根到手腕,一道细而薄的伤口很快渗出了点点血珠。殷薄言看了一眼,将手背到身后。这个他妈妈41岁冒着高龄生产的风险生下的孩子,确实是一副被娇惯宠溺长大的样子,但不知为何那么讨厌他。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当然,殷薄言对此中缘由并不感兴趣。殷薄言迅速扫视了下周围,事情的发展总是如此出人意料,他不知道这一幕有没有被旁人看见,几乎想立刻找张桐做危机公关备案。“妈妈,别再推开我了,”他浅笑着用右手揽住严岚,说着状似亲昵的话,声音却听不出情绪,“这边来来往往都是圈内人。”严岚低头瞟了一眼他隐隐泛着血色的左手,沉默了一会儿,拉着殷敏行被扶到中庭沙发处坐下。殷薄言一边帮严岚上半身调整成侧卧的姿势便于她呼吸,一边从她的手包里翻出硝酸甘油片让她含在舌根,问:“小陈姐呢,怎么不在?”“她去车里给行行拿东西了。”严岚闭眼捂着胸口说,声音喑哑。一旁的男孩依旧瞪着他,他朝他笑了一下。“严老师,这是怎么了?”陈莉莉小跑过来,拿着一件西装外套,尺码很小,看起来是殷敏行的。“殷……殷老师,您怎么在这?”她微微睁大了眼。“我正好碰见妈妈不舒服,”殷薄言对她说,“你看后面严重的话,还是去医院吧。”陈莉莉连番点头。“那我先走了。”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好,麻烦殷老师了。”没有一个人会代表母亲对她的儿子说麻烦你了,殷薄言突然想,他这时才觉出左手手掌细密的疼痛。“去哪儿了,半天找不到人。”宴会厅外走廊,张桐拍了拍殷薄言的肩,“你手怎么了?”他眼尖,一把捞起殷薄言的手腕,去看那道细细的伤口。“没事。”殷薄言收回手,顺便抽出张桐西服上衣塞着的条纹口袋巾,漫不经心地擦着掌心渗出的血迹,“你找我什么事。”“最近我们不是在做新片几个主要角色的排查么。”“嗯。”殷薄言应了一声,然后半天没等到张桐的下文,扬眉朝他看了一眼。张桐神色略有点奇怪,他对上殷薄言的视线,语速很慢,“闻霖工作室那边说,他们属意的男二号是韩知远。” 昔为同林鸟,今作分飞燕 新片试镜会,也就是《最后一只靴子》的试镜会是在一周后进行的,闻霖、殷薄言、编剧于鹏还有几个投资商都来了,华欣的李正维让手下一个叫小胡的助理来帮他把关。韩知远也会来。张桐跟他说了闻霖工作室的意向后,殷薄言回到家将新电影的剧本翻了出来,尽管他已经研读分析过很多遍,还是逐字逐句看了一遍男二号的片段。就像和闻霖分手后他从不在公开场合帮闻霖的新电影宣传,但还是会在影音室拉片一样。论演技、论片酬、论人物贴合度,韩知远确实是合适的人选。他曾经在深夜一遍一遍放着五年前那部由韩知远救场出演的片子,不得不说,韩知远是闻霖喜欢的那类演员,而且他们之间也产生了良好的化学反应。闻霖的镜头下是韩知远闪着光的眼睛。言言,你是独一无二的,无法被任何人取代。年轻的严岚曾经对他这样说。但残酷的是,没有谁是不可被取代的。在殷薄言和严岚关系还不错的时候,严岚很喜欢带着他一起排练话剧,他是她话剧演出前排的常客,那时他才十岁出头,却拥有近乎天才的艺术感知力。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莫名其妙想起一个严岚现已封箱的话剧片段,严岚饰演的女主角在命运波澜起伏之间终于意识到她与丈夫在人生道路上有着本质不同的理想追求,他们从互相扶持到冷眼旁观对方在命运长河里苦苦挣扎,终于有人放了手。女主角与丈夫分别站在舞台两端,中间置景是一座桥,但断桥相会不是他们的故事主题,而是你我河两岸,永隔一江水。她站在舞台那头说,昔为同林鸟,今作分飞燕。相见难为情,不如不相见。就算是昔日同枝相栖的鸟,今后也当各自散落天涯。可没有人告诉他,分飞的燕也会被命运捉弄,重回那片稀疏残损的密林,四顾徘徊之下,找不到一根可以栖息的枝桠。但如果让他再选一次,他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殷薄言推开试镜房间的门,闻霖已经到了,见他推门进来,闻霖轻飘飘瞥了他一眼,目光在他周身上下扫了个来回。「这个东西,记得下次见面的时候带着,我会检查。」他脑海中冒出闻霖上次说过的话,心下一惊,想起那个放在他家床头柜里的跳蛋,心虚地避开了闻霖锐利的视线。“殷老师,坐这里吧。”闻霖助理小吴热情地拉开了闻霖身旁的位子。殷薄言愣了一下,本能看向闻霖,却见他目不斜视,正在翻阅一些剧本资料,似乎没注意刚才的话。眼见试镜房间内人越来越多,陆陆续续就位,殷薄言叹了口气,只得无奈坐下。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最后一只靴子》的故事发生在西南边陲一个偏僻村落,村里的人受教育程度大多止于高中,男主角许收的父亲也是如此,他是汽修厂最底层的工人。有一天,他用500元买下了许收的母亲韩蕾,一个被拐卖的女大学生,他们结了婚,生下了许收。韩蕾对许收很好,但她始终没放弃逃跑的念头,在许收八岁那年,她选择了一个许收父亲去外地的日子,与许收提前说了再见,可就在她以为万事俱备,准备逃走的时刻,许收告了密,通知了他的父亲。从此,韩蕾被关了起来,直到许收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天,她自杀了。后来,许收没去上大学,村子逐渐发展起了旅游业,他在当地新建的民俗博物馆当起了讲解员。有一天,他遇到了一个年轻的采风记者蒋思永,蒋思永告诉他自己的课题是研究民风民俗,需要走访当地家庭,想请许收帮忙引荐,许收答应了。但在走访过程中,许收敏锐地发现蒋思永总在关注村子里那些深居简出沉默寡言的女性与孩子,许收没有制止他,故事就由此展开。这次试镜会面的角色主要有许收父亲、韩蕾和蒋思永,其中蒋思永是重中之重。张桐坐在他旁边,边看演员试镜边用微信轰炸他,「感觉还是韩知远更贴角色,不过如果韩知远演男二的话,后期宣发肯定会以你们三个的恩怨情仇做话题点。」「你和闻霖再度合作估计话题度就爆炸了,再加上韩知远……」「这么一说,好像你和闻霖、韩知远马上就要上演娱乐圈狗血三角恋一样。」「好在韩知远不是流量型小生,不会发生三方混战。」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可惜五年前那件事我们这边的舆论导向并不好。」手机嗡嗡作响,他终于忍无可忍,阴阳怪气地回了两条,「那就得看您的运作了,记得给我卖惨和洗白。」「以及,收收您的恋爱脑吧!」这时闻霖突然侧头朝他看了一眼,他下意识将手机反扣起来,如同一个上课开小差被老师抓包的学生。好像自从重逢之后,他就事事被闻霖牵制。殷薄言还来不及为自己的这个想法懊恼,便看到韩知远走了进来。“之前发过去的蒋思永试镜片段一共三段,你试一下第二段。”闻霖翻了翻剧本对韩知远说。然后像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头朝向殷薄言,微笑道:“就让殷老师帮你搭一下吧。”第二个试镜片段是蒋思永和许收认识一段时间之后的事,蒋思永在房间里翻看之前在村里走访记下的笔记时,突然流下了泪水。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殷薄言走到韩知远身边,迅速调整了站姿,脊背不再那么挺拔,而是微微佝偻起来。他伸出手拨弄了下头发,让些许发丝遮住眉眼。而韩知远搬了把椅子坐下,低头闭眼酝酿了下情绪,一些跳脱的气质从他身上消失,睁开眼睛,眼眶里已盛满泪。一站一立之间,人物已初具雏形。此刻,他们就是许收和蒋思永。“你哭了?”许收不以为意地嗤笑了一声,踢了踢蒋思永正坐着的椅子腿。“我想帮帮她们。”蒋思永皱着眉说,他转头看见许收满不在乎的表情,又重复了一遍,“我想帮帮她们。”“怎么帮,用你这些破稿纸么?”许收朝他的笔记抬了抬下巴,“还是算了吧,你以为这些年她们没报过警,还不是被和平调解了,生了孩子,时间久了,很多东西就变了。”“总得做点什么。”蒋思永的眉眼直挺挺戳在他脸上,倔强得永远拧着一股劲。“好吧,随便你。”许收说完就要走。“那你呢?”蒋思永问,“你早就看出我不是来研究民俗的,还是一直在帮我。”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这件事,我帮不了你。”许收没回头,冷淡地说。“如果是因为你妈妈……”“闭嘴!”许收暴怒地打断他,转过身来却看见一双带着怜悯与平和的眼睛,他面部两侧肌肉瞬间绷紧,咬着牙说,“你在可怜我!”节奏、台词、眼神,无一不精准。第一次搭戏就有这种效果,他们会是一对好搭档,在场大多数人这样想。这一段的难点在于全程没有起伏大的情绪,只能靠少量台词和眼神来表达人物。而韩知远很聪明地在说话时加重台词的逻辑重音,突显蒋思永的倔强固执。殷薄言笑了,他的神情重新舒展开来,挺直脊背,对韩知远说;“演得很好。”而闻霖在那一头露出欣赏的姿态,就像无数次在监视器前看到满意的拍摄画面一样。在这一刻,殷薄言突然很想知道,这一份满意到底是对着面前哪一个人。 我说过,这是惩罚(打P股、姜罚) 试镜结束后,殷薄言去了洗手间整理发型和仪容。如果没意外的话,韩知远算是拿下了这个角色。作为电影主演与出品人之一,他都该为新片找到这样合适的演员而高兴。殷薄言边洗手边看着镜子里的人,再瘦一些,他想,许收应该再瘦一些。这部电影倾注了他们如此多心力,尽力推进,把角色演好,是现阶段唯一该做的事。至于其他的事,他的眼神短暂飘忽了一瞬,他不去想。出来的时候殷薄言正低着头在微信上和张桐沟通接下来的工作安排,没注意迎面走来的人,直到闻霖站在他面前。闻霖很高,肩宽腿长,足足有191,所以尽管殷薄言有着混娱乐圈绝对够用的身高,闻霖给他的压迫感依然惊人。7厘米居然差这么多么?殷薄言不合时宜地想。他后退了一步,拉开他们之间过近的社交距离。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做什么?”殷薄言问。闻霖没回答,他上半身前倾,慢慢靠近殷薄言,一只手拦住殷薄言企图后退的动作,在他耳边说:“检查。”殷薄言一时没反应过来闻霖是什么意思,哦,闻霖说下次见面的时候,他会检查。想起这句话,他的面孔一点点苍白下来。闻霖果然不会放过他。“你答应过我,不能耽误接下来的工作。”他微微抬眼,试图为自己争辩。“我答应的是,不耽误之后的拍摄。”闻霖直起身,说。“你……”殷薄言语塞,他不明白闻霖究竟想干什么,但还是压下了与他争执的念头,说,“我忘了,可不可以下次……”“这次是检查,下次就是惩罚了。”闻霖朝他笑了一下,笑意却未曾到眼底,“明晚七点,我在家里等你。”话音刚落,闻霖便转身走了。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今天穿着一身长款黑色羊绒大衣,很衬他的身量,转身时衣摆带起风,如同一个巴掌抽在殷薄言脸上。比起五年前,他的肩更宽了一些,殷薄言这样想,沉默地目送他离开。事实证明,人的底线只要突破一次,第二次就只是时间问题。殷薄言是带着跳蛋去闻霖家的,没有带在口袋里,而是带在身体里。在家里扩张的时候他半褪裤子跪在床上,手上淅淅沥沥满是润滑液,他一边往穴口塞手指,一边叩问自己,一定要这样么,必须如此么。冷冰冰的跳蛋破开括约肌滑进肠道,刺激得他打了一个冷战,他艰难地爬起来,忍着异物感穿上裤子,出门的时候甚至都不敢看镜子。他害怕看见这张脸。到闻霖家时闻霖依旧很快开了门,殷薄言走进去,发现闻霖客厅电视上正放着一部殷薄言三年前演的商业片。是为了人情接的片子,票房表现并不差,只是角色单薄扁平,缺乏内核。其实一个演员在他的演艺生涯中或多或少都有这样的角色,毕竟娱乐圈也是人情社会的缩影,加上电影圈向来排外,拿到一个有分量的角色也不是易事。殷薄言唯一能保证的,只有尽力演好手里的角色。但他多多少少不希望这样套路化的角色出现在闻霖的视野里。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金天引导的?他来来回回就喜欢用些老搭档,能挤进去也不容易。”闻霖见他的视线停留在电视屏幕上,说。殷薄言摇摇头,说:“这几年不同了,为了讨好投资商,总得用些新鲜面孔。”闻霖瞥了几眼电影情节,伸手关掉了电视,嗤笑了一声,“乏善可陈。”也不知道在说谁。他倒了一杯水递给殷薄言,打开手机滑动了几下,似乎在看工作消息,随口问:“带了?”殷薄言抿了抿唇,垂下目光,说:“带了。”话一说完,他身后穴里的跳蛋就毫无预兆地震动起来,他闷哼一声,险些腿软,抬眼看去,只见闻霖向他晃了晃手机屏幕,上面是跳蛋的远程控制程序,“忍一忍,才是最低档。”他施施然走到沙发处坐下,看着殷薄言渐渐泛起潮红的耳朵,“上次的规矩,这么快就忘了?”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殷薄言看着那几扇明晃晃的落地窗,迟迟没有动作。“还是你想去二楼,那里能玩的花样更多。”“不……”殷薄言忍着后面震动频率越来越高的跳蛋开口,上次在调教室经历的折磨让他过于印象深刻,想起来都脊背发冷,“拉一下窗帘,可以么?”“电影马上就要开机,我想我们彼此都应该为它负责。”不给宣发添麻烦是最基本的要求。殷薄言强自镇定着说,对上闻霖冷淡的双眼。“好,那接下来的过程,我希望都按照协议进行。”殷薄言看着他拿起茶几上的遥控设备,关上窗帘,一句话在喉咙里滚了几圈,最后说:“好。”他今天穿了一件深灰羊毛大衣,里面叠穿白衬衫和米色针织衫,衣服不多,忽略身后跳蛋对动作的影响,脱起来其实很快,直到全身上下剩一件白衬衫的时候,闻霖叫了停,“这件留着吧,不用脱。”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白衬衫后摆稍长,站起身时微微遮住赤裸的臀部,露出修长笔直的双腿,瞧上去情色意味颇浓。“撑到墙上。”闻霖说。殷薄言走到墙边,曲起上身用双臂撑住墙,腰部下塌,使得臀部微微翘起,过去两周不到,上次的伤痕已经看不出丝毫痕迹。闻霖走到他身后,一只脚插进他双腿中间,让他的双腿分得更开,而后“啪”的一声打在他光裸的屁股上,“腰再下去些。”那一声不怎么痛,但格外响,殷薄言感觉耻意慢慢爬上他面颊,咬了咬牙,还是高高翘起了屁股。跳蛋已经停了,肠道里残留着一种麻麻的胀,他忍不住缩了缩穴口,不知这次闻霖又该如何折磨他。这时,他鼻尖闻到一股辛辣的气味,侧头看去,闻霖拿着一个托盘走过来,托盘上面是几根五六厘米长的削好皮的生姜,约有三指粗,靠近根部的地方还浅浅挖了凹槽。“闻霖……”话才出口,穴口就感觉有一根粗硬冰冷的东西强行挤了进来。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里面还有……呃……”跳蛋被粗暴地挤到更深处,随之而来的就是一阵铺天盖地的火辣刺痛,穴里如被滚水泼过,他哀叫一声,如果不是闻霖把住他的腰,他当即就要跪在地上。“不……”生理性的眼泪很快沾湿面颊,他顾不得任何自尊骄傲,哀哀叫着,“闻霖……不要……”“啪!”回应他的是一记狠辣的皮带。“呜……”白皙臀部上先是一道白痕,而后迅速红肿起来,力道之大,可想而知。颤抖的臀肉带到穴里的生姜,更是让殷薄言连缓和的机会都没有。“我说过,这是惩罚。”“既然不想塞跳蛋,那就换别的。” 掉下来的后果,我怕你承受不起(姜罚、鞭X) “啪啪啪!”连续三下皮带甩在臀峰,殷薄言呜咽一声,痛得忍不住绷紧了臀部肌肉,后穴被动缩紧,挤出热辣辣的姜汁来,刺激得他全身几乎痉挛,肠道不受控制地蠕动着,企图将姜块挤出穴口。可就在此时,一只手按住姜块,狠狠将脱出穴口的姜块重新塞了回去。“呃……”姜块与肠道摩擦产生的热痛几乎令他崩溃,殷薄言将额头抵在冰冷的墙面,急促地低喘了几声。“夹好了,”闻霖慢条斯理地说,“掉下来的后果,我怕你承受不起。”“啪!”又是一下。闻霖这次打得很慢,似乎想拖长时间,让他好好体会姜罚的苦楚。他的脊背颤抖了一下,皮带很宽,他又格外不经打,没打几下,屁股上便已红痕交错,找不到一块完好的肌肤。“屁股翘起来。”闻霖伸手按住他的腰,往下压去。闻霖的手心很烫,按在他微凉的肌肤上让他产生一种被安抚的错觉,可下一秒他就意识到这是他单方面的误解。“唰!”一记皮带贯穿他高耸的臀部,准确抽到了露出一点根部的姜块。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殷薄言整个人都被打得重心不稳向前扑去,手肘弯曲,小臂颤抖地撑住冰凉的墙面,努力稳住前倾的身体。闻霖似乎被他的反应取悦了,很快又朝姜块的位置打了两下,其中一下带到被撑开的穴口褶皱,逼得他从喉咙里挤出一声长长的泣音。这时姜块的热痛虽不比刚进入时强烈,但内外交加之下,反而更叫他难以承受。“姿势。”闻霖说,皮带抽在臀腿上。殷薄言双手捏拳,试图撑起身体,行动间能看到白衬衫下起伏的肩胛骨,一道脊骨竖着劈开瘦削的脊背,隐隐约约透着与生俱来的倔强。“姿势。”闻霖重复道,挥手间又是一下。“呃……”这一次殷薄言被打得弯曲了膝盖,脸色愈发苍白,双手紧扣墙面,一时撑不起来身体。“看来你还需要一点刺激。”闻霖掰开殷薄言的臀瓣,一把抽出插在穴里已变得温热的姜,还没等殷薄言因为骤然抽出的姜呻吟出声,另一块削好的姜已然插了进来。热辣滚烫的痛重新一波波淹没他的感知,一声痛呼被生生卡在喉间,只有冷汗顺着鬓角留下来,沾湿了白衬衫的领子。“姿势。”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闻霖没有任何扶他的意思,只有两下皮带重重打在臀峰。殷薄言死死咬住唇,在铺天盖地的痛里,慢慢地,极为勉强地撑起了身体,高高翘起了臀部。他额角跳痛,神智已然不是那么清醒。熬过这一段,熬过这一段就好了,他对自己说。“别咬。”闻霖突然伸手钳住他的下巴,强行让他松开牙齿,“咬破了没法出活动。”殷薄言将脸扭转,脱出他的钳制,表情很淡,忍着痛断断续续说:“谢谢……提醒……”“不客气。”闻霖说,随即挥出两下皮带,打在他尚且白皙的左右臀缝。臀缝间的嫩肉哪里遭得住如此锤楚,迅速红肿起来,殷薄言的双腿开始止不住地颤抖,但闻霖没有丝毫放过他这块地方的意思。“啪啪啪啪!”他又朝臀缝两边一边抽了两下,边缘处已星星点点泛起紫砂。殷薄言痛得捏紧了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眼前已有重重黑影。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啪。”这一下完美覆盖了穴口,撞得姜柱往穴里冲了一下,甚至深处的跳蛋都蹿了一蹿,肠道里前列腺被狠狠擦过,他出口的呻吟立即变了形。听到他的叫声,闻霖似乎笑了一声,然后又是两下打在穴口上,这两下格外狠,迅速熄灭了殷薄言刚刚被挑起的欲望,只有无尽的疼痛。也许是这根姜条凹槽削得比较浅的缘故,殷薄言感觉穴里的东西在慢慢往外跑,他想使劲夹住,却痛得无法使力。“扑通”一声,姜条掉在了地板上,这一声响动让殷薄言打了个颤。“掉了,”闻霖的嗓音听起来很冷,他弯腰捡起地上的姜,用手摩挲了几下,“可惜了,今天本想轻一点。”下一秒,他就掰开了他的臀瓣,朝殷薄言的穴口连续抽了三下,丝毫没有留力。“呃啊啊……”原本被姜汁刺激得有些红肿的穴口已经完全鼓了起来,穴口上的褶皱鼓鼓囊囊挤成一团,殷薄言痛得叫都叫不出来,全身每一根痛觉神经都在砰砰直跳。但闻霖显然觉得这还不够,他停都不停,“啪啪啪”又是三下抽在穴口。这已经完全超过了殷薄言的承受范围,他的身体软下去,又被闻霖伸臂捞起来。殷薄言的穴口完全肿起,红肿得几乎泛着光,不需要掰开臀也能打到。闻霖就这样一手捞着他,另一手一下一下地抽肿他的后穴。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随着每一次抽打,殷薄言的躯体都会抽搐一下,断断续续的呜咽无法抑制地冲出他的喉咙,声音很轻,像某种受了委屈蜷缩在角落的小动物。这时闻霖和他重逢第一次离得这么近,却依然是一场丝毫不留情面的惩罚。汗水沾湿了他的睫毛,刺痛了他的眼睛,他眨了眨,多余的水分顺着眼角滑落。约莫到二十下的时候,闻霖停了手,他放开殷薄言,说:“撑好。”殷薄言恍恍惚惚用小臂抵住墙,稍微移动一下都觉得痛不欲生,他的臀部高高肿起,穴口更是没法看。直到后面一阵难耐的热痛将他惊醒,闻霖竟然还要往后面塞第三根姜条,在他的后面已经这样的情况下。他终于忍不住躲开闻霖的手,低声呜咽:“求你……不要……”姿态史无前例得低。但闻霖显然有一副比铁石更冷的心肠。“薄言,这是今晚最后一个惩罚,”他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还是说,你还想尝尝其他的花样?”殷薄言转头怔怔看着他,不知道想了些什么,最后颤颤巍巍撑住墙,翘起了屁股。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是场令殷薄言终生难忘的酷刑。粗糙的姜条如同一根烧红的铁棍,无情地挤开红肿得没有一点缝隙的穴口,硬生生插了进去,速度不快也不慢,仿佛惩罚者要他体验姜汁浸润每一寸肠道的感受。他红肿的穴口宛如被烫掉一块肉,如果不是第三根姜条比之前的细的话,恐怕硬塞也无法成功。这期间殷薄言没说话,紧闭着唇,面色死白,唯有起伏不规律的胸膛能证明他还是一个活着的生命体。这时,闻霖的手机突然响了一下。他拿起手机,不知是故意还是误按,韩知远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闻哥,我在你小区门口呢,今天比我想的结束得早,一会就到哈。”韩知远要来。殷薄言略有些不可置信地,撑着脱力的身体转头看向闻霖。那一刻闻霖可以保证,他在殷薄言眼里,看到了某种名为伤心的东西。 原来他也有心么(塞着姜社交、罚坐) 原来他也有心么,闻霖想。“闻霖,”殷薄言涩声道,“我们的协议里没有……”没有任何公开调教、第三人旁观之类的东西。“是,”闻霖点头,指了指沙发上叠好的衣物,“所以现在,把衣服穿上。”闻霖的神情如此平静,有着纵使最好的演员也演不出的坦然,殷薄言看着这张脸,细致的,毫无遗漏的,企图抓住他脸上某个微表情来证明这是一场意外,韩知远的到来是一场意外。可是他失败了。他双眼微阖,将手伸到后面,想要抽出一直折磨他的姜条。“我准你拿出来了么?”闻霖冷淡地看着他。“原来是这样。”殷薄言愣了愣,低头扯出一个难看的笑来。原来这才是今晚最后一项惩罚。他没再说话,直起身踉踉跄跄向沙发走去,经过茶几时因为脱力加上臀部伤势,重心不稳,小腿磕到了茶几边沿,整个人绊了一下,膝盖直接磕到地上,尽管隔着地毯,仍发出一声闷响。闻霖脚步微动了一下,却见殷薄言扶着沙发挣扎着站了起来,侧头飞速拭去了脸颊上什么东西,也许是眼泪。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似乎怕韩知远来得太快,殷薄言穿衣服的东西极其迅速,丝毫看不出他后面还塞了一个跳蛋和一根姜条。“借你洗手间用一下。”穿戴好的殷薄言对闻霖说,米色的针织衫显得他柔软而平静。闻霖伸手指了方向,看着殷薄言尽量迈着正常的步伐走向那,针织衫因为oversize的设计显得有些空荡。他突然间,又想起五年前那个被寒风吹彻的夜晚。“闻哥!”韩知远确实来得很快,闻霖家的指纹锁有他的记录,甚至都不用闻霖亲自开门。他刚把用完的姜扔掉,收好皮带,韩知远就进来了。“我带了我妈新酿的桑葚酒,上次你不是挺喜欢么,这回我妈酿了好多。”韩知远熟门熟路地进门,手里拎着一个袋子,换完鞋就要往厨房走。正走着,余光却瞥见一个人从洗手间出来,竟然是殷薄言。“殷老师,”他显然有些吃惊,“您也在呀。”“对,”殷薄言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闻霖,“我和闻导在商量新电影的事。”韩知远明显比昨天要活跃得多,大概昨天试镜的气氛也让他有点紧张,他脚上穿着一双海绵宝宝图案的拖鞋,和殷薄言脚上待客用的制式拖鞋明显不是一类。