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妾灭妻?全京城求着我改嫁!》 第1章重生在大婚夜 大红的喜房一片热闹模样。 鬼魂宋惜月悬停在房梁上,茫然无措地看着下面忙碌的人群。 这个喜房的布置处处透露着精致与华贵,许多巧思叫宋惜月忍不住想起了十年前她大婚时的婚房。 宋惜月鬼眼微红:“也不知,顾浔渊那杂碎,今日又娶的谁。” 她喃喃自语,复而冷冷一笑:“如此盛大隆重,只怕娶就是白娇娇吧!” 白娇娇是她丈夫顾浔渊的外室。 十年前的大婚夜,顾浔渊抛下宋惜月独守空房,在城西小院,与白娇娇红烛帐暖,颠鸾倒凤…… 顾家所有人都知道白娇娇的存在。 大婚次日,顾老夫人叫宋惜月去立规矩,就是为顾浔渊打掩护,免得她有空闲去找人而发现端倪。 那天,宋惜月怀着身孕,在烈日底下站了两个时辰,她的心腹婢女担忧她的身子求为她求饶,却被冠上恶奴欺主的罪名,当场被活活夹断了十根手指。 而顾浔渊回府得知此事,不仅没有为她做主,反而怪她没有约束好下人,指责她大婚次日哭哭啼啼,是要坏了他们顾家风水…… 想到这里,宋惜月盯着底下一片喜庆的红色,怨气冲天而起,鬼眼愈发猩红。 就在此时,一阵凉风忽从窗外扑入,朝着房梁上的宋惜月直直吹去,竟将她吹得四散氤开,顺带扑灭了那对龙凤喜烛。 与此同时,外间传来了一道强健有力的脚步声。 “喜烛不可灭,快去点上!” 婢女青玉吓了一跳,一边整理着新娘的裙摆,一边低声吩咐一旁。 她话音才落,便听到外间传来了一个声音。 “碧玉,你们可以去准备热水了,今晚可得劳烦各位多送几次水。” “对了,阿月累了一天,可有给她送些吃食?” 听到这个声音,新娘忽地抬手,猛地抓下了火红的盖头,直勾勾地盯着房门的方向。 目眦欲裂,宛若厉鬼,正是宋惜月! 见状,一旁的青玉连忙上前小声问道:“小姐可是哪里不舒服了?” 宋惜月恍若未闻,只死死盯着房门,视线逐渐模糊。 顾浔渊,是顾浔渊! 他的声音,她即便是死了,每一次听见还是难忍怨恨! 当年宋家军庆功宴上,她这个一品柱国大将军府上千娇万宠的大小姐,意外失身于还是宋家军七品校尉的顾浔渊。 她连累大将军府成为笑柄,怀着两个月的身孕下嫁顾家。 而他则仰仗宋家,一跃成为正五品威远将军,入京卫营,掌京城巡卫大事,成了京城新贵。 那时所有人都说他攀上了高枝,他也始终将感恩宋家挂在嘴旁。 不想几年后,宋家接连出事,宋惜月也缠绵病榻,他立刻翻脸无情,堂而皇之地将白娇娇接入府内。 为了讨白娇娇欢心,顾浔渊亲自递刀,让白娇娇挑断了宋惜月的手脚筋,只留下她的右手,将她囚于弃院。 为了“弥补”白娇娇做了几年外室的委屈,顾浔渊亲自找来了最肮脏下贱的乞丐,搂着白娇娇看着宋惜月在一片污秽之中,被轮番欺辱整整三年! 他们以她儿子顾知礼的性命作威胁,不许她自戕。 却在三年后告诉她,顾知礼不是她的儿子,而是白娇娇所出! 那天是顾知礼被帝师收做关门弟子的拜师宴,宋惜月躺在一片污秽之中,幻想着她的儿子马上就能救她于水火。 她从天亮等到了天黑,最后等来了他们一家三口告诉她,顾知礼不是她的孩子,她的孩子一出生,就被顾浔渊亲手溺死的消息。 “要不是帝师只收八岁以上的徒弟,你以为我会留你这么多年吗?” 顾浔渊说完了真相,笑眯眯地看着她,就像看着一条肮脏恶心的蛆虫:“宋惜月,你该庆幸你是帝师的弟子,我还需要留着你给知礼写推荐信,否则两年前你就该死了。” 那时,宋惜月躺在那片屈辱与污秽之中,看着自己付出一切的儿子站在不远处,用厌恶的眼神看着她。 却满脸孺慕地抱着白娇娇喊“娘亲”。 那晚,白娇娇母子点燃大火时,顾浔渊笑得极为畅快,说出了一切真相。 原来,庆功宴上的意外是他们设计,她缠绵病榻是因他们下毒。 不仅如此,他们还栽赃大哥监守自盗,陷害二哥贪污腐败,还买通山贼,将她的两个庶妹凌辱致死! 她骁勇善战的大哥被斩首示众,恣意张扬的二哥在狱中暴毙,两个妹妹更是死无全尸…… “宋惜月,你父亲逼死我惊才绝艳的兄长,断了我顾家改换门庭的希望,我便要你宋家满门尽灭,血债血偿!” “别害怕,你的爹娘祖父用不了多久就会来同你团圆的,到了黄泉下,可别记着我啊!” “娇儿,娇儿,为夫心中好生畅快啊!哈哈哈……” …… “小姐?您怎么了?” 在那片恶毒的笑声中,宋惜月恍惚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随后,好像有人握住了她冰凉的手,在她耳边温声道:“姑爷已经到门口了,小姐快把盖头给我吧?” 这个声音逐渐在宋惜月的耳中清晰了起来,临死前那一家三口恶毒的笑声,也渐渐从耳畔淡去。 她缓缓低头,视线落到了手上,眼前逐渐清晰之时,宋惜玉微微皱眉,颇为不解。 她手里怎么拿着一块红布? 就在此时,红布被什么扯了几下。 紧接着,方才在她耳边温声细语的声音再次响起:“小姐,您到底怎么了呀?” 宋惜月闻言,如木偶一般缓缓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旋即,她瞪大了眼睛,反手握住了那人的手腕 “青……青玉?” 触手温热柔软,是活人无疑。 可青玉不是在她十九岁那年就死了吗? 不对,不对,她做鬼这两年什么也碰不到,怎么又忽然能碰得到活人了? 而且她的手不是废了吗? “小姐,是我!” 青玉满脸的焦急,却还是耐着性子柔声哄着:“小姐,姑爷马上要进来了,快把盖头盖上,莫让姑爷瞧见了!” 闻言,宋惜月几乎是下意识地松了手。 揭盖头? 揭什么盖头? 揭谁的盖头? 宋惜月有些恍惚地看着青玉,喉头艰难地滚动了一下,道:“青玉,你今年几岁了?” 话音落,青玉正好手脚麻利地替她盖上盖头。 闻言,她微微俯身,轻声慢道:“回小姐,青玉今年十六了。” 听了这话,宋惜月猛地攥紧了拳头。 青玉是十六岁那年陪她一同嫁入顾家的,难道说,这是她的洞房夜? 大红盖头下,她死死咬住了牙根。 她这是……回到了十五岁,嫁给顾浔渊那日吗? 那眼下岂不就是……顾浔渊与白娇娇在外颠鸾倒凤,而她独守空房的那个洞房夜? 想到这里,宋惜月的指甲掐进手掌心,刺痛传来,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她重生了! 老天有眼,竟然叫她重生了! 前世顾浔渊一直将白娇娇藏得很好。 这对狗男女是害死顾家全族的元凶,她一个都不能放过。 既然是重生回到这一天,要将人找出来,今晚是最好的机会! 她要冷静! “姑爷!” 还未等宋惜月压下心头翻江倒海的复杂情绪,身边便传来了青玉的见礼声。 随后,一个脚步声停在了宋惜月的跟前。 是顾浔渊! 意识到这里,宋惜月大袖下的双手紧紧地掐着掌心,整个人紧绷得微微颤抖。 她心中汹涌而出的滔天恨意,浑身每一个毛孔都在叫嚣着—— 杀了顾浔渊! 为宋家满门报仇雪恨! “阿月,嫁我你受委屈了。” 头顶传来了顾浔渊故作温柔,却难掩得意的声音。 宋惜月咬紧了牙关,没有出声。 她不知为何重生,但却知道此时此刻,绝不能让顾浔渊发现端倪。 就在此时,一旁青玉的声音响起:“姑爷,该揭盖头了。” 第2章找到白娇娇,把事情闹大吧 大红的盖头应声落下,露出了盖头下娇美动人的脸庞。 顾浔渊看着闭着双眼的宋惜月,见她浑身颤抖,紧张得呼吸急促,当下心头意动不已。 素来都知道她美,却不曾想新娘装扮的她,美得竟叫人几欲窒息…… 不枉费他一番算计! 这样的美人,即将要承欢他的身下了! 想到这里,顾浔渊忍不住心猿意马,脐下某处蠢蠢欲动,当即,他转身端来了酒杯。 “阿月,来与我饮合卺酒了。”他声音温柔,看向宋惜月的目光张狂又黏腻。 宋惜月闻言,缓缓抬头望向他,一动未动。 她死后那两年,怨气不散,化作鬼魂,日日夜夜缠在顾浔渊的身边。 那两年,宋惜月眼睁睁看着顾浔渊给宋家冠上了谋逆之罪,看着他带着杀手,于宋家流放途中追上,将祖父和父亲削为人彘。 看着他指使贼人当着二人的面凌辱母亲与大嫂。 看着他,将大哥的遗腹子送到白娇娇手里,任由白娇娇用热油烫烂小侄女的喉咙,以水银剥皮虐杀! 宋家满门皆命丧他与白娇娇之手,她要杀了他! “小姐!” 青玉低低的声音在身侧响起,唤醒了宋惜月的理智。 随后一个酒杯被送进她的手中:“姑爷等着呢!” 闻言,宋惜月深吸了一口气,微微敛眸,强忍着恶心,举起了酒杯。 她记得的。 她失了清白,宋家恐她让顾家瞧不起,不仅提拔了顾浔渊当上威远将军,还将宋家军的半块虎符送给了他。 那半块虎符,是顾浔渊青云直上的助力,亦是他算计宋家的利剑! 她重生了,她不仅要杀了他,还要把宋家给予他的,都拿回来! 今夜找到白娇娇,就是一切的开始! 想到这里,宋惜月气息不稳,一口酒呛入了气管,一时间咳嗽不止。 “怎么喝得这样急?” 顾浔渊赶忙放下酒杯,大掌腻滑地抚着宋惜月纤薄的脊背,借着大袍遮掩,乘势就想往她胸口探。 这时,青玉端了水过来,他才松开了手。 青玉解释道:“姑爷,小姐自小便不胜酒力,实在是难为她了。” 听了这话,顾浔渊低低“嗯”了一声,扶着宋惜月的肩头,似是极有耐心地等着她平复。 宋惜月厌恶他的触碰,正打算甩开之时,顾浔渊的亲随江铉匆匆出现在喜房门口:“将军,老夫人说有要事请你过去一趟,是军中急报!” 闻言,顾浔渊看了过去,俊朗的眉眼间流过一丝急躁。 犹豫片刻,他还是站了起来。 走出两步,他停下回头:“青玉,照顾好夫人,本将军去去就来!” “是!”青玉连忙应声。 宋惜月扶着青玉的手,平复下咳嗽后喝了几口水,这才缓过劲来。 “小姐,礼节已毕,您也累了一天,青玉伺候您洗漱吧。” 听了这话,宋惜月淡淡一笑,摘了头上沉重的金冠,随手丢在了妆台上。 青玉见状,以为她不高兴,轻声道:“小姐,军中急报耽搁不得,您别怪姑爷,他对您是极为上心的。” 一旁的碧玉也道:“是呀,姑爷进来之前,还在外面仔细问了我们可曾给小姐送些吃食,可见也是心疼小姐的,说会回来,一定一会儿就回了!” 听了她们二人的话,宋惜月闭上了眼。 “你们说,什么样的军中急报,会送到顾老夫人那里?” 闻言,二人同时抿唇垂下了头。 见她们如此,宋惜月无声地叹了口气,眸色微凉。 前世也是如此,可恨她那时候因为婚前失贞,不敢追究! “青玉,去准备一份素饺子,撒上佐料给将军送去。” 一听这话,青玉正在拆发髻的手顿住:“小姐?” 撒佐料是她们的密语,是加蒙汗药的意思。 宋惜却没有解释,继续道:“墨玉,你轻功最好,擅追踪隐匿,你跟上将军,务必记住他去了哪里。” 墨玉眼睛一亮,立刻起身:“是!” * 青玉送完饺子,端回来一碗药。 见宋惜月已经卸了妆换了寝衣,便上前轻声道:“小姐,您若怀疑姑爷,可以让我们宋家出手,何必让墨玉去?” “若是被姑爷发现了,岂不是影响您与姑爷的关系吗?” 听了这话,宋惜月微微摇了摇头。 “宋家为了成全我与顾浔渊而迁出盛京,就不便插手盛京事务了。” 说着,她仰头看向天边明月。 为了让顾浔渊能留在京城,为了今上不因忌惮宋家势大而打压顾浔渊,祖父与父亲举家迁出盛京,她大婚回门后便要赴往南境镇守边界。 若是再有什么动作,对宋家百害而无一利。 “是奴婢草率了。” 青玉说着,将药碗端了过来:“小姐今日也累了,喝了安胎药便歇下吧。” 听了这话,宋惜月猛地一顿,面色难看地捂住了自己的小腹。 她忘了,她怎么忘了,她肚子里还有顾浔渊的骨血! 青玉见她面色不对,赶忙放下药碗扶住了她:“可是又难受了?” “哇——” 宋惜月弯腰吐得一塌糊涂。 青玉眼眶红红,一边抚着她的脊背一边道:“小姐这胎本就没有坐稳,却又如此仓促草率地出嫁,如今姑爷还……” “无事,”宋惜月声音嘶哑:“把药端出去倒了,给我一杯热水。” “是!” 好半天后,宋惜月止了吐,漱了口,脸色惨白地靠坐在软榻上,一只手抚着小腹,面容沉冷,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夜浅眠。 天还未全亮,宋惜月就睁开了眼。 大抵是前世当了两年的鬼,她如今有些不习惯下地走路。 从床上下来后,她缓了好一会儿才唤人进来伺候洗漱。 墨玉昨夜回来已经是寅时了,听宋惜月醒了,立刻爬起来,将昨夜亲眼所见之事说给了宋惜月听。 果不其然,顾浔渊将白娇娇藏在城西一处闹中取静的别致小院之中,昨夜过去,便是去与她拜天地,入洞房。 听完墨玉的讲述,青玉与碧玉火冒三丈,气得不行。 宋惜月倒十分平静:“那盘饺子他们二人都吃了吗?” 墨玉点头,一脸嫌恶道:“那女子怄着气不肯吃,是将军以口渡给她的,他俩倒是不嫌恶心,我看得都要吐了。” 青玉在一旁愤愤道:“这二人真是能吃得很,那可是五人份的饺子!我装得足足的!” 说着,她看向宋惜月:“小姐,佐料我加了许多,这二人没个日上三竿决计醒不过来,我们去捉奸吧!” “捉奸有什么意思,”宋惜月慢条斯理地道:“丢的还不是我宋家的脸。” 