殷薄言的视线只在那短短停留了一瞬,就看见韩知远站到他面前,说: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殷老师,昨天对戏的时候我太紧张了都没说几句话,我喜欢你好久了。”殷薄言略感奇怪,不知韩知远是神经大条还是别的原因,明明他与闻霖在明面上关系并不融洽,作为闻霖的好朋友,私下里居然对他这么热情。“叫我薄言吧,我记得我们才差一岁。”殷薄言忍着身后延绵不断的灼痛,笑了一下,“昨天你演得很好。”试镜的大概结果闻霖那边应该已经和韩知远通过气了,男二大致定下了韩知远,所以他们没有特意避开这个话题。“是嘛,”韩知远面上浮现出肉眼可见的高兴,“其实我很早之前就盼着跟你一起搭戏了,年初那部《隙中驹》我看了十几遍!”“那看来得让闻大导演给我们多安排对手戏了。”殷薄言说,语气像一个正常的合作伙伴。他站在靠近餐桌的位子,悄悄扶住了桌子一角,来支撑自己止不住颤抖的身体。“闻哥铁面无私,可指望不上他。”韩知远打趣道,“我还是靠自己努力吧。”他眼睛一扫,才发现闻霖和殷薄言两个人连同自己都站着,“欸我们都站着说话做什么,坐下来聊吧。”他边说边给殷薄言拉开椅子,“薄言,你要不要尝一下我带来的自己家酿的桑葚酒,跟买来的口感完全不一样。”殷薄言垂眼看了看身旁那把橡木椅,动作迟疑了一下,脸上带着一点遗憾,拒绝道:“下次吧,我今天开车来的。”“好啊,那等开机的时候我再给你带,先喝点水吧。”韩知远转身去厨房拿杯子,比起闻霖,反倒他更像这间房子的主人。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而闻霖站在殷薄言身旁,“坐。”他说,用的是很平淡的口吻,说出最无情的话。殷薄言看了一眼闻霖,眨眨长长的睫羽,看不分明神情。他坐下的动作很慢,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瑟缩,臀部接触实木椅面的那刻,红肿热烫的臀肉瞬间挤作一团,后穴内姜条和跳蛋被坐姿顶向肠道更深处,刺激得他面色一白。殷薄言本能地想站起身来,只是臀部刚脱离椅面,就被一只手按住肩膀迅速压了下去,臀肉重重撞在坚硬椅面上,内外交加的痛楚令他眼前一黑,耳边嗡嗡作响。他佝偻着背,死死咬着牙,害怕自己发出一丁点声音让在厨房的韩知远听见。大概过了十秒钟,殷薄言才熬过那阵催心彻骨的痛。他拂开肩膀上那只手,努力压制声音中因疼痛而产生的颤抖,对闻霖说:“闻导,你也坐。”房间里如同被灌满了海水,充斥着又咸又涩的气味,让人喘不过气来,睁眼望去都是被波涛扭曲的光影,寻不到一点原来的模样。他们面对面坐着,像一场沉默的对峙。幸好房间里还有第三人来打破这窒息的氛围。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对了,”韩知远端了几杯柠檬水过来,“今晚是英超第六轮,阿森纳对热刺,我特意来找闻哥一起看,薄言你要不要也一起?”他从不知道闻霖喜欢看球。“倒是想,可惜我明天一早还有通告。”殷薄言说,他努力平复自己脸上的表情,不让疼痛显露出来,“我看时间不早了……”“还有一件事,”闻霖看出他的意图,及时打断了他,“我昨晚和于鹏商量了一下,调整了剧本里面的几场戏,主要都是许收和蒋思永的,正好我们可以一起看一下。”他起身拿了放在茶几上的笔记本电脑,打开剧本文档,放在餐桌中央讲了起来,调整的地方不算太多,但闻霖讲得很细,好似要故意拖长时间折磨他一般。殷薄言极其轻微地挪了挪痛得有些麻木的臀,尽量不牵扯到穴里的姜条,勉强自己集中注意力,对演戏这件事,他向来是极认真的。他的记忆力还算不错,故而即便身后火烧火燎,也大致了解了调整的地方,基本只是微调了下人物关系,让逻辑更顺畅些。倒是韩知远似乎有不同的看法,跟闻霖争论了起来,看起来像极了五年前的闻霖和殷薄言。殷薄言恍惚了一下,他们真的是关系很好的朋友。人与人相遇,时间是极为关键的事物。就像现在的闻霖,已经有了一个好朋友,他愿意让他当电影主角,愿意陪他彻夜看球,愿意让他侵入私人空间,愿意为他在家里备一双专属拖鞋。他们是知己,是密友,思想碰撞时,灵魂亦能透出灼热的光。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而他呢,他在干什么?衣冠楚楚的皮下,藏的是布满肿痕的屁股,是塞着玩具与姜条的后穴。对面在谈论阳春白雪的时候,他在忍着身后私处难以启齿的痛。他看起来不过是一个承载闻霖情欲与暴力的容器。殷薄言突然泛起一阵恶心,胃部抽搐了几下,终于出声道:“调整的部分我没问题,我明天还有通告,只能先走了,有问题的话微信联系。”说完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站了起来,不顾周身疼痛,拿起沙发上的大衣朝他们示意后,就往门外走去。“诶,薄言,”韩知远快走了几步,想要送送他,不经意间碰到他的手,“你的手好凉,是不是不舒服?”他面上是近乎诚恳的担忧,但殷薄言却突然没有了周全体面的耐心,他抽出自己的手,说:“没事。”韩知远看着殷薄言面无血色的脸,用手背探了一下他额头的温度,微微睁大了眼睛,“你发烧了?怎么回事,我送你去医院吧。”“不用,”殷薄言随手试了下温度,轻声说,”只是低烧,我回家吃点药就行。“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韩知远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但还没说出口,便听闻霖说:“我送他回去吧。”“你发着烧,开车不安全。”闻霖继续道。我可以找代驾,殷薄言想,但他实在没力气再争辩什么,再说,闻霖根本不在乎他的想法意愿。韩知远的目光在他们两个之间逡巡了一圈,不知道想到些什么,拍了拍闻霖说:“好吧,那我可把偶像交给你了。”闻霖不置可否,拿着外套出了门,而殷薄言用手撑着门,朝韩知远点了点头,勉力跟了出去。屋子里瞬间只剩下了韩知远一个人。“英超凌晨四点才开始,就不该来这么早。”他低头嘟囔了一句,随手打开了客厅电视,屏幕上正好是殷薄言演的那部商业片。“又是这部?”他挠挠头,似乎有些不解,“上次不是看过了么。” 你没有资格跟我讨价还价(塞姜坐车) “钥匙。”闻霖站在车边,伸出手。殷薄言慢吞吞地从大衣口袋里掏出车钥匙递给他,双方手指短短触碰了一瞬,殷薄言的手冷得像一块冰。“不舒服的话,可以去后面躺着。”闻霖说。“不用。”殷薄言眼神很空,轻飘飘地回答道。他拉开副驾车门,坐进去的时候紧蹙着眉,嘴角微微向下,面上一副隐忍的神情。这种程度的伤势,纵使车内座椅并非闻霖家里那样的硬木椅子,坐上去也是一番折磨,更何况他后面还有东西没拿出来。但闻霖没多说什么,顾自启动了车。“去哪里?”闻霖问。“云上水间,28幢。”殷薄言斜靠在座椅上,微微侧头,将发烫的额头抵在车窗上,闭上了眼。“还住那里?”闻霖止住开启车载导航的手。“嗯。”殷薄言含糊着应了一声。从余光看去,他大半张脸都浸在阴影里,只能隐约看到漂亮的轮廓,和抿成一条直线的唇。尽管已经过了十点,路上车流量依旧不减,他们被堵在高架上,只能在不断起步与刹车中交错,殷薄言被这时动时停折磨得鬓边渗出冷汗,他感到姜条和跳蛋不断在他肠道内耸动,没有激起一点情欲,反而因为粗糙姜面时不时擦过红肿穴口,让他不禁攥紧了手掌。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下次叫我来的话,能不能避开后一天有通告的时间。”殷薄言忍着痛轻声说,神情疲惫。闻霖没说话。如果行程紧凑或是进组拍摄的话,这个要求确实有点不切实际,殷薄言想。“或者说,等到月底开机,能不能打得轻一点,花样随便你玩,但不能影响拍摄,我想这是我们的共识。”他略微疲倦地继续说道。闻霖沉默半晌,“你放心,我有分寸。”殷薄言嘴唇翕动了几下,车内暖气开得很大,让他愈发昏沉,“闻霖……”“薄言,你没有资格跟我讨价还价。”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的话语,如一柄利剑,劈在车内稍显沉闷的氛围上,将一切欲言又止通通斩碎。殷薄言低低笑了一声,侧过头,捂紧因为走走停停愈发难受的胃部,直到抵达云上水间都没有再说一句话。“到这里就可以了,”殷薄言下车,动作有些迟钝,“车你要开回去么,晚上不太好打车。”“不用。”闻霖说。闻霖没有上去的打算,他也没有邀请的意愿。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殷薄言仰头望了望这栋楼房,他住在26层,这间房子,闻霖来过不止一次。只是时过境迁,想来他并没有再次踏入的心情。“好。”殷薄言转身进了楼,没再去管身后的人。胃部翻江倒海的感觉变本加厉,酸液阵阵涌上喉头,他想,他可能高估了自己,这次的状态比上次更加糟糕,正常行走对他来说都是勉强。他扶着电梯门,跌跌撞撞走到家门口,头脑昏沉,眼前尽是扭曲的色彩。颤抖着打开指纹锁后,就朝洗手间踉跄走去。殷薄言死死按住胃,整个身体失去控制一般跪倒在瓷砖上,脊背佝偻,朝着马桶剧烈呕吐起来。他的脊背弯曲着,像是一条沤在路边污水里苟延残喘的蛆虫。殷薄言本来晚上就没吃什么,吐到最后大部分都是苦涩的胃液,灼烧着他脆弱的胃壁与喉咙。洗手间大灯照下,显得他面色可怖,苍白如纸,唯有眼尾处红得煞人。他急促地喘了几声,简单漱口过后抿了抿唇,脱下裤子趴在洗手池台面上,撅起屁股去够后面塞着的姜条。殷薄言没有用润滑,他不想,也没力气。穴口经过一段时间的发酵更加肿胀,碰一碰都觉得摧心刺骨,但他还是咬着牙,发着抖,慢慢将姜条抽了出来。抽出姜条的时候他缓了好一会儿,汗水湿透了里面的衬衫,黏在肌肤上,他将滚烫的额头贴紧洗手间冷冰冰的台面,睫毛簌簌颤动着,然后归于沉寂。“叮。”他的微信响了一声。不知出于什么心态,殷薄言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是他爸爸的助理发来的消息。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是闻霖。原来不是闻霖。里面还有一个,殷薄言闭了闭眼想,还有一个得拿出来。他用食指和中指破开肿胀的后穴,试图伸进去够里面那个跳蛋,但跳蛋被姜条顶得太深,总是从他指尖滑开。褶皱鼓起的后穴被强行扩张,冷汗涔涔从他额头渗出,后脑勺连带额角都是一抽一抽的痛,他疲倦地仰起脖颈,无意识朝镜中看了一眼,镜中的人上身衣物完整,但下身光裸着,红肿臀部高高翘起,鞭痕密布,而臀部私处正在被不断扩张深入。俨然一幅充满淫欲的情色画面。他和闻霖有在这里做过么?好像是没有的,闻霖知道他不喜欢太冷太硬的地方。他视线上移,微微一愣,才发现镜中人早已泪流满面。那一晚殷薄言痛得一夜未眠,好在并未烧得厉害,控制在了低烧范围内。“37.5℃,还好不是高烧。”何琛坐在商务车里,拿过温度计仔细看了看,说,“哥你最近怎么了,两周前就生过一次病,”“可能最近太累了。”殷薄言说。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可是最近通告行程也不多呀,何琛疑惑地想。“就快进组了,言哥你真得好好补补,”何琛收好体温计,“不然进组又是脱一层皮。”“嗯,我知道,最近会注意的。”殷薄言说,昨天的伤大多集中在后穴,臀上的红肿经过药物涂抹消了不少,撑一撑也可以勉强工作,只是希望今天的杂志拍摄和采访时间不要太长。他翻出昨天付助理给他发的信息,是殷敏行的十岁生日快到了,准备在家里办个小型私人聚会,问他是否有空参加。「最近有点忙,我就不去了。」他回复道。「殷老师,董事长还是很希望您参加的。」付助理很快回复道。「董事长知道您最近因为新片即将开机空出了一些档期。」他爸肯定专程找人问过他的行程,维持光鲜亮丽的家庭表皮,果然需要每个人的努力。「我知道了。」他说。 你是我这一生最完美的作品 殷敏行的生日派对在一周后举行,地点定在他家名下一栋靠江别墅,他父母近几年比较喜欢住在这里。他来得有些早,其他客人还没到,家政蒋阿姨看见他倒是很高兴地迎上来,“蒋姨。”殷薄言向她打了声招呼。“薄言来了啊,好久没见到你了,有小一年没回来了吧。”蒋姨说着接过他的大衣,待要拿起他手中的袋子时,殷薄言摆了摆手,“我自己拿吧,蒋姨。”殷敏行的爱好和这个年龄段的小男孩别无二致,喜欢动漫、手办,房间书柜里各类手办潮玩排得整整齐齐,所以他就随手挑了一款Hottoys百年限定的Mark7手办,当做殷敏行的生日礼物。蒋姨看了一眼他手中的拎袋,笑着拍了拍殷薄言的背,“是给敏行的吧,敏行正在后面练琴,见到这个肯定很高兴。”她话语一顿,又说:“你妈妈也在呢,她也很想你,薄言,待会见到她好好说话,她最近身体不太好。”“我知道的,蒋姨,你别担心。”殷薄言面上带着笑,语气却很淡。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别墅的后面是一道长长玻璃花廊,恒温恒湿,顺着房屋外沿蜿蜒而起,拱形廊顶铺设的大面积玻璃上爬满绿藤与蔷薇,便是已至12月下旬,内里依然花团锦簇,见不到一丝衰败模样。那家施坦威放置的地点,就在花廊旁边。这是殷诚,也就是殷薄言爸爸,为严岚请专人设计照料的,严岚说每日练琴看到的风景太过寡淡,殷诚就即刻为她造了一座玻璃花廊,定期挑选国内外优质花种,保证每季常开不败。严岚想要的,殷诚总能为她做到。他们确实很相爱,殷诚尊重她,爱护她,从不置喙她的艺术梦想,他爱严岚,却也只爱严岚。殷薄言越过客厅,远远听到有钢琴声传来,是肖邦的《升c小调夜曲》,他小时候也常弹。那时他会坐在剧场后台那架稍显陈旧的钢琴前,一首首弹肖邦的夜曲、舞曲、奏鸣曲,严岚坐在一旁,听到动情时情不自禁落泪,她很喜欢肖邦。真好,她说,言言,弹得太好了。“错了!”钢琴声戛然而止。“不是这么弹的,太死板了,我说了要你注意rubato,不是要你和老师弹得一模一样,你自己的理解呢,你自己的情感呢,光掌握音阶琶音是没有用。”严岚用一种轻缓而严肃的语气,打断了殷敏行的演奏,她手里拿着一根指挥棒,点在谱子上,告诉殷敏行从这里开始重弹一遍。“不对,还是不对,”她说,“行行,我要听到你自己的东西。”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殷敏行圆润的小脸上明显有了不耐烦的情绪,但他还是一遍遍按照严岚的意思重复弹奏,但这点忍耐并没有取得严岚的欢心,一丝失望还是爬上了严岚的眼睛。她叹了口气说:“行行,这种曲子,你哥哥在你这个年纪早就弹得很好了。”“我不弹了!”殷敏行大声说着,猛地站起来,“砰”的一声,钢琴盖被狠狠砸下。“殷敏行!”严岚沉声道,“坐下。”殷敏行不说话,小身板直挺挺站着,眼眶通红,蓄满了泪。“坐下。”严岚的面色渐渐难看起来,但殷敏行丝毫没有听话的意思,她急促地喘息了几声,情急之下,拿起手里的指挥棒就要往殷敏行身上打。“妈妈……”这时,一只手揽过殷敏行的身体,挥下的指挥棒正好敲到弯曲的手指骨节,发出一下沉闷的响声。殷薄言将殷敏行挡在身后,对严岚说:“妈妈,别这样。”他将手里的礼品袋塞到殷敏行手里,弯下腰拍拍他的背,柔声说:“先去玩吧。”殷敏行红着眼睛抬头瞪着他,眼泪迅速溢出眼眶,稚嫩的脸上是显而易见的委屈,愤怒,还有一点幽微的恨,他狠狠将手里的礼物砸到殷薄言身上,大吼着说: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谁要你的东西!”说着转过身,抹着眼泪飞速跑开。耳边传来一声极轻的讽刺的笑,殷薄言顺着声音看向严岚,见她慢条斯理地放下手中的指挥棒,平淡地说:“你怎么来了?”她老了,好像人过了五十衰老的征兆就会愈发明显,任何人都不能幸免。“爸爸要求我来的。”殷薄言说,他看着严岚脸上道道深刻的皱纹,因为没做任何延缓衰老的医美注射,而变得格外醒目。那些皱纹就像一道道刻在灵魂上的疤,让她变得破损但坚硬。“他才刚刚十岁,”殷薄言捡起摔到地上包装盒有些变形的手办,放在旁边的桌子上,“好歹耐心点吧。”“他已经十岁了,已经十岁了,身上有任何艺术天赋都该被发现了,可他现在连一首肖邦都弹不好。”严岚的目光透过窗户,透过云蒸霞蔚的玻璃花廊,投射到远处,傍晚昏沉的日光透过窗棂洒在严岚身上,让她整个人显得有些空茫。“那有什么关系,我想,他以后并没有成为钢琴家的打算。”“不一样的,艺术是互通的,他弹不好,说明他缺乏对艺术的感知。”严岚轻声说。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妈妈,那是你的孩子,不是一个可以投资的艺术品。”殷薄言坐在琴凳上说。“但你十岁的时候就能看懂我的话剧……”她喃喃说道,眼神涣散,语气却渐渐坚定起来,“我的孩子,是不一样的,绝对是不一样的,我的孩子……应该继承我未竟的事业,他会比我走得更远、更坚定,拥有更加辉煌的未来。”殷薄言面无表情,冷冷看着她,没有开口的意思。严岚转过头来,对他说:“这架施坦威是以前剧场里那架,我买下来叫人把它翻新了,你还记得么?”“我不记得了。”殷薄言说,没有避开她灼热的目光。但严岚却置若罔闻,眼中如同燃起一团火,以生命为薪柴的火,她恍惚着说:“言言,你是我这一生最完美的作品。”“我曾经是。”殷薄言平静地反驳。“不,不是的……”严岚摇了摇头,剧烈咳嗽起来,“是有人把你毁了……”她从肺里带出一连串呛咳,呼吸陡然急促起来,双手抓紧了胸口,面庞趋于青紫,身子一斜,就要倒在地上。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殷薄言立即起身扶住她,高声喊道:“蒋姨,快把妈妈的药拿来。”“怎么了,怎么了?”蒋姨小跑着过来,手上还拿着一个花洒。她一看严岚的情况,里面从旁边柜子里翻出一盒硝酸甘油片来,让严岚含在舌下。“怎么又犯病了?”蒋姨皱着脸,接过严岚让她在扶手椅上坐稳。殷薄言沉默半晌,略有些凌乱的发丝散落额前,终于开口说:“我的错。”“礼物送到了,刚刚经纪人跟我说有些事要商量,麻烦告知爸爸我先走了。”他对蒋姨说。严岚闭着眼,一副昏昏沉沉的样子,不知听没听到。“这么早就走?薄言,好歹吃一点再走,宴会马上开始了。”蒋姨说。“不了,”他笑了笑,说,“我还有事,而且,我想敏行也不乐意看见我。”天色已然暗了下去,月尚未出,窗外万籁阒静,被抹上一层深深浅浅的灰,唯独屋内堂皇明亮,照在精心准备的双层糖霜蛋糕上。更远处,江水昼夜奔流不息。 Bye,Miraa “白皇后,白皇后哪去了?咱们再排一遍。”中央戏剧学院小剧场的后台如往常一般嘈杂,排排臃肿得快要溢出来的戏服架下是堆满的纸箱与道具,人群来来往往络绎不绝。“这呢,等我一下。”一个带着白色大波浪假发,身穿白色蕾丝长裙的高挑身影提声回道,声音清越,却一听就是个男声。这是戏剧学院常有的事,十个男生里抓到九个都或多或少干过反串这类行径。他一手接着电话,一手绕到背后抓着长裙上未系好的绑带,从熙攘人流中穿过,停在后门走廊一个偏僻的拐角,对着电话里的人说:“妈,我这边走不开,待会再给你回电话吧。”电话里的人似乎说了些什么,他露出略显无奈的表情,发丝遮挡下,若隐若现的是一双潋滟的眼睛。“我知道国话那边今年开了《雷雨》《海鸥》,但我这边也有角色,总不能开天窗吧。”“没你想得那么糟糕,我觉得还挺有趣的。”“嗯,我看了申请表,但放出的角色我不太喜欢。你发的剧本我都看了,再等等吧,我总觉得还没有看到我想要的。”“我知道,妈你放心吧,我还有事先挂了啊。”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这么说着,突然看到身旁路过的一个年轻人掉下一张卡来,好像是学生证。“诶,同学,你的学生证掉了。”说着他就要弯下腰去捡地上掉的证件,却忘了身后的长裙绑带还没系好,一下子扯开,露出一大片白而腻的瘦削脊背,在昏暗角落里微微泛出珍珠般柔润的光。“小心。”一个低沉的声音从他耳边响起,他感到有一只手帮他拢住了散开的衣领与绑带,他抬头一看,正是那个年轻人,脸型偏瘦,剃着板寸,五官看上去很锋利。“谢谢。”他从年轻人手中接过绑带,说,“我自己来就好。”紧接着他递出手中的证件,“你的学生证……”话音却戛然而止,证件上是一个圆脸戴眼镜的男生,显然和面前的不是同一个人。“这不是你的……”他微微睁大了眼睛。“嘘。”年轻人将食指竖着放在嘴唇前,笑了一下,然后快速跑远了,只留下一句飘散在空中的话。“Bye,Mirana.”殷薄言从梦中惊醒,时间才刚过凌晨六点,他睡前忘了拉上窗帘,透过窗户向外望去,天边盖了一层极朦胧的深深浅浅的灰。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捏了捏鼻梁,疲惫地从床上坐起来,大概最近和闻霖发生了太多事,他竟然梦见了那么久之前的事。那是他和闻霖的第一次相遇,彼时他才大二,19岁。殷薄言记得那是一个初夏的午后,天气有点闷热,后台服道间因为人多而弥漫着一股汗酸与皮革杂糅的浑浊气味,但闻霖身上的味道很干净,没有艺术学院常见的香水味,没有初夏易生的汗水味,连里常常描写的白衬衫男生常带的肥皂味都没有。干干净净,从不拖泥带水,就像他这个人一样。他后来问闻霖,为什么偷偷拿别人的学生证混进戏剧学院,闻霖笑着说那时候他刚从NYU的电影学院毕业,拍了几部拿奖的短片,想摸进戏剧学院找几个合眼缘的学生筹拍他的第一部电影。所以你就对我一眼钟情了?对一个身高一米八几的白皇后?殷薄言瞪大了眼问他。他的眼型是那种不那么标准的桃花眼,偏长,不圆,平时看上去总觉得有些疏离,但睁大以后却流露出一些天真生动的底色来。闻霖当时看着他,没说话,惹得殷薄言逼问他好几遍,才终于开了金口,说我只是觉得你的背生得很漂亮。很难想象那时的闻霖会对他那么无情地挥下皮鞭与藤条。殷薄言被这些经年旧梦折腾得毫无睡意,索性拿起手机处理起未读的工作消息,张桐这个工作狂居然凌晨三点的时候给他发了消息。「不得不说,你们这对就像阔别五年如今回国的白月光,一回来就腥风血雨的。」他点开下面的链接,娱乐营销号下是几张论坛截图。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标题就很耸人听闻——我宣布,今年是霖别赠言复婚元年。谁懂啊,五年了,看到wl执导yby新片的小道消息还以为是洋葱新闻,在这里还要感谢一下今天殉了的法制咖谢仪,如果不是他殉了wl也不会临时顶上。Momo:假的吧,他们不是早就掰了么。杨柳岸:别造谣,谁不知道殷薄言当年在闻霖剧组内忧外患的时候跑路了,闻霖那片子差一点就砍了,他那时候天天陪投资商喝酒,还要安抚组里面人心惶惶的工作人员,如果不是韩知远接盘救命,闻霖早就翻不了身了。他能原谅殷?我不信。Abc:而且我记得闻那时候还有部存货被卡了龙标,那时候真是太惨了。Momo:这cp嗑的是血糖吧,明明是wl把yby一手捧红的,结果wl出事yby就拍拍屁股跑了。爆炒芝士:说造谣谁在造谣,殷那时候下部戏的约已经签了,他等了闻一个月,那不是闻自己搞不定投资商和场地么,等他一个月仁至义尽了吧,难道下部戏要毁约么?楼主:艹,这部片子男二好像是韩知远。远方的哭声:救救,这什么狗血剧组,别到时候在片场打起来。Momo:殷薄言凭什么要韩知远作配?爆炒芝士:凭他是手握金鼎的百亿影帝谢谢。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柳岸:出道作品乘着闻霖东风拿了金鼎,之后三大奖全是提名陪跑的影帝?这几年全在拍商业烂片恰烂钱。爆炒芝士:韩知远拍了这么多冲奖文艺片,手里不还是只有一座金翎。楼主:拉实绩吵架的麻烦出门转隔壁。楼主:好想知道wl接这部片子是什么心态啊,一整个破镜重圆阴湿味儿。Momo:这个贴只有哥哥你一个人在单机嗑cp,怜爱了。殷薄言叹了口气,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他就知道,他们一合作,这种事少不了。他往下滑了滑,张桐一如既往话痨地发了一串话。「咱们宣发方案还没定,谢仪这事就给我们蹭了一波热度,他这个烂人总算做了一件好事。」「我和宣发都认为这波舆论只是小打小闹,不用太特意控制,随时监督就行,捂嘴删帖反而容易引起大众逆反心理。」殷薄言想了想,这波舆论声量并不大,回道:「行,实时监控吧。」他想起来闻霖不太喜欢电影映前大范围的炒作,又补了一句,「还是得注意下,别越界了。」天色微明,殷薄言疲惫地靠坐在床上,房间里静阒无声,他定定看着窗外涌动舒卷的云层,如那天晚上汩汩逝去的江水一般无声息,唯有露出一角的红日洒下一星半点细碎的光,照在往日如浓汤一般厚重的雾气上。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想起那天闻霖沾着墨点的白T,略显陈旧起了毛边的双肩包和脚上擦得格外干净的小白鞋,他想起闻霖身上干净的气息,他的笑,他浓重锋利的眉。这些碎片形成一道道代表前尘的漩涡,教他沉溺于此,于是他心甘情愿,跌入甜美的旧梦。惊醒他的是一通急促的电话,铃声尖锐地打破一室宁静。殷薄言睁开眼,窗外天光已然大亮,闻霖的声音通过数字信号化作冰冷的电流传递过来,“我们合作的事激起了一些舆情,你知道么?”“嗯,张桐之前跟我说了。”殷薄言的声音带着一些刚睡醒的黏腻。闻霖沉默了很久,半晌才开口,语气如同淬了冰,“所以说,这是你同意的?”殷薄言渐渐察觉出不对劲来,他不认为张桐告知他的那些小体量的舆情值得闻霖露出这种态度,“闻霖,到底怎么了?”“我只是没想到,你现在喜欢用这种手段。” 12月的风将他全身的热气都吹散了 “你什么意思?”殷薄言像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陡然醒了过来。他意识到不对,拿起手机一看,却是韩知远的名字高高挂在热搜上,后面跟着的tag让他吃了一惊——#韩知远资源#,点进去是一堆娱乐营销号的夸张言论。#韩知远资源#韩知远是隐身的资源咖吧,前段时间闻霖殷薄言新片《最后一只靴子》举办试镜会,据说韩知远通过试镜拿下男二角色,但有内部爆料称男二这个角色早被内定,可惜了其他参与男二选角的演员,都在陪太子读书[狗头]下面的评论也犀利非常,还混杂着一部分曾经争取过蒋思永的小生粉丝——我说你们208的privilege也太多了吧,既然已经内定角色还装模作样搞什么选角试镜啊,耍人好玩么?韩知远好普啊,演技也就那样,怎么闻霖每个饼都有他一份。这种男二本来需要试镜的就不多,都是资方或者导演直接定的,但能不能不要又当又立,还搞个试镜溜人。虽然但是,现在一张微信截图就可以随便造谣了么?不说了,现在有点分量的电影都是资源咖开大会。殷薄言一颗心渐渐沉下去,如果信息无错漏的话,闻霖工作室属意韩知远的消息当时确实只有张桐他们知道。但他没想到闻霖会用这般笃定的态度,来找他兴师问罪。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觉得内定的消息是我们这边放的?”天色熹微时的雾气已然散尽,如今天空白茫一片,缀着几朵寡淡的阴云,看起来快要下雨了。殷薄言赤着脚下床,打开窗户,任由潮湿的风吹乱他的额发,“闻霖,我想这里面大概有什么误会。”12月的风将他全身的热气都吹散了。“就算是为电影反炒,这种做法也太蠢了。”殷薄言将手肘抵在窗台上,平静地说。他周身浸在冷风里,生不出什么愤怒的情绪,甚至有些好奇,如今的自己在闻霖眼里究竟是个什么样子。“为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闻霖说出一句意味不明的话。殷薄言不明白他在指代什么,只是突然很想看一看电话对面闻霖的脸,是不是一如他的语气那般遥远而陌生。“闻霖,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跟我说话,”他的语气也随之冷淡下来,“就算你认为消息是我这边放的,这样也解决不了问题。“这样吧,”他用冰冷的指尖捏了捏鼻梁,“既然已经牵涉到新片了,半小时后,我拉电影宣传、制片和你、韩知远这边一起开个线上紧急公关会议,商量一下该怎么办,行不行?”“可以,半小时后见。”电话没有延迟哪怕一秒,就被挂断了。殷薄言拿着手机怔愣了几秒,难得的觉得有些疲惫,即便是前几年频繁接活无缝进组的时候,也没像如今这般,每一步都如同在泥泞中翻滚挣扎,几乎要耗尽全身气力。他倚着窗台,窗外开始落起细细密密的雨,打湿了他的肩膀。“事情是这样的,”张桐在电话里跟他同步情况,“早上的后续是你和闻霖两家粉丝互相甩黑料,顺便拉着韩知远粉丝一起打架,但有一个闻霖粉丝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一个上次你和你妈在w酒店的偷拍视频,造谣你们不和,被一些小营销号搬了。”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和你妈到底什么情况?”他问。“待会跟你说,你先把事情说完。”“好吧,哦对了那个视频很糊,拍摄角度也不好,基本就是看图说话全靠编,”张桐补充了一句,“我们正在预备公关方案的时候,韩知远就被爆了内定角色的料,他最近正好因为我们这部片子和一些男演员有摩擦,被发酵上了热搜。”“说来也奇怪,韩知远那个消息闻霖确实只跟我们这边通过气,而且爆的时机恰好是你的视频传播的阶段,我差点以为是我们这边爆韩知远的料转移注意力。”张桐完全不知道自己开了一句效果极差的玩笑,只听得殷薄言低声喃喃。“怪不得,怪不得闻霖会……”“闻霖怎么了?闻霖真以为是我们干的?”身为娱乐圈知名经纪人,张桐的脑子转得很快,一下子猜到殷薄言在说什么,回应他的是对面长久的沉默。“他怀疑你?!”张桐一下子炸了,“你们好歹……”好歹谈过一段,而且闻霖和殷薄言看起来都不是会和前任反目成仇的类型。“我还以为闻霖答应和我们合作,你们起码已经冰释前嫌了。”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作为殷薄言的朋友和事业合伙人,张桐的立场自然有所偏颇,他清楚五年前的事殷薄言有理亏的地方,但也只有他知道殷薄言刚离开闻霖的那段时间状态有多糟糕,他把自己的时间用通告堆满,但还是整夜整夜睡不着。何琛告诉过他,那段时间他发现殷薄言酒店房间的抽屉里都是艾司唑仑,所以他看不得闻霖这样对待殷薄言。“我和闻霖……”殷薄言顿了顿,继续说道,“只是合作关系,韩知远是他的朋友,加上那个消息只有他和我们这边知道,他有怀疑也不奇怪。”“总之,还是先解决眼前的事吧。”殷薄言揉了揉发胀的额角,“韩知远的消息确定不是从我们这边泄露的么?”“知道的人不多,都盘查过了,会不会是……”张桐话说一半,语气变得有点犹豫,“我这只是猜测,会不会跟你妈那边有关系?”殷薄言愣了一下,“据我了解,我妈那边应该没有那么高敏感度的舆论监控团队。”“算了,也不一定是从我们这漏的。这热搜估计就是小打小闹,也就闻霖在乎,人家韩知远还不一定在乎呢。”大经纪人张桐如是说。殷薄言难得地,在接连不断的消息轰炸后,被逗笑了一下。 今晚8点,来我房间 “按照目前舆论的发展趋势,公关团队这边还是建议冷处理,不必特意做官方回应,热搜的话已经联系那边工作人员在进行撤除了。”公关总监在线上会议中说。“但现在的舆论已经对艺人的口碑和路人缘造成了一定影响,”韩知远本人没有参会,由他的经纪人周铭全权负责,“我想,是不是可以先放出一小段试镜片段来做轻量化公关。”“不行,”张桐出声回绝,“剧组还没开机,现阶段剧本是高度保密阶段,不建议泄露其他信息。”与现下很多电视剧的宣传方式不同,有些电影直到定档前都不会展开相应宣发节奏,释出相关内容,不提许多古偶、现偶习惯放出的路透视频,有些电影剧组连开机仪式都不会有任何宣传照片。当然,也有电影剧组从开机就开始宣传的,一切都要看片方自己定的宣发节奏。“对。”公关总监应和道,一般来说,经纪人的意见就等同于艺人的意见,是为艺人唱白脸的角色,既然本片最大投资商兼主演都发话了,他自然就打蛇随棍上,“试镜片段现阶段确实不能露出。”他小心翼翼地整理措辞,“其实现下除了一些搅混水的角色,大众也只是看个热闹,并没有人一直盯着这件事,等到热搜一撤,过几天就没有讨论度了。而且这种事澄清难度也比较高,不管片方发什么,都会有人说是在单方面维护演员。”“但韩老师不是走流量路线的演员,这种谣言一出,其实会对他的个人形象有很大破坏。”周铭反驳道。近些年不是没有一些实力派演员因为言论不慎或其他原因,口碑翻车,过往作品全部被拉出来鞭尸的例子。如果韩知远继续深耕文艺片也就罢了,一旦他想要尝试商业片,就需要一定路人缘和票房号召力。“那不如进行一些侧面公关,在c站先买一些韩老师过去作品的商剪看看效果,正面回应还是没必要的。”张桐建议到。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也只能先这样了。”周铭说。“还有一件事,”公关总监继续说,“我们团队复盘了一下,韩老师这件事其实起源于公众对于闻导、殷老师和韩老师关系的一些争议,我们这边处于对舆论的考虑,建议三位老师在拍摄期间放出一些私下聚餐、交流的物料,来避免不必要的舆论争议。”话音一落,会议仿佛被临时按了静音键,沉默随着网络线路迅速侵吞着每个人周遭的空气。“可以。”第一个率先打破沉默的是周铭,他答应得干脆利落,不带丝毫犹豫。张桐在会议那头挑了挑眉,似乎终于理解了韩知远这些年资源平平,只有闻霖那几部拿得出手的原因。殷薄言望着屏幕上闻霖位于右上角的头像,应该是他自己拍的,画面是一泓黑暗中平静无波的江水。他失神地看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缄默了太长时间。“可以。”“好。”闻霖和殷薄言终于在会议中说出了他们今天第一句也是最后一句话,会议气氛也随之松快了一大截。那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有见过面,直到《最后一只靴子》的剧本围读会。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电影的拍摄场地定在西南商山县一个村落里,执行制片勉强找了一家看得过去的四星酒店作为剧组驻扎的地点,剧本围读也在酒店会议室进行。殷薄言记得那天天气非常好,碧空如洗,一轮圆日明晃晃挂在天上,洒下明亮无匹的日光。他到得很早,会议室里只有零星几个人,闻霖将他叫道走廊,用一种严肃而郑重的语气对他说:“殷薄言,我希望拍摄途中,上次那种事不会再发生第二遍。”他终于看清闻霖说这些话时的面孔,遥远而陌生的,理智而冷静的,这是32岁的闻霖,不是借朋友学生卡偷溜进学校的22岁,不是意气风发纵横颁奖典礼的24岁,更不是哪怕剧组焦头烂额,也会认真听他解释离开缘由的27岁。殷薄言嘴唇翕动了几下,他本能地想开口解释,又惊觉他已然失去了闻霖的信任。窗外暖融融的日光照在闻霖侧脸,模糊了原本清晰利落的脸部线条,却模糊不了他眼中认真锐利的神色。殷薄言嘴唇微张,沉默半晌,终于说:“好。”此后再说不出半个字。“今晚8点,来我房间。”他恍惚着,耳旁隐隐约约捕捉到这句话,抬头一看,闻霖已是走了。又开始了,殷薄言想,他闭了闭眼,疲乏阵阵涌上来,一时不知身体哪里在痛。“薄言!”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只胳膊搂住他的肩,将他揽住,是韩知远。虽然闻霖认为韩知远的料是他这边放的,但也许是信息不全,不知道殷薄言曾经掌握着闻霖属意他的消息,亦或是有其他推论,韩知远对他倒是一如既往,完全没有芥蒂的样子。他确实是一个坦荡真诚的人。“怎么不进去?”韩知远问。“里面太闷了,出来透透气。”殷薄言说。“走吧走吧,我迫不及待要跟你对戏了。”韩知远推着他的肩往前走。“今天也不算对戏吧。”殷薄言笑着说,顺着他的力道往前迈步。“围读都有了,对戏还远么。”殷薄言回头看去,韩知远笑得露了牙,一双不大的眼睛里闪着明亮又纯粹的光。难怪闻霖这么喜欢他。 你可以叫出来(打P股,指压板罚坐) 那天的剧本围读进行得异常顺利,一是因为剧本质量扎实,二是因为主要演员都认真负责,准备充分。《最后一只靴子》不完全是冲奖的文艺片,在剧本上其实更偏商业片的结构,主体内容有结合悬疑向的商业元素,融合艺术性和商业性,代表了殷薄言工作室和华欣在票房和冲奖上的共同野心。如果这部电影取得不错的最终成绩,那意味着殷薄言工作室证明自己有拉起优质班底的能力,他自己在圈内的资源和话语权也会上升一个台阶。但一部电影的成功,不单单需要演员、导演、编剧的共同努力,服化道、摄影、打光、剪辑方方面面都不可松懈。除了电影本身能做的所有努力,还有宣发、审核、档期、排片等外部因素,不知有多少电影因为选错档期或者排片不利而赔得血本无归。从事这个行业本身就需要一点运气,除了做好自己的事外,只有一句俗得不能再俗的话,但行好事,莫问前程。殷薄言现在唯一能做的,也只是做好自己的事。闻霖的房间在酒店单独一层,执行制片知道他在非拍摄期间喜欢自己修改分镜,整理拍摄进度,不喜欢有人打扰。这也意味着,闻霖在对他做那种事的时候,不必小心翼翼,不会有人听见。殷薄言去闻霖房间之前洗了个澡,他的额发散落在额前,不像之前为了活动造型喷上厚重发胶,看着很年轻,像是二十出头的男大学生。闻霖开门的时候愣了一下,才让他进来。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房间窗帘已经拉上,殷薄言进门的时候没有犹疑,尽管酒店的陌生环境让他不可避免地有点畏缩与羞耻,但他还是顺从地一件件脱去身上的衣物,为了防止牵扯出更多惩罚。没有任何多余的寒暄与交流,殷薄言略微走了神,莫名觉得可笑,就算是单纯的调教伙伴关系,也远比他们之间更有温度。闻霖的房间是个面积宽阔的套间,他从客厅抽屉里拿出一柄圆形黑色亚克力板子,指着屋内大理石材质的半隔断式吧台,说:“趴着。”吧台高度差不多到殷薄言腰部偏下一点的位置,趴下去的时候臀部略微翘起,黑色大理石又冷又硬,他被冰得打了个哆嗦。“啪!”闻霖挥下亚克力板。亚克力打在屁股上的声音很脆,响声在空旷的房间内回荡,但这次,殷薄言紧咬着唇,再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啪啪!”一连两下,重重打在臀峰上,从闻霖的视角,可以清晰地看到殷薄言的臀部先是发白,而后迅速充血泛红,浮出两道重叠在一起的板痕。殷薄言的手肘抵在吧台上,因为忍痛而不自觉用力的上臂绷出漂亮流畅的肌肉线条。和前两次不一样,他的忍耐是安静的,几乎悄无声息,唯有微微颤抖的身躯暴露出了他的不耐痛。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放松。”闻霖用亚克力拍在他紧绷的腰部点了点。大概过了四五秒,殷薄言的臀峰便迎来了极重极凶的一记,他甚至能听见亚克力拍快速挥下时割破空气的裂响。这般凶狠力道,让他俯趴的身躯都被带得往前一冲,控制不住直直撞向吧台边沿。“呃……”细碎呻吟从他紧咬的齿缝中泄露些许,又被他强行吞咽进喉咙里,只留下一点如动物幼崽般喑哑尾音。太重了。这种程度,就像闻霖想刻意逼出他的痛呼一般。他故意的,他想听见殷薄言在他手下辗转哀鸣。但殷薄言这次偏偏犯了倔,宁愿握紧拳头死死抵住唇齿,也不愿发出任何一点声音。一下。两下。三下。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闻霖使的力道再没有减轻,明明是一柄看着平平无奇甚至有些轻巧的亚克力拍,却被他用得如同廷杖酷刑一般。大概打了十八九下的时候,殷薄言的屁股已如发酵的面团一样肿胀发烫,原本白皙的肌理被染上一层均匀的浆红色,板痕重叠处浮现出点点青紫。他的额发被冷汗打湿,狼狈地贴在脸上,有一下没一下喘息着,面上像是被刷了一层白釉,不见一点血色。“我们的规矩里没有噤声,你可以叫出来。”闻霖说着,往臀腿处又打了一记。他今天下手又狠又重,殷薄言忍得十分辛苦。他眨了眨由于被汗水沾湿而格外漆黑的长睫,原本厚薄合宜的嘴唇抿成薄薄一条线,用气声说:“不用了。”音量极轻,语气却极倔。闻霖的视线在他脊背逡巡,从湿漉漉的腻白的后脖颈,到被薄薄皮肉包裹的肩胛曲线,再到骤然收窄的腰肢,手中动作停顿了一瞬,说:“那随便你。”“啪!”又是一下。殷薄言被打得失去了平衡,向前扑去,手臂前伸,指尖死死扣住吧台边沿稳住痛极的身体。“啪啪!”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双腿打了个颤,额头叩在冰冷的大理石台面上。闻霖再没有丝毫停顿,一下接着一下,不急不缓地用亚克力拍肆虐着殷薄言臀部的每一寸肌肤。殷薄言被拍打得最频繁的臀峰已然肿得发亮,泛出零星血点,薄薄的皮肤胀开来,被抻得老高,仿佛再承受几下,下一秒就会皮开肉绽。他紧闭双眼,低低喘息着,扣紧吧台边沿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尽失血色。约莫四十多下的时候,闻霖停了手。殷薄言一声不吭,沉默着挨完了这场酷烈的刑罚。到最后几下的时候,他几乎快要不能克制自己的呻吟,唯有靠潜意识里的倔强硬生生熬过。他不知道闻霖今天为什么格外狠重,也许是因为韩知远的事给他一个教训,也许是不满他开始时沉默的抵抗。但都无所谓了。他俯趴着,一时起不了身,眼前阵阵发黑,指腹因紧扣吧台边缘而皮肉深陷,乍看像一道道殷红色的伤口。但还没等他起身,就看见闻霖拿了一本笔记本和一支钢笔放到吧台上,说:“在这里写完你的人物小传,今天就结束了。”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对了,记得坐在这里。”他指了指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放了一块坐垫的高脚凳说。那是一块极其特殊的坐垫,上面缀满了类似指压板一般的竹笋状塑胶制品,而中间竖着一根长约10厘米,由一颗颗玻璃珠由大到小串成的玻璃珠棒。殷薄言看了一眼那块堪称可怖的坐垫,撑起身躯,勉强冷静地说:“我的人物小传已经写完了,可以直接发给你。”“我只想要手稿。”闻霖明显不会轻易放过他。可他的人物小传足足有几万字,“那今天不可能写得完。”“没关系,剧本围读还有一个多星期,你可以慢慢写,”闻霖脸上的表情甚至是温和的,他贴心地补充道,“每晚8点,每天20下。”“闻霖,你……”他吞吐几次,声音干涩非常,卡在喉咙中央。闻霖恨他,想玩弄他,想惩罚他,这是这段时间他得到的最清楚的认知,还有什么可说的呢?“这没有超出我们的协议范围,对么?”闻霖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你说得对。”他最终说道。 原来只有他一个人还停留在原地(玻璃珠棒,罚坐) 要坐上去真的很艰难。闻霖扔给他一支润滑剂,让他自己扩张。他靠在吧台上,臀部高高撅起,将手伸到身后,忍着羞耻和疼痛掰开热烫肿胀的臀瓣。这比上次在卫生间拿出姜条和跳蛋更加艰难,因为闻霖就在他身后,一动不动地注视他的一举一动。殷薄言将润滑剂挤到食指和中指上,挤进紧缩的后穴,因为闻霖这次没有鞭挞他的穴口,所以后穴只感到了些微异样和闷胀。但不可避免地,片片潮红还是在他身体上蔓延。殷薄言生得白,凡是磕磕碰碰,在皮肤上都格外显眼。闻霖看着殷薄言的各处关节、耳后、后脖浮出潮湿的粉来,但脸却始终是白的,配上漆黑的眉眼,如同商店橱窗里苍白精美的人偶。大概扩到三指的时候,殷薄言朝着高脚凳慢慢坐了下去,玻璃珠很冰,让他的穴口不禁瑟缩了一下。刚开始的时候还算轻松,但到中段,殷薄言就开始感到吃力,第四颗珠子不算小,他好不容易吞进去,肠道内的玻璃珠却触碰到了凸起的一个小点,让他浑身战栗,身前的性器微微抬起头来。他难堪地闭上眼睛,闻霖肯定注意到了这一幕,尽管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殷薄言双手撑在坐垫边缘,努力吞吃第五颗珠子,进度很慢,他的穴口已有些微胀痛,也许是扩张不充分的原因。他抿着唇,眼睫低垂,手臂微微用力撑起身体,试图调整角度,来让身下的玻璃珠棒进得更深。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臀上的肿痛还远不到平息的时候,一番折腾之下,殷薄言才好不容易将第五颗珠子吃了进去,他轻呼了一口气,穴口的褶皱几乎被撑平,体内异物感愈发强烈起来。还有两颗,冷汗顺着他绷紧的额角流到线条明晰的下颌,他的手心也渗出汗来,觉得自己几乎完不成这个艰难的任务。正当他的穴口卡在第六颗珠子上的时候,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按在了他的肩上,缓慢地、用力地、毫无停顿地将他的身体向下按去,就像当初在闻霖家里一样。穴口如同深海中被强行撬开的蚌壳,露出嫩红的肠肉,被迫吞吃剩下两颗越来越大的珠子,吞到第七颗中间时穴口褶皱已经被完全撑开,肌理拉伸到极限,但闻霖还是按住他往下压,他从齿间挤出一声低哑到几不可闻的哀鸣,本能地用手撑在高脚凳两边抗拒起来。但时至此刻,殷薄言的体力已所剩无几,他的反抗非但没有奏效,反而像是激怒了闻霖,让他快速将殷薄言一按到底。“不……”最后一颗珠子直径足有五六厘米,穴口如被利刃劈开,席卷而来的是一股前所未有撕裂般的痛,身前勃起的性器迅速萎靡,红肿到二指高的臀瓣深深陷入指压板林立的竹笋中,每一寸胀痛的皮肉都被尖锐的凸起物残酷挤压。他昂起长长的脖颈,痛到身体几乎痉挛,紧叩的齿关一下子咬破了嘴唇,痛楚嵌在喉咙深处,连叫都叫不出来。不行,他受不了,真的受不了。殷薄言挣扎着拼命想要撑起身体,远离那块可怖的指压板,却被闻霖死死按在坐垫上,动弹不得。太痛了,实在太痛了,他无力地睁大双眼,嘴唇微张,几缕极浅的血丝渗出唇瓣,加上惨白的面容,看上去凄惨又可怜。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殷薄言没有哭。闻霖以为他会,然而他没有。殷薄言以前在他面前并不会特意忍住眼泪,他是金字塔顶端出生的人物,从小到大经历顺遂,基本没受过什么挫折。进演艺圈也一样,他生得好,有天赋,出道处女作就是电影男一号,上映便一炮而红。顺风顺水几乎可以成为他的人生代名词。他这样的人,从不认为眼泪是软弱的象征。他甚至可以哭得很漂亮,来展示在高清镜头前,来表达人物的不同侧面,来让导演与观众惊叹不已。也来让闻霖心软。闻霖确实会心软,在五年前。他不是没有挽留过,在殷薄言跟他分手后,他嘴上说着如他所愿,却还是将那部片子的主角位置强行截留了半个月,一部电影的拍摄周期总共也才三个月,那个时候,所有人都不理解他的决定。制片气急败坏地质问他到底什么时候决定主角人选,他只能一遍遍说,再等等。他甚至向春盛娱乐让了步。直到有个朋友给他发了一张照片,说没想到你家殷老师居然当了吴帆导演的男一号,也太厉害了。朋友是半个圈内人,不清楚他们之间的事。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殷薄言竟然已经无声息地进了组,吴帆是圈内公认第一梯队的名导,这个资源绝不是短短半个月就能撕下来的。他在演艺事业上,确实有着无可睥睨的野心。闻霖想,原来只有他一个人还停留在原地。闻霖冷淡地看着殷薄言颤颤巍巍拿起钢笔,他的脊骨不受控制地弓起,难得违背了从小训练好的体态,弯成忍受痛苦的形状,像是头戴荆棘冠冕,钉在十字架上受刑的基督。他怎么不哭呢,闻霖坐在沙发上,拿起画到一半的分镜涂抹着阴影,出神地想。怀揣野心的殷薄言,终于因为电影,重新走到了他的面前。他期待看到殷薄言的眼泪,他想,他简直是以一种接近刻毒的卑劣心理,来看殷薄言在他面前难以掩饰的凄楚神清。他想看到殷薄言伤心的脸,所以就算后来他已经清楚韩知远的事情大概率不是殷薄言做的,在剧本围读见面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对殷薄言说出最刻薄的话。很久以前,他们也是这样待在酒店里,并排靠在沙发上,一个人画分镜,另一个写人物小传。他每次转头看殷薄言的时候,殷薄言都会用手把电脑屏幕遮住,朝他眨眨眼,说不许你看。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觉得好笑又可爱,反驳说你哪次没有给我看。