她要的是把白娇娇找出来,弄进顾家,牢牢地绑在顾浔渊身上,让他们一起万劫不复! 青玉红了眼:“姑爷可是靠着我们宋家才当上威远将军的,他却敢让小姐吃这委屈,简直忘恩负义!” 宋惜月饮了口晨茶:“谁说我要吃这委屈了?” 闻言,三个丫鬟立刻竖起了耳朵。 “碧玉,你点几个嗓门大会说话的家仆,到兵部外头候着。” “墨玉带几个腿脚麻利的,去城门口等着,城门一开就出城去京卫营找顾浔渊。” “若有人问你们去哪里,去做什么,都不必隐瞒。” “务必要让这两处的人都知晓,威远将军新婚夜不见踪影,不知死活。” 第3章兵部大员亲自登门 碧玉和墨玉满脸兴奋,同时应声退下。 二人走后,青玉忍不住道:“小姐,那我呢?” 闻言宋惜月看了看天色,顾老夫人一会儿便要派人喊她过去立规矩了。 顾浔渊生母早死,父亲是个上不得台面的酒鬼,昨日大婚,高堂拜的是他的祖母。 前世青玉的双手就毁在这个老虔婆的手里,宋惜月自然也不能放过她。 想到这里,宋惜月拉过青玉,道“我一人害怕,你得陪着我。” 一听这话,青玉心疼地应了一声,忍不住抹了抹眼睛。 她家小姐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 不多时,丫鬟来通传,顾老夫人身边的赵嬷嬷来喊宋惜月过去给长辈奉茶。 宋惜月对镜描眉:“不去,将军还没回来,独我一人给长辈奉茶不合规矩。” 打发了赵嬷嬷,宋惜月又让人摆了早膳。 才吃完饭没多久,赵嬷嬷带着人又来了。 “少夫人,老夫人已经等了您许久,您一个晚辈,总不好叫老人家一直等着,对吧?” 赵嬷嬷一见到宋惜月,就阴阳怪气了起来。 “嬷嬷说得对。” 宋惜月一脸乖顺的模样,恭敬道:“但将军不在,若是我一人去给老夫人奉茶,不合规矩。” “老夫人说了,这是盛京城的规矩,顾家是乡下来的,不守这死礼。” 赵嬷嬷说完,警告般看着宋惜月:“少夫人若不知变通,传出去了,岂不是让人说宋家看不起顾家这门姻亲?” 话音才落,青玉忍不住警告:“你莫要胡说八道!” “青玉!” 宋惜月唤了一声,随后看向赵嬷嬷,淡笑道:“赵嬷嬷,您是老夫人身边伺候的,您的教训就是老夫人的教训,我自然是要听的。” “少夫人知道就好!”赵嬷嬷冷哼一声,抬手道:“那就请吧!” 宋惜月没有动:“不过我虽为晚辈,却也是这将军府的少夫人,嬷嬷今日当着满院下人面教训于我,如此恶奴欺主行径,也是老夫人的意思吗?” 一听这话,赵嬷嬷脸色一变,警告道:“少夫人慎言,老夫人可是你的长辈!” “您说得对!” 宋惜月语调轻柔,面容含笑:“那就请嬷嬷留在我漪澜院喝杯茶吧。” 话音落,都不用宋惜月吩咐,立刻就有武婢上前,直接堵了赵嬷嬷的嘴,干脆利落地拖走了。 跟着赵嬷嬷来的人都傻了,少夫人她竟真敢扣老夫人的人,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诸位也见着了,赵嬷嬷当众败坏老夫人的名声,挑唆我与老夫人的关系,我乃老夫人孙媳,为老夫人处置欺主恶奴责无旁贷。” 说完,宋惜月转身便看向青玉:“青玉,赵嬷嬷年纪大了,可得让人仔细伺候。” “是!”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碧玉与墨玉搞事的速度很快。 城门初开之时,顾浔渊大婚夜不知所踪的消息已经人尽皆知。 辰时末,门房来报,兵部侍郎梁舟鸣登门,已经在听松阁等着了。 闻言,宋惜月有些意外。 梁舟鸣曾是北城戍边副将。 前年大皇子贺兰隽接管北城后,他便告病伤退回了京城。 如今官拜正三品侍郎,与皇城司共司京城内外巡卫大事,如今正是顾浔渊的上司。 按下疑惑,宋惜月问青玉:“赵嬷嬷如何了?” “关在柴房里,等小姐发落。” 听了这话,宋惜月淡淡点头,道:“兵部侍郎登门,我一个刚过门的新妇独自接待不合礼数,派人去请老夫人。” 闻言,青玉无语道:“小姐有所不知,门房一开始就去宁寿堂禀告了,但老夫人称病不出,这才报到我们漪澜院来的。” 宋惜月合上书:“随我去请她。” “小姐何必去受气?”青玉劝道:“您是府上新妇,待客轮不到您,梁大人是将军上峰,老夫人慢待梁大人,吃亏的也不是咱们呀。” 听了这话,宋惜月淡淡一笑,道:“怎能落人话柄呢?” “况且,我还指望梁大人帮我请京卫营巡卫队找丈夫呢!” 一边说着,她整理了裙摆往外走:“可不能给老夫人醒过神的机会。” 听了这话,青玉眼神一亮,立刻跟上了脚步。 出了漪澜院,宋惜月领着下人一路朝着宁寿堂走去。 果不其然,远远地就见着宁寿堂大门紧闭,青玉上前拍了好一会儿的门,里头只出来一个年纪不大的小丫头。 “少夫人,老夫人头风发作,刚喝了药睡下了!” 闻言,宋惜月声音极为温和:“可有告诉老夫人,兵部侍郎登门?” 小丫头点点头,又赶紧摇摇头:“老夫人睡下了,叫不醒!” “请大夫了吗?” “请……请了!” “大夫如何说的?” 小丫头被宋惜月问得有点慌,声音越来越低:“大……大夫说,大夫说老夫人需要休息。” “大胆!” 青玉呵斥了一声,瞪着眼睛道:“兵部侍郎登门,你们竟敢瞒报老夫人,那是将军的上峰,你们开罪得起吗!” 一听这话,小丫头吓得“噗通”跪下,连连磕头:“少夫人息怒,少夫人息怒,是……是老夫人不见的,老夫人说要见就少夫人您去见!” 闻言,宋惜月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少夫人的话,奴婢叫如儿。” 宋惜月点点头:“如儿,你前言不搭后语,我不能信你。” “青玉,继续敲门!” “是!” 话音落,青玉带着漪澜院的武婢上前,哐哐哐地开始拍门。 一边拍一边喊顾老夫人。 不多时,宁寿堂里头又出来一个丫鬟。 她一上来就给宋惜月行礼问安,道:“奴婢玺儿,见过少夫人。” 宋惜月看着她,眼眸微微眯了眯,没有应声。 前世,这个玺儿爬顾浔渊的床被她抓了好几次,却被顾老夫人死死地护着。 最后悄无声息地死在了白娇娇手里。 “少夫人,老夫人方才被叫醒过来,听闻侍郎大人上门,本想起身,谁知下了床就开始吐,刚吃进去的药全吐了干净。” “怕是要少夫人自个儿去接待了。” 玺儿说着,叹了口气:“若是少夫人觉得不合礼数,老夫人说可以请老爷一并去。” “只不过老爷此时还未起身,若是去唤老爷,恐怕要让贵客久等。” 说完,玺儿垂着头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似乎在等宋惜月反应。 得了她这番话,宋惜月心中满意,面上却露出几分无奈,道:“既然是老夫人的意思,做人孙媳的,是该听长辈之命。” 说完,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了宁寿堂。 走出去一段路后,宋惜月同青玉道:“派个人去百草堂请大夫,为顾老夫人看病。” “是!” 听松阁。 梁舟鸣已经等了许久,茶都喝了两盏,还见不到人来,心里生出了几分烦躁。 他刚下朝就听说顾浔渊大婚夜不见踪影,顾府正满城寻人。 起初还当成个八卦听了一耳朵,没成想刚到兵部就遇到了才回京的大皇子贺兰隽,最后不知怎么的,答应了来顾府走一趟。 结果他就被晾在了这里。 此时此刻,梁舟鸣已经在心里盘算着,要给顾浔渊穿点什么样的小鞋了。 “晚辈见过梁大人,慢待了梁大人是府上的过失,还请梁大人恕罪。” 正在梁舟鸣满腹不爽的时候,一个婉转的女声传入耳内。 第4章再闹大,大婚次日就当上了寡妇 循声望去,只见宋惜月与丫鬟站在门口,正恭顺地屈膝行礼。 梁舟鸣立刻站起身,满脸不解:“顾家是没人吗?竟让你一个刚过门的新妇来待客?” 说着,他赶紧摆了摆手:“你起来吧,算起来我也是你长辈,你喊我一声梁伯伯就是!” “是,晚辈多谢梁伯伯。” 宋惜月这才站直了身子。 梁舟鸣皱着眉头:“顾府的长辈呢?” 宋惜月垂眸:“老夫人头风发作起不来床,公爹醉酒未醒,将军……还未回来。” 听了这话,梁舟鸣眉头皱得更紧:“怎么回事?顾浔渊那小子到底去了哪里?” 闻言,宋惜月眼眶微红,轻轻摇头:“将军昨夜只说有紧急军务便匆匆出门,到如今也没往府上送消息,晚辈派人出去寻了,但不知他在何处。” 见她如此,梁舟鸣沉吟片刻,道:“你们大婚,这七日他都放了假,若真的有紧急军务要他去处理,京卫营里应当有记录。” “但我来时查过了,昨夜并没有什么紧急之事发生,你是不是记错了?” 闻言,宋惜月摇了摇头:“是将军身边的亲随江铉说的,我与丫鬟都听见了。” 话音才落,她忽然一顿,道:“梁伯伯,会不会是出事了?” 梁舟鸣本能地想说不可能。 但转念一想,也不是不可能。 大皇子贺兰隽昨天回京,一路上北夷细作的追杀不断,说不准就有几个混了进来。 若顾浔渊昨夜真的是追北夷细作去了,那到现在毫无音讯的话,大概率是死了。 难怪大皇子要他来顾府走这一趟! 想到这里,梁舟鸣面色严肃了下来:“顾少夫人言之有理,此事非同小可,本官马上就派人去查!” 宋惜月闻言一愣。 怎么就非同小可了? 顾浔渊才当上威远将军不到两个月,进京卫营巡卫京城也才一个多月,他有那么重要吗? 但她没有表现出来,而是立刻拜谢道:“晚辈替将军谢过梁伯伯!” “客气了。”梁舟鸣心情复杂地看着宋惜月。 本该指婚给大皇子的宋家大小姐,下嫁一个无名小卒就算了,没想到大婚次日就当了寡妇。 真是可惜了! 送走了梁舟鸣,立刻便有下人来报,说尹老到了。 闻言,宋惜月十分意外。 尹老是京中极有名望的圣手,与宋家有些交情。 宋惜月去百草堂请,原想着请得动尹老的徒弟就不错了,没想到他竟亲自来了。 青玉劝她:“小姐,您自己身子都不舒服,就让奴婢领尹老去看老夫人吧?” 宋惜月摇头:“尹老亲自来,我不能怠慢。” 况且,她若是不去,顾老夫人说不准就愿意开了宁寿堂的门。 宋惜月如此积极地为她请大夫可不是在关心她,而是要宁寿堂的门,在全城捉奸之前,都不敢打开! 如此才能保证,城西那对野鸳鸯,乖乖地在他们的“爱巢”中抵死缠绵,不被打扰! 见到尹老,宋惜月等人再次来到了宁寿堂。 果不其然,大门依旧紧闭。 青玉用力拍门:“老夫人,少夫人来看您了!” “老夫人,少夫人听闻您头风难忍,特意为您请来了圣手尹老,您开开门啊!” “老夫人,外头快下雨了,请您开开门呐!” 宁寿堂内。 听着外头的喊声,顾老夫人气得差点将手里那串上好的翡翠琉璃佛珠都给扯断了。 “好她个宋惜月,不讲规矩的贱妇!今儿是不把我逼死不罢休了是吗!” “要不是她勾引了我们渊哥儿怀上孽种逼婚,她哪里进得了我顾家大门!” “现在好了,进门了一点规矩都没有,还对我一个老婆子耀武扬威,天杀的娼妇,真该将她拔光了活活打死丢出去!” 玺儿扶着顾老夫人,一边给她顺气一边道:“老夫人消消气,左右我们之前就说过您睡下了,少夫人若不依不饶,等将军回来了告诉将军,让将军收拾她,您别气着自己。” 顾老夫人闻言,怒得狠狠一拍桌子,指着外头破口大骂:“没听那小娼妇的人说什么吗?她说他们请了什么圣手名医要给我看病,我哪儿有病?” “这下好了,外头快下雨了,我又不能生个现成的病,宁寿堂的门一开,她必定要来问我渊哥儿去了哪里,你说,我怎么办!” “我这是被宋惜月那小娼妇给架起来了!” 说着,顾老夫人锤了锤胸口,气得脑袋发闷。 玺儿赶紧给她顺气:“老夫人,少夫人可还怀着孩子呢,她总不会真的让自己淋雨。” 顾老夫人闻言皱眉:“你说的有道理,但外头那个名医怎么办?” 玺儿缓声道:“那是少夫人请的,关老夫人什么事?” 见顾老夫人还是皱紧了眉头,玺儿又道:“老夫人,大夫一把脉就知道您没病了。” “到时候少夫人闹起来,追问您将军的事可怎么办?” 果然,听了玺儿的话,顾老夫人立刻就又皱起了眉头:“你说得对,玺儿,你去跟她说,说我不见她,把她打发走,渊哥儿回家前别让她再来烦我了!” “至于那个大夫,我可不信宋惜月有那么好心给我请什么名医,你拿二两银子打发了去,莫让人说我顾家的不是!” 听了这话,玺儿应声,扶着顾老夫人坐下后,匆匆出了宁寿堂。 天色愈发黑沉,乌压压的云压在头上,让人有些喘不上来气。 宋惜月等了好一会儿,宁寿堂才打开一道门缝,玺儿警惕地钻出来后,陪着笑脸走了过来。 “老夫人如何了?” 玺儿微微低头,道:“老夫人睡得不稳,少夫人不要再吵闹了,老夫人的头风不打紧,一般都是睡一觉就能好,也不劳烦大夫了。” 闻言,宋惜月叹了口气:“那我晚些时候再来看老夫人吧。” 玺儿赶紧道:“少夫人,老夫人的意思是您多顾惜着自个儿的身子,不必常常往宁寿堂来。” 听了这话,宋惜月露出一脸担忧:“老夫人这是不想见我的意思吗?” 玺儿闻言,低垂着头没说话。 “罢了,替我问老夫人安。” “少夫人慢走。” 离开宁寿堂,宋惜月请尹老去了听松阁。 看着外头落下的急雨,她万分抱歉道:“害您跑这一趟,实在是我的错。” 