殷薄言摇摇头,嘟囔着说反正不是现在。在拍摄日程不紧的时候,他们会在酒店里做爱。闻霖会把他的臀打得微微肿起,然后掰开他的腿深深进入他的身体。殷薄言有时候会哭,有时候又会不解风情地提到近期拍摄的内容,他问那一场拍了二十条你最喜欢哪一条?第一条,他漫不经心地说,一边把殷薄言抱在怀里,轻轻揉着他微红的臀瓣,殷薄言靠在他颈侧,因为疼痛和性爱流出的泪水顺着衣领沾到闻霖的脖子上,有点湿,也有点凉。那你还让我拍那么多条,他愤愤道,随后又被激烈的交媾转移了注意力,他的身体伴随着抽插上下起伏着,泪水流个不停,过了一会儿才想起什么,闷闷地说,我最喜欢第六条。但现在也没什么不同,他们依旧是一个人画分镜,另一个写人物小传,只不过他仍坐在沙发上,而殷薄言则拖着一个深红高肿的屁股颤抖地坐在闻霖为他特制的坐垫上。闻霖盯着他汗湿的鬓角,不断颤动的手腕,和不知不觉又被咬破的唇,不知道他明天要怎么跟别人解释。这样也挺好的,闻霖想,起码殷薄言依然在他身旁。 好像快要下雨了(罚坐,玻璃珠棒) 殷薄言身下是火烧火燎的疼痛,每写一个字都需竭尽全力,否则全然无法控制颤抖的笔触。他全身都被冷汗浸湿了一层,唯独眼眶是干涸的,他没有哭。就像摔了一跤跌倒在地的孩子只会在家长扶起他安慰的一刹那嚎啕大哭,而没人扶的那个只会若无其事地站起来拍去裤子上的尘土。有些眼泪只有被真正看见的那一刻才有意义。体内粗长的玻璃珠棒将他死死钉在高脚凳上,让他上身每一个动作都饱受折磨。但他还是写得很认真,重写一遍人物小传让他对人物有了更多层次的想法。他写许收不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正派主角,写他对母亲韩蕾既爱且恨,写韩蕾虽然渴望自由,但在她逃走前其实对许收很好,写许收即便贫苦,也收获了很多爱的童年。有时候,韩蕾会莫名其妙地令他想起严岚。回过神来,纸张最后一行被手心残留的汗水不小心模糊了字迹,笔记本是活页的,殷薄言盯着这页写满字的纸看了一会儿,随后轻轻叹了一口气,打开拆卸扣,准备拆掉重写。“今天先到这里吧。”身后传来闻霖的声音,“我待会还有事。”殷薄言愣了一下,整个人被疼痛折磨得有些麻木,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他慢吞吞转过头看了沙发上的闻霖一眼,才轻声说:“好。”从椅子上下来不比坐上去轻松。殷薄言一手按住坐垫,一手扶住吧台,将自己的臀轻轻从指压板上抬起。那是一个回血的过程,肿胀的臀部离开被挤压的处境重新恢复触感,对疼痛反而更加敏锐,臀部肌肤瞬间如被万千牛毛细针刺入,让他不禁皱紧眉头,再次咬破下唇。而玻璃珠棒上的润滑已经干涸,肠肉黏连于上,拔出来艰涩非常。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死死扣住吧台边缘,抽着气,终于成功将自己一寸一寸从可怖刑具上剥离,原本红肿的臀面上好似又胀大了一圈,指压板造成的小坑尚未回弹,密密麻麻的,先是失血般青白一片,后又开始泛紫,而臀缝中间穴口微张,一时合不起来,瞧着颇有些惨不忍睹。闻霖伸出手,示意殷薄言将笔记本交给他。可殷薄言连站都站不稳,踉踉跄跄起身时一个趔趄,酸软手脚将笔记本意外碰落,大把纸张飞羽般散落在地,纷纷扬扬间,将闻霖投向他的视线切割成碎片。他的动作在空中短暂停滞了几秒,抬头看了闻霖一眼,没说话,只是紧抿着唇,颤颤巍巍地弯下膝盖跪下去,艰难伏在地上,低垂着头将活页一张张拾起。毕竟只是一家四星级酒店,木质地板上没有铺设地毯,闻霖见他跪伏在地上,腰肢塌陷,看不清表情,只能看到头发黑而密的后脑勺、削薄的脊背和青青紫紫的屁股。不知道为什么,看见这一幕,闻霖莫名觉得有些碍眼。他踢了踢飞到脚边的纸张,压下心内生出的烦躁,说:“可以了,穿好衣服回去吧。”说着将一张房卡扔到叠好的衣服上,留下一句,“每晚8点,我不在的话,可以提前进房间等我。”然后走进卧室关上了门。殷薄言置若罔闻,好似他的感觉神经全部用来接收身后的痛楚,依旧垂着头颅,将散落的活页一张张捡起并整理好才站起来,起身的时候他有一瞬间头晕目眩,扶着沙发缓了好一会儿。他写了一个小时出头,因为疼痛的缘由,字数才三千多,离完成小传还很遥远,他这样想着,将笔记本放在吧台上,忍着身后疼痛穿好衣服离开,没有忘记捎上那张房卡。走出房门时,他尽量迈着正常的步伐,没有扶墙,脊背自虐般挺得很直,朝电梯走去。所幸这层被剧组包下,没有人,他可以走得很慢。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而天边碾过一阵极闷极响的雷鸣,好像快要下雨了。第二天何琛问他嘴唇怎么回事,他说吃东西不小心咬到了,何琛唔了一声,露出半信半疑的表情。殷薄言干脆戴上口罩,杜绝一些旁人的询问。“言哥,你是不是又睡不好了?”何琛瞅了一眼他的脸色,问。“没啊,”殷薄言掀了掀眼皮,懒懒问道,眉目间盖了一层深刻的疲倦,“怎么了?”“没什么,就是觉得你最近瘦了。”“角色需要,”殷薄言拍拍他的肩,“别跟你张哥说啊,他太啰嗦了。”“张哥火眼金睛,他什么看不出来?”何琛苦着脸说。幸好张桐一般不跟组拍摄,要不然以他的敏锐程度,殷薄言的事肯定瞒不下去。他们说着走进围读的会议室,殷薄言瞧着桌边的红木椅子犹疑了一瞬,亚克力拍造成的伤痕其实都在表皮,看起来惨烈,实则不如木拍那般打进肉里。坐下去虽痛,但也并非不能忍,这是闻霖为惩罚期留的余地。“薄言哥哥……”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正迟疑间,殷薄言就见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朝他跑了过来,是饰演许收小时候的演员陈奕文,虽然大概只有几分钟戏份,但他父母还是带他来参加了剧本围读。可以看出他们很珍视这次机会。在闻霖和殷薄言的电影里露脸,确实可以称之为一份不错的履历。“小文,怎么了?”他面上浮出温和的笑。男孩妈妈快步跟了上来,朝他露出一种在剧组工作人员脸上很常见的客气又略带点谄媚的表情,说:“殷老师,他是想和你合照,小文他一直都非常喜欢你。”“是么,小文?”他摸摸男孩的头,男孩五官端正,眉眼间和他生得有几分相似。陈奕文有些羞怯地点点头,他手里还拿着剧本,看得出来翻了很多遍。“合照是可以的,但发公开社交平台上的时候麻烦不要涉及电影内容。”何琛凑过来说。“好的好的,这点我们清楚。”他妈妈连连点头。殷薄言蹲下来,拉下口罩,揽住陈奕文的肩看向镜头,身后伤势被拉扯到时眉间难以察觉地皱了一下。这时,他听到男孩小声在他耳边问,“薄言哥哥,你不舒服么?”“怎么会,”殷薄言惊讶地扬起眉梢,“哥哥挺好的。”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男孩黑黝黝的眼睛一动不动望着他,小孩子的眼睛清澈得吓人,殷薄言这么和他一对视,心里莫名生出些心虚来。“给你签个名吧,好不好?”他站起身,转移话题。“好!”男孩咧开嘴笑起来。他示意男孩将手中剧本递给他,在扉页写下“祝小文前程似锦”几个字。“哟,小文,拿到你薄言哥哥签名了啊。”一个脑袋凑过来,这种不正经的语气,一听就是韩知远。殷薄言看着韩知远脸上快要挂到颧骨的黑眼圈,笑着问:“你怎么了,熬了几个大夜一样。”“害,别提了,最近流年不利,昨天晚上被我经纪人抓着开会。”韩知远摆摆手说。娱乐圈工作室没有固定模式,艺人参与度有深有浅,韩知远确实像是懒得理这些事的性子。“那要不然去拜拜?”旁边一个男演员听见他们的对话,插嘴道。“算了,那我还是先替周铭拜拜吧,他看起来可比我烦。”韩知远说。 但切切实实是藏着恨的(惩罚期) 闻霖翻着手里的人物小传,字迹流畅漂亮,殷薄言总在这种细枝末节处体现他从小被无数资源堆叠起的素养。小传近两万字,尚未到写完的时候。比之五年前,殷薄言除了光华横溢的天赋,还多了对演员同样珍贵的经验与体悟,这让他对人物的理解显得深刻而惊人。尤其是许收对母亲韩蕾的情感,这一段情感可以称之为许收这个人物的立身之基,他之后的所有痛苦挣扎、崩溃疯狂都是从此处衍生而来。殷薄言在此处,补充了很多他意料之外的细节。他比之前更敏锐了。这很难得,演员成名之后很难不被铺天盖地的漶漫星光磨损,他们会丧失一些浸在生命里的稚拙感触,与之交换的是红毯、聚光灯与成群的目光。尤其对殷薄言这种出身富足的人来说,每一点敏锐都是宝贵的。那些粗制滥造的片子并没有将他的能量折损丝毫,意识到这一点,闻霖说不清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他只是重看了一遍那篇还没写完的小传,把修改好的电影分镜再次夹到笔记本中间,放到了酒店卧室书桌的一个礼盒上面。那个礼盒是圈内一个朋友寄给他的新产品,里面是一个和殷薄言罚坐时相似的坐垫,只不过还多了加热功能,他想了想,觉得太过,还是没拿出来给殷薄言用。这几天他总是很忙,在即将开拍的筹备期,有太多东西需要拍板决定,邮箱里那几封演职人员变动调整也没来得及看。闻霖捏捏鼻梁,抬手看了眼时间,快8点了,是殷薄言即将上来的时间,他站起身来拉上窗帘,顺手调高房间温度。近来商山县时晴时雨,晴雨之间的界限是模糊的,彼此缠缠绵绵,阴云在天穹恋栈不去,便再没有明确的天晴,明确的阴雨,整个村落常年笼罩着一层灰蒙蒙的雾,连同道旁稀疏的植株也跟着朦胧湿润起来。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灰败的天气似乎也影响了殷薄言的气色,让他一天比一天苍白缄默,黑沉沉的眼将一切多余情绪掩埋,他不再争辩,不再求饶,不再说多余的话。哪怕每天20下加上罚坐,已经到了他的承受极限。而闻霖,闻霖依旧没有手软,情绪在他身上几乎可以扯成一条平稳的直线,一如既往,按部就班,像是要打碎殷薄言漂亮的皮囊。但今天殷薄言没有准时到来,快到8点20分时,才敲响他的房门。“抱歉,临时有些工作要处理。”殷薄言脸上带着几分歉意,瞧着状态不甚好,整个人轻飘飘的,唯有一双漆黑眉眼沉在实处。闻霖点点头,眼神落到吧台上,殷薄言会意,熟练地脱去衣物摆好姿势,等待亚克力拍炸响在他赤裸的臀上。这已经是第六天,算上第一天的数目,殷薄言已经承受了120多下,尽管是分开进行的,但臀部肌肤还是青紫连片,肿热难消,看起来碰一下都痛。很难想象他这几天是怎样拖着这样的屁股强作行动如常,进行剧本围读的。但惩罚还是照常进行。第一下挥落的时候殷薄言的反应比之前剧烈,身体抖如筛糠,能听见他齿间被吞没的闷哼,实际上,闻霖用的劲已比前几天小得多。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只是今天殷薄言的状态格外差,或者说,他已经快到极限了。“啪啪啪!”闻霖拉快了惩罚进程,带着惨烈伤痕的臀部又上了一层色,红的青的紫的被搅浑了,倒是十分热闹。回锅总是格外难捱些,原本隐没皮下的疼痛被重新激活,如沉底的泥沙复又翻腾,再次鲜活起来,混合着新印到肌肤上的热痛,新伤旧伤一同反复,哪里能轻易熬过。这种日复一日的捶楚,很难说还带着爱,但切切实实是藏着恨的。闻霖注意到殷薄言急切的喘息,一应动作未停。“啪啪啪!”又是三下,打在臀腿间。殷薄言甚至已经趴不稳了,双腿战栗,房间里温度很高,但他却觉得冷,好似窗外冷风裹挟阴雨吹进屋里,让他骨缝生凉。他依旧是沉默的,无言的,他的痛楚没有声音。房间里只剩下一下下皮肉接触亚克力拍的声响,因为肿胀而显得不那么清脆,有些沉闷,如同手掌击打水面,有一部分声音被水流无声吞没。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在和殷薄言分手之前,在相处的大部分时间里,闻霖都觉得殷薄言是年轻的,美丽的,天真的,娇憨的,他常常为镜头下的瑰绮身影着迷,又乐意包容他时不时的固执与任性。后来他方察觉,殷薄言昳丽柔软的皮囊下生着这么硬的骨头。“啪!”第十五下。殷薄言屁股上的皮肤又被完完全全肆虐了一遍,他紧咬牙关,昂起脖颈,颈部肌肤因为拉伸而显得极为脆弱,能看到肌肤下流淌的青紫血管。闻霖的动作慢下来,似乎在等他缓过这一阵。两人的静默让空气变得粘稠,但在这时,一阵铃声打破了室内近乎沉闷的氛围。门铃居然响了。闻霖有些惊讶地停下动作,他这才发现,10分钟前韩知远给他发了消息,说是有些关于剧本人物的东西想跟他商量。如果说上次是顺水推舟,那这次就是完完全全的意外,他没有在这个隔音设施不怎么样的酒店冒着被发现的风险玩这种把戏的打算。但这看上去实在像上次闻霖家里的重演,殷薄言会怎么想?“是韩知远。”闻霖停顿了几秒,难得有些犹豫。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殷薄言已经慢吞吞地撑起身体,大半身躯靠着吧台借力,才勉强站稳。他看起来狼狈极了,像是泰半力气被疼痛攫取,眼里笼着层层灰雾,疲惫且倦怠地望过来。“闻霖……”他音色喑哑,开口说了这场惩罚中的第一句话,却又戛然而止,复又张了张口,还是没有说下去。他该说什么呢?无论说什么都是没有用的。于是他垂下长长眼睫,盖住疲钝的眼。闻霖没等到他后续话语,而韩知远还在门口,只得将沙发上的衣物递给他,说:“今天到此为止,人物小传你去卧室写吧,笔记本在书桌上。”至于罚坐,他想,看殷薄言这幅风吹即倒的样子,还是算了,暂且饶他一回。“他不会待很久。”闻霖想了想,补充道。“好。”殷薄言接过衣物,看了他一眼,转身向卧室走去。 他一定很痛(罚坐) “这么久?还以为你不在房间呢。”韩知远进门,朝闻霖晃了晃左手拎着的半打啤酒,“喝点?”“不了,晚点还有工作要处理,”闻霖拒绝道,“快开拍了,你也少喝点,保持好状态。”“遵命,大导演。”韩知远故意夸张地叹了口气,打开吧台旁边的小冰箱,将啤酒放进去,“那先放你这,我们下次再喝。”“对了,我昨天发你的人物小传你看了么?”韩知远问。“粗略看了一遍,还没细看……”毕竟只是县城里的挂牌四星酒店,尽管闻霖住的是行政套房,卧室与客厅之间的隔音做得也不好,所以即便关上了门,韩知远与闻霖的交谈也断断续续传到了卧室。但殷薄言并没有窥探他们谈话内容的意愿,他脚步虚浮地走向书桌,笔记本放在很显眼的位置,但他环顾卧室四周,并没有看到指压板坐垫的影子。他的视线从空荡荡的硬木椅子转移到活页笔记本,最后停留在笔记本下面那个包装精美的礼品盒上。殷薄言眨了眨眼睛,盯着礼品盒看了约有十余秒,眼神空茫,一时看不出在想什么,他动作缓慢地拿开笔记本,打开了礼品盒盖,一个构造相似的指压板坐垫出现在他面前,不同的是这个坐垫旁边还连着一个小型的按键设备,上面印有「℃」的字样,应该是调节温度的。他笑了一声,笑声低哑干涩,如一只垂死的鸦。原来是这样。他早该想到,闻霖如今最喜欢用千奇百怪的方式来折腾他,磋磨他。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殷薄言将那个坐垫拿出来铺在凳子上,不知出于什么心态,他把坐垫的温度调到了最高档——44℃,既然闻霖想,他没有理由不配合。坐垫温度上升很快,坐下去的时候已有些温热,殷薄言慢慢地将玻璃棒容纳进自己的肠道,幸好这已经是第六天,将粗硬的玻璃珠棒吃下去不再像第一次那么艰难。他一手把着微热的玻璃珠棒,慢慢向下坐,而耳边传来韩知远和闻霖谈论剧本的断续字眼,门内门外,便只隔着一道门,也如深渊裂谷一般,将世界粗糙劈成两半。他在这边,而韩知远与闻霖在那边,主题同样是人物小传,却已是天壤之别。那些曾经让闻霖与他引为知己,骤然心动的故事、光影、艺术都变成了闻霖羞辱他,惩罚他的工具。他终于坐到底,坐垫灼热的温度烫得他一个激灵,新伤叠着旧伤的臀部肌肤根本无法承受竹笋挤压与坐垫温度的双重折磨,他强迫自己压下离开坐垫站起来的本能反应,仰起头咽下涌到喉头的呻吟,在笔记本上再次写下许收的人生。遇上蒋思永是许收贫瘠扭曲的前半生的转折点,将他从满是泥泞的生活中拉出来,遇见蒋思永,让许收的人生有了不同的可能性。“遇见许收,让蒋思永的人生有了不同的可能性。”韩知远说,“虽然剧本大部分表达的是蒋思永让许收的生活产生了变化,但许收对蒋思永同样重要,蒋思永对真相的追求不只是因为正义,更是他对平淡生活的反抗,身为记者他不甘于碌碌无为,许收身上的故事性是他接近许收的引子,他第一次这么深切地了解一个他准备写进报道的陌生人,认识许收后他才明白,因为正义可以披露真相,但因为正义,也可以埋葬部分真相。”韩知远说着,却看闻霖有些神思不属,“你今天怎么了,没休息好?”闻霖的目光在卧室那儿转了一圈,回过神来,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没,你说得对,在处理蒋思永的时候可以选择不那么直白的演绎方式……”他正要说下去,却见韩知远的微信响了好几下,“是周铭?”韩知远没去理振动不停的手机,“还能是谁,也不知吃错了什么药,因为舆论那点事有空就拉我开会。”因为抱怨的原因,他的声音不自觉放大了些,就算在卧室也可以听得七七八八。“你又惹上什么事了?”闻霖看着韩知远那一脸苦相,笑着问。“哪是我惹事,分明是事惹我。”他说话倒也直白,从不七拐八绕,加上闻霖是他朋友,便也干脆和盘托出了。原来是最近一位刘姓小生硬是贴着他正炒反炒,一会拉着他炒什么内娱四大,一会又根据长相、演技、台词、作品厚度进行全方位拉踩,加上上次那一波关注度还没下去,还真让他在互联网上搞出了点声量。“说起来那一位也面过蒋思永这个角色来着,周铭说这一次推流的营销号和上一次的重合度很高,大概是同一批人做的,”韩知远嗤笑了一声,“我看周铭说是在搞娱乐圈,实际在演碟中谍,还说要把人家营销号底细摸清楚,摸清楚又怎么样,难道还要花冤枉钱让人家闭嘴么?”同一批人。殷薄言忍着由内到外都愈发炙热的疼痛,将这四个字在口中反复咀嚼了许多遍,他好像知道闻霖今天为什么要让他在卧室里听这些了。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体内玻璃珠棒插得很深,犹如被一根烧热的铁杵刺穿,时间越久,便越发难以忍受,大抵是疼得有些意识不清,他竟模模糊糊闻到一股炙烤皮肉的味道,让他一时有些作呕。“他呀就是金鼎奖提名日期近了,神经过敏,左右我也被带着进了那什么内娱四大,硬蹭也是蹭,也不亏不是?”韩知远倒是心大得很。“你说这一次和上一次是同一批营销号?”闻霖抓住了他话里的一个点,追问道。“是……吧,”韩知远显然有些疑惑闻霖为什么问这个,“反正周铭是这么跟我说的。”他并不知道上一次舆论与殷薄言的渊源,闻霖并没有将只有殷薄言工作室知道闻霖属意韩知远这个信息透露给他。“怎么了?”他见闻霖沉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没,你继续吧。”闻霖摇摇头说,示意韩知远继续讲人物小传。已经多久了,半小时,还是1小时?手机放在大衣口袋里,身下的疼痛模糊了殷薄言对时间的感知,他放下手中的笔,将额头抵在桌面,轻轻喘息着忍受坐垫带来的痛楚。「殷薄言,我希望拍摄途中,上次那种事不会再发生第二遍。」这是闻霖什么时候说过的话?他记得那是一个天气很好的日子,不像如今,天天都是缠绵的阴雨。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闻霖说,他不希望再发生第二遍。桌面冰冷的温度沁到他的额头,他的胃开始翻滚收缩,如有重物强压其上,是一种沉闷而模糊的痛。好痛啊,他恍惚着想。韩知远跟闻霖大概只谈了一个小时出头就结束了,被闻霖送出门的时候,韩知远还疑惑着问:“你今天怎么回事,神思恍惚的。”“不是跟你说了么,晚点还有事要处理,”闻霖说,他见韩知远还要说些什么,便推着他出了门,“你还是好好陪周铭开会吧,明天见。”“欸闻霖你……”韩知远的声音被关在门外。一关上门,闻霖立即朝卧室走去,到卧室门前,他才缓了缓急促的步伐,只是他没想到,打开门看见的殷薄言竟然会坐在他收起来的加热坐垫上。怎么会这样?他从来没有想过要让殷薄言用上这个。殷薄言屁股上的皮肤已经被蒸成了一种艳靡的色彩,乍看就比之前肿大了不止一圈,但他好像不知痛一般,顺着开门声转头,然后缓慢但毫无停顿地站了起来。“这个坐垫……”闻霖开口,却在看见殷薄言完整的惨不忍睹的屁股之后戛然而止。他一定很痛,闻霖想。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殷薄言脸上并没有显露出疼痛的表情,他脚步虚浮地朝他走过来,一手将笔记本塞到他手里,另一只手则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腕。力气很大,指骨因为用力而发白。“不是我。”殷薄言说。什么不是他?闻霖一时没反应过来。他看着殷薄言苍白面孔上那双漆黑的眼睛,极亮,如同燃有琉璃火,将所有情绪烧作一团,让他看不明白。就像商山的天气,雾霭沉沉,阴雨晴明都不再分明。“韩知远的事,不是我。”闻霖的手腕被抓得生疼,但更疼的是看清雾散后殷薄言的眼睛,那里面是什么呢,是痛,是恨,是伤心,还是难过?他早该想到,漂亮皮囊被打碎后,露出的自然是鲜血淋漓的内里。问题是,这真的是他想看到的么。 乍看之下,简直是一对如胶似漆的爱侣 闻霖伸出手,想去扶殷薄言摇摇欲坠的身体,却见殷薄言面色一灰,推开他就往卫生间快步走去,接着就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呕吐。殷薄言以前没有这样的病,他刚出道时配的助理都是严岚的人,将他的行程、住宿、饮食照顾得滴水不漏,但看他现在在卫生间的样子,事情显然不再是他以为的那样。殷薄言跪在冰冷的瓷砖上,将胃里的东西一股脑儿都吐了出来,到最后只能呕出酸液,他按了按渐渐平复不再抽搐的胃部,撑着一旁的扶手摇摇晃晃站了起来。空气中的味道并不好闻,再漂亮的明星,趴在地上呕吐时一样丑陋难看,而他,他在闻霖面前总是这样狼狈不堪,现在还将他的房间弄成这个样子。殷薄言按下冲水键,脚步踉跄地走向洗手池,想清理一下自己,但他实在高估了自己的体力,连番折腾让他气力全无,双腿发软,几步路都难以为继,立时就失去平衡,就要摔倒在地。这时,一只有力的胳膊架住了他失衡的身体,赤裸的后背因为惯性紧靠住身后人的胸膛,让他有一种被揽在怀中的错觉。是闻霖。他深吸了一口气,试图从闻霖的钳制中挣脱出来,但闻霖胳膊箍得极紧,加上他又是近乎虚脱的状态,挣扎之下,他只听得身后传来一声叹息,一杯温水递到了他的面前。“漱个口吧。”殷薄言沉默了一瞬,接过那杯一摸便知温度正好的白水,卫生间镜子上投射出他们交叠的影像,乍看之下,简直是一对如胶似漆的爱侣。“还想吐么,胃不舒服?”闻霖问。“没事,好多了,”漱完口后,殷薄言递回水杯,面带疲惫地说,“如果没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这样出门,难道不会直接晕倒在走廊么?”闻霖语气平静,手臂丝毫没有放松的意思。在这个随时有可能碰到旁人的酒店,于情于理,他都不可能让殷薄言以这样的状态出门。“闻霖……”殷薄言往旁边撤了一步,还是强行脱离了闻霖的控制范围,只是用力过猛,身后高肿的臀面撞到洗手台边缘,剧痛让他不禁弯腰躬身,额角怦怦直跳。“还好么?”闻霖上前一步,试图检查他身后的伤势,殷薄言本能后退,却被闻霖捏住了肩膀,半步都移动不得。闻霖见他屁股上虽然一片靡红,但却没有增加新的淤肿,在心里又叹了一口气,说:“去卧室缓一会儿吧,起码上完药再走。”殷薄言缄默,他知道以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很难平安无事地回到自己房间,他对闻霖说完不是我后,就像紧闭双壳的河蚌一般,再不吐露分毫情绪。如今,也只是顺着闻霖的力道任他将自己扶到床上趴着,他不理解闻霖到底在想什么,却也不再想理解闻霖的所思所想。直到看见闻霖从床头柜拿出药剂喷雾要帮他上药时,他才开口阻止。“我自己来吧。”闻霖置若罔闻,将消肿药剂均匀地喷在他肿胀的臀部肌肤上,还好坐垫的温度有专门设计,没有造成低温烫伤。“抱歉,我并不知道韩知远今天会来,也并不认为他遇到的事和你有关系。”他说。包括第一次也是,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并没有将这句话说出口。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奇怪的是,听到这句话,殷薄言心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只是默默忍着药剂喷在红肿肌肤上的刺痛。好歹没再背上其他乱七八糟的事,他出神地想,听起来闻霖对他的人品尚保留最基本的信任底线。外面窸窸窣窣又下起了雨,商山县横亘着一条贯通全域的河流,不深,却很宽。每次连夜落雨,水线便会在黑暗中慢慢上涨,漫过堤岸粗粝的砂石,枯黄的荒草,将道旁零落的石块掩在水下。今夜的雨也很大,他仿佛又听到河水缓慢上涨的声音。喷完药剂后,闻霖顺势上手一点点将臀部的肿块揉开,要揉开用的劲必然不小,这和重新挨一遍打没什么区别,殷薄言闷哼一声,捏紧拳头将头埋到枕头里,试图堵住即将喊出口的呻吟。“还有那个坐垫,是我没放好位置让你误会了,流程中本来没有这一项。”“没关系,”殷薄言微微侧头,露出因为忍痛而紧蹙的眉头,脊背随着揉捏的力道微微颤抖,语气却很淡,没有因为痛楚而波动,“只要协议没禁止,你对我做什么都可以。”闻霖沉默了一段时间,这让窗外的雨声愈加明显,等到雨滴开始撞击窗棂,他才开口说:“明天请假吧。”殷薄言重又将头埋入枕头,声音听起来闷而失真,“不用了。”“你的伤明天会更严重。”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殷薄言停顿了下,叹了口气说:“前五天我可以正常开工,明天自然也可以。”尽管只是剧本围读,但他还是希望尽可能投入全部的精力,何况他是这部电影最大的投资商,不缺席是他理应表明的姿态。毕竟为这部电影投入付出的东西已经超过了自己的底线,他可以接受失败,却不能接受自己没有竭尽全力。“那随便你吧。”闻霖似乎被他耗尽了耐心,不再劝他,房间内再次归于沉寂,只剩下河水平静上涨的余响。殷薄言不知不觉在这余响中沉睡,闻霖坐在一旁,看着他沉静的面容,似乎只有在睡着以后,他才能在殷薄言脸上捕捉到一点往昔的天真稚拙。雨势在凌晨时分渐渐式微,想来第二天朝阳初升时,河水就会再次回落,留下泥泞滩涂与湿漉漉的荒草枯木,被阳光一晒,什么痕迹都会消失不见。就像殷薄言在清晨醒来,也不见闻霖的身影一般。 带止痛药了么 殷薄言有些懊恼,他昨天真的状态不好,竟然在闻霖房间里睡了一晚。对他们如今的关系来说,这个行为多少有些过界。他昨天睡得有些沉,醒来觉得全身僵硬,身后果不其然比昨天更为肿胀,想来正常行走都颇为艰辛。他慢吞吞地从床上挪下来穿上衣服,想趁着闻霖不在早点离开房间,却不料打开卧室门,就见闻霖正坐在餐桌前办公,桌子上摆着一些常见的早餐,中式西式都有。“吃点么?”闻霖见他醒了,问道。这样的场景,就算在他们尚未分开的时日都很少见。那时他们都处在各自的上升期,整日忙得脚不着地,殷薄言更是变成了空中飞人,即使是在一起拍戏时,他们也不会时刻黏在一起,加上各自都有事情忙,只是偶会才会抽空一起吃早餐。那时只觉得时间不够用,不像现在,纵然身处同一方餐桌,也只余尴尬。“不了,”殷薄言拒绝道,“下去晚了会被人看到。”闻霖抬腕瞧了一眼时间,“才7点,不会有人上来的。”剧本围读定在10点半,一般9点以前不会有人上楼来打搅他。“不用了,”殷薄言略微生硬地再次拒绝,“小何会给我准备早餐。”昨晚他没来得及洗澡就睡着了,如今醒来只觉浑身难受,想快点回到自己房间洗漱一番。再者,他实在不太想和闻霖单独待在同一个空间里。闻霖没再说话,他沉默地看着殷薄言步履缓慢地走出房门。雨已经停了很久,空气中均匀掺着一些雨后特有的湿润草木气,难得没有起雾。因为地理位置的原因,商山的冬天并不算太冷,只是多雨,便总有些阴湿。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而早餐的热气也散了大半,冬日餐点总会凉得有些快,今天早上不该开那么久的窗,闻霖停下浏览邮件的手,突然这样想。殷薄言回到房间洗漱完后,又昏昏沉沉眯了一小会,才与何琛一起去往剧本围读会议室。“咦,今天怎么把椅子都换了?”何琛刚走进会议室大门,便发出惊讶的疑问。殷薄言抬头一看,原本房间内的红木椅子居然全被换成了带软垫的样式。“好像是导演要求换的。”旁边一个工作人员随口解释说。何琛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就听旁边殷薄言轻声说:“进去吧。”怎么了,心情突然不太好的样子,何琛嘴上应了声,看着殷薄言面无表情的侧脸,心里嘀咕道。剧本围读进程已经过了大半,虽然现在有的剧组会选择线上剧本围读,但闻霖他们还是偏向更费时间更需要协调的线下模式,效果好一些,也便于演员提前熟悉和交流感情。今天陈奕文没来,不知道是学校有事还是去赶别的通告了,何琛收起了殷薄言嘱咐他准备的签名版《囚牢》剧照,那个男孩那天跟殷薄言说他最喜欢的电影就是《囚牢》。何琛到现在也没搞清楚他老板对这部处女座究竟是什么想法,毕竟那是殷薄言和闻霖合作的第一部电影,却也是让殷薄言一炮而红的作品。他只知道那天晚上殷薄言给他发消息说,记得他那还有几张《囚牢》的签名剧照,可以找出来送给陈奕文。比起圈内那些当人一面背人一面的人精,他老板确实算是一股清流。“带止痛药了么?”殷薄言轻声在何琛耳边问,将他从走神中惊醒。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带了,”何琛忙从包里掏布洛芬,掏到一半又止住了动作,悄声问,“言哥,你哪不舒服?”“昨天没睡好,有点头痛,”殷薄言伸出手,摊开手掌将手心朝上,“愣着干什么?”何琛犹豫了下,却也拗不过他,只能将包里的一板布洛芬递了过去。现下正好轮到其他演员的段落,加上他们声音动作都刻意压低,没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只是何琛递完药随便一瞥,竟正好撞上闻霖的视线,像是注意了他们好一会的样子。他们的视线只交汇了一瞬便错开,何琛低下头,不知为何莫名有些心虚。今天围读的内容是许收和蒋思永决定合作后,到相熟的一家人家那里探口风,女主人是许收母亲曾经的好友,而她的丈夫当天正好到镇上办事。“小收,今天怎么有空到我这来?”饰演黄姨的女演员开口,因为是看着许收长大的,黄姨对许收很熟悉,她轻微停顿了下,“这位是?”“蒋思永,记者。”殷薄言说,他的台词一向很好,基本功扎实,尤为擅长控制台词节奏,但今天他却觉得喉咙有些发痒,只好暂且强行压下,“今天正好闲着,就想来看看您。”“记者?哟,那可不得了,咱们村里可还没出过记者呢。”“他最近在做一个专题报导。”殷薄言将语速放慢,在剧本里写着,这时候他一边说一边看着黄姨的表情反馈。“噢,这样,”黄姨放淡了语气,下意识转移了话题,起身倒茶,“喝点茶吧,吃不吃水果?”“是关于村里那些长期没有和自身家庭联络的女性……”他在这里刻意减少了字与字之间的黏连,让许收试探的想法表达得更清楚。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们村里?”黄姨话语间带着一些不安。“我们村里。”他肯定地说。饰演黄姨的女演员特意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小收,我今天有些不舒服……”“姨,当年我妈……”殷薄言的喉咙里突然爆发出一连串剧烈的咳嗽,打断了他的台词。他弓着身体,咳嗽像在他肺里炸开,一时停不下来,牵连得他额角都阵阵抽痛。停止不了颤动的身躯更是让他肿胀的身后疼痛难捱。“殷老师,没事吧?”“薄言,喝点水吧。”“言哥,还好么,要不要休息一会?”耳边围来大批关切问候,圈内就是这样,一旦有了名气地位,就会收获水泄不通的关心。他喝了口水止住咳嗽,才勉强开口说话,视线飞速略过始终沉默不语的闻霖,“没事没事,抱歉,我们继续吧。” 原来闻霖也不算是误会了他 那天下午,闻霖请了剧组全员喝奶茶。剧组工作人员看见了纷纷围上去,间或有咋咋呼呼的声音传出来,“哇,闻导请喝奶茶也请得那么养生。”其实也不算什么奶茶,更恰当的称呼应该是养生饮品,何琛在一堆茯苓百合薏仁水、洛神山楂乌梅水、红豆薏米红枣米浆里挑了一杯小吊梨汤给他。他拿在手里,一下午都没打开。那天之后,殷薄言的惩罚期就结束了。而闻霖与殷薄言除了工作必要沟通之外,再没有其他交流,闻霖手里那份写完大半的人物小传,便像真正的人生长河一样,即将走向无数无疾而终的细流分支,似乎再也没有完结的机会。但命运显然不会轻易地放过他们。剧本围读的最后一天,殷薄言带着何琛如往常一般走过酒店那条长长的走廊,许多工作人员都在隔壁小房间里准备明天的开机仪式。一个服化组的小姑娘抱着一堆衣服跌跌撞撞走过来,何琛帮忙托了一把,便见服化组长走过来,拎起那堆衣服最上层的裤子看了看,骂道:“怎么还是陈奕文的码,说了几遍了裤子的码要换!”“服装那边说找不到多余的码了……”小姑娘嗫喏着说。“找不到?那边干什么吃的,就几件衣服……”他这才看到旁边的殷薄言,高亢的声音陡然低了下来,“走走,我带你去跟他们说。”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躁动、争吵、情绪压力,在每一个拉紧齿轮飞速运转的剧组随处可见。殷薄言想,如果他可以在这天敏感地察觉到一些不对劲,或许还能够改变一些事情。但如果是这个世上最无力的词汇。所以在开机仪式当天,殷敏行出席,被宣布成为饰演许收童年的特邀演员。那天何琛站在殷薄言身后,听到不远处工作人员的低声窸窣讨论。“不是那个小男孩么,怎么换人了?”“嘘,这么大声干嘛,你不看看他是谁的弟弟。”“可惜了,原来那个男孩还挺认真的。”何琛低着头,用余光悄悄觑了一眼殷薄言的脸,他线条俊秀的脸上一点表情也无,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唉,这是生气了,何琛想。殷薄言在台上拍完合照,下台径直走到陈莉莉身旁,今天是她陪同殷敏行出席的开机仪式,严岚因为身体原因没有跟来。“殷敏行怎么会来?”他轻声问。陈莉莉抬头看了他一眼,猜测他心情不是很好,解释道: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殷老师,是殷董看到敏行学校放圣诞假,在家里待着没事做,还会吵到严老师休息,才给他找了个组锻炼一下。”“严老师之前也是不知道的。”她补充说。“孙棋同意的?”殷薄言抿了抿唇问,孙棋是这部电影的选角导演。“对,跟他说了一声。”陈莉莉说。说了一声,仅仅只是说了一声。殷敏行上的是国际学校,每逢圣诞会放一个月圣诞假。比起将剧本翻得边缘卷起,跟学校请假才能参加剧本围读的陈奕文,殷敏行的进组显得从容又轻松。言言,你以为你是凭天赋才在这个圈子混得如鱼得水的么?严岚优雅中带着嘲讽的面容浮现在殷薄言眼前。在殷薄言坚持不按严岚安排的路走之后,严岚便这样对他说,不论如何,他的出身背景就注定他会走上一条比其他人容易许多的路。“言言,你啊,真是被你妈宠坏了。”这是闻霖什么时候对他说的?应该是他们刚认识不久,他跟闻霖抱怨严岚总是让他去参加国话的选角。那时他还怀揣着无比天真的理想主义,以为凭自己就能获得想要的一切。但后来,一些事让他明白这个想法只是痴人说梦。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五年前他和公司关系僵化,同时失去了严岚的支持,他开始学着应酬,学着和导演、投资商、制片人维护关系,他不再清高,每年工作室拨给社交平台营销的预算都是一笔天文数字。他学着往上走,学着抛弃一些东西。可是为什么,他的底线一退再退,为了话语权一争再争,唯一想的就是出品一部好的电影,但在这个他工作室主投资的组里,一个有天赋的男孩还是被他弟弟替换掉了呢?他下意识调出陈奕文的微信,这还是第一次见面时陈奕文怯生生加他的。殷薄言看着从未聊过天的微信界面,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沉吟许久,手指不小心触碰到了微信头像,打开了陈奕文的朋友圈。并没有新的动态,他往下滑,下面本应该有一张他们那天的合照,殷薄言记得他还点了赞。但没有,那张照片应该被删掉了。“对了,上次我们反应得还及时吧?”陈莉莉见气氛凝滞,转移了话题。“什么?”殷薄言回过神来,却一时没理解陈莉莉的意思。“就是上次严老师、您还有敏行的视频曝光的时候,殷董正好给敏行配了几个公关人员,就顺势推了几个方案,我看效果还不错,消息还是小赵给的。”“小赵?”殷薄言似乎突然想通了什么关键点,想到那件困扰了他和张桐许久,也让他饱受折磨的事。小赵是殷薄言工作室负责管理殷敏行舆论的公关人员,这话乍看并不合理,但其中却牵涉了殷薄言工作室的一些历史结构问题。在最开始的时候,殷薄言工作室由签约公司春盛娱乐全权组建,一部分是春盛的人,另一部分是严岚的人,那时候他与严岚关系还很好。后来他和春盛通过资源置换和交易谈判,取得了更多自主权,人员结构也进行了相应调整。严岚日常工作所需的公关量并不大,所以将很多资深的工作人员都介绍给了殷薄言,身边只留了最基础的团队。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后来某一段时间,媒体总是在盯着严岚高龄生子这件事,为了保护殷敏行的隐私与正常成长环境,就从殷薄言工作室专门划分了一块,负责殷敏行的公关事项,小赵就是其中一个。而五年前,因为某些事殷薄言工作室再一次调整了人员构成,陆续更换了一批员工,将严岚的影响力降低到了最低,但殷敏行这一块的人员,却不小心忽略了。这就导致殷诚配的公关人员还在与小赵他们对接,这大概也是韩知远会被选择拿来挡枪的原因,因为他们手头正好有他的小道消息。“对。”陈莉莉看殷薄言面色更不好了,略有些不解,以她的角度来说,这确实是一场很成功的公关,没有损害到严岚、殷薄言、殷敏行任何一个人的利益。今天商山的天气难得放晴,阳光照在殷薄言脸上,因为光线的原因皮肤白得近乎透明,让他生出一种生人勿近的质感。殷薄言看了一眼远处正在交谈的闻霖与韩知远,想,原来闻霖也不算是误会了他。“我有时候想,我们会不会步子迈得太急了。”酒店房间里,殷薄言坐在沙发上,双肘撑着膝盖,将脸埋入手心,对电话那头的张桐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张桐语气难得严肃,“殷薄言,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这几年来我们每一步都没有走错,你看看现在圈内那些演员,就算得过三金的,说减产就减产,等不到好剧本就是等不到好剧本。”他不明白殷薄言为什么会突然说这种话,但在他们这种情况,是一步也不能退的。“我们现在这个位置,不往前走,难道傻傻等着被人取代吗?”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们是被裹挟着前进的,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可以停下来。“可你看看现在像什么样子,殷敏行明明是搭着我们的关系进来的,我们却要到开机仪式才知道,工作室四处漏风,什么消息都能传出去。”殷薄言稍稍抬高了声调。“你要这样说,工作室管理不善,应该追究的是我的责任。”张桐的语气也冷了下来。“哥,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殷薄言十指插入发间,话语里添了一丝沉郁,“工作室的管理问题是因为我和我妈的关系旁人不好处理……”“我只是……”他难得露出些微崩溃的神情,“觉得现在的一切都很糟糕……”不管是和闻霖,还是和严岚,和殷敏行的关系,都让他精疲力竭,他不禁怀疑,他的能力真的可以撑住他的野心么?张桐就算没亲眼见到殷薄言,也听出来殷薄言状态不对了,他缓和着语气说:“薄言,如果你觉得对不住那个男孩,我们还可以给他介绍别的资源。另外,工作室的事交给我处理吧,你不用管。”“还有闻霖,”张桐敏锐地猜到了他的情绪和闻霖有关系,“现在我手头紧急的事都处理得差不多,如果你觉得和闻霖相处起来压力太大,我可以过来陪你进组,你别急,事情都是可以解决的。”“不,你先忙你的吧,”殷薄言涩声说,“抱歉,今天是我情绪不好。”“我明白,薄言,我跟你说过,我是你的合伙人,对我不用说抱歉。” 直到老,直到死 《最后一只靴子》的第一场戏是许收和他母亲韩蕾的对手戏。许多剧组对于第一场戏都有自己的讲究,有的会选择难度降低的一场以达到开门红的效果,有的涉及爱情情欲戏的会以亲密戏份开场破冰,而有些野心比较大的剧组,会选择难度较高的场次来为整部电影定调。闻霖选择的就是最后一种。许收19岁那年,收到了沪上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据他所知,那是韩蕾的母校。他拿着那一张薄薄的,决定他命运的纸,来到韩蕾被关的房间。“妈。”房间很暗,窗户都被木板钉住了,只有昏昏沉沉的光线勉强透进来,所以许收在推开门的一刹,可以看到一条极亮极细的光线劈开了整间黑暗的屋子,也劈开了韩蕾苍老死寂的面庞。他站在那道光线中间,举起录取通知书抖了抖,平静地说:“妈,我被沪上大学录取了。”韩蕾靠在床上,先是眯了眯眼,用手遮挡住眼前略有些刺眼的光线,她的动作带着一种久疏沟通的迟钝,连带表情也被放慢了,所以许收可以清晰地看到她的嘴唇先是微微张开,停顿了三四秒,之后陡然下垂,像是萎顿的枯草一般,显示出衰老的弧度。“好……”一些气声溜出她干涩的喉咙,她用浑浊枯乏的眼睛望向许收,眼窝凹陷,完全失去了年轻时的美态。“你开心么?”许收提着那张录取通知书走近了韩蕾,“我特意报了这所,你的母校。”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韩蕾微微直起身来,她枯瘦如树干的手腕撑在床上,朝许收走来的方向轻轻俯身。“母校……”她喃喃道。“对,你的母校。”他强调说,“我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许收的语气一直是冷静的,但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却压不住自己轻微上扬的尾音,结尾语速加快,带了一点神经质的味道。“离开这个鬼地方,”他对上韩蕾浑浊的眼神,没有停止向韩蕾靠近的步伐,“妈,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走?不走!我不走!我不走了,我再也不走了!”像是触动了什么开关,韩蕾突然激动地全身抽搐起来,她缩成一团,指甲死死抠着床沿,眼神中浮现一种对许收来说很熟悉的惊恐。“好,好,不走。”许收俯下身,轻拍她颤抖的肩背,低声安抚说。那张录取通知书就在韩蕾眼前摇晃,上面印着红字,干净地,柔软地,洁白地飘荡韩蕾眼中,就在此时,韩蕾突然抢过了他手中捏着的通知书,那时候的录取通知书没有如今这么有创意,只是材质简单的一张纸,所以轻易就被揉皱了,被紧紧握在韩蕾掌心,她似乎短暂清醒了一下,停止了战栗,撑开褶皱的纸张仔细看了看,然后弯起了下垂的嘴角。韩蕾笑了。她扯着嘴角将许收的录取通知书用力撕成碎片,纸张边缘的锯齿就像她脸上蜿蜒曲折的皱纹,然后她一片一片,将那些干净的,柔软的,洁白的碎纸吃了下去。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口水将那些碎纸濡湿,她齿颊用力,使劲吞嚼,就像在嚼着谁的血肉。奇怪的是,许收没有阻止她,他没有试图抢回那张纸,甚至没有收回轻拍韩蕾脊背的手,他只是说:“慢点,别噎着。”他年轻的脸上渐渐露出了奇异的笑容,仿佛韩蕾在做的是一件他期待已久的事。“不走……”她塞满纸张的嘴漏出一点含糊的话语。“好,不走,”许收双手握住韩蕾瘦削的肩膀,直直盯着她的眼睛,“那我们就待在这个地方,直到老,直到死。”“好不好?”他双手捏得很用力,指尖嵌入韩蕾的皮肉。“妈,好不好?”“好,cut!”监视器处传来闻霖的声音。由于是开机第一场戏,围观的人比较多,周围一开始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然后不由自主地鼓起掌来。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殷薄言松开捏着杨莉肩膀的手,抱歉地说:“莉姐不好意思,没有弄疼你吧?”“完全没有,”杨莉是个爽朗的性格,拉着殷薄言说,“小殷,你今天状态不错啊,戏越来越好了。”“莉姐你才是戏越来越好了。”殷薄言笑着说。他们边说边走到监视器那看回放,后面有一些工作人员还在赞叹这场戏的效果,但在娱乐圈久了就会知道,这些十有八九都带了夸张的成分,没有清醒的认知,被捧得越高只会摔得越惨。这一场戏的效果还真的不错,也许是因为两个演员都铆足了一股劲。殷薄言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回放,看到一些片段的时候微微蹙起了眉,闻霖坐在他旁边,余光浅浅划过他的脸。“这一遍挺好的,下一遍可以尝试收一点。”“我觉得我下一遍可以收一点。”他们同时开口,不由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快速收回了目光。一旁的杨莉倒笑了起来,说:“真不愧是老搭档,你们可真默契啊。”殷薄言笑了笑,似乎想说些什么,到底还是没开口。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再来一遍吧。”闻霖说。“好。”殷薄言应道。不管他们私下是什么关系,有什么矛盾,闻霖与殷薄言的职业素养,都不允许他们在工作上有任何懈怠。如此看起来,工作场合倒比私下相处要融洽几分。殷薄言今天的表演状态与以往很不同,闻霖看着监视器中的殷薄言想,他并不是完全的体验派演员,表演方式更接近于方法派。严格来说,内娱并没有多少完完全全的体验派,体验派的表演与入戏方式比较极端,这就导致了这类演员虽然能在契合的角色里如鱼得水,却不太能拓宽角色广度。你如果要演一个杀人犯,总不能为了进入角色真的去杀人,所以体验派通常会需要其他表演方式的辅助。但是今天,他好像完全在体验这个角色。这不是殷薄言常用的塑造角色的方法,因为这个角色跟他本身的相似性并不多,不管是从出身背景、家庭关系、社会关系还是教育程度上,都有一定差距。监视器里的殷薄言慢慢靠近韩蕾,因为角色设定的关系他的妆容有点粗糙,不是很精致,还特定往皮肤上画了点瑕疵,这更突出了他生动的眉眼。他面上情绪很淡,长睫下是一双疲惫的眼,在看着他母亲慢慢崩溃,好似真的有一个母亲曾经崩溃在他面前。 不要放香菜 第一天的拍摄结束得十分顺利,收工的时候韩知远约殷薄言和闻霖一起去吃夜宵,殷薄言看了旁边的闻霖一眼,没说话。“去吧去吧,你忘了宣传让我们拍点照公关啦?”韩知远左手搭在殷薄言肩上,靠近他说。“少来,明天还有戏呢。”殷薄言笑了。“我可看过通告单了,你明天第一场戏在中午,再说了,闻大导演都同意了。”殷薄言不禁又看了闻霖一眼,闻霖正低头看着手机,应该是有什么消息要回,这个角度正好能清晰地看到他挺直的鼻梁。他颇不自在地收回目光,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故意叹了一口气,说:“没办法,那就陪你营一次业。”“说什么营业,”韩知远开玩笑地用手肘轻轻怼了殷薄言一下,“再次声明啊,我可没有和你炒cp的意思。”“好吧好吧,是我想和你炒。”殷薄言笑着说。他们选了一家当地特色的小炒店,商山县地处偏僻,商业经济并不发达,这里的好处就是,走在街上几乎没有人会认出他们,因为拍的是电影,剧组保密程度高,连代拍与蹲点粉丝都很少见。“要一份薄荷碎炒五花肉末,一份油渣炒洋丝瓜,一份酸腌菜炒蚕豆,半打雪花。”