尹老抚着胡须,笑呵呵地摆出了脉枕:“来都来了,暂时也走不了,给你诊个脉也是一样。” 听了这话,宋惜月也忍不住笑,伸出手道:“小时候就给您添了不少麻烦,没想到长大了还得给您添麻烦。” “诊个脉而已,算不得麻烦。” 尹老说着,三指搭上了她的腕脉。 片刻后,他抚着胡须道:“大婚这两日累着了,你这脉象不太好,坐胎不稳,容易见红,得好好休息一阵子,切记莫要劳累伤神,大喜大悲。” 说完,尹老一边开方子,一边道:“今儿大皇子殿下上我那儿,我嫌烦人,来你这儿躲清静,还好我来了,我那徒弟可没这么仔细。” 宋惜月闻言,抿唇笑了笑,默默地坐在一旁不说话,看着尹老写药方。 尹老瞥了她好几次,满脸的欲言又止。 雨停后,宋惜月差人送尹老回百草堂。 此时,墨玉与碧玉也回来了。 京卫营的人已经拿了兵部的文书,与皇城司一起,正在挨家挨户地寻着人。 不少人都在传顾浔渊已经死了。 宋惜月听了二人的话后,立刻道:“碧玉,派几个机灵的去宁寿堂,想办法让顾老夫人得知外头的事,待我出府后,引她去寻顾家嫡支。” “小姐,为何惊动顾家嫡支?”碧玉满是不解。 毕竟顾浔渊与顾家嫡支的关系不算很亲近。 宋惜月微微摇头,温声道:“顾家嫡支怎么也是盛京世族之一,当然得请过来,看看他们顾氏一族唯一的武将,是如何在全城人的面前光着屁股丢人的了。” 第5章号外号外,威远将军被各路人马捉奸在床 顾家家主是如今的中书令顾文岳,顾浔渊这一支是漼阳老家的旁支。 顾家诗书传家,他是顾氏一族里唯一的武将。 前世,顾浔渊伪装得很好,又有宋家为姻亲,顾家嫡支对他多有青睐,很是提携。 如今,宋惜月要毁了他的登云路,便要一点点让顾家嫡支厌弃他。 想到这里,宋惜月按了按心口,她如此算计的分明是自己的仇人,不知为何竟有些心慌。 青玉见她脸色不好,赶忙上前。 “小姐是又不舒服了吗?” 宋惜月摇了摇头:“什么时辰了?” “小姐,已经巳时末了。” 听了这话,宋惜月心中算了算时间,当即道:“走,我们去城西!” * 威远将军新婚夜失踪的事情已闹得人尽皆知,皇城司和京卫营正带人满城巡查。 城东城南城北都搜寻过了,但城西多是商贾,很是难缠,便由皇城司副使周冕带队,此时正在玉馔楼下集结。 一辆马车停在玉馔楼前,墨玉从车上跳下来,找上领头之人,低声说了几句话。 “宋大小姐?” 周冕挑眉,看向马车的方向。 “顾夫人放心,无论威远将军是死是活,周某一定第一时间通知你,给你和宋家一个交代!” 话音落,他扭头,领兵就走。 周冕的声音中气十足,即便没有刻意去听,也足够让所有人听到他在说什么。 当即,就有不少视线落到了马车上。 “那就是顾家新妇,啧啧啧,刚嫁过去就当了寡妇,真是可怜!” “谁说不是呢,听说原本宋大小姐及笄后就要赐婚大皇子的,结果便宜了个短命鬼!” “唉,真是天妒红颜!宋大小姐才冠盛京,如今却是可惜了!” 马车里,宋惜月靠在软枕上闭着眼,听着外面的动静,面上却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如她推测那般,城西商贾难缠,带队入内巡查的是皇城司。 皇城司与京卫营素来互相看不惯,周冕与顾浔渊同领京城巡卫之事,平日里就多有龃龉。 由他带队,事情才能闹得更大。 碧玉坐在一旁,听外头的议论声不绝于耳,心中更是万分担忧:“小姐,您是打算借此机会和离吗?” 宋惜月没有睁眼,语调淡淡道:“我不会和离。” 我只想丧夫! 闻言,碧玉正要说什么,车帘掀开,墨玉钻了进来。 “小姐,青玉姐姐送来消息,顾老夫人去了中书令府上,如今正与中书夫人一起朝城西过来,算算时间,马上就要到玉馔楼了。” 说着,墨玉眼中闪烁着几分兴奋:“皇城司周副使的人刚刚也回来了,跟我说就剩下四幢院子了,我们现在过去,时候正正好。” “墨玉,”宋惜月睁开眼,坐直了身子,“你去加把火,让这件事烧得更厉害些。” “是!” 待墨玉下车,宋惜月屈指敲了敲车壁:“入城西!” 此时,小院内。 周冕带人闯进来的时候,入目便是摆在院中的祭台,满院各处都贴着大红喜字,屋檐上挂着红灯笼,一派喜气洋洋。 皇城司前行高山明上前小声道:“大人,威远将军和一女子在房中酣睡不醒,交媾相拥,房中还燃着一对龙凤双烛。” 听了这话,周冕忍不住皱起眉头:“这么恶心!” 高山明又道:“是挺恶心的,但是大人,京卫营一会儿就过来了,他们要护着那谁咱们拦不住,但把那女子拿下,是不是在大皇子那儿也能有个交代?” “周副使!”还没等周冕搭话,宋惜月的声音就从后侧传来。 他扭头看去,只见她戴着帷帽,正在丫鬟的搀扶下走来:“我听闻这是最后一处没搜寻之处,不知道可否有我夫君的消息了?” 闻言,周冕忍不住摸了摸鼻子:“宋大小姐,你还是在外头等着的好,免得被冲撞了。” 说完,他使劲扯了扯高山明。 高山明一脸不解,求知若渴地看着他:“大人,我方才的提议不好吗?” 周冕:…… “谁!敢在本将军头上撒野!不要命了吗!” 他正打算自己亲自把宋惜月送出去之际,只听房内传来了顾浔渊的怒喝,与女子仓皇失措的尖叫。 还没等周冕反应。 一抬头,门外又乌泱泱地涌进来一群人。 定睛一看,居然是中书夫人。 此时此刻,周冕只想给顾浔渊点蜡。 “顾家新妇何在!” 中书夫人一进门,身边的婆子便中气十足地喊了一声。 宋惜月苍白着脸,正要上前行礼,却见顾老夫人怒气冲冲地一把拽了她的帷帽,抬手一耳光就朝着她的脸扇了过来。 “小娼妇,搅家精,谁让你到这里来的!” 碧玉反应极快,一把拦住了顾老夫人的手怒喝:“请老夫人自重!” “反了!反了啊!” 顾老夫人大声喊道:“一个陪嫁的丫鬟都敢跟我这个主子动手了,宋家的家教就是如此吗?” 喊着,她正要扭头叫中书夫人给她做主,狠狠惩罚宋惜月出气之时,一抬头就看到有个赤身裸体的男人,从屋子里踉跄着杀了出来。 顾浔渊眼眸赤红,身上不着寸缕,手里提着不知道谁的剑,正将皇城司的人逼出房门。 “夫君!”宋惜月立刻拔高音调喊了一声,顿时帮顾浔渊吸引了不知多少人的视线。 听见这声音,顾浔渊这才发现,不大的小院里,已经站满了人。 “夫君,你为何如此模样?”宋惜月问道:“这里是哪里?为何挂满了红绸喜字?” 她说着,步步往前,很快越过了周冕。 “你昨夜不是同我说有紧急军务吗?你怎么会在这里?” 伴随着她话音落下,房中同样赤裸,拥着被子坐在床上,惊恐万分的女子也落入了宋惜月视线之中。 她满脸惊愕,面色瞬间惨白,踉跄着后退半步抬手指向屋内,看着顾浔渊质问:“她是谁?为什么你们二人都没穿衣服?”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宋惜月恰到好处地落下两行清泪。 一旁的周冕忍不住添了把火。 “宋大小姐看不明白吗?要不要本副使帮您解释一二?” “顾将军昨夜在这个小院里与那女子洞房花烛,二人身上还有欢好的痕迹呢!” 第6章新婚夜跑去睡北夷细作,将军该作何解释 “周冕,你闭嘴!” 顾浔渊慌得不行,怒斥一声后正要上前,却猛地想起自己不着寸缕。 他急切地看着宋惜月,道:“阿月,我回去穿了衣服来同你解释!” 宋惜月没有说话,伏在一旁碧玉的肩头低声啜泣着。 一旁的周冕见状,立刻示意皇城司的人跟着进了房间。 “周冕,你干什么!”顾浔渊羞恼交加,声音高亢。 而周冕却面色闲闲,双手抱胸倚着房门:“皇城司办案,捉拿北夷细作。” 说着,他抬了抬下巴:“就是你房中那个。” “荒谬!”顾浔渊一边扯过衣服往身上套,一边道:“她只是一个普通女子,不是细作,你让你的人退出去,别侮了她的清白!” “顾将军能为她作保吗?”周冕笑眯眯地看着顾浔渊穿裤子。 “是,本将军作保,快让你的人退出去!” 得了他这话,周冕拍了拍手:“哥儿几个,顾将军作保这不是细作,咱们去门口守着,若是有什么差池,也有顾将军负责,走了走了!” 顾浔渊:“周冕你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 “什么叫有了差池也是本将军负责?” “不是你给她做了保吗?” “……” 顾浔渊恼恨地看着周冕,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憋了半天,只能吐出一个“滚”字。 不多时,房门重新打开。 穿上衣服的顾浔渊与白娇娇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这会儿,宋惜月已经重新戴上了帷帽挡住了面容,只是那时不时的啜泣声,听得人心疼。 顾浔渊挡在白娇娇面前,冲着中书夫人与顾老夫人行了一礼,道:“婶母,祖母,昨夜江铉来报,京卫营有急事。” “我出了城后被绊马索绊下,又被贼人喂了迷药人事不知,一觉醒来便是现在了!” “我是遭人算计的!” 说着,顾浔渊看向一旁的宋惜月:“阿月,你要相信我!” 宋惜月抽泣两声,带着哭腔问:“既如此,你打算如何安置这位姑娘?是纳入府中,还是……” 顾浔渊立刻道:“我会给她一笔银子以作弥补,然后将她远远地送出去!” 闻言,一旁的周冕立刻道:“容在下插一句嘴。” “顾将军,如你所言,你昨夜是被北夷细作埋伏了,醒来后却是与这女子交媾相拥。” “所以,在这女子在洗清细作嫌疑之前,她需得配合皇城司调查,不能离开盛京哦。” 说完,周冕一抬手,皇城司的人当即上前,将白娇娇摁在了地上。 “周冕,你放肆!”顾浔渊怒极。 “你我同辈同级,说谁放肆呢?”周冕翻了个白眼。 “好了!”中书夫人谢氏忍不住开口:“吵吵嚷嚷地做什么?” 说完,她拿下巴指着白娇娇:“你叫什么名字,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白娇娇被皇城司的人摁着,闻言哆嗦了一下:“我……我叫白娇娇,我……我……” “什么你你我我的,快说!”周冕呵斥了一声。 白娇娇吓得一哆嗦,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中书夫人厌恶地瞥了她一眼,转头看向宋惜月。 “你放心,顾家是决计不会让你受委屈的,我已经让人去取来绝嗣汤了!” “一碗药下去,她便绝无可能再留下孽种!” 听了这话,宋惜月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一旁的顾浔渊惊道:“婶母,不可!” “为何不可?” 中书夫人瞪了他一眼:“难道你还想让北夷细作,生下你的孩子不成?” “我说了,她不是北夷细作!” 闻言,一旁的周冕惊呼:“顾将军这话也好生奇怪,你说你不认得这女子,又是怎么笃定她不是北夷细作的?” 顾浔渊再次哑火,怒视着周冕,半天说不出话来。 “好了,都别吵了!”中书夫人道:“是不是北夷细作,有皇城司调查裁定,但今天这碗绝嗣汤,她必须喝!” “不可以!”顾浔渊捏紧了拳头:“婶母,她是无辜的!” “按规矩,若非正室无所出,那在惜月生下嫡长子之前,你不可有庶出子与外室子!” 说着,中书夫人一声令下:“去,灌药!” “等一下!” 顾老夫人站出来拦在跟前。 中书夫人不满地看着她:“您又是什么意思?” 顾老夫人凑到中书夫人跟前,低声道:“宋惜月已经怀胎两个月了,胎没坐稳,不敢往外说,这女子就算今日怀上孩子,生下来也不会是长子,这不算是坏了规矩!” 说完,她又满脸不悦地看向宋惜月:“你还不站出来说话,是想我顾家血脉被害死吗?” 一句“被害死”,听得中书夫人怒气丛生,冷声道:“如此看来,倒是我做了坏人?” 顾老夫人浑然不觉,还以为她在气宋惜月:“可不就是她使着坏心思吗!” 中书夫人不理她,看向宋惜月:“你如何打算的?若这女子不是北夷细作,你可否愿意她入府为妾?” 宋惜月扭头看了看顾浔渊。 “阿月,我是真心待你,你要信我!” 听了这话,宋惜月叹了口气:“夫人,我夫君不愿纳妾,我也不想勉强。” “便给她一碗绝嗣汤,待皇城司查清她的身份后,给她一笔银子,送她离开盛京吧。” 说完,她不等旁人说话,又道:“这笔银子,就从我嫁妆里出吧!” 闻言,中书夫人叹了口气,眼神中满是疼惜:“你又何必?” “阿月!”顾浔渊拔高音调:“你怎能如此?我不同意!” “住嘴!”中书夫人怒视着他:“她已为你做足了脸面,你莫要给脸不要脸!” 这话已是十分难听,顾浔渊的脸色顿时难看至极。 一旁的周冕见状,笑眯眯地道:“那行,那我们便将人带去皇城司审问了。” 说完,他便要拿人。 却见顾浔渊用力一把推开了他,咬牙道:“你动她试试!” “威远将军这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吗?”周冕脸上的笑容淡去:“你可要想清楚,你护着的,有可能是北夷细作!” “我说了,她不是!”顾浔渊咬牙切齿。 