韩知远看着菜单说道,这家小炒店是人工点单的。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好的,有忌口么?”服务员问。“不要放香菜。”闻霖开口说。原本在回张桐信息的殷薄言听到这句话,手指停顿了一下,抬头看向闻霖,香菜不是闻霖的忌口,而是他的忌口。韩知远听了奇怪,问他:“你什么时候不吃香菜了?”闻霖没回答,同样看向了殷薄言,他们的视线在嘈杂喧哗的小店里交错,像是四手联弹尾声一同按下和弦时振动的弦列,紧绷而脆弱。“是我不吃。”殷薄言打破了沉默,收回几乎成束的视线,对韩知远说。韩知远的眼神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慢了半拍才说:“噢,这样。”说完这话之后,这张桌上的氛围就变得有些奇怪,空气中带着一些黏连的尴尬。幸好韩知远非常擅长炒气氛,是个不掺一点水分的E人,有他在中间,倒也不算太难熬。“我去趟卫生间。”韩知远属于菜但爱喝的类型,喝得不多,却已经有些摇晃,酒精让他面上浮了点红晕,殷薄言想要去扶他,他挥挥手说,“不用。”于是这张桌上就剩下了殷薄言与闻霖两人。韩知远一离开,被炒热的气氛就瞬间回落,现出了原形,就像自高而下的流水,顺着地势不息奔流,一点一滴流干净了,露出冷硬的岩壁。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种小店在卫生方面其实比他们常光顾的米其林黑珍珠差了不止一点半点,那些边边角角残存的油腻、污渍、灰尘一点点剥落殷薄言他们身为公众人物身上的星光,让他们变得真实而具体。“伤好了么?”闻霖问。“已经好了。”殷薄言没有看他,仰头喝光杯中酒,一边拿起酒瓶重新倒满,一边说。闻霖看了眼殷薄言倒酒的手,说:“既然胃不好,就少喝点。”“啤酒而已,”殷薄言微微抬眼笑了一下,笑容让他真实具体的面容变得更加鲜活起来,“你放心,我喝酒之后隔天起来上镜不会肿的。”他这句话说得又轻又快,让闻霖有一种恍惚回到五年前的错觉。他们也曾经聊过相似的话题。“在看什么?”闻霖见殷薄言皱着眉捧着ipad窝在沙发里,坐过去揽住他的肩。“上个星期拍的物料,你看我的脸是不是有点肿?”殷薄言身体后倾靠进闻霖怀里,举着pad给他看屏幕正在播放的视频。闻霖点了暂停,放大仔细看了看,说:“应该是打光的问题。”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殷薄言颇感好笑地仰着头看他,说:“你知不知道,身为男朋友的标准回答应该是——怎么肿了?一点都不肿。”让身为导演,对镜头最为严苛的闻霖说点这种哄人的情话,是他的恶趣味之一。闻霖倒也从善如流,收紧了怀抱他的手臂,揪了一把他白净的脸颊,说:“好吧,我们言言一点都不肿。”殷薄言在他怀里笑得东倒西歪,“亲耳听到这种话,确实还蛮油腻的。”闻霖看他笑得可爱,忍不住捞起他,亲了亲他的鼻尖。殷薄言愣住了,眨巴眨巴眼睛,然后轻轻回亲了回去,他缩在闻霖怀里,虽有184的身量,也架不住闻霖肩宽腿长,看着像一只亲近人类的小动物。小动物边亲他还边嘟囔,“唉,张桐最近肯定又要叫我忌口了,我明明算是不怎么容易肿的类型。”殷薄言以前不怎么爱喝酒,尤其讨厌酒局,闻霖想,时间真是把刮骨刀,刮下周身血肉筋骨,直教人面目全非,曾经再亲近的人也只觉陌生。“还是少喝点吧,你明天戏份挺重的。”闻霖说。殷薄言看了他一会,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说:“韩知远明天戏份也挺重的,你怎么不叫他少喝点?”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大概因为喝了酒,他的言辞格外锋利些。闻霖没说话,殷薄言余光看到韩知远回来的身影,说:“放心吧,我的酒量可跟他不一样。”如果他的酒量像韩知远一样,怕是早被那些林林总总的投资商、制片、导演吞吃入腹了,在娱乐圈每一个能混出点名堂的人,都不是省油的灯。说完殷薄言起身去扶走近的韩知远,对他和闻霖说:“差不多了吧,我们回去?”韩知远迷迷糊糊应了,他酒量看起来真的不好,几瓶啤酒就上头了,脸上热烫一片。闻霖付了账,走到另一边去扶他,走出店门没几步,韩知远突然一个激灵回来神来,含糊着说:“忘了拍照了……”“下次吧,你现在怎么能上镜。”殷薄言随口说,原本只是顺口敷衍,说出口才发现他说了下次。他看了眼闻霖,闻霖正面无表情回着微信,似乎没注意他们的对话。下次,这样的事,还是不要有下次了。 露出一张泪流满面的脸 第二天的拍摄进行得并不顺利,倒也不是演员的问题,而是这天的天气不太符合闻霖的心意。这在电影拍摄中是常见的事,毕竟电影不像电视剧,还会分成AB组分别拍摄抢时间,也许在电视剧拍摄中,画面情绪差不多了就可以一条过,不需要有多精致的光影,也不需要有多精湛的演技,但在电影里绝不会发生这种事,电影的每一个画面,都是需要一帧一帧磨的。不是说电视剧就不会有好镜头,只是说大部分的剧组生态如此,所以才会有那么多演员前仆后继想往电影这个圈子里挤。在圈内鄙视链上,电影肯定是处于顶层的,而文艺片更是在顶层的顶层。这天拍的是一场外景戏,内容是许收得知韩蕾自杀的死讯。拍摄前闻霖对他说:“薄言,我要你的情绪,但不要你的眼泪。”殷薄言点头表示会意,在演戏这种事上,他们向来拥有惊人的默契。闻霖告诉执行导演,这场戏的背景是一个没有风、没有雨也没有阳光的天气,执行导演看了天气预报,后面几天都是稀稀拉拉的小雨,只有今明两天符合要求。通告单迅速安排下去,可惜天公不作美,拍摄的时候还是下起了雨。这几天商山愈发冷了,温度难得降低到了零下,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阴冷,直要钻到骨头缝里。《最后一只靴子》的背景是在秋天,人物服装准备得不厚,殷薄言只穿了一件陈旧泛白的牛仔外套和一条内搭,光是瞧见都觉得冷。“琛琛。”殷薄言把外面披着的羽绒服递给何琛,准备开始拍摄。这场戏的场景设置在商山那条贯通全域的河流旁,许收被通知韩蕾的死讯,沿着河堤跑回家。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是一个无风无雨的日子,天穹被密密织就的阴云所覆盖,因为没有风,故而云在天上生了根,如同一只铅灰的笼,狠狠锁住这一方沉闷的土地,空气、光影、气味都像被樊笼压缩,潮气变得很浓,几乎可以让贴身衣物紧紧贴住皮肤,像是出了汗,呼吸之间也变得粘稠。许收站在河堤旁,看着一个人影朝他跑了过来,雾气有点重,乍看像是视网膜上一团灰色的阴影。“许收,快!”声音比画面先清晰起来,听起来像是黄姨的儿子,许一实。“愣着干什么?”他的身影近了,一张黑黄的焦急的脸从雾气中剥离出来,许一实急急停下,弯下腰,双手撑着膝盖喘了几口气,“许收,你妈……”接着他就听不到了。声音重新融入雾气,像隔了一层膜,有种特殊的失真感。他好像在下沉,身旁河水汩汩流淌。“切特写。”闻霖盯着监视器,拿起对讲机说。殷薄言的面孔在屏幕上一览无余,因为拍摄的是回忆内容,人物年龄设定是19岁,所以妆造上特意往年轻方向设计,但这一幕戏,在殷薄言面部肌肉刻意调动下,他整个人却是沉默疲惫的。他的嘴角没有抿起,而是微微向下,眼轮匝肌特意放松,从而让面部最出彩的眉眼弱化,让人下意识忽视它的隽丽,显得倦怠而脆弱。闻霖能感觉到,殷薄言体内正慢慢长出一个许收,一个倔强、阴郁、敏感的丰满的角色灵魂,他为这个发现而心潮澎湃,就像每一次他发现殷薄言已经触摸到角色底层深处一样,为他们将共同创作出一个伟大的作品而思绪难平。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怎么样?”喊cut之后,殷薄言靠过来看监视器画面,闻霖是坐着的,旁边还有一个空椅子,而殷薄言就站在他旁边椅子的后面,俯身靠近监视器,扶着椅背的指节被冻得通红,闻霖的视线在那殷红的指节上停留了几秒,就看见小何急匆匆跑过来给殷薄言披上长款羽绒服。殷薄言一动不动,任由小何给他裹上衣服,眼睛直直盯着回放,微弱光芒闪烁其间,很专注的样子,看着很是动人。“感觉还差点什么……”他边看边说,转过头来才发觉自己离闻霖有些太近了。殷薄言下意识后退一步,想开口道歉,再想了想又缄默起来,周围那么多人,被人看出主演与导演之间存在超乎寻常的生疏不是什么好事。闻霖倒像没有发觉这一切,回应说:“再来一遍吧,你再多给点情绪。”殷薄言点头,回到原来的站位脱掉羽绒服,丝毫没有在乎愈发彻骨的气温,重新投入到情绪中。“伦布朗光,打深一点。”闻霖拿着对讲机说,“A!”许收嘴唇翕动,齿颊处些微抽动,喉头带着点吞咽动作,仿佛有千言万语,但都再也说不出了。他的眼神沿着那条长河望得很远,那是他家所在的地方,也是韩蕾所在的地方。此时,陡然一阵疾风吹来,吹起殷薄言有意打理得蓬乱的头发,这风来得又猛又急,呛得他好一阵咳嗽。“咳咳咳……”他嗑得略弯下腰,一边挥挥手,让拿着保温杯上前的何琛先退后,“咳咳……抱歉抱歉,再来一遍吧。”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因为太冷,他的唇色有点泛白。“起风了。”一旁的执行导演轻声提醒。“没事,先试试,”闻霖看着监视器,没有移开目光,“他现在状态很好。”殷薄言站在那里,就好像是那个神经质的,初闻丧母而有些恍惚的许收。他选择的表演方式非常克制,却在举手投足之间带起了人物情绪。非常好,或者可以说,是非常精准的表演。演许一实的对手演员默默站在一旁,镜头暂时不需要带到他,他便暗自看着殷薄言的演绎出神。这一个镜头,闻霖拍了大概近三个小时,他与殷薄言一遍又一遍调整着不同状态,有时候闻霖只是让殷薄言站在那里,对他说:“很好,薄言,保持这个状态,很好……”殷薄言冻得骨肉瑟瑟,眼睛却越来越亮,像烧着一团火,他感到他在走近许收,许收也在走近他。这个镜头拍完的时候场务来问:“看天气预报这里马上就快下雨了,下个镜头还拍不拍?”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闻霖犹豫了下,殷薄言今天的状态出奇得好,他怕明天来接这一场戏情绪不连贯,便说:“先拍吧。”许收在奔跑,起先速度很慢,后来渐渐快起来,脚步错落间带起河堤的淤泥,将许一实远远甩在后面。阴云压在头顶,迎面的风与空气黏黏糊糊搅在一起,他似一柄利刃,破开粘稠的空气径直向前,直到前方传来一丝丝甜腥的气味,又像将烧红的铁掷入冷水中,带着一点烧灼的铁锈气。他的脚步慢了下来,因为一大片猩红闯入他的视野。他们说,韩蕾是逃跑时失足落井死的。她不知道从哪里摸到钥匙打开了房门,却死在了院子的深井里,将她捞上来废了很多力气。跑什么跑,自作自受了吧,他们说。唉,这是自作孽哟,他们说。死成这个样子,这房子过几天要记得去去晦气的,他们说。许收慢慢走近,韩蕾的遗体被放置在院子里,仿佛她直到死后才能得见天日。一块脏污的白布盖在她的尸体上,已经有深红血迹渗出,流进泥土里,成为砂石的一部分。他弯下腰,伸出手轻轻掀开白布。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欸,小年轻干什么呢?”周围是嘈杂的阻止他的声音,他没有理。韩蕾真的死得很难看,没有一点她年轻时青春丰美的样子。他们说的都不对,只有他知道,韩蕾并不想跑,她是故意的。“为什么,”许收脸上是神经质的笑容,轻声问,“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殷薄言将下颌收紧微抬,嘴角弧度比平时略微夸张,眼睛微微眯起,面上带一些剧烈运动后的潮红,但眉眼依然是平静的,藏有暗涌。周围所有人几乎都屏住了呼吸,这场戏似乎可以一条过的水平,他们想。然而,一滴水滴落在了殷薄言脸上。下雨了。接连有叹气声传了出来,依照导演对镜头的细抠程度,这条镜头估计又报废了。“来几个人,快把机器收一收。”场务反应过来,随即大喊。殷薄言站起身,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他的面上有一些雨水,但他没有管,似乎在顾自缓和情绪。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何琛匆忙找了一把伞跑过来,一手拿着羽绒外套,将殷薄言将屋子里拉,“言哥,把衣服穿上,去那边躲躲雨。”殷薄言身体有点僵硬,微微闭眼,轻声说:“等一下,琛琛,等一下。”他抬起一只手,用手掌捂住上半张面孔,有一些水迹从他手掌边缘渗出来,不知是雨还是泪。“言哥……”何琛说着,却见闻霖走过来,示意何琛将伞交给他。“琛琛,”殷薄言说,“我想一个人待会。”他伸手想去拿伞,却碰到了一双不属于何琛的手,他愣了一下,慢慢放下遮住眼的左手,露出一张泪流满面的脸。殷薄言的手还是那么冷,这让闻霖想起他家院子里某个同样寒冷的夜晚。“先穿上衣服吧。”闻霖对着殷薄言流着泪的眼睛,这样说。 他开始耳鸣 文章加载失败,可能原因为以下其中一个: 1.连线问题,请稍後再尝试连线。 2.订购失败,您的海棠币无扣款,请重新购买即可。 你要不要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 “进屋说吧。”闻霖走到房间门口,打开门让殷薄言进屋。殷薄言略有些恍惚地走进去,下意识嗅了一下房间的气味,很干净,没有其他特殊的味道。也是,他跟闻霖见了那么多次,从来没在他身上闻到那款香水,本就是他一厢情愿,单方面进行那些可笑的不切实际的幻想。“最近有时间么,审查委员会那边进了个新人,张桐想约着一起吃个饭。”殷薄言开门见山说。来的时候他还在想,应该怎么开口,怎么谢谢闻霖的外套,怎么让他们之间的氛围缓和一点,不那么剑拔弩张。但这些现在都不需要了。他抬眼,却见闻霖正皱着眉看向他。“张桐平时就给你安排这些行程?”闻霖问。“什么意思?”殷薄言略有些懵,神情却也随之一点点冷下来,他不喜欢闻霖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闻霖看着面前的人,妆容已经简单卸了,露出苍白疲惫的面孔,气色不是太好,眼睛里有血丝,眼下隐隐泛青,嘴唇不知是不是因为缺水,显得唇纹有点深,脖颈到胸口还有一些因为服装问题产生的过敏红疹,整个人看上去有些憔悴,远不如平日那般光彩照人。明明状态那么不好,加上作为主角戏份压力难免很重,而且进入角色本就是一种对演员的消耗,殷薄言却还是一天到晚在考虑过审、投资、商业化这些电影本身之外的事。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作为导演,我还是希望主演把精力放在演戏上面。”闻霖站在那里,因为背着光,看过去如一座沉默的山。殷薄言不敢相信,闻霖竟然在质疑他这次进组的态度。“如果没记错的话,进组以来我几乎没有安排过其他商务活动,我敢保证,开机以来的每一场戏,我都投入了百分之百的精力。”殷薄言直勾勾地盯着闻霖,目光一刻也不曾移开,“作为演员,我更希望能得到导演不添加任何私人感情的公正评价。”“你觉得我对你有偏见,”闻霖没有松开紧皱的眉头,房间只开了几盏壁灯,他的半张脸浸在阴影里,让他脸上立体的轮廓清晰可见,却也愈发显得不近人情,“那我问你,昨天晚上最后一场戏,你敢保证发挥出了你的最高水准,没有一点懈怠么?”昨天一天都是殷薄言的戏,到晚上他确实已经很不舒服了,强撑着才完成最后的戏份,然而他当时的疲态与人物在情境里的疲态是契合的,所以当时没有一个人觉得有问题。但闻霖在表演上可以说是最了解殷薄言的人。可惜的是,这份了解如今化为了一柄利剑,毫不犹疑地刺向曾经爱人的软肋。“你要不要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闻霖看着眼前人倔强的神情叹了口气,面容终于缓和了下来,也稍稍软化了语气。照殷薄言这样下去,他很担心后面的拍摄进度与质量,而且——他很难形容走进那间休息室,看到殷薄言趴在化妆桌上消瘦的苍白的脸,是种什么感觉。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现在是什么样子?”殷薄言气极反笑,眼眶渐渐红了起来,闻霖缓和的语气在他听来反而像是一种讽刺,那是一种上位者对下位者的可怜,是年长者对年少者的劝诫,是他身为导演对演员的控制欲。闻霖以前就不喜欢他接过于商业的通告。在他们刚刚因为《囚牢》火起来的时候,就因为这件事有过一些小小的争辩。那段时间,因为手头没有非常看好的剧本,张桐给他接了一些杂志访谈和综艺飞行来填档期。“最近没有看中的本子么?”闻霖从背后抱住正在倒水的殷薄言,那时闻霖还没有买房子,只在市中心租了一间100平方出头的小平层,那天殷薄言难得空闲,偷偷跑过来跟他见面。“只是没有特别满意的,”殷薄言任闻霖搂住腰,“怎么突然这么问?”“看你最近接了很多综艺通告。”“张桐跟我说最近最好保持一下曝光率,”殷薄言扭头看闻霖,见他似乎有话要说,“怎么了么?”“过高的综艺曝光对演员来说不是一个好的选择,你知道的,言言。”闻霖还是说出了口。“但也比被观众忘记要好,不是么,”殷薄言转过身,将头靠在闻霖肩上,“我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新人,没有太多的选择。”闻霖脸上露出些许不赞同的神色,却也没有再说下去,殷薄言却感受到了他的欲言又止,抬起头看着他说: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不会是想说,好演员应该靠作品被人记住吧?”“你和我都知道,在这个圈子里,这只是一句被修饰的谎言。”闻霖抬手捧住殷薄言的脸,捏了捏他那时尚有些肉的脸颊,说:“但你明明有别的选择,可以不那么辛苦。”闻霖指的是他可以接受严岚递过来的一些资源,可严岚还是想让他演几部话剧沉淀一下自己,可时代在改变,再卖座的话剧也不能帮助他撕到更好的电影资源。“但我妈想要我走的路线不是我想走的,或许按她的规划我确实可以很轻松,也不缺资源,但我想自己试试,”殷薄言看着闻霖的眼睛,问他,“你会不会觉得,我的团队组建时明明用了我妈的人脉,也不是没接过她推荐的资源,现在却还在这里说这些话,特别装腔作势?”“想什么呢,你想要什么我怎么会不明白,”闻霖无奈地笑了,“放心,我们会一起走过去的。”但他想要什么,闻霖其实不明白,他们也在中途猝然分道扬镳。殷薄言想,闻霖想要的,大概是一个像韩知远那样纯粹的、一心一意的演员,而不是一个善于钻营的,唯利是图的商人。可他没有办法,现实就是这样,想要得到什么,就得先学会失去,难道他不想做一个纯粹的演员么?不知道有多少次,他在半夜惊醒,害怕自己因为周遭琐事而失去了独属于演员的敏锐与灵气,他一遍遍看那些过去演过的片子,一遍遍审视自己,唯恐自己不再是闻霖电影中那个天生的演员。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他也只能在通告中途或者零碎时间不断填补自己,而不能让自己停下。“所以,你不会去了,是么?”殷薄言问。闻霖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不置可否。“还是说,这顿饭也可以用惩罚交换?”殷薄言脸上扯出一个自嘲的笑,眼眶通红,轻声问,“对么?”他拉开羽绒外套,将它脱掉,然后开始解牛仔裤纽扣,一件一件,就像之前那样,直至赤身裸体地站在闻霖面前。闻霖沉默地看着殷薄言慢慢脱掉衣服,始终没有说一句话。商山的雨尚未停歇,想必那条长河的水线又会开始上涨,去漫过礁石灌木,漫过砂土荒草,而闻霖侧过头,面上的阴影也如潮水般掩过整张脸,情绪都被模糊在暗处,只漏出一道极冷的声音。“穿上衣服吧,我不会去的。”说完他转身走进卧室,关上了门。 金鼎奖提名出了 韩知远大概在房间里等了半小时多一点,闻霖就推开门进来了。他本来还四仰八叉躺在沙发上,看见闻霖就猛地跳起来,将手头那件夹棉外套向闻霖轻轻抛去,“你的衣服,”韩知远撇撇嘴说,“下次可别找我干这种事了,你没看见我说话时薄言的脸色有多难看么?”刚才韩知远看到殷薄言在听到他的话后一瞬间变得脸色煞白,他当时就后悔答应闻霖冒领衣服这件事了。如果不是看在这么多年交情,而且是闻霖一手将他捧红的份上,他才不会帮这个忙。“既然关心他,为什么还要嘴硬不肯承认?”韩知远有点莫名其妙,“你别跟我说你跟薄言有过矛盾,现在希望保持距离这种话。”为什么呢?大概在想起那件衣服还带着CreedAventus的味道他就开始后悔,那个味道代表他还对过去存有眷恋,代表他还走不出来,代表他是那段感情里被抛下的那个人。而殷薄言,殷薄言只会在有求于他的时候才会想起他们之间的联系。上次是这样,这次也是。可是凭什么呢,凭什么殷薄言在他的世界里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用不到的时候就无情抛下,有求于人的时候又摆出一副狼狈可怜的样子。他是心软,却也憎恨自己的心软。“别问了,不关你的事。”闻霖垂下视线,手掌无意识摩挲着挂在臂弯的外套。“行行,不关我的事,那以后你别找我帮忙。”韩知远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很早便觉得闻霖与殷薄言之间的关系不简单了,就在几年前他发现闻霖看殷薄言的片子,比他大学时候拉片还仔细的时候。有一段时间,他还以为闻霖因为那场辞演风波,对殷薄言有点心理变态了。后来他才明白,其实不是的。殷薄言的每部电影,闻霖都会看很多遍,光是韩知远碰见过的,就不下三次。而且,闻霖虽然在圈内够得上新锐顶尖导演,却不是一个八面玲珑的人,换句话说,太过圆滑、没有锐角的人其实很难做成一个好导演,所以闻霖一般不会特意记住别的忌口,韩知远甚至怀疑,他跟闻霖吃了那么多次饭,闻霖依旧没有记全他的忌口。但是那天,闻霖却对殷薄言的忌口脱口而出。那一瞬间韩知远几乎可以确定,他们的关系确实不简单。然而,这也只是他们两个之间的事,看破不说破,是韩知远这些年来在娱乐圈稳妥过活的生存法则,得不到回答,他也不会去刨根问底。但现在这个时候,他却有些犹豫,因为闻霖看上去其实有点难过。虽然闻霖一直是情绪内敛的,看不出起伏波动,可到底是这么多年的朋友,他难不难过,韩知远却还是可以看出来的。何必呢,将自己和别人都折磨成这个样子,韩知远想着,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自那天起,片场的氛围就有点奇怪,原因是大家渐渐发现导演与男主角之间在拍摄时非必要绝不说一句话,两位片场话语权最大的神仙打架,其他人自然是低调行事,远离是非,免得沾染麻烦。而闻殷两人不合的小道消息也逐渐甚嚣尘上,作为剧组几大八卦之一在各个小群传阅,好事不出门,这种事的传播速度却能以指数级增长。不多时,张桐这里便收到了这个消息。「薄言,不管你和闻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还是要在片场收敛一点,起码面上好看。」殷薄言在早起前往片场的路上收到了张桐的信息。「我和闻霖其实没发生什么事。」殷薄言回复。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你们不和的八卦已经传到我这里了。」似乎不想给殷薄言压力,张桐又很快回复了一条,「算了,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和你同步一下这件事,稍微注意一下就行。还有,那个饭局闻霖不去的话你干脆也别去了,我看情况自己搞定吧。」「我还是去一下吧,导演不出席就算了,但这部戏我们是主要资方,我不去不太好。」殷薄言反驳道。「好吧,那听你的,过几天他们委员会正好在你们这边有个培训,我看离你们片场也不远,到时候找时间请个假出来吧。」张桐看样子不是一般地担心他,连去个常见的饭局都推三阻四,其实他的状态也没有那么糟糕,殷薄言想,就算那天被闻霖赤身裸体地丢在无人的客厅,他还不是只能一件件将衣服穿上,装作若无其事地离开。一切都会过去的,不管是真的平静,还是只是粉饰太平。殷薄言想起那个跨年夜,那天商山直到大半夜还在放烟花,他早早放了小何去玩,自己却没有去看,只是在房间静静地听。有一段时间他甚至能听见楼下广场上剧组工作人员们熙攘的欢呼庆祝,听见他们热热闹闹的倒数。闻霖和韩知远会不会也在商山的某一处看此时的烟花,一同倒数呢?殷薄言翻出抽屉里的艾司唑仑,掏出几片混着一口冰水咽下,大概是服用日久产生抗药性的原因,那天夜里他睡得并不好,梦里全是砰砰炸开的烟花声,以及团团灰烬的气味。“言哥,我们到了。”何琛打断了殷薄言的回忆,示意他保姆车已行至片场,他点点头,与何琛一起下了车。新一年大抵真有些新气象,商山的天气也跟着好起来,在天穹长年累月重重叠叠的浓雾终于散去,剥落出晴朗的日光,只是气温还是一样冷,带着西南特有的潮气。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天气一放晴,外景的拍摄也得以正常进行。今天殷薄言的拍摄任务不重,戏份也不算难,故而进展很顺利,只是拍着拍着,殷薄言逐渐感受到了身上过多的目光聚集。视线是有重量的,而身为演员,对旁人的注视会更敏感些。“cut!”闻霖高声道,颔首示意这条过了,在监视器确认表演画面、细节及节奏无误后,殷薄言不动声色地将何琛叫回保姆车上。“发生什么事了?”他问。何琛快速调出早已准备好的新闻界面,抬眼看了殷薄言的面色,说:“金鼎奖提名出了。”殷薄言接过手机,金鼎奖提名公示时间是众所周知的消息,而他们这边因为放弃金鼎的角逐并没有投入过多关注。无提名是他们团队早有准备的事,公关团队也已经预备好了几个方案和通稿,只是他没想到会看到屏幕上一字一句写着——最佳影片提名-《身后的倒影》最佳导演提名-闻霖《身后的倒影》最佳男主角提名-韩知远《身后的倒影》 我都怕我会爱上你 金鼎奖提名公布这天,社交媒体平台上给予了很多关注,许多人纷纷开贴讨论起来,而殷薄言金鼎0提这件事,自然也引起了纷杂争议。其中一个帖子回复量特别高,标题是标准的拉一踩一——殷薄言不会要被韩知远弯道超车了吧……点击去看,帖子正文写着,闻霖和韩知远一个提最佳导演,一个提最佳男主,殷薄言这次怎么回事,金鼎竟然0提,连陪跑的资格都没有。而评论则是一堆冷嘲热讽——Momo:如果没记错的话,他们三个现在正在一个组拍戏吧,如果我是殷薄言,片场见到他们两个不得尴尬死。Abc:不提殷薄言,光说《争渡》也才提了最佳摄影,最佳服装造型设计两个安慰奖,他们整个剧组应该都不会去金鼎颁奖典礼了吧。杨柳岸:又想起去年被《争渡》水破30亿刷屏的事了,回旋镖虽迟但到。Momo:去年言丝还说要靠《争渡》横扫三大呢,现在看来韩知远倒是更有希望,韩手里已经有一座金翎了,如果能拿下金鼎,离三金影帝也不远了,言丝要羡慕死了爆炒芝士:羡慕什么,羡慕《最后的倒影》几千万票房么?杨柳岸:楼上怎么有人裸奔……那我也想看韩拿一个金鼎了,就爱看粉丝老师破防。爆炒芝士:金鼎办了这么多年了,谁不知道它对票房高的电影有偏见,拿不到提名有什么奇怪的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柳岸:粉丝老师看来真破防了,都开始挽尊了爆炸杨梅:其他不关心,但我们霖别赠言看起来真的要BE了。如果是殷薄言单方面丢掉金鼎提名,这件事根本不会激起多大风浪,可不巧的是,闻霖去年的片子也入围了金鼎评选,导演和男主角双双被提名,一下子让这件事变得耐人寻味起来。特别是这三位八卦主角都在《最后一只靴子》剧组里,很多人都在默默观察他们的反应,缩着暗暗看戏。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轻易露怯。下午的戏份是殷薄言和韩知远的对手戏,讲的是蒋思永收集完村里女性的资料,整理好采访笔记和录音写成新闻稿后,投递给当地最大的新闻报社,却被拒了稿。“不能发,为什么不能发?”蒋思永坐在出租屋的书桌前,跟报社熟悉的主编打电话,“冯编你就别糊弄我了,咱们合作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篇到底为什么不能发?”一旁,许收歪倒在蒋思永床上,瞧上去没个正形,嘴里有一下没一下嚼着小卖店一块钱一大把的泡泡糖。这种廉价的色素堆积的泡泡糖本来就比口香糖容易成形,而且他一看就很会吹泡泡,半透明成膜的泡泡随着他的气息撑起,在窗户透过的光线下折射出绚丽的光彩。而后“砰”的一声,消失在空中。“你跟我扯个鬼的新闻真实,真实、准确、全面、客观我哪一点没有做到?”他猛地站起来,像一只困兽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许收懒洋洋靠着,双手抬起枕在脑后,目光随着蒋思永的身影来回移动。“什么叫事实夸张,是,出警记录是正常的,但这证明不了什么,我这边几十万字的口述材料总是事实吧。”蒋思永气笑了,“你在这里跟我讲孤证不立,冯泰你收钱了吧!喂,喂?”“他是收钱了。”许收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蹦起来,摇摇晃晃走到蒋思永旁边,拿起他放在桌上的拒稿函,而后敲敲蒋思永的肩膀,示意他看窗外,“看见那边那个汽修厂了,它起码养活了这个村里80%的人,重要的是,它的老板也姓冯。”所以当地报社与汽修厂一定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蒋思永转头看向许收,眼中闪过片刻震惊,而后恍然大悟道:“你早就知道这篇稿子发不出来。”“许收你有病吧!”蒋思永的语气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怪不得你突然变脸答应帮我,就为了看我笑话?有意思么你。”许收将那张薄薄的拒稿函在手里抖了抖,然后把它当成一张废纸一般,笑着将口中的泡泡糖吐到上面,捏皱攒紧成一个圆圆的纸球,丢向蒋思永愤怒的脸。蒋思永在气急之余偏了偏头,还是被纸球砸中脑袋,“你!”“我只是想告诉你,在这个地方,永远不要试图用温和的手段解决问题。”许收歪了歪头,看起来竟有些稚气,“只会白费力气。”这一刻镜头里,殷薄言刻意调整了面部角度,让脸更多侧向光源一面,加上这个镜头加强了面光,模糊了轮廓线条,余下一双清澈干净的眼睛,故而显得极为天真。带着一种纯粹的爱与恨。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cut!很好。”“最后一个镜头也太神了,薄言。”韩知远凑过来,搭上他的肩膀,笑嘻嘻地说,“再跟你拍一段时间,我都怕我会爱上你。”殷薄言被他逗笑了,说:“好啊,那我们这部电影炒个CP吧。”“不了不了,这可不行,”韩知远极其夸张地连连摇头,“那我怕……”他突然卡了一下壳。“怕什么?”殷薄文问。自然是怕闻大导演找我算账,韩知远暗自腹诽,嘴上却依旧夸夸其谈,“怕坠入爱河嘛。”殷薄言露出无奈的表情,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背后传来副导演的声音。“欸,知远,还没恭喜你啊,和闻导一起提名了,又可以多一部代表作了。”这位陈姓副导演刚好路过,看见韩知远在便顺口对他道贺。而殷薄言正和韩知远面对面说着话,正好是背对着他的,直到他走近才发现另一位八卦主角也在,一时有点尴尬,只能干笑了两声,“哈哈,薄言也在啊。”“谢啦陈导,不过八字还没一撇呢,说不准的。”韩知远却也不想让殷薄言尴尬,迅速回应了他,并不多说,只几句话应付了过去。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等到陈导走后,殷薄言才开口道:“还没恭喜你呢,之前我就很喜欢楚信这个角色。”楚信是《最后的倒影》里韩知远饰演的角色。“嗐,这才哪到哪,你这个金鼎历史上最年轻的影帝在这里,我就别班门弄斧了,再说了,你和我都知道,要不是金鼎向来不喜欢票房表现优秀的片子,这个提名你不是手到擒来?”殷薄言摇摇头,说:“没必要找这种理由。”再多理由再多借口,也不过是心理安慰罢了。“这可不是理由,《争渡》的30亿票房我可也是其中的一份子,还有闻哥,他当时也很喜欢你在里面的角色来着。”韩知远说。殷薄言的目光有一刹那飘向闻霖的方向,闻霖似乎正在跟摄影说这一场戏的光应该怎么调整,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是么……”他移开目光,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当然啦,他……”韩知远正要继续说些什么,却见助理小跑了过来,似乎要对他说些什么。他只得转头对殷薄言说:“我先过去啦,薄言。”殷薄言不知道,韩知远想说的是,在《争渡》上映期间,闻霖悄悄去看了他的路演,他没有告诉身边任何人,还是助理说漏嘴才让韩知远知道。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晚上回到酒店后,殷薄言一边看调整的本月工作安排,一边在电话里跟张桐同步情况。张桐正在分析态势,“目前舆论只是轻微发酵,《争渡》的口碑也没有被影响,等到三月份金翎提名一出,情况肯定有好转,就怕……”就怕闻霖和韩知远真的拿奖。其实这种几率也不大,今年金鼎虽然不是大年,却也绝对不算小年,有两三个前几年因为竞争激烈而遗憾落选的中生也被提名了,金鼎有补奖的传统,而且对评审来说,他们更愿意把奖颁给这种年龄合适,有作品厚度的男演员。“这些舆论不过是小打小闹,反正我们这边没有靠《争渡》二封金鼎的希望,还是把精力放在金翎上吧,”殷薄言说,“如果能拿下金翎,现在这部的定档和排片都会轻松很多。”“金翎压了你几年了,也该补给你一个奖了。”张桐开玩笑道。“少来,”殷薄言面上浮出笑意,后又想起了什么,语气重新平静下来,对张桐说,“对了,那个饭局就安排在金鼎颁奖那天吧,那天闻霖和韩知远都要出席,整个剧组放假一天。”张桐似乎短暂错愕了一下,声音有些吞吐,“薄言……”“你放心,我只是不想影响拍摄进程。”殷薄言吐出的字节没有半点波动。“好吧,那按你的意思来。” 告诉司机,去医院 金鼎奖的颁奖晚会在提名公示的半个月后,也就是一月下旬。这半个月里,殷薄言似乎摒弃了其他事务、感情,全身心投入到了角色当中,内心终于得到了久违的平静。无论如何,他总能一步一步,积累跬步小流,迈向自己的理想道路。殷薄言上戏的时候就像换了一个人,这一点与他对手戏最多的韩知远感受最深,一进入角色,他整个人都不太一样了,拍到一条呈现效果好的戏时他会很兴奋,眼睛亮亮的,仿佛周身都泛着光。薄言演戏的时候真的很迷人,韩知远有一次下戏跟助理聊天的时候顺口说道,惹得助理抬头看了他好几眼,生怕自己艺人下一秒就要加入圈内剧组夫妻的行列。谁让娱乐圈艺人的性向就跟双缝粒子实验一样,时时处于量子叠加态,哪里知道观测时会是喜欢男的还是喜欢女的。但韩知远毫无知觉,继续手舞足蹈地向助理比划,“虽然演戏演久了很容易套路化,但他真的不一样,像昨天河边那场戏,他居然想到可以那样演,但我想了一想,许收确实应该是这样的。”“可是哥,”助理弱弱地提出疑问,“这样的话,电影出来高光不都在殷老师身上了么?”“啊小魏,你真是跟周铭学坏了,”韩知远大力拍了下助理的肩膀,“你不懂,演戏的时候碰到戏烂的对手戏演员才是真的灾难。”日子这样一天天过去,到了金鼎颁奖典礼前一天,那天他们收工收得比较早,韩知远和闻霖连夜就要飞往B市,殷薄言在结束与韩知远今天的对手戏后,浅浅抱了他一下,对他说加油。韩知远高兴之余,脑海中蹦出的第一个想法竟然是,不知道闻霖有没有收到这样的真诚祝愿。想来应该是没有的,据他这几天的真实体验,殷薄言与闻霖之间的交流还没有他与殷薄言之间来得多。韩知远曾经说过,他其实对获奖其实没有太大的执念,除了奖项具有随机性和需要背后运作的原因外,过于追求奖项很容易导致演员心态失衡。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虽然嘴上这样说,但在金鼎颁奖前夕,他也确实忐忑不安了一把。当然,他的经纪人周铭比他还紧张,这种紧张氛围也传染到了服装造型团队与化妆师,韩知远在服装师再一次问他要不要试一下另一套服装的时候,终于直白说出了口,“这也不是什么时尚盛典,咱们是不是不需要太用力?”“再说我就这条件了,再折腾也折腾不出花来,”他环视一周,看见周围工作人员忙碌焦虑的神色,却也终于妥协,“唉好吧好吧,要试哪套?”相比之下,闻霖就从容得多,韩知远甚至觉得,闻霖虽然身在衣香鬓影星光闪烁的红毯上,但心还停留在几千公里外那个山川素朴的县城里。“别走神了,”韩知远动作隐晦地拉了拉闻霖的袖口,侧过脸嘴唇尽量翕动着发出声音,“在直播呢,营销号该造谣你红毯黑脸了。”闻霖微微侧头,靠近韩知远耳旁轻声说:“我知道。”他们不知道的是,看直播的粉丝注意到了这一幕,纷纷截下来制成动图,高呼“我们闻故知新szd!”然后传播了出去。而另一边,殷薄言正在前往饭局地点的车上,车程大概一个多小时,他带着眼罩在休息,最近一段时间,他其实一直都不太舒服,不知道是因为失眠还是太累的缘故,只有专心致志工作时才会好一点。长期给他看胃病的医生曾经提醒过他,胃与情绪通常是有关系的,情绪变化如过度压力、过度劳累等都会对胃肠道功能产生负面影响,还是要学会适当释放压力,光靠吃药是不行的。你知道的,有些胃药对胃粘膜的损伤是很大的,头发花白的医生皱着眉头说。但从事着这份职业,哪能没有情绪压力呢?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像一根绷紧的弦,偶尔放松一下反而更容易从中断裂,再也恢复不到原状。为什么选这一天呢,他想,也许是为了节约剧组时间,也许是不想面临与闻霖请假时的尴尬,也许是不想让自己闲下来,只有忙起来才能分散注意力,不去想那些无谓的琐事。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张桐手机里传出些许声音,惹得殷薄言无意识侧了侧头,他见状忙将耳机戴上。张桐在看的是金鼎直播,正值闻霖剧组在红毯环节接受采访。“《身后的倒影》应该是闻霖导演和知远第三次合作吧,这次合作和前两次会有什么不同么?”主持人问。“会越来越默契吧,知远是一个用心、真诚也喜欢自己琢磨的好演员,合作得久了,有时候我们一个眼神就能理解对方的想法。”闻霖说。“我们在网络平台收集了很多网友的意见,这部电影得奖的呼声很高,不知道知远对此怎么看呢?”“我想我和导演看重的还是拍摄过程和电影本身,至于奖项的话,得到是评委会与观众对我的肯定,反之也意味着我还需要继续努力。”韩知远说。“在看什么?”张桐耳边隐隐约约传来殷薄言的声音,听起来还有点不清醒。“没什么,你继续睡吧,还有一会儿才到呢。”张桐说。审查委员会新来的处长是扬州人,所以张桐特意选了一家口碑不错且私密性高的淮扬菜餐厅,他们到得早,殷薄言要了一杯浓茶提神,不多时,客人便到了。蒋处是个年过不惑,看着颇有书卷气的中年人,头发漆黑,带着一副金丝眼镜,身旁还跟着一个年轻秘书,笑眯眯跟他们握手,“这就是殷老师吧,哟,看着可比电影里俊气多了。”“叫我小殷就行,”殷薄言笑着说,顺势请他入座,“现在圈里的年轻人一个赛一个好看,我这种呀,过几年就过气了。”“欸,可不能这样说,”蒋处与秘书坐下,“这演员啊,归根到底还是讲作品的,我可看过你不少电影。”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薄言这几年也一直在减少商业活动,埋头在剧组拍戏,一直跟我说,希望多出几部好作品。”张桐接话,起身给他们倒酒。“嗯,我知道你们对电影都是有追求的,你们现在这部片子我大概也了解过,在题材上面呢,确实有点敏感。”蒋处慢条斯理地说。“我们也知道,这不还是要请您来指点迷津嘛。”张桐举杯。殷薄言也跟着举起酒杯,说:“是,我们年轻,经验不足,也希望您能拨冗指导一下。”他敬了蒋处一杯,仰头喝掉,努力忽略酒液进入胃部略带火烧火燎的感觉,抬手又倒了一杯酒。华服飨食与闪光灯堆积的盛宴上,最佳男主角的颁奖也正在进行。“获得第31届金鼎奖最佳男主角的是……韩知远《身后的倒影》!”“韩知远在《身后的倒影》中的表演精准、内敛、自然,没有张扬的表达,却时刻体现演员对生活敏锐的观察与体会……”“其实我们还是鼓励和支持有创造性、艺术性的电影作品的,只不过呢,尺度上需要有把握,特别是在你们这种敏感题材上。”蒋处继续说道。“是的是的,我们在剧本创作和具体拍摄上都有特别注意这点。”张桐说。“获得第31届金鼎奖最佳导演的是……闻霖《身后的倒影》!”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祝贺闻霖,闻霖在《身后的倒影》以沉稳的镜头语言娓娓道来,平实之于饱含对人性的悲悯与洞察……”殷薄言眉梢眼角处泛上酒醉的红晕,他听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内咚咚作响,额角频频抽痛,手心泛出冷汗,他低头深吸一口气,却看到了手机屏幕上跳出的推送。又一次。大数据的力量,他怀着酒意飘忽地想。「电影《身后的倒影》斩获第31届金鼎奖最佳导演、男主角,闻霖、韩知远彼此照耀,并肩同行,成就一对冉冉升起的影坛双子星。」彼此照耀,并肩同行。他仰头,将杯中酒一口饮尽。张桐看见了,暗暗在背后拉了一下他的衣角,示意他少喝一点。之前张桐就跟他说,这场局喝酒他来就行,殷薄言就负责出个人,敲敲边鼓。但他没有理会,对面的蒋处在他如此识趣的表现下终于松了口,透露了一些现下的过审标准。而闻霖在几千公里之外,他触不可及的地方发表着获奖感言——“另外,我想感谢一下知远,这部电影拍摄过程中其实遇到了许多困难,多亏了知远,如今才能呈现出如此质量的作品。”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呕……”张桐让司机中途停下,扶着因为路上颠簸而肠胃翻滚的殷薄言下车,他自己虽也喝了不少,却是个天生适合做经纪人的好酒量。“你说你,喝这么多干嘛,拦都拦不住,我就在旁边,你不会推我出去挡酒啊。”张桐轻拍他的脊背,接过何琛递来的矿泉水。“老头子明显要灌我酒,你帮我挡的时候他不是不高兴么……”殷薄言咳嗽了几声。“那也不用那么拼,再说……”再说殷薄言的酒量明显没有前几年那么好了,张桐想,边将水递给他,“漱个口吧。”殷薄言喝了几口水,又开始咳嗽起来,而且越咳越厉害,弯曲的脊背如一张绷到极点的弓。“怎么了啊这是。”张桐扶着殷薄言摇晃的身体,眉宇之间满是担忧。殷薄言紧紧捂住胃部,额角渗出冷汗,手心冰凉,身体轻微颤抖着,张桐看他这个样子,一摸他的手,便立即对站在一旁的何琛说,“不行,还是去医院吧。”“不……”殷薄言在咳嗽间挤出几个字。张桐语气却意外坚决,“告诉司机,去医院。” 他一般不会这么任X的 “你是个艺人助理,艺人的身体状况你都不清楚,那你每天到底在做些什么?!”“那些重活、琐碎的事有其他助理干,你要做的不就是「贴身照顾」这四个字么,这么多年了还没学会么?”“再说了,就算艺人瞒着、不听话,你不是能及时告诉我么。噢,你们一起瞒着我,把我将阶级敌人啊?”殷薄言躺在商山市医院的VIP病房里,VIP病房有一个隔断,张桐就在外面那个隔间劈头盖脸地教育何琛,只不过门没关紧,殷薄言一看,就知道张桐是故意骂给他看的。“行了,哥,你拿琛琛撒气做什么。”殷薄言听了几句,实在听不下去,忍不住提高音量对在隔间的张桐说。殷薄言无奈地说:“你老指桑骂槐干嘛,想骂我就直接骂,琛琛平时做得挺好的,还天天煮养胃茶给我喝,是我自己不注意,也没告诉他。”“我哪敢骂你啊,医生说了,要让你保持心情愉快,不要给你压力,这次发现得早,只是胃粘膜肌层发现小面积溃疡面,下次可就是胃穿孔了。”张桐拉了个凳子坐在他病床旁,深深叹了一口气,“现在开始禁食禁水,明天早上咱们做个胃镜再仔细检查检查。明天我替你跟剧组请个假,你得好好休息一下。”“等等……”殷薄言开口。“怎么?”张桐语气并不怎么好,似乎已经预感到了殷薄言即将说一些他不爱听的话。殷薄言顶着张桐铁青的面色,平静开口:“我明天不能请假。”张桐脸色果然更难看了。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导演和男二双双获奖的第二天,颗粒无收的男一就请假不来,你让剧组的人怎么想?”“那就让小何拍张照发微博,在他的助理号上说你生病了。”张桐说。殷薄言摇摇头,说:“别人只会认为这是借口,不管怎样,都太难看了。”“薄言,你并不是怕别人的议论。”张桐盯着殷薄言的双眼说。殷薄言沉默半晌,终于抬眼回看,“对。”殷薄言在任性。神奇的是,对张桐而言,他从来不是个任性的合伙人。相比那些生活自理能力为负,动辄七八个助理的明星,他其实更像个活在千禧年代的演员,像个有血有肉的正常人。联想到他的家庭背景,这更让张桐觉得讶异。从业这么多年,他见过千奇百怪的明星并不少,有采访念稿不会说话的,有大半夜折腾助理让跑几十公里买酸辣粉的,有嫖娼的,有吸毒的,有换男女朋友如换衣服的。他们都开玩笑话说,碰上一个有脑子、长得可以、业务能力强的艺人,才是真正的祖坟冒青烟。殷薄言可以说是这类艺人里的顶配了,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在本身演员事业做到头部之余,再往上走一步的。他一般不会这么任性的。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一向很理性,很懂事,永远对自己苛求到了极点。张桐看着靠在病床惨白着脸的殷薄言,眉目在面容的衬托下显得愈发漆黑昳丽,他依旧是漂亮的,并不因病痛而折损几分。殷薄言微微抬起眼睫,倔强地看着张桐,下巴有小幅度的内收,看上去颇有些示弱的意味。明知道他在故意装可怜,但看着这副样子,张桐却终究还是有点心软,“算了,我不跟你吵,明天再看吧。”他的真正妥协是在那天半夜。那天医生虽然给殷薄言开了点安神药物,却不是殷薄言常吃的类型,而是思诺思。思诺思的半衰期远远短于艾司唑仑,意思是它的睡眠维持时间大概只有3-4个小时,而在张桐的注视下,殷薄言也不能服用过量剂量。所以在半夜三四点的时候,殷薄言便开始半梦半醒起来。他久违地梦到了和闻霖一起第一次参加金鼎的时候。那时殷薄言还是个出道没多久的新人,在还没走上红毯的时候悄悄跟闻霖咬耳朵,“怎么这么多人,我都有点紧张了。”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闻霖看周围没人注意他们,在前面人身影遮挡下捏了捏殷薄言的掌心,轻声打趣道:“昨天是谁说不在意得不得奖的?”“这怎么能一样?”他暗暗撇了撇嘴,“再说了,谁说我在替自己紧张……”殷薄言今天穿得别出心裁,公司通过关系特意给他借了高定,他从小家境优渥,总能将这样的衣服穿得格外合宜,说的话却意外可爱。“我觉得今天你能拿bd。”他右手拢在嘴边,在闻霖耳边用气声说。闻霖表情不变,依旧笑着看着他,殷薄言看闻霖这副神情,还以为闻霖认为他在胡说八道,便接着说:“真的,我看了好多预测……”“薄言,快到我们了。”一旁演他父亲的老演员转过头,提醒他道。“噢,好。”殷薄言回头应声,接着朝闻霖眨了眨眼。他从梦中惊醒,恍惚间不知今夕何夕,直到看到一旁张桐有些难看的面色。VIP病房陪护是有床位可以睡的,但张桐不像是有休息过的样子。“你知道你刚才说梦话了么?”张桐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他说了什么?殷薄言突然有些心慌,害怕有连自己都不知道的心思暴露在张桐面前。他一时哑言,避开张桐的视线,将被子拉高,大半张脸都埋在被子里。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不知道。”他闷闷地说。像一只把头埋在沙子里的骆驼,张桐看着他这样想,却也有些无可奈何,他只能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声音在阒静的深夜显得格外明晰。