这时,一旁的中书夫人终于是忍不住了:“顾二郎,你一直笃定此女不是北夷细作,可是此前就与她相识?” 第7章渊哥儿休了宋惜月这恶妇 顾浔渊无言以对。 但是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白娇娇被皇城司带走。 他很清楚,一旦入了皇城司,她能不能活下来尚且两说,他们的孩子必定保不住! “反正,她不是北夷细作!” 顾浔渊咬牙切齿地吐出了这么几个字。 就在此时,几个人匆匆从外小跑而入,对着周冕低语了几句。 周冕露出了几分笑容,道:“怪不得顾将军坚持说这女子不是北夷细作,” 说着,他的视线飘向宋惜月,又落到了顾老夫人脸上:“原来这院子,是顾老夫人名下的啊。” “什么?”宋惜月惊讶。 这倒是她从来不知道的。 周冕掸了掸衣袍,冲着中书夫人与宋惜月抱拳:“皇城司的人已走访了周边,确认此女在这里已经住了一个多月。” “顾将军,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为何会住在顾老夫人名下的院子里这么久?” “还有啊,本副使实在不明白,你昨夜是被北夷细作埋伏,若此女不是北夷细作,那北夷细作为何这般好心,不仅将你送到这里,还为二人布置了喜房?” 顾浔渊没想到这些也被挖了出来,当下面色铁青:“周!冕!” “本副使在呢。” “你闭嘴!” “本副使这张嘴不太好闭上。” “……” 若非此时不行,顾浔渊真想拔剑杀了周冕。 一旁的中书夫人听了这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看向顾老夫人:“这是何意啊?” 顾老夫人慌张:“我……我也不知道啊……” “你们祖孙俩耍本夫人是吧?”中书夫人气笑了:“好啊,真好!” “你跑来我府上,非要我陪你走这一趟,你说宋惜月嚣张跋扈,仗势欺你,我怜你年岁大,想着陪你走一趟,却没想到你竟是把我当傻子耍?!” 顾老夫人彻底慌了:“我没有,我真没有,我也不知道是这样的……” “来人,回府!”中书夫人气得不行,甩袖便转身走了。 顾老夫人追上几步,却被中书府的下人拦住了去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中书夫人走了。 她回过身来,怒不可遏地冲向宋惜月:“贱皮子,我今天就打死你这个搅家精!” 一旁的周冕眼疾手快,一把就揪住了顾老夫人的衣襟。 宋惜月看着她:“金屋藏娇的不是我,新婚夜与旁人苟合的不是我,你凭什么打我?” “难道就因为你孙儿的丑事败露,就要怪我吗?” 闻言,顾老夫人尖声嘶叫:“若不是你派人出来寻渊哥儿,他不在府上的事,又怎么会让外人知晓!” “老夫人一大早叫我过去奉茶,我自然得派人出来寻夫君。” 宋惜月道:“若非老夫人不肯亲自起身来接待梁大人,兵部也不会知道夫君彻夜未归,更不会疑心与北夷细作有关!” 听了这话,顾老夫人怒意更盛:“你给我闭嘴!闭嘴!” 她心中又怒又悔。 都是因为宋惜月! 是她扣下了赵嬷嬷,顾老夫人忧心她从赵嬷嬷口中知道顾浔渊在外的事与她纠缠,这才下令关闭了宁寿堂的门! 兵部尚书梁大人上门的时候,顾老夫人又存着要宋惜月难堪的心思,这才逼着她自己去接待。 她也没想到会闹成如今的局面! 她没想到事情会闹得这么大! 她更没想到会因此得罪了顾家嫡支中书夫人! 都是因为宋惜月! “渊哥儿,休了她!休了这恶妇!” 顾老夫人紧紧地抓着顾浔渊的胳膊,看向宋惜月的眼中满是猩红。 宋惜月闻言,也转头看向顾浔渊:“夫君要在大婚第二日休妻吗?” 被二人这么盯着,顾浔渊只觉得头大如斗。 “阿月,我心里只有你,我绝不会休妻!” 一旁看戏看得开心的周冕闻言,赶忙点了把火:“那顾大人是打算大婚第二天纳妾吗?” 顾浔渊瞪向他:“周副使,这是本将军家事,还请你先退避!” “不行,”周冕笑嘻嘻,“此女身份不明,顾将军你又确实在城外遇到了北夷细作,此间事了,你二人依旧要随本副使去皇城司配合调查。” 他话音落下,皇城司的人立刻上前两步,拿下白娇娇的意思十分明显。 “杀人啦!皇城司要逼死我们顾家啊!” 顾老夫人在乡下撒泼惯了,见状立刻一屁股坐到地上嚎叫了起来。 皇城司最擅长治这种人,前行高山明立刻拔刀指着她呵斥:“阻碍皇城司办案者,一并拿下,投入大狱!” 顾浔渊见状,烦躁地看向顾老夫人:“祖母,此时您就别添乱了!” 闻言,顾老夫人的哭声戛然而止。 宋惜月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心中畅快极了。 入城西之前,她特意让墨玉离开,算准了时间将京卫营的人引走。 这会儿顾浔渊只能独自一人直面周冕等人,可谓是孤木难支,四面受制。 前世,顾老夫人护着白娇娇,护着玺儿。 但凡宋惜月说了什么惹她不快,她便又哭又闹,顾浔渊就拿着孝道要宋惜月闭嘴。 今天倒是要看看,这祖孙二人还怎么嚣张! “夫君既舍不得这位姑娘入皇城司,便纳她入府为妾吧。”宋惜月轻声开口。 “阿月……”顾浔渊眸中露出几分感动,道:“你莫要说气话,我绝不纳妾!” 所有人都在逼迫于他,唯独宋惜月如此温柔,如此善解人意。 即便他不愿意让白娇娇为妾,此时此刻,还是忍不住为宋惜月的纯善感动。 宋惜月没理会他,而是走到白娇娇跟前,缓声道:“你是哪里人士?” 白娇娇闻言,并不抬头,亦不答话。 宋惜月也不急,继续道:“你若什么都不说,我要如何帮你?” 听了这话,白娇娇的拳头捏得更紧了。 一旁皇城司的人见状,一脚就踹到了她身上。 “哑巴了?说话!” “住手!”顾浔渊慌忙将白娇娇护下,随后瞪着那人怒斥:“她身怀有孕,你敢动她!” 此言一出,众人愕然。 唯独宋惜月,眼底终于带上了笑意。 “哦?顾将军如此呵护疼惜,难道认识孩子的父亲?”周冕在一旁挑眉。 顾浔渊在层层重压之下尚能保存的理智,在看到白娇娇身下点点猩红之时,彻底皲裂。 他不管不顾地将白娇娇打横抱起,怒视着周冕厉声道:“她腹中是本将军的血脉!周冕,她们母子若有什么三长两短,本将军要你的命!” 第8章你什么都有了,让让她又能怎样? “你说什么?” 宋惜月失声喝问了一句。 顾浔渊这才回过神来。 他转头看向她,慌声道:“阿月,对不起,我不该瞒你,但娇儿确实是与我多年前就相识了!” “这个院子本是祖母为我二人成婚所置办,所以她才会住在此处。” “若非两个月前那场意外,我原本是要娶她为妻的,但我不敢对抗宋家!我怕连累她!” 说着,顾浔渊落下两行泪来。 他紧紧地抱着怀里的白娇娇,看着宋惜月的眼神中满是祈求:“阿月,你出身尊贵,自小便被家人捧在掌心娇宠,你不识人间疾苦,又有强大的宋家做靠山,你什么都有了。” “但娇儿她是个孤女,她十三岁就跟了我,我不能当负心人!” “阿月,权当是为了我,你就心软一次吧!” 一旁的周冕听了这番不要脸的话,着实胃里难受。 他本想说什么,就听一旁的宋惜月冷笑了一声。 “顾浔渊,我从前怎么不知道,你这张嘴这么能说会道?” 她说着,垂下眼眸,深吸了一口气后,道:“碧玉,让府上的人收拾东西,我们回宋家!” “是!” 事情至此,宋惜月今日的目的达成了大半。 她已经撕开了顾浔渊虚伪假面的一角,只剩将白娇娇弄入顾家这一步。 但她很清楚,宋家还强盛一天,她还健康一天,顾浔渊就舍不得白娇娇当妾。 不逼顾浔渊一把,白娇娇今天只怕要顺利脱身了。 “阿月!”顾浔渊听到她要回宋家,当即慌得不行,一把松开了怀里娇娇弱弱的白娇娇,起身追上宋惜月,拦住了她的去路。 “你我已经拜过天地,满盛京的人都知道你已是顾家妇,你若是这般回宋家,宋家颜面何存?” 宋惜月抬起通红的双眼,死死地盯着他,眼中满是真情实感的怨恨,看得顾浔渊都后退了半步。 “那你想如何?” 听了这话,顾浔渊似是松了口气一般,面上又露出深情之色:“阿月,我只想你放过娇儿,就当没发现今天的事,不好吗?” “那她腹中孩儿呢?”宋惜月又问。 顾浔渊听她这么问,心头更是柔软。 他叹了口气,道:“总归是我的孩子,待他出生后,我抱回府中,记在你的名下,由你教养。” 听他的话越来越无耻,一旁的周冕实在是忍不住了。 “我说顾将军,你不能觉得宋大小姐好说话,就这般得寸进尺吧?” “想把外室子记到正妻名下抚养,亏你想得出这缺德的主意!简直厚颜无耻!” 对于他的话,顾浔渊充耳未闻,而是定定地看着宋惜月。 他知道宋惜月是个单纯的女子,又加上她失身于他,理亏在前,而且如今她腹中还怀着他的骨肉,只用温声哄一哄,不怕她不点头。 至于宋家…… 只要摆平了她,她都不追究了,宋家还能说什么呢? “夫君,”宋惜月似乎是纠结了许久,期间还暗暗掐了一把大腿,这才抬起朦胧的泪眼看向顾浔渊:“周副使说得对,你这般,确实有些得寸进尺!” 说着,她指向那旁靠在顾老夫人怀里的白娇娇,哽咽道:“要么,她入府为妾,要么,她喝了绝嗣汤离开盛京!” 一旁的周冕见缝插针:“在这之前,还是要去皇城司接受调查的!” 顾浔渊没理会周冕,而是定定地看着宋惜月:“你当真要逼我?” “是你在逼我,”宋惜月道:“我已经一退再退,我甚至都没有要她入府前就把孩子落了,夫君,我真的已经退让得不能再退让了!” 说完,宋惜月眼中泪意已经收尽,她赶忙伏在一旁碧玉的肩头,啜泣了起来。 顾浔渊见她如此,一腔怒意不知该往哪里送。 只能狠狠地踹了一脚一旁的石灯。 周冕见状,不耐烦地道:“顾将军,你的家事到底还要多久才能处理完?本副使该带你和你的小情人回皇城司交差了!” 听了这话,顾浔渊满脸狠戾地看向他:“本将军说了,她不是北夷细作!” “本副使也说了,是不是北夷细作,皇城司说了算!” 周冕拉下了脸。 见状,顾浔渊抹了一把脸,看向宋惜月:“你真的不能为我考虑一二吗?” 宋惜月伏在碧玉肩头不答话,倒是碧玉气得不轻。 “将军还是看看自己都做了什么吧,小姐愿意让她入府,她就该叩谢小姐开恩了!” 闻言,顾浔渊似乎是被彻底激怒了,探手就要去抓宋惜月。 只不过宋家以武传家,碧玉的身手敏捷,环着宋惜月就避开到了一旁。 皇城司的人一拥而上,将她们主仆护在身后。 周冕挡在顾浔渊跟前,厉声道:“顾将军这是要当着皇城司的面,上演一出狗急跳墙吗?” 说着,他仿佛也失去了耐心一般下令:“来人,将威远将军和北夷细作拿下!押入皇城司!” “是!” 众声应和后,周冕一马当先,与顾浔渊打作一团。 顾老夫人在一旁尖叫着,死死地搂着怀里的白娇娇。 高山明为首的前行等人一拥而上,几个来回就将顾老夫人扯到一旁摁在地上,将白娇娇堵了嘴捆成麻花。 宋惜月从碧玉肩头抬眸。 当她看到发髻散乱,衣冠不整,宛若疯妇一般的顾老夫人时,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再看那边脸色煞白,被一团臭布从口中塞到咽喉,又被捆成蛆虫的白娇娇,心中愈发畅快。 视线落到那边被周冕打得节节败退、狼狈不堪的顾浔渊的时候,宋惜月弯了弯眉眼。 不要急,你们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始! 伴随着顾浔渊的闷哼声,周冕的长刀抵在了他的咽喉。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顾浔渊,淡笑道:“威远将军,承让了!” “拿下!” 待皇城司的人将顾浔渊与白娇娇带走后,周冕走到宋惜月跟前抱拳一礼。 “宋小姐有没有需要交代在下的?”他挤了挤眼睛暗示道。 宋惜月沉默片刻,淡淡摇了摇头:“多谢周副使好意。” 如今顾浔渊与白娇娇的关系已经被揭露,若是周冕帮她把白娇娇肚子里的孩子弄掉了,那她岂不是要少一个亲手血刃的仇人? 周冕听了这话,面上有几分不解,但在瞥见一旁呈痴呆状的顾老夫人时候,却还是点点头:“宋小姐放心,所有进皇城司的人,都要经过刑讯。” 闻言,宋惜月到底是没忍住,道:“周副使,那白姓女子腹中孩儿,还请您为她保下。” “啊?”周冕瞪眼,万分不解:“为何?” 宋惜月瞥了一眼一旁已经支起耳朵的顾老夫人,屈膝行了半礼,正色道:“我夫君十分爱重那白姓女子,我亦不希望夫君伤心。” “稍后我会请大夫去皇城司为她保胎,恳请周副使成全!” 听了这话,周冕心情复杂。 想骂人! 素来只知道宋小姐温良纯善。 但万万没想到,她竟会是个蠢货! 第9章“这是谁家的妹妹” 跟在皇城司押解的人身后,宋惜月一并出了小院。 至于顾老夫人,她就仿佛忘记了一般,连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上一分。 小院外的巷子口围满了百姓,看着被皇城司拿下的顾浔渊和白娇娇议论纷纷。 “那个就是威远将军?他不是死在北夷细作手里了吗?” “你听的都是一个时辰前的老八卦了,我跟你说,威远将军昨夜是跑出来跟人苟合了!” “对对对,我也听说了,皇城司找到他的时候,他还跟那女子交媾在一起,特别劲爆!” “你快别说了,我耳朵都听脏了。” “不爱听一边去,你多说点,我爱听!” 周围的议论声不断地传进顾浔渊与白娇娇耳朵里。 白娇娇被堵了嘴没办法为自己分辩,但顾浔渊没有。 他一路上大吼大叫,冲着周冕疯狂辱骂,形象全无。 不少人看着他这副德行,再看不远处出来的宋惜月,眼神中都露出几分怜悯和可惜。 “周冕,本将军上阵杀敌的时候你在京城作威作福,你如此对待前线武将,难道不怕武将寒心吗!” 顾浔渊叫嚷着,咒骂着,中气十足。 原本充耳不闻的周冕,听了这话忽然停下了脚步。 他转身看着顾浔渊,目露嘲讽之色:“食君之禄,忠君之事,顾将军身为顾家旁支,竟会说出如此言论,本副使改日必定登中书大人府上,问问他,这是否是顾家的家训!” “贼子,你无耻!” “我无耻?”周冕轻嗤:“你攀上了宋小姐这门高枝,得宋大将军分了军功换你擢升为五品威远将军,可你是如何的?” “你不仅在大婚夜与疑似北夷细作的女 子苟合,还当着宋小姐的面,不肯让那女子喝下绝嗣汤,甚至还想让那女子生下孩儿后叫宋小姐当嫡子养育!” “顾浔渊,与你相比,天底下所有的负心人加起来,都不及你半分无耻!” 听着他的话,顾浔渊嘶声叫他闭嘴,但周冕恍若未闻。 直到说完这番话,他一脚踢在顾浔渊下巴上,沉着脸道:“本副使寻到你的时候你还停那女子体内酣睡,如此恶心,本副使都恨不得没有这双眼睛!” 一脚下去,顾浔渊吃痛之下,正欲骂着什么,宋惜月却快步走了上来。 她苍白着脸,满脸失望地看着顾浔渊:“你别说话了。” “阿月……” 宋惜月没理他,而是冲着周冕屈膝行礼:“周副使,稍后我会带着大夫去皇城司,为那女子保胎,还请周大人成全。” 周冕原本就被骂得火冒三丈,听了这话更是冷哼一声:“宋小姐果真大爱无疆!” 说完,转身就走。 宋惜月站直身子,红着眼看着顾浔渊和白娇娇被连拖带拽地押走后,轻轻按了按眼角。 不等碧玉说话,一个慈眉善目的婆婆递来了一块糖糕。 “宋小姐,心里难过的时候,吃些甜的,会舒服些。” 闻言,宋惜月鼻头一酸,眼泪猝不及防地落了下来。 婆婆见她如此,叹了口气,道:“男子多是风流,顾将军此番确实凉薄得令人寒心,你却还能想着为他保全血脉,想必心中是极痛的。” “同为女子,我知你苦,毕竟出嫁了,哪里还能由得了自身呢?” 听了这话,宋惜月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落。 她双手接过那块糖糕,屈膝道谢:“多谢您!” “好孩子,别哭了。” 回了马车上,宋惜月双手捧着糖糕,小口小口地吃着。 一边吃,一边掉眼泪。 刚回来的墨玉见她这般伤心,气得恨不能追上去把顾浔渊头拧下来。 碧玉坐在一旁默默替她拭泪。 她们都想不明白,自家小姐为何如此委曲求全,但她们知道,无论小姐做什么,她们都要支持。 一块糖糕吃完,宋惜月的泪意逐渐褪去。 她吸了吸鼻子:“去百草堂吧。” “小姐,你当真要给那女子安胎?”墨玉皱着眉,满脸不赞同。 “是,”宋惜月垂下眼眸,一只手抚在小腹上,深吸了一口气道:“就当是给我的孩子积福吧。” “可是……”墨玉还想说,却被碧玉拉了一下。 “墨玉,”宋惜月敛了敛心神,道:“稍后你潜回城西小院,仔细找一找,有没有与那白娇娇身份相关的物件。” “若是发现可疑之物,悄悄带回来,别让任何人察觉。” 前世她就曾怀疑过,白娇娇的行为举止都不像是普通女子,她的身份必然另有来头。 但碍于那时她身边无人可用,自己又缠绵病榻,始终无法弄清她的身份,只知她是个孤女。 而今日宋惜月既打了她个措手不及,那便不能放过。 闻言,墨玉先是一愣,随后立刻严肃应声后,趁着马车拐出大路之前悄悄下了马车。 送走了墨玉,宋惜月整个人松靠在软枕上。 碧玉抬手给宋惜月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发髻,轻声道:“小姐,青玉姐姐已经在百草堂等着了,她着人传来消息,尹老得知了此事,愿意与您去皇城司走一趟。” 听了这话,宋惜月险些又落下泪来。 百草堂。 尹老沉着脸,看着惨白着一张脸走进来的宋惜月,重重地“哼”了一声,随后摆出脉枕:“伸手!” 宋惜月乖乖伸出手放了上去。 尹老皱着眉号脉,好一会儿后,他斥道:“不是同你说了,忌操劳,忌大喜大悲吗?你肚子里的孩子难道不想要了?” 宋惜月嗫喏了一下,没有开口。 “就算不想要这孩子,你也不要自个儿的身子了吗?” 尹老瞪了她一眼:“你可别告诉老夫,你嫁错了个人,连活都不想活了!” 闻言,宋惜月抿了抿唇,委屈地摇了摇头:“我只是……不想让旁人再笑话宋家。” “我想着,我已经让宋家成了笑话,总得拿出大家闺秀的气度,莫让旁人嘲讽我宋家女儿是个拈酸吃醋的憨子。” “我想……我想让旁人觉得是顾浔渊对不起我,而我从头到尾,什么也没做错……” 她越说越难过。 见她如此,尹老气闷道:“你本就什么也没做错!” 闻言,宋惜月哽咽了起来。 面对着这个看着她长大的老人,她满腹的委屈仿佛洪流一般,倾泻而出。 前世嫁给顾浔渊的那八年中,她被下毒缠绵病榻七年,被囚禁凌辱三年,死后又当了两年什么都做不了的鬼魂。 整整十年的恨,让她即便重生归来,也没有闲暇委屈。 她只想报复! 她只想,把顾浔渊、白娇娇、顾知礼三人牢牢地捆绑在一起,将前世,他们一家三口加诸在宋家的痛苦,一一还回去! “这是谁家的妹妹,怎么哭成了这样?” 一个带着三分沙哑的声音传来。 紧接着,宋惜月便察觉到一只手摁在了她的肩头:“都多大了,还哭得这么难看。” 听见这个声音,宋惜月当即心头一窒。 她猛地扭头看向来人,泪珠儿在半空中甩成了珠串。 “子……子书哥哥?” 贺兰隽抬手擦去了她脸颊的泪水,随后伸手弹了弹她的额头:“没规矩,叫大皇子殿下!” “子书哥哥!” 宋惜月最后一丝理智崩盘,她死死地抓着贺兰隽的手,泪水愈发汹涌:“子书哥哥,子……子书哥哥……” “好了好了,不规矩你了,你爱叫什么就叫什么,行不行?” 贺兰隽叹了口气,干脆拉起自己的衣袖,整个糊在了她的脸上:“别哭了,都十五岁的大姑娘了,还哭得跟小时候一样丑。” “不许用我的衣袖擦鼻涕!” 第10章我不是为了他哭,而是为了你 尹老带着三玉退至门外准备,将这里留给了他们二人。 许久后,宋惜月的哭声渐弱,抓着贺兰隽衣袖的手却一直没有松开。 “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宋惜月抽了抽鼻子,有些不好意思。 “昨日。” 贺兰隽靠在轮椅上,嫌弃地抽回了被她哭得乱七八糟的袖子,耷拉在一旁。 “你拜天地时,我刚入城门。” 听了这话,宋惜月心里又是一痛。 前世,他死在她十八岁那年的冬天。 死在了北夷战场上,死于自己人的暗箭陷阱之中,死无全尸。 “你……还走吗?”宋惜月攥紧了手心,低声问。 闻言,贺兰隽看她:“暂时走不成。” 听了这话,宋惜月这才抬眼看他。 见他坐在轮椅里,不由得愕然:“你这是怎么了?” “小伤。”贺兰隽道:“你呢?你又是怎么了?” 宋惜月抿唇:“你都坐轮椅了还是小伤?” “比起被你哭得头大如斗,这的确是小伤。” 听了这话,宋惜月忍不住瞪了他:“好好说话!” “北夷细作从北城一路追杀我至盛京,都是他们伤的,不过没有大碍,就是断了几根骨头。” 说着,贺兰隽抬了抬下巴:“到你了。” “骨头都断了,还叫没有大碍吗?” “是,你快说。” 宋惜月瞪了他一眼,随后垂眸叹声:“你不是都知道了吗?” 起初她还疑惑兵部侍郎怎么会关心这点小事,也疑惑竟然会惊动了皇城司。 原本她只想让兵部知晓,引京卫营出动寻人而已。 但见到了贺兰隽,又听说了北夷细作的事,她就没什么不明白的了。 梁舟鸣会上顾家,应当是奉了贺兰隽的命令。 至于皇城司,那本就是捉拿细作的地方。 “为了一个男人?”贺兰隽拧眉:“你变得这般没出息了?” “贺兰隽!”饶是宋惜月已不是当年的少女心境,依旧被他三言两语挑起了火气:“你才为了一个男人!” “那不得了,南风馆又有新素材可以唱了。” 宋惜月:…… “我没有为了他,”她深吸了一口气,“真的没有。” 重生的事太过神异,她也不知该怎么说,只能认真地看着贺兰隽道:“真的!” 闻言,贺兰隽笑了两声。 “你不信我?” “信。” “那你笑什么?” “我笑也犯法吗?” 宋惜月看着他,忽然觉得这人还是跟记忆里一样讨厌。 她道:“你回来了为何不来见我?” “见你干嘛?喝你喜酒吗?我可喝不下。” 贺兰隽单手支着下巴,歪着头看着她:“哪天你和离了我请你喝酒,同你不醉不归。” 闻言,宋惜月抿了抿唇。 “什么表情,这么难看!” 贺兰隽“啧”了一声,随后道:“听周冕说,你想为白娇娇保胎?” “嗯。”宋惜月小声应了一句。 贺兰隽“哼”了一声:“那他说得不错,你果然大爱无疆。” 宋惜月:“你莫嘲讽我。” “那我干什么?帮你吗?” 闻言,宋惜月愣了愣。 见她如此,贺兰隽叹了口气,温声道:“只要你别哭,我都帮你。” “我……” “你若拒绝,我就去同母后说,让母后告诉你爹娘。” 宋惜月望着他,温声道:“子书哥哥,我想用我自己的方式处理。” 宋家的仇,她理应亲手报才是。 贺兰隽听了她的话,看着她那双通红的眼眸,久久没有开口。 直到宋惜月以为他要生气的时候,他才微微点了点头:“好。” 反正背地里偷偷帮也一样。 宋惜月不知他心中所想,倒是松了口气,面上也带了几分松快:“我许久没见你了,同我说说你在北城的事吧!” 贺兰隽闻言,眼神深了深,道:“你不是还要去皇城司为那白娇娇安胎?” 冷不丁听到这话,宋惜月猛地忆起自己如今已嫁作人妇,刚刚升起的热切又凉了下去。 她点点头,站起身:“那我先去了。” “说走就走?” “什么?” “喏,送你的及笄礼。” 贺兰隽递给宋惜月一个檀木盒子:“原本两个月前就该给你的,谁知晚了这么久,连你的生辰都没赶上。” 听了这话,宋惜月眼眶又是一热。 她接过盒子打开,里面放着的是一串产自极寒水域的东珠制成的手链。 “你自小爱珍珠,我寻了许久才攒够十五颗,穿成手链,恭贺你及笄。” 贺兰隽说着,冲她牵起嘴角,露出了一丝笑:“穿手链用的是我亲手捕杀炮制的海鲛筋,有祈福之意,愿你岁岁平安,喜乐无忧。” 宋惜月吸了吸鼻子:“谢谢子书哥哥。” “客气什么。”贺兰隽说着,摆了摆手:“你快去忙吧,虽不知你为何突然这般大爱无疆,但去晚了那白娇娇落了胎,你想做的事怕是就要做不成了。” 闻言,宋惜月将东珠手链戴在腕间,冲贺兰隽行了一礼后,抬脚走了出去。 目送着她走远后,贺兰隽才闷咳一声捂住了胸口。 “殿下,”星凌仿佛凭空出现,站在他的身后,“为何不告诉宋小姐?” “你要我如何说?” “两个月前明明……” “星凌!”贺兰隽低声训斥:“她已经嫁人了,此事你需得烂在心里,但凡走漏半点风声,坏的就是她的名节!” 闻言,星凌哽了哽,道:“若是当初属下跟在殿下身边就好了。” “哪有那么多如果,”贺兰隽道:“她如今一颗心都系于顾浔渊身上,待我也已然生疏。” “有些话,只能烂在心中,你不许再提。” 本就是他欠了宋惜月,又怎好毁她名节,让她再痛一次。 即便是要昭明真相,也绝不是现在,需得仔细谋划,才能护好她。 “宋小姐为何要为那女子保胎?属下实在是想不明白!” 星凌推着贺兰隽出去的时候,没忍住问道。 贺兰隽眼眸微阖,迎着天光,笑了笑:“她想让那女子入府当妾。” “啊?”星凌不解:“宋小姐……怎会是耽于后宅,拈酸吃醋之人?” “是与不是,帮她一把就知道了。” 说着,贺兰隽抬了抬手:“去,安排一下。” “是!” 第11章威远将军不肯和离,那就义绝吧 皇城司,刑讯室。 宋惜月本以为会见顾浔渊会遇到一些阻挠,但却意外十分顺利。 直到她见到她那满身狼狈的夫君之时,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阿月,我方才与你说的,你记住了吗?” 闻言,宋惜月缓过神,看着地上的人道:“记住了,但我不答应。” “阿月?”顾浔渊皱起了眉头:“你我夫妻一体,你怎能仗着自己是宋家嫡女的身份欺压于我?” 宋惜月闻言一愣,旋即眸中满是冷意:“我不答应帮那女子伪造身份就是以宋家嫡女压你,那你呢?” “新婚夜你抛下我与她媾和,闹得满城皆知我宋惜月所嫁非人,我宋家成了笑柄!” “顾浔渊,我嫁你并非是为了让你辱我,辱我宋家的!” 说完,她抬手一抖,将一张什么东西展开在顾浔渊面前:“人前我已给足了你面子,你签了它,给彼此留些颜面吧。” 闻言,顾浔渊下意识凝眸。 当看到“和离书”三个字的时候,他那张俊逸的脸陡然扭曲。 “宋惜月!你竟敢!” “我是宋家嫡女,我有何不敢?” 宋惜月反唇相讥:“威远将军若是不签也行,那便等着官府义绝吧!” 