“假你不想请就不请吧,但胃镜还是得做,听到没有?”总之在最后,他们还是达成了一致。“咚咚。”第二天上午,韩知远敲响闻霖剧组休息室的门,门打开后,看见闻霖正和摄影组长说着话。“在忙?”韩知远问。“没,我们已经说完了,”摄影组长说着起身走出门去,“我先走了,你们聊吧。”“什么事?”闻霖拿着分镜脚本,看着心情不错的样子。“我到的时候碰到薄言助理,听他说,薄言昨天病了,”韩知远在闻霖旁边坐下,看着闻霖意味深长地说,“如果我是你,我会去关心一下。”韩知远本期待着闻霖接下来的追问,却见闻霖抬头瞥了他一眼,然后翻开手里的分镜画面,半晌才说:“知道了。”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拿着铅笔修改了几个画面,接着又抬头问:“还有事么?”韩知远噎住了,他心里暗暗骂着闻霖“死要面子活受罪”,恶狠狠丢下一句“没事了!”便离开了休息室。闻霖看着手下无序混乱的铅墨线条,慢慢停下了笔。画面上是一双极美的流着泪的眼睛,黑白分明,双眼皮不宽不窄,内眼角略尖,上眼睑弯曲弧度大,眼尾微微上翘。那是许收的眼睛,也是殷薄言的眼睛。而这双眼睛的主人,正拉着张桐在房车内谈《争渡》奖项的事。他们差不多是上午十点回来的。“医生都说我差不多没事了,你可别摆这副脸给我看了。”殷薄言拿手里的剧本敲了一下张桐的指关节。“没事你也该好好休息。”张桐板着脸说。“跟你说正事呢,昨天吃饭的时候蒋正丰不是说因为去年影视圈经济形势不好,票房表现普遍很差,立项投资通通砍半,所以年后上面有意要推出一些新政策,扶持一些能引领行业风向的影视精品,说是想带动文化消费升级。”殷薄言逐字逐句回忆着昨天蒋处的话。张桐没有想到,殷薄言在应酬之余还记住了蒋正丰随口透露的消息。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有一点他说了,最好能推出一些现象级的作品,我的理解是,要叫好,更要叫座,所以他们会更偏向一些质量好且能赚钱的作品。年后再过几天就是金翎提名了,金翎一定会对这个政策有所响应,鼓励一些内容优质且票房好的电影。”他慢慢分析着,稍显没有血色的脸上带着一点思索的神情。“按待提的片子名单看,我们的机会是最大的。”殷薄言转头看向张桐。《争渡》的三十多亿票房,在金鼎是劣势,在金翎,却有可能成为最大的筹码。《争渡》在艺术性上可能是不如那些冲奖的文艺片,不然也不会因为没有竞争优势而放弃金鼎,但这部片子的优势是男主角色表演挑战性很大,所以他们之前才有信心在金翎上拿提名。而在影片扶持基础上,《争渡》虽然也可能拿不下最佳影片和最佳导演,评委会却有可能将这个奖项补给最佳男主角。电影奖项就是这样,就算是公信力最高的,也没有绝对公平可言。“怎么了?”殷薄言见张桐不说话。“没,还以为你昨晚已经喝晕了。”张桐看了他一会,说。“我只是不舒服,量还是有的。”殷薄言斜躺在加长沙发上,微微阖眼,“对了,昨天他们得奖后,网上对我的争议你还是冷处理么,我看不如反炒一波吧。”“你先好好休息吧,这个交给我就行。” 你有事在瞒着我 这时,张桐来了个电话,他怕打扰殷薄言休息,而且看显示应该也不是需要保密的通话,所以就先下了车,决定在外面处理。但刚一下车,他就看见闻霖朝这边走了过来,张桐轻轻眯了眯眼,迎了上去。“闻导,好久不见,”张桐脸上摆出客套的笑容,脚步挪动,微妙地挡住闻霖前进的道路,朝房车看了一眼,说,“来找薄言么?”“是,他在么?”闻霖点头,他看起来状态不错。到底是刚刚拿了最佳导演,张桐突然想。“那可不巧,薄言刚歇下了,他昨天晚上胃不舒服去了趟医院,早上又被折腾着做了次胃镜,”他平静说道,“本来想让他请假的,可薄言这人闻导你也是了解的,工作狂一个,实在拗不过他。”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张桐对闻霖说了远比他本该说的,多得多的话。张桐的目光一错不错地落在闻霖身上,见他微微垂眸,长睫掩住眼中的情绪,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便说:“闻导你找薄言是什么事,先跟我说也行,我待会转述给他。”“也没什么事,”闻霖抬眼,被上午熹微的日光照彻周身,一时模糊了锋利的轮廓,低声道,“你让他好好休息吧。”“行。”张桐答应道,语气颇有些复杂。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正在此刻,他耳边听得“哗”一声车门拉开的响动。“你怎么跑到外面去了?我们还没……”殷薄言的视线从张桐身上逡巡一圈,而后慢慢转移到旁边的闻霖身上,黑白分明的眼睛一顿,话音戛然而止。“……闻霖?”“还没恭喜你,又一次拿到金鼎,很不容易。”殷薄言房车里,闻霖与殷薄言面对面坐在餐桌旁,张桐并不在,他被殷薄言拿眼神劝走了。殷薄言抿了抿唇,喝了一口柠檬水,却觉得口中泛起一阵酸涩的苦意。“你昨天去了医院?”闻霖对着殷薄言缺少血色的唇看了一会,问。“嗯,老毛病了,不是大事。”殷薄言说。到此刻为止,他们之间的交流疏离、客气,没有之前的锋利尖锐,也没有再掺杂其他的东西。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算了,殷薄言突然想,不然就这样吧。就这样算了。“正好你来了,我原本还有点事想找你商量,”殷薄言从包里拿出平板,调出剧本页面,“剧本的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我想稍微改动一下。”“你看一下,如果没问题的话,就拉于鹏一起商量一下怎么改。”他将平板转了个方向,推到闻霖面前。“怎么突然要改动?”闻霖接过平板,一边浏览,一边这样问道。殷薄言没说话,沉默了几秒,惹得闻霖抬头看了他一眼,“就是上次跟你说的审查委员会的人,他的建议。”闻霖仔细着需要修改的地方,但在字里行间,他想起了那场被他拒绝的饭局邀请,“你昨天和他吃饭了?”然后把自己弄进了医院。殷薄言笑了笑,语气不浅不淡,轻飘飘地说: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不想去,但总得有人去吧,毕竟几千万制作费,也不能白白打了水漂。”他上身后倾靠在椅背上,指了指剧本,问:“有问题么?”“没问题。”闻霖顿了顿,叹了口气说。“那就好。”不知为何,殷薄言也松了口气。闻霖将平板推回给殷薄言,突然慢条斯理地开启一个新话题。“昨天晚会上碰到沈俨沈导,他对我说他的新片三番四次卡在审核,重剪三四次了还是拿不到龙标。”“然后他问我,说有一段时间我也有两部片子卡着,最后是怎么解决的。”他目不斜视地看着殷薄言的眼睛。殷薄言不自觉快速眨了几下眼睛,似乎想到了什么,瞳孔微缩。“我说我不记得了,那是什么时候的事。”闻霖停顿了几秒。“他说,是五年前。”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或许,你知道是怎么回事么?”闻霖上身前倾,双手交错放在桌上。殷薄言笑了起来,视线下移,“我怎么会知道。”“你有事在瞒着我,薄言。”闻霖说,以一种极笃定的语气。“你说哪件?”殷薄言轻声开着玩笑,眼神里却隐隐透出一丝不耐来,像一个心虚的人被踩住痛脚,“我们现在这种关系,有事瞒着对方不是很正常?”“你知道我说的不是现在。”“我不知道。”殷薄言说道,短促而冷硬,仿佛一只动物竖起了自己的毛发。他不明白,为什么闻霖每次都在他想退却的时候横插一脚,如今他们都已经这个样子了,再说这些往事又有什么意思呢?“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轻声说,语气却很冷,“还有事么,我想休息了。”“薄言,你不能每次都这样,事情明明都有更好的解决方法。”这次也是,他明明可以不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他现在就像一只飞蛾,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义无反顾扑向烈火,不在意任何后果。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其实早就觉得奇怪,殷薄言在演艺事业上的动作过于频繁与辛苦,以他家里的关系,其实完全不必这样。从前殷薄言虽然不依靠家里,但该用的关系还是不会手软。肯定有什么东西,是他无意中忽略的。“什么办法?”殷薄言站起来,面上露出自嘲的神情,“让我求你,然后你再打我一顿?”“我有点不舒服,想休息了,你自便吧。”话音刚落,他头也不回,转身走向了房车深处的隔间。闻霖一动不动,依旧坐在原位。在刚分手的半个月里,他是有想过殷薄言是不是有不得已的隐衷,但后来时间久了,他也就不愿想了,因为没有任何意义。那时他看着殷薄言越走越高,想,也许这就是殷薄言想要的。直到殷薄言重新出现在他面前。而现在,他从沈俨的话里察觉出一点线头,再度起了抽丝剥茧的念头。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闻霖下车的时候,看见张桐站在不远的地方抽着烟,瞧上去眉头紧锁,头发塌了,下巴上还有些没刮干净的胡渣。张桐看见闻霖下车,主动走了过来。“谈完了啊?”张桐观察了下闻霖的神色,想推测他和殷薄言谈得怎么样,却也没看出个子丑寅卯来。其实在听到殷薄言午夜梦回时喊出闻霖名字的时候,他就知道事情已经在他不知道的时刻失控了。闻霖点头,不知为何犹豫了下,还是开口说:“薄言后面一段时间戏份比较吃重,还是要提醒他注意休息。”张桐当即应了,点头道:“当然,我们会注意的。”也不知道找闻霖救场导这部戏是对还是错,张桐看着闻霖离开的背影,出神地想。下午依旧是殷薄言和韩知远的对手戏,在投稿失败后,蒋思永找许收出来散心,顺便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他们站在河边,用薄薄的石块打着水漂,在这种事情上,蒋思永是比不过许收的,但他向来不服输,在河堤旁搜寻着合宜的石子。这时,他看到不远处一棵枝干粗壮的杉木旁蹲着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似乎在哭。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小妹妹,你还好么?”蒋思永走过去,轻声轻气地问。女孩双臂环住膝盖,将头埋在腿间,并没有理他。蒋思永见状,在自己衣服口袋中四处寻摸,终于找到一颗塑料包装的水果硬糖。“吃糖么?”他将糖递过去。“走开。”小女孩一动不动,只闷闷地说了一句话。“别拿这种语气哄我们这的姑娘,”许收也跟着走了过来,摇了摇头说,“太虚伪了。”“哦,我见过你,”他转头看了几眼女孩,“就在民俗博物馆,那时你爸找你回去干活,你不愿意,他就当众……”蒋思永忙用力拉了许收一下,示意他闭嘴。“……打了你一巴掌,”许收被拉得一个踉跄,嘴上却不停,“怎么了啊,你又被打了?”与此同时,女孩慢慢抬起头来,左边嘴角明显有一大块肿起的青紫。“要你管。”她红着眼睛说。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才懒得管,要不是你吵到我们了,”许收走近了些,仔细端详了下女孩红肿的半张脸,又瞄了一眼她被衣袖遮住的小臂,“你妈呢,又病了还是……”他转头对蒋思永说:“你知道么,他爸是个酒鬼,每天这个时候都会出去喝酒……”蒋思永忍无可忍,直截了当地打断了他,“许收,你有病啊?!”许收是个很奇怪的人,仿佛村里所有的事他都知道,却又都漠不关心。许收倒也不生气,反而嗤笑了一声,“是啊,你才知道?”“我妈快死了。”女孩突然开口,神情漠然,似乎在回答许收刚刚的问题。这时,许收趁蒋思永愣住,拿过他手中捏着的硬糖,一把撕开廉价的塑料包装,将它轻轻往空中一抛,落入口中。“咔嚓”一声,糖果发出碎裂的脆响。“好,cut!准备一下,再拍几条特写。”闻霖说。工作人员们上前调整光和机位,助理们也纷纷拿来羽绒服给艺人披上。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就不要怪我,打到你说 当然,何琛的想法还是没有付诸行动,毕竟这种要求,实在容易引人遐想。幸运的是,当晚群里发了第二天的拍摄通告单,何琛发现殷敏行的戏被排在上午,而殷薄言则占了整个下午。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了,他想。但事与愿违,墨菲定律一如既往在在时空领域恒定运行,抓住命运轨迹中偶尔的必然性。第二天的拍摄还是出了问题。关键在于殷敏行,他虽被严岚带着参演过一些话剧演出,可终究是小打小闹,话剧和电影拍摄还是有很大不同的。他在第一遍拍摄时被闻霖指出了一些问题,后面再拍了几遍依旧没过后,便开始闹起了脾气,不肯拍了。“怎么了这是?”何琛拉着旁边一个工作人员问,“上午的戏还没拍完?”殷薄言的戏安排在下午1点,他们习惯性到得早,想提前准备一下。“有一个小演员闹脾气了,他家长也不在,助理安抚不下来,就成这样了。”工作人员无奈地说,说完才意识到,他口中那个家长不在的小演员正是殷薄言的弟弟,表情一下子窘迫起来。“琛哥,没事的话,那我先去忙了哈。”工作人员尴尬地对何琛说。何琛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一边皱起了眉头。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怎么了?”耳边传来殷薄言的声音,他一转头,才发现殷薄言也下了房车。“好像是殷敏行在闹脾气。”何琛犹豫着说,他也不知道该不该跟殷薄言说这件事,而张桐今天待在酒店处理工作,没跟着出来。“去看看吧。”殷薄言说。“言哥……”何琛拉住殷薄言的胳膊,下意识不想让殷薄言掺和这件事,明明是殷薄言父亲那边塞进来的人,现在却要殷薄言去收拾烂摊子。“毕竟是我弟弟,他在闹脾气,我到了不去看他,算怎么回事。”殷薄言安抚着拍了拍何琛的手,带着他朝片场走去。他们到的时候正碰到拿着手机匆匆往休息室走的陈莉莉,陈莉莉看到殷薄言和何琛也十分惊讶,“薄言,你怎么来了,不是还没到你的戏么?”“我来看看敏行,他怎么了?”殷薄言走上前说。“敏行他……唉……”陈莉莉叹了口气,“小孩子嘛,喜怒无常的,大概是拍戏拍得不耐烦了在闹脾气。”“那我进去看看情况。”殷薄言说着正要推开休息室的门。陈莉莉嘴唇翕动几下,却也没什么理由阻拦,便道:“也好。”可殷薄言没想到,推开门之后,休息室里却不止殷敏行一个人。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闻霖竟然也在,看样子正在开导殷敏行,想来是顾虑殷敏行年纪小,特意来安抚他的情绪。投资商塞进来的人在片场闹脾气、无理取闹这种事,想来闻霖应该已经处理过无数次了,只不过这次的对象变成了殷薄言的弟弟,不知他会怎么想。殷薄言看见闻霖,愣了一下,朝闻霖点点头,然后微微俯身,轻声问殷敏行:“敏行,发生什么事了?”殷敏行板正地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一杯应该是工作人员给的温水,一张小脸绷得死紧,眼眶是红的,但是没有眼泪,只倔强地抿着唇。殷薄言还记得被殷敏行顶替的那个孩子,如果是他的话,是绝对不敢这样闹脾气的,没有底气,谈何任性的资格。如果可以,他也不想管殷敏行的事,可在场人中,只有他和殷敏行有直系血缘关系,在外人看来他们就是一体的,他不能任事情这样发展下去。他搭上殷敏行的手,“敏行,如果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先说出来……”殷敏行一开始就憋着气,他最讨厌殷薄言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高高在上的,事不关己的,他曾经也崇拜过这个漂亮又耀眼的哥哥,他那么厉害,那么天才,仿佛无所不能,什么都能做得好。但后来就不是了,因为哥哥变成了横亘在他和母亲之间不可跨越的高山。“别碰我!”殷敏行大声叫道,猛地甩开殷薄言的手,可他忘了自己手里还拿着一杯水,手用力一甩,那杯温水自然便兜头盖脸泼到了殷薄言面上身上。只听“哗”一声响,水不多不少,却像狠狠甩出的一巴掌。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周围一下子鸦雀无声,大家都没料到会发生这一幕,包括殷敏行。他先是惊慌地瞪大双眼,而后又变了神色,咬着牙抬起脸,一字一句对殷薄言说:“不用你假好心。”糟了。这一刹那,陈莉莉脑子就只有这两个字,她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幸好休息室里只有闻霖、殷薄言、殷敏行、何琛与她五个人,不然都不知道该怎么收场。殷薄言在令人窒息的寂静中眨了眨眼,一连串的水珠顺着他浓密纤长的睫毛滴下来,像是一行止不住的眼泪,他头发上、脸上、衣服上都被水打湿了,狼狈得一塌糊涂。休息室没地暖,而空调一向是打不足的,所以也说不上多暖和,水渗透进他穿着毛衣的胸口,不多时就变得冰冷潮湿。他平静地站在那儿,潮气如一块棉花,堵在他冰冷的胸口,让他某一瞬间觉得呼吸都颇为艰涩。这么当众被下面子,还真是第一次。命运真是弄人,他从未想过,如此难看的家庭关系,也要被赤裸裸地摆在台面上,摆在闻霖面前。殷薄言舔了舔唇瓣上的水渍,反而笑了一声,先是看了一眼一旁默不作声的闻霖,而后将视线转移到了殷敏行身上。何琛和陈莉莉反应过来,都快步走到化妆桌的纸巾盒那,抽了几张要给殷薄言擦水,但都被殷薄言抬手拒绝了。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弯腰俯身,靠近殷敏行,面容动作依旧温和,他身上的水滴到殷敏行身上,但谁都没有在意。“不要我管,那我打电话给妈妈好不好?”殷薄言几乎是笑着说的,语调轻缓,唇角微微扬起,他没有注意到的是,自己现在的语气像极了严岚,“告诉她,你在剧组拍了一上午都没有过一条,她会怎么想?”严岚会怎么想?她会温柔地看着他,用一双充满失望的眼睛。“还是说,你更想现在回去练琴?”“我们可以说你有点不舒服,然后换一个小朋友来演,让妈妈接你回去,好么?”让严岚接他回去?这怎么可以!殷敏行愣住了,他的眼眶里渐渐涌出泪来,颤抖着摇了摇头。殷薄言看着殷敏行的反应,满意地笑了,“那下一条,好好拍,好不好?”他轻轻用手指拭去殷敏行脸上流下的泪,温柔看着殷敏行近乎顺从地点了点头。殷薄言直起身,接过何琛手里的纸巾随意擦了几下,没有去管手足无措的陈莉莉,视线直接略过了她焦虑惊惶的面孔,与闻霖的目光交错了一秒。闻霖的脸上是他一时无法看懂的表情,但也不重要了。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间屋子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他带着何琛,快步朝门口走去,期间闻霖的脚朝他离开的方向短暂挪移了一步,但谁都没有注意到。回到房车上需要穿过大半个片场,而殷薄言的头发衣服还湿着,太过引人注目,就选择了就近的私人休息室整理仪容。殷薄言半靠在休息室的长沙发上,接过何琛递给他的毛巾,两个人一时都没有说话,房间陷入长久的沉默。何琛心绪有些复杂,他虽然知道殷薄言和他的家庭并不十分和睦,却是第一次亲眼看见。被自己的亲弟弟当头泼了一杯水,连他都讶异得差点反应不过来,何况殷薄言这个当事人。“琛琛,”殷薄言终于开口,听起来格外倦怠,“请Vicky来一下吧,还要麻烦她给我补个妆。”“好,”何琛应声,然后又想起什么,说,“言哥,要不还是把身上衣服换掉吧,免得感冒。”殷薄言摇头道:“就湿了一点,过会就干了,去吧琛琛。”何琛点头,走出门前回头看了殷薄言一眼,见他一个人坐在沙发那捏着毛巾出神,竟有些形单影只的样子。何琛心里泛酸,可也什么都没再说,径直出门找化妆师去了。没过多少时间,休息室的门便被打开了。殷薄言正低头揉着胀痛的太阳穴,听到开门声便说:“真不好意思,我不小心沾了点水,还要麻烦你……”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说着抬起头,便一下子止住了话语,因为进门的人,是闻霖。“是你啊。”殷薄言说。“还好么?”闻霖走进来,像是没看见殷薄陡然凝滞的面色一样,走到他斜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挺好的。”殷薄言淡淡地说。说实话,他不是很想在这个时间点见到闻霖。闻霖见殷薄言手上拿着毛巾,头发却还有点湿,便环视了一圈休息室四周,皱眉问:“你助理呢?”“我让他去找Vicky来补妆,”殷薄言说,“今天进度本来就慢了,你不去导戏么?”“你弟弟情绪有点不太稳定,我让他再休息一会儿,”闻霖看着殷薄言,问,“你和你弟弟,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果然问了这件事。“闻霖,这是我的家事。”殷薄言面无表情,避开了闻霖的问题。“在休息室闹成这样,还只是家事?”闻霖说出口的话却格外尖锐,他看殷薄言紧绷着一张脸,终是轻叹口气,“我之前在想,既然你对这部电影如此看重,没必要中途塞一个这样的弟弟进来。”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塞一个这样的弟弟进来……”殷薄言低声复述了一遍,笑了一下,笑声短促又讽刺,“你应该觉得我很可笑吧,我知道之前外面都在说什么,娱乐圈的钱太好赚,连小孩子都要送进去。”他转头直视闻霖,“我是不是该感谢你,感谢你这个导演,在我这个资方把自己弟弟弄进组的时候没有提出异议,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要把那个男孩换掉?”“所以不是你,是么?”闻霖看着殷薄言的脸,突然这样问道。殷薄言心突漏了一拍,他喉结微动,眼神移开了一秒,说:“是不是的,现在还有什么意义。”“换掉那个男孩的不是你,是不是?”闻霖却没有放弃追问,步步紧逼。他早该觉得不对,从殷薄言与严岚被拍的那个视频,从殷薄言饰演许收时对母子亲情的特别诠释,从殷薄言这几年中间接了几部明显的人情片。殷薄言曾经跟他说过,严岚一向讨厌他接这种片子。再加上今天的事,这么看,殷薄言与家里的关系明显出了问题,失去了家里的助力,所以他如今才会这么辛苦。那么,在殷薄言这件事上,他会不会也扮演着其中某个角色呢?他的脑海中浮现出沈俨口中五年前的两部电影,那两部他以为在正常走流程,实际却曾被卡在审核,后来又一一顺利拿到龙标的电影。还有五年前关于他的那些陡然甚嚣尘上,后又莫名其妙偃旗息鼓的丑闻,以及那经原着作者松口解决的原着版权……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闻霖,我想这不关你的事。”殷薄言站起身,就要向门外走去,没想到闻霖起身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将他拉回到跟前。“闻霖!”殷薄言终是沉下了脸色,声音冷得像一块冰,“你这是做什么?”这个时候,化妆师随时有可能进来。“殷薄言,我没有空跟你玩你瞒我猜的游戏。”闻霖说。这一次,他不想再有猜忌与误会,他要殷薄言亲口告诉他。“我希望你一一解释清楚,”闻霖紧紧箍住殷薄言的手腕,一刻也不曾放松,“换角的事,还有电影审核的事。”殷薄言瞳孔微缩,他仰起头,露出一张倔强的面孔,“如果我不愿意呢?”“那就不要怪我,”闻霖一字一顿,盯着殷薄言的眼睛,说,“打到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