说完,她甩袖便要离去。 顾浔渊终于意识到她是认真的,当即喊道:“阿月,阿月你等等!” 见宋惜月停步,他立刻道:“阿月,我知道昨夜的事是我糊涂,是我错了,但我们昨日才拜过天地,便是为了宋家颜面,也不能大婚第二日就和离啊!” “我知道你恨我昨夜行事荒唐,但你听我说,我是有苦衷的!” 闻言,宋惜月心中嘲讽愈甚,面上却柔软了几分:“你有什么苦衷?难不成要告诉我,你昨晚是如我两个月前那般中药了不成?” “是的!”顾浔渊大声道:“你知我勤勉,我素来都是闻鸡起舞,从未懈怠,若非中了药,我又如何会睡到方才?” “阿月,我若是当真是有意要在我们的新婚夜做糊涂事,我必一早就起来了,也不至于被你发现,闹得满城尽知不是吗?” 似乎是觉得他的话有些道理,宋惜月面上先是一愣,随后露出了几分思索模样。 见她如此,顾浔渊赶忙继续道:“阿月,我虽与娇儿相识多年,但我心中最爱永远是你,否则我早就娶了她,何必又等到如今?” 听了这话,宋惜月的表情出现松动。 她看着顾浔渊,美眸之中盈满泪水:“那她为何会怀有你的孩子?你方才为何还那般在意她?” “阿月,”顾浔渊语调带颤,神色之中满是诚恳,“她有孕之事我也是昨夜才知晓的,唉……都怪我酒后乱了分寸,才会被她勾引!” 说着,顾浔渊眼眶红红,一副后悔莫及的模样:“你也知道,我大哥早亡,家中只有我一个,娇儿腹中孩子于我而言是我的血脉,你叫我如何能不在意?” 一边说,他一边落下几滴泪:“自我大哥过世后,族中众人欺我一家薄弱,我们一家人受尽了苦楚,我做梦都想要多几位手足兄弟,自小就希望日后能多生几个孩子。” “阿月,自始至终,我在乎的是她腹中我的骨血,而不是她,我想让你把孩子记在名下,是因为我爱你,我只想和你有孩子,娇儿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意外!” “阿月,你能明白吗?你愿意理解我吗?” 看着顾浔渊卖力地演出着,宋惜月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向来如此,就连伪装都显得浮夸用力。 她前世大抵是双目失了明,这才会一直信他,从来不疑。 “想让我将她的孩子记在名下,当嫡子养大也不是不行。” 宋惜月看着顾浔渊:“除非你愿意去母留子。” 闻言,顾浔渊心头狂喜,赶忙道:“我……” “此处意为,白娇娇生完孩子,你就杀了她。” 宋惜月打断了他的话,补充说道。 闻言,他心间狂喜陡然一凉,满脸不可置信:“阿月,你怎能……如此心狠?” “我不耐与你攀扯这些东西,”宋惜月道:“要么将她纳入府中为妾,她的庶子她自己养,要么去母留子,这孩子我允许放我身边。” “要么,你我和离!” 说完最后两个字,宋惜月后退半步,借着阴影的笼罩,死死看着对面刑架上的男人。 这一刻,她尽情地欣赏着顾浔渊的挣扎与痛苦,心中被仇恨滋养出的恶花肆意绽放,无所顾忌。 怪不得前世顾家上下那般喜欢为难逼迫于她。 原来,看着他人向自己妥协竟是如此舒爽。 原来,拿捏着他人软肋,欣赏他人痛苦竟是如此愉悦之事。 顾浔渊啊顾浔渊,你也有今天! “阿月,你一定要逼我吗?”顾浔渊带着哭意的声音响起:“我们是夫妻啊!” “正因为是夫妻,我才给了你三个选择,”宋惜月道:“夫君,选吧!” 顾浔渊不说话,而是止不住地哭出了声。 看着他这副模样,宋惜月忍不住心头泛起了阵阵恶心。 前世果然是失了明,否则怎么会觉得顾浔渊是个丰神俊朗之人? 再好看的皮囊配上这样的虚伪,都显得矫揉造作,令人作呕! “阿月,”顾浔渊哭了一会儿,见宋惜月一声不吭,自己默默抬起头,道:“你这是在逼我吗?” 闻言,宋惜月道:“你做出如此事情,令我宋家颜面扫地,我愿意给你三个选择已是宽宥,何来逼迫。” 顾浔渊看不清阴影中她是什么表情,但他却努力装出深情痛苦模样,使劲摇头,道:“你我是夫妻,你竟也不愿理解我……” “顾郎,你我是夫妻,你也应当理解我。”宋惜月打断了他的话,叹了口气,带上几分哽咽:“我也不愿意的。” 说完,她转身:“既然夫君都不愿意选,那我便去请父母回京,上奏官府,与你义绝!” “不要!阿月!”顾浔渊看宋惜月已经走了出去顿时慌了。 现在还不是时候,他万不可失去宋家的助力! 他满脸慌张,挣扎着,大喊出声。 “阿月,阿月你回来!我选,我选还不行吗!阿月!” 第12章阿月所求之事,我便要帮 刑讯室门口空空荡荡,再没有了宋惜月的身影。 顾浔渊难以置信地吼叫着她的名字,试图让她回来,再给他一个选择的机会,却没有半分回应。 周冕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宋惜月,眉头轻蹙:“宋小姐不是要去请宋大将军与宋夫人回京,为你义绝吗?时候不早了,你还不出发?” 宋惜月摇了摇头,冲周冕屈膝一礼:“周副使,我不想与我夫君分开,但亦不愿就此将事情作罢,想请周副使看在我父亲的份上,帮我一次,让他将那女子纳入府上,好吗?” 皇城司是意料之外,宋惜月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办法,只能厚着脸皮来求周冕。 毕竟她要的是白娇娇入顾府,而不是她自己离开顾府。 听了她的话,周冕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无语至极。 “我不帮!” 他道:“周某敬佩宋大将军为人,不会看着宋小姐如此糟践宋家名声。” 说着,周冕指着关上门的刑讯室,恨铁不成钢道:“宋小姐身为宋家嫡女,才名远扬的盛京姝色,难道是个耽于后宅,沉溺于拈酸吃醋之人吗?” “你如此,可曾想过宋大将军?” 宋惜月闻言,心中有些错愕,但却不敢表现出来。 只能轻声解释道:“周副使,我才与他成婚不过一日,况且我是女子,无论是和离还是义绝,我宋家都落不得半分好名声。” “至少知晓今日事者,都会觉得宋小姐没有丢了宋大将军的威名,是个干脆利落的武将世家之女!”周冕说得斩钉截铁。 宋惜月闻言,下意识抬头看他。 这一刻,她差点忘了周冕是皇城司副使,而皇城司上下,皆听命于皇上。 而她很清楚,皇上忌惮宋家,这个时候甚至都已经没有任何掩饰了。 否则,宋家怎会被迫迁出盛京? 可如今,身为皇上座下第一鹰犬的周冕,竟如此赞服她父亲,又是想试探什么? 想到这里,宋惜月脑子飞快地转着。 “宋小姐!”见她不说话,周冕深吸了一口气,又道:“你若是有点宋家人的骨气,我可以帮你,将里头那个垃圾痛打一顿,如何?” 听了这话,宋惜月忽地就回过神来了。 周冕是皇上的人。 而皇上为了掣肘宋家,必然是要护着顾浔渊的。 周冕此时的字字句句,若是换做皇上来说,便是在试探她! 试探她有没有做人质的自觉。 若是她没有,那要么如前世一般帮着顾浔渊彻底囚禁她,要么杀了她,换一个人质! 宋惜月不敢细想。 她宁愿自己死,也不肯宋家再有任何一个人,因为她而受到伤害! “周大人,”想清楚这一切,宋惜月的声音愈发无奈,“我也想有宋家人的骨气,但我只是一个女子,如今又是孤身在盛京,这份骨气,我要不起。” 说着,她不由自主地哽咽了一下,复而又道:“宋家为了成全我这桩婚事已经退让许多,我总不该在大婚次日,就又任性地要我爹回来帮我义绝。” “世人都道皇上宠幸我们宋家,可我很清楚,宋家势大颇受忌惮,你叫我如何敢……有这份骨气?” 话音落,宋惜月的心脏“砰砰”直跳。 她也是在试探。 试探这是不是周冕想要得到的回答。 一个清醒又怯懦,无能但十分受宠的废物嫡女,是不是皇上想要的? 周冕看着这样的宋惜月,满心都是恨铁不成钢的愤怒。 他定定看着她,道:“我……你在这儿等着!” 他必须要先去冷静一下! 宋惜月都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听见周冕的脚步声逐渐远去,抬头的时候,甚至都看不见他的踪影了。 她有些疑惑,但旋即一想复又明白了过来。 想必,是去揣摩圣意了吧…… 如是想着,宋惜月又忍不住有些紧张。 但从惊动皇城司那时候开始,宋惜月也想不出第二个办法了。 她不能和离,白娇娇也一定要入顾府! 想到这里,宋惜月忍不住捏紧了手心,仿佛等待审判的罪犯一般,渗出了细细的冷汗。 * 监室内,周冕站在贺兰隽面前,垂眸不语。 “周冕,”长久的沉默之后,贺兰隽叹了口气,道:“帮她吧。” 闻言,周冕捏紧了拳头:“殿下何必如此?她……” “她说得没错,”贺兰隽打断了他的话,道:“世道对女子苛刻,外加如今宋家艰难,我能理解她的忍气吞声。” 听了这话,周冕深深吸了一口气:“你对她如此用心,不如帮着她和离后,光明正大求娶佳人,反正婚后她也可以随你去北城生活,宋家南迁,盛京的流言蜚语又有何惧?” 他的话,贺兰隽何尝没有想过? 但从这一次回来见到宋惜月的第一眼起,贺兰隽就知道,她不想离开顾家。 “周冕,”贺兰隽看着甬道尽头,站在阴影里的瘦弱身影,淡声开口:“就当是我送她的新婚贺礼吧。” 说着,他收回目光,眼底寒凉一片,道:“你去告诉顾浔渊,白娇娇已经承认了。” “她记恨阿月能成为顾浔渊的正妻,觉得是阿月抢走了她的男人,所以刻意要在他们的新婚夜将顾浔渊留在她的身边,以此来作为她对阿月的羞辱。” 周冕听了这话,抿唇不语,显然对贺兰隽帮着宋惜月争宠吃醋的举动很是不满。 贺兰隽继续又道:“顾浔渊定然不信,且他的背后还有父皇撑腰,你需得让他明白,此事一旦曝光,宋家定会震怒,说不定会以此为借口拖延南下,杀回盛京为女儿做主。” “而陛下为了不让宋家得逞,会杀了他平复宋家怒火。” 听了这话,周冕“哦”了一声,没精打采:“那他会提出杀了白娇娇吧?” “嗯,”贺兰隽点头,慢腾腾又道:“但在这之前,他会先提出要见阿月。” 周冕:“也是,只要哄住了宋小姐,宋家那边就不会找他的麻烦了,白娇娇也不用死了。” 贺兰隽微微颔首:“你再去告诉白娇娇,顾浔渊说要将她交给皇城司处置,并且亲口承认他是为了安抚她对阿月的嫉妒,所以新婚夜才会抛下阿月去了她的身边。” “顾浔渊的亲随江铉如今不知所踪,便将蒙汗药的事推在他的头上,对这二人都说是对方要他去买助兴药物,但江铉错买成了蒙汗药。” 说到这里,贺兰隽似乎有些累了,往轮椅上靠了靠,微微叹息:“做完这些后,你将阿月与白娇娇一并带去顾浔渊面前,阿月所求之事,便可达成了。” 第13章威远将军说,是白娇娇给他下药 周冕从间室离开后不久,星凌也推着贺兰隽的轮椅出来,停在了另一间监室里。 打开气窗挡板,正好看到周冕拿着烙铁声色俱厉地威胁恐吓顾浔渊。 如贺兰隽预料那般,顾浔渊起初并不相信周冕的话,但不消几句便就松了口风。 最后,用一种极为难看的姿态,求着周冕去帮他把宋惜月请过来,他有话要说。 看到这里,贺兰隽便没了兴致。 不过迟了两个月,他的阿月便成了这种货色的妻,这叫他如何能甘心? 可每当他想做点什么,就总是会想起宋惜月那双带着哀求的眼睛。 他……总是很难拒绝她。 “走吧。”他淡淡吩咐。 星凌关上气窗挡板,推着他出了间室,正打算朝着白娇娇的刑讯室去的时候,贺兰隽抬手摁住了轮椅的轮子。 “主子?”星凌垂首等吩咐。 “不去那里。” 简短的一个字,星凌立刻便明白了自家殿下此时心情极差,当即推着他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入了甬道之中。 长长的甬道仿佛一眼望不到头,贺兰隽闭着眼睛靠在轮椅上,一点点湮入黑暗。 此时,宋惜月正在白娇娇的刑讯室外站着,看着里头尹老在给白娇娇施针。 忽然间,她的心脏不知为何狂跳了起来。 几乎下意识地,她按住了心口,福至心灵一般地转过头看向冗长的甬道,却见那头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 “宋小姐。”周冕的声音从侧旁传来。 宋惜月回过神,有些紧张地看着他:“周……周副使?” “您看什么?”周冕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宋惜月有些迷茫地摇了摇头,手还按在心口上:“我不知道,只是忽然感觉,那边好像……” 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存在。 周冕闻言,收回目光,淡淡道:“宋小姐所求之事,我帮了。” 一听这话,宋惜月的注意力立刻收了回来,面上满是感激之色:“多谢周副使!” 说着,她就要行礼。 “宋小姐不必多礼。” 周冕说完,示意她跟上自己后,抬脚走进了刑讯室:“我来是想告诉宋小姐,威远将军已经交代了一切。” 闻言,宋惜月有些不解:“什么?” 周冕道:“根据顾将军的交代与皇城司的查证,这女子的确不是北夷细作,是与顾将军相识多年的青梅竹马。” “顾将军说白娇娇觉得宋家势大,怕顾将军压不住你,又觉得你抢走了她的夫婿,所以一直闹着要抢了你的新婚夜,以此来羞辱你。” “顾将军为了安抚白娇娇同意了,准备待第二天天未亮时候回府。” 周冕说着,撇了一眼里头的白娇娇,继续道:“之所以出了差错,是因为白娇娇让江铉买催情药时,江铉错买成了蒙汗药,导致顾将军他服用过量,早上没能起床,这才搞砸了。” 说着,周冕收回视线,看着宋惜月挤了挤眼睛:“皇城司审问了江铉,查证了顾将军的供述,顾将军已同意皇城司处置白娇娇,反正要死,宋小姐也就不必为她保胎了。” 听说他审问了江铉,宋惜月原本提着的心反而是落回了肚子里。 周冕胡说八道的本事真是高超,险些连她都被吓了一跳。 毕竟墨玉昨夜就把江铉埋了…… “多谢周副使告知此事。” 宋惜月顺着周冕的话,语气里满是无奈:“没想到真相竟是如此。” “那宋小姐作何打算?”周冕见她领会了自己意思,当即问道。 只见她摇了摇头:“夫君会如此误会我,想来是我平日里行事有不妥之处。” 接下来,就要白娇娇自己提出去找顾浔渊,求着入府保命了。 果然,宋惜月话音才落,里头的白娇娇已经站起身,越过尹老,大步走了过来。 “大人!”她抓着栏杆,一双楚楚可怜的眼睛无助地看着周冕:“我……求您让我,让我见一见将军,求您了!” “求本副使做什么?” 周冕轻蔑地看着她,随后抬着下巴指了指宋惜月:“你该求的人在这里!” 听了这话,白娇娇先是一愣,随后冲着宋惜月跪下,哭道:“夫人,求夫人让我见将军一面……不……求夫人饶我一命吧!” 她已经彻底乱了。 昨夜,她把顾浔渊从顾府叫过来,的确存的是抢了宋惜月的新婚夜羞辱她的心思! 但她万万没想到会弄成这样啊! “三个月前的事是一场意外,那日是宋家军大捷,将军心中畅快,寻我来说好消息时我们都喝多了,醒来后事情已然发生,所以我才会怀上孩子!” “我本是不想要这个孩子的,但将军与顾老夫人不肯才将我安置在小院之中,我真的没有破坏夫人与将军的意思,求夫人相信我!” 白娇娇生得很美。 此时哭着跪在地上,那双水润杏眸痴痴地看着人的时候,即便宋惜月恨她入骨,却也不得不承认,她看起来真的太无辜了。 “白姑娘,”宋惜月看了她好一会儿后,深吸了一口气,道:“你见了将军,想说什么?” “我……”白娇娇说不出来。 “我想求将军,让我生下腹中的孩子。” 白娇娇落泪垂眸,扶着自己的小腹呜咽出声:“昨夜之事……是我该死,但……孩子是无辜的……” 一边说着,她一边抓着栏杆,尽显柔弱无辜:“夫人,求求夫人,给孩子一条活路吧……” 顾浔渊和她说过,宋惜月心肠极软,还曾嘲讽过她不像个武将女。 原本白娇娇是不信的,直到刚刚那老大夫施针后,她才稍稍信了一些。 此时此刻,白娇娇知道,宋惜月才是能决定她生死之人! “你……”宋惜月眸色复杂地看着白娇娇,缓缓道:“你生完孩子之后呢?” 闻言,白娇娇心一横,咬牙道:“听凭夫人发落!便是要我性命,只要夫人能让我的孩子活下来,我亦不悔!” 听了这话,一旁的周冕看向宋惜月。 见她脸上居然真的露出了思索的神色,心里不由得叹了口气。 “求求夫人了,我白娇娇一生从未作恶,这孩子我本不想留,但我当了他三个月的母亲,如今骨肉连心,也是真的舍不得他!” “我愿一死,换我儿一条生路,求夫人成全!” 白娇娇哭着说着,脑袋朝着栏杆重重磕去,没两下就嗑出了一脑门的血来。 见状,宋惜月叹了口气,居然伸手去拉她:“你不必如此,我从未说过要你性命,你如今有孕在身,别这般对待自己,有话好好说!” 周冕看不下去了,气哼哼地用鞭柄拦开了她:“要她起来很容易的。” 说完,他一鞭子抽在了门栏上。 卖力演出的白娇娇惊呼一声往后跌去,坐在地上惊恐地看着宋惜月。 身后早有准备的尹老趁此机会一连往她身上下了好几针:“别动,再动你肚子里的孩子可就没有出生的机会了!” 听了这话,白娇娇僵坐在那里。 宋惜月偏头掩去了浮出脸上的笑意,换上一脸诚挚的担忧,叹气道:“白姑娘,不是我不愿意给你一条生路,我只是不愿养别人的孩子,是将军不愿你入府。” 说着,她顿了顿:“我不反对他纳妾,你与将军相识多年,只要你能说服他,我毫无异议。” 闻听此言,白娇娇立刻跪地哭谢:“多谢夫人,夫人大恩,白娇娇此生没齿难忘!” 第14章竟是真的要帮他纳妾,顾浔渊感动万分 顾浔渊在刑讯室内等了很久,等得几乎耐心耗尽之时,终于听到外间传来了脚步声。 “阿月,是你吗阿月?”顾浔渊大喊:“阿月,我知道错了,但是我的心里只有你,你要相信我!” 话音未落,门栏外出现了女子的身影。 看着那火红却乱糟糟的嫁衣,顾浔渊的喊声陡然咽了回去。 直到白娇娇顶着一张满是血迹伤口的脸出现的时候,他的脸上终于出现了真切的担忧与愤怒。 “将军!”白娇娇可怜地喊了一声后,干脆地双膝跪地,叩首下拜:“娇此生能得将军如兄长一般庇护已是幸事,可却僭越逾矩同将军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是娇之过错!” “如今大错已成,娇虽死不能赎清罪孽,幸得夫人宽容,愿意让娇入府,让娇生下将军的血脉,还请将军看在孩子的份上……纳了娇吧!” 听了这话,顾浔渊整个人都愣住,下意识抬头往她身后看去。 他原本都打算舍弃白娇娇来讨好宋惜月和宋家了,没想到宋惜月居然……愿意让白娇娇入府? 她居然不是装模作样? 世间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子? “将军!”白娇娇哭了半天也没听到顾浔渊说话,稍稍加大了音量哭道:“娇自知不配入顾家,但娇铸成大错,只愿侍奉夫人身前赎罪,求将军,给娇一个机会吧!” 一袭莲青水色衣裙的宋惜月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不远处,正静静地看着这边。 顾浔渊似有所感,看了过来。 见状,宋惜月微微垂眸。 顾浔渊似有见她眸中水光闪烁,心中不知缘由涌起了浓浓的感动。 这一刻,他对宋惜月的心软善良有了更深一层的了解,心中对于周冕口中的陛下与宋家也少了八分恐惧。 是啊,只要拿捏着宋惜月这软弱的性子,宋家的怒火自有她来挡下,他的娇儿也不必死! “阿月……”他想到这里,看着她喉头哽咽,忍不住道:“对不起……” “夫君,我方才所言依旧算数。” 宋惜月迎着他的目光走到了他的面前站定,俯视着跪在地上的白娇娇,温吞地道:“她与她腹中孩儿的生死,全看你如何抉择。” 她话音放落,白娇娇匍匐着膝行到了刑架之下,抓着顾浔渊被困着的脚腕,道:“求将军给娇一个机会,娇愿意为奴为婢清偿罪孽!” 听了她的话,又看着她那张梨花带雨的脸,顾浔渊叹了口气。 “阿月愿意容你,你以后一定要好好报答她,知道吗?” 此言一出,宋惜月一直悬着的心总算落回了肚子里。 “既然将军同意纳她入府,那我今日便先作保带她出皇城司回府养胎。” 闻言,顾浔渊抬头看向宋惜月,眸中满是感动:“阿月,谢谢你,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宋惜月只觉得这话恶心,但面上却不露分毫:“我应该做的。” “你们二人先说说话,我去寻周副使办理手续,今日带白姑娘离开皇城司。” 听了这话,顾浔渊感动不已:“辛苦你了!” 宋惜月没应声,转身便走。 看着她背影消失在门栏外,顾浔渊叹了口气道:“娇儿起来吧。” 白娇娇没动,而是哭着道:“顾郎,昨夜……” “别说了,”顾浔渊打断了她的话头,一点也不想再提及昨夜,“此事就算是过去了,你我今后都不必再提!” 但今后,他也必不会再如过去那般,对白娇娇掏心掏肺了。 听了他的话,白娇娇从地上站起身,抚摸着他的脸,哭声阵阵:“好……好,不说了,顾郎,你受苦了。” “莫说这话,娇儿,此番入府,将要受委屈的人是你。” 顾浔渊看着她,叹了口气:“此前不让你入府是担心宋惜月苛待你,如今确认了她是个十足的蠢货,你入府倒可算是保护你了。” 闻言,白娇娇摇头:“我什么都不怕,只怕不能留在你的身边,顾郎,我离不开你……” 说着,她踮起脚尖,将脸贴在顾浔渊脸颊上轻轻蹭了蹭:“有你在身边,我如何都是可以的。” “傻娇儿,你这般好,叫我如何舍得你受苦。” 外间。 宋惜月站在暗角之中,静静听着里面的有情人你侬我侬,面上一点表情也没有。 不远处,贺兰隽坐在轮椅上,手里把玩着一个什么东西,面色也是讳莫如深,却没了方才的沉郁之色。 许久,见她没有离开的意思,他微微抬了抬手指,周冕便推着他,无声无息地离开了此处。 到了外堂,周冕站在贺兰隽跟前:“宋小姐她……” “你觉得她蠢?”贺兰隽一口打断了他的话,斜着眼睛睨他。 周冕摸了摸鼻子:“这可不是我说的。” 闻言,贺兰隽递出了手中之物,带着几分炫耀,示意周冕来看:“寻常女子可不会在这种情况下想到杀个回马枪,阿月她一点也不蠢笨!” “这是什么?” 周冕眉心微凝,觉得贺兰隽手中木牌十分眼熟,似乎是在什么地方看到过,但一时半会儿却想不起来。 贺兰隽将木牌换了个面,递到他手上,道:“应当是某个南方小部族的图腾。” 闻言,周冕立刻反应了过来:“这是白娇娇的?” “你们都离开城西后,阿月就暗中派人回去搜了那院落,这木牌是本殿下的人从墨玉身上偷来的,就是让你看一眼,看完了还给我,我还得还回去。” 周冕无语,翻了个白眼,干脆利落地将木牌丢了回去。 贺兰隽收起了木牌,道:“她是宋家唯一的女儿,自小便与本殿下一同经帝师教导,十岁就曾一人一个时辰通关整条灯谜街,还对上了三个绝对,觉得她蠢,我看是你蠢。” 听了这话,周冕撇了撇嘴:“学问好不代表脑子好,她若真聪明,今日这么好的机会,不管她想和离还是想义绝,又不是做不到,何必去吃这委屈?” 闻言,贺兰隽垂下眼眸。 是啊,今日这么好的机会,阿月为什么还要生生咽下这份苦楚? 今上固然忌惮宋家势大,但偌大宋家,这点小事还不至于护不住她。 她到底想做什么? “她做事,自有她的用意,你不必揣测。” 贺兰隽说着,手指敲了敲轮椅:“送我回去。” 闻言,周冕满是无语:“你就护着她吧!” “无法,谁让她喊我一声哥哥呢?” “我呸,你赶紧闭嘴。” “大不敬,小心本殿下治你的罪。” “贺兰子书,我今日可是帮了你大忙了,你就这般过河拆桥是吧?” “对啊!” “……冕实乃交友不慎!” 第15章落为贱妾 宋惜月拿着白娇娇的户籍离开皇城司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早秋的夜风袭来,凉爽瑟得人神思通明。 青玉将披风盖在她的肩头,低声道:“小姐,大皇子殿下也在皇城司,用不用同他道个别?” 闻言,宋惜月垂眸,轻道:“不了,殿下是王子皇孙,而我已为人妇,同殿下走得太近,会坏了殿下的清誉。” 这一世,她走的注定是一条孤独的路,四面八方都将是风暴,便不用将旁人搅合进来了。 只不过贺兰隽有与她一同长大的情谊,待他离京之时,她还是要想办法提醒他小心军中细作。 如此虽不能还了他此次的相帮之情,亦不会坏了他名声。 马车缓缓驶离皇城司,踏着夜色抵达了掌管户籍的府衙。 见到里头灯火通明,主办司大人还在案前公办,宋惜月心中对贺兰隽又多了几分感激。 若非大皇子殿下有吩咐,主办司应当早就下值回家了。 国朝有律,朝中官员若有纳妾,不仅需要正妻点头,还需官府允准,一般情况下都得压上十日。 而如今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宋惜月就已经拿上了盖章文书,将白娇娇的户籍落到了顾家。 郁结于胸的一口气总算呼出了大半。 “宋小姐,此女户籍不全,又是孤女,按照律法只能纳为最低等的贱妾,她诞下的庶长子虽非贱籍,却不可记于主母名下教养。” 户籍主办司大人陈耳道:“她想抬为良奴,至少要在顾家安分三年后,由主母开恩方可。” 听了这话,宋惜月点头,屈膝道谢:“我记下了,多谢陈大人!” 陈耳侧了侧身,没受她的礼,又道:“十日后户籍府衙才会张贴告示,在此之前须遵礼法,不可提前让那女子入顾家。” 闻言,宋惜月有些疑惑,但转眼便明白了过来。 后门可走,但礼不可废。 况且白娇娇之事已经人尽皆知,她如今被皇城司的人看押在百草堂安胎,晚一日入府,便要多受一日的焦虑与屈辱。 最后公示却是贱籍,可想而知白娇娇与顾浔渊是何反应。 如此攻心,不必细说,宋惜月也能知道是贺兰隽的意思。 倒与她有些不谋而合。 “多谢陈大人,”宋惜月垂眸低声道:“也谢过殿下。” 闻言,陈耳笑笑,轻轻挥手,示意宋惜月可以走了之后,自己则转身回了内衙。 离开户籍衙门,宋惜月坐在回顾府的马车上合眼休息。 青玉与碧玉二人凑在一起看那张文书,十分不解宋惜月的用意。 “小姐,奴婢总觉得憋屈。” 碧玉小声道:“顾将军如此下作,您为何还要成全这对渣男贱女?” 宋惜月闭着眼靠在软枕上,淡声道:“我本就想让白娇娇入顾家做妾,只不过没想到会这么顺利。” 闻言,碧玉瞪圆了眼睛:“小姐何意?” 宋惜月捂着嘴打了个呵欠,懒声开口:“我原想借京卫营与兵部寻人将事情闹大,随后再引顾家嫡支撞破顾浔渊的丑事。” “以顾家嫡支的性子,不仅不会为他遮掩,还会逼他将白娇娇处理了给我宋家交代。” “我想看顾浔渊对白娇娇百般维护,失了顾家嫡支的好感,我再以受害者的身份站出来当好人。” “届时,顾家嫡支不仅要看在宋家的份上谢我护住了顾家颜面,顾浔渊也要谢我保住了他心头挚爱的性命,而白娇娇也依旧会落入我手中。” 只不过如此一来,这些事至少要闹上一阵子,她想要瞒着爹娘兄长就很困难了。 以爹娘对她的宠爱,必会不管不顾地回京为她讨个公道,届时只怕还会给宋家惹麻烦。 虽然宋家不怕,但是她亲身经历过一次灭门,她很怕。 她本想着,等她拦不住消息之时,就让墨玉快马加鞭送信出京,请最疼她的二哥出面安抚爹娘。 二哥从商,由他代表宋家回京,今上对宋家的不满才会降到最低。 只是她没想到,贺兰隽会出手,帮了她这么大的忙,连皇城司都被搅合了进来。 原本计划半个月才能做完的事,短短一日就结束了。 倒是让宋惜月难得有些开心。 “小姐为何想让白娇娇入府?想到以后都要看见她,奴婢心里就觉得膈应。”碧玉性子率直,立刻又问。 一旁的青玉倒是明白了。 她用胳膊肘捣了捣碧玉的腰,道:“你傻呀,小姐是顾家主母,白娇娇只是个贱妾,入府之后还不是任由小姐捏扁搓圆?” “可是……”碧玉知道自家小姐不是这样的人。 但对上挤眉弄眼的青玉,她又将话憋了回去。 宋惜月掀了掀眼皮,道:“倒也不是想将她捏扁搓圆。” 碧玉眼眸倏然一亮:“那是想要……” 她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宋惜月当即笑出了声,抬手点了点她脑门,道:“想什么呢,若我只是为了要她性命,今日就直接打杀了,难道顾浔渊拦得住我?” 她说着,又打了个呵欠:“别猜了,我想要对她如何,你们很快就会知道了。” 说话的功夫,马车已经停了下来。 宋惜月累了一天,困得很。 便一边洗漱,一边让墨玉将寻来的东西给二玉看。 “小姐,”墨玉将木牌给了她俩后,站在宋惜月身边小声道:“奴婢有事要禀。” “你说。” “奴婢回来的路上,这木牌丢过一次。” 闻言,宋惜月正在净脸的手停了下来:“然后呢?” 她收到墨玉消息的时候,正是那二人你侬我侬的时候。 那时天色已晚,她便吩咐墨玉直接回顾府等着,免得顾老夫人趁她不在上漪澜院发疯,将赵嬷嬷带走,所以并不知道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奴婢让小穗告诉小姐东西找到后就发现放在怀里的木牌丢了,在走过的路上寻了一遍也没寻见,后来一摸腰间发现居然就在怀里。” 墨玉眉心紧皱:“可奴婢不会弄错。” 听了这话,宋惜月坐直身子,接过帕子慢慢擦着手。 片刻后,她道:“你能确定木牌还是原来那块吗?” “奴婢能确定。”墨玉认真道:“那木牌的亮度划痕都一模一样,那样短的时间内不可能伪造至此。” 闻言,宋惜月点了点头,倒是不怀疑这一点。 墨玉擅追踪,自小过目不忘,她的话不会有错。 想到这里,宋惜月不知为何又想到了贺兰隽。 可他为什么要让人从墨玉身上偷走木牌,又让人还回去? 还是以这种方式? 第16章白娇娇的来历不一般 宋惜月想到头疼也想不通是为什么。 反而是那边灯下仔细看木牌的二玉惊呼了一声。 “怎么了?”宋惜月喊了一句。 碧玉捧着木牌,满脸惊诧地走了过来,道:“小姐,这木牌上的图案虽然有些模糊,但还是能看得出有南方部族的影子!” 听了这话,宋惜月也来了精神:“拿来我瞧瞧。” 她前世只远远地见过这木牌两次。 第一次是白娇娇入府那日,她盛装打扮地来看缠绵病榻的宋惜月时,腰间配着这格格不入的木牌。 第二次便是临死前,白娇娇与顾知礼在她周身浇了火油后,将木牌双手合十握于掌心,对着明月又哭又笑。 随后趁着顾浔渊不注意时,扬手丢入了大火之中,同宋惜月一并烧成了灰烬, 做鬼那两年,宋惜月只能跟在顾浔渊的身边。 他曾像是试探一般问过白娇娇几次木牌的事,白娇娇从未坦白过木牌已毁。 原本宋惜月没有在意过木牌,直到今日在小院见到火红嫁衣,年轻娇美的白娇娇时,她脑海里立刻浮现出前世第一次见她时的模样。 所以才会临时起意,叫墨玉悄悄回去翻一翻小院。 对着烛火,宋惜月将木牌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秀眉紧皱。 碧玉是武婢出身,与青玉墨玉不同,她在南境长到十岁后,因父母战死才回到的京城宋家。 对于军中之事,她比宋惜月更清楚, “碧玉,你确定这木牌雕刻的图案像是南边部族的风格吗?” 闻言,碧玉用力点头:“对,南边许多部族喜欢用猛兽猛禽作为图腾,但他们不想崇拜野兽,所以图腾的眼耳口鼻往往都会有几个位置带几分人样,他们称之为神性。” “木牌上雕刻的兽首虽然稍显模糊,但轮廓可见是狼,却长着一张人嘴。” 碧玉说着,指着图腾上的嘴道:“在南边的许多部族之中,图腾持有者一般都是部族中圣子圣女,他们代表的是信仰之神,地位非常崇高。” 听了这话,宋惜月的心里模糊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你知道哪些部族的图腾是狼首人口吗?” 闻言,碧玉张了张嘴,随后叹了口气:“那可太多了……” “南方十万大山里生活着不知多少部族,可猛兽猛禽就那么几种,眼耳口鼻也只有五个,多多少少都会撞上,无法确定是哪个部族的,但一定是是南方部族的东西。” 宋惜月听了这话,思忖片刻后道:“替我拿身轻便的衣服。” “小姐要出去吗?” “不,”宋惜月起身,将木牌放在纸上拓印了起来:“顾老夫人是个势利小人,今日在城西小院却冒着得罪顾家嫡支的风险维护白娇娇,我怀疑她知道些什么,又或者,是因白娇娇的身份来历。” “若这木牌的确是南方部族的图腾模样,那白娇娇的身份或许就来自其中。” 说话的功夫,宋惜月已经将木牌上的图案拓印了一个模糊的轮廓。 “眼下我不好惊动她,但她知道的,有一个人一定也知道。” 话音才落,三玉顿时眼前一亮:“赵嬷嬷!” * 初秋的天,白日里虽然还热着,但夜里起风后却是冷的。 赵嬷嬷在柴房被关了一天水米未进,又被嫌她吵的武婢扒了外衣捆了手脚堵了嘴,早就从一开始的嚣张变得蔫巴。 宋惜月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她紧缩在角落里,贴着唯一的一捆稻草瑟瑟发抖。 “唔唔!!!” 看到宋惜月的那一刻,赵嬷嬷立刻激动了起来。 虽然说不了话,但看那模样也知道,她没憋什么好屁。 “我不是说了,赵嬷嬷年岁已高,需得仔细伺候的吗?” 宋惜月秀眉轻轻皱起,看向青玉:“你就是这样做事的?” 闻言,青玉低垂着头:“奴婢知错。” 听了这话,赵嬷嬷心里头才舒服了些,立刻挣扎了几下,瞪着宋惜月,示意她立刻过来松绑。 却没想到外间进来了几个人,抬了把椅子放在宋惜月身后。 “青玉,好好伺候。”宋惜月说完,轻轻坐在了椅子上。 举手投足之间,她贵气逼人,好似这里不是简陋的柴房,而是琼楼玉宇。 “奴婢遵命!” 赵嬷嬷本能地察觉不对之时,已经有武婢拿了个什么东西走了进来。 宋惜月看着赵嬷嬷的脸上褪尽血色,不由得想起了前世, 当初青玉因为维护她被扣在宁寿堂,救回来的时候,十指被拶子夹得粉碎! 哪怕后来尹老亲自救治,也只是保住了她的手指,却再也无法弯曲。 她自小陪伴宋惜月长大,一手绣活精妙绝伦,在盛京城小有名声,可她再也拿不了绣花针。 想到这里,宋惜月吐出一口恶气,冷声道:“青玉,尽心尽力!” “是!” 应声后,青玉与武婢抓着拶子的绳狠狠往两边拽去! 赵嬷嬷痛得面容扭曲,却因为嘴被堵得结结实实,口中只能发出很低的吼叫。 她疯了一样地挣扎着,却被墨玉两脚踩脱了腿关节,只能死狗一般在地上扭动。 片刻后,宋惜月抬手,青玉立刻松开了绳子。 “赵嬷嬷,”宋惜月淡声开口,“你可知我为何要罚你?” 闻言,几乎虚脱的赵嬷嬷艰难地抬头看她。 苍白的脸上,一双眼睛血红,瞪着宋惜月的时候,似乎想用目光将她片片凌迟! 见状,青玉一脚踢在她的下巴上:“不想活了?敢这么看我们宋家大小姐?” 这一脚踢回了赵嬷嬷的理智,也踢出了她口中的衣服。 赵嬷嬷匍匐在地上,委屈地呜咽了几声后,才道:“奴婢不知如何得罪了少夫人,还请少夫人明示!” 闻言,宋惜月将手搭在扶手上,支着下巴道:“那就要问问赵嬷嬷自己了。” 赵嬷嬷心里门儿清,但还是装傻:“奴婢只是替老夫人来请少夫人去奉茶,当真不知何处得罪了少夫人,还请少夫人明示!” 见她嘴硬,宋惜月轻笑了两声,缓缓道:“碧玉,告诉赵嬷嬷,在我们宋家,欺主恶奴是什么下场?” 闻言,碧玉挺了挺胸膛,大声道:“从腿开始打断,直到活活打死!” “听见了吗?”宋惜月唇角依旧带着笑:“赵嬷嬷伺候了老夫人这么多年,也不想带着一肚子的秘密,死得不明不白,对吧?” 第17章“你才不是我娘,你就是个破鞋” 宋惜月都说得这么明白了,赵嬷嬷还有什么不懂? 她浑身抖若筛糠,颤声道:“是……是老夫人……老夫人知晓将军昨夜出府,与……与养在城西的女子相好去了!” “老夫人担心您疑心……所……所以一早就让奴婢去喊您奉茶……也是……立规矩!” 说着,赵嬷嬷忽然大哭出声,拼命求饶:“少夫人饶命,奴婢也是……也是听命行事,老夫人十分喜爱那白姓女子,昨夜也是她故意让人去叫走将军的!” 听了这话,宋惜月满意地点了点头。 “那白姓女子叫什么?是什么来历?赵嬷嬷可清楚?” 闻言,赵嬷嬷点头如捣蒜,鼻涕眼泪和了一脸,急促道:“奴婢知道,奴婢知道,那女子叫白娇娇,与将军相识多年。” “前年老夫人突发恶疾,大夫都让准备后事了,是她用偏方给老夫人治好的,还在老夫人跟前伺候了许久,老夫人十分喜爱她!” 宋惜月:“哦?她是哪里人?你知道吗?” 赵嬷嬷忙不迭点头:“南境的,南境玉城人!”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宋惜月却也并不心急,而是又问道:“你方才说前年顾老夫人突发恶疾,是什么病,那白娇娇竟然能治得好?” “是消渴症!”赵嬷嬷已经被这样的宋惜月吓破了胆子,竹筒倒豆子一般都交代了。 前年,顾老夫人诊出消渴症后便卧床不起,身子日益虚弱。 顾家旁支虽然不是穷苦人家,但也负担不起她昂贵的汤药费,顾父当年是打算让顾老夫人直接病死的。 只不过没想到的是,顾浔渊恰巧回家探亲,得知了顾老夫人的病后,带回来白娇娇。 “白小姐……呸,白娇娇略通一些岐黄之术,说是跟着她家祖父学的,不过几剂药下去,老夫人的病症就有了好转。” 赵嬷嬷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宋惜月的脸色。 见她脸上始终带温和的神色,就连眼神都没有几分变化的时候,赵嬷嬷心底的惧意愈发浓重,不由自主越说越多。 “那个白娇娇,她不仅给老夫人开了偏方,夜里还会在老夫人的房中摆一些图案,似乎是阵法的样子。 “只是她不让人靠近,我只远远见过几次,所以也不知道是什么,看起来……倒是有点像野兽的脑袋!” 说着,赵嬷嬷使劲用脑袋撞地上:“少夫人,她给老夫人治病的事我就知道这么多了!” “后来她每隔三个月便会托人送来药包,老夫人服用至今,消渴症再也没有发作,也不需要忌口,除了偶尔头疼之外,身子骨和精神看起来也越发地好了。” “老夫人因此十分喜爱白娇娇,得知将军要随宋家军班师回京,她便带着白娇娇先来了京城,在城西置办了一座小院,本是想让白娇娇嫁给将军的……” 说到这里,赵嬷嬷猛地刹住了脱缰的嘴,惊恐万状地看向宋惜月。 见她看来,宋惜月满脸可惜地叹了口气:“如此说来,倒是我抢了她的姻缘,怪不得老夫人今日那般护着她。” 闻言,赵嬷嬷有点没懂:“少夫人,您说什么?” 宋惜月起身走到她的面前,将那张拓印了木牌的纸亮了出来:“纸上画的东西,你可见过??” 赵嬷嬷赶忙仔细看了好一会儿,随后怯怯地、小心翼翼地摇了摇头:“从未见过……” “这图案,与你当年见到的,白娇娇画的图案像不像?” 闻言,赵嬷嬷赶忙又仔细看了几眼,这才有些犹豫地点了点头,道:“好像有点像,但……但事情过去太久了,奴婢年岁已大,当时距离又远,记不真切了……” 听了这话,宋惜月收起那张纸,转身往外走去:“把人埋远些。” 赵嬷嬷这里,已经没有可以挖的消息了。 好在也已足够。 “是!” 赵嬷嬷蓦地回神,顾不得浑身疼痛,朝着宋惜月的背影爬去。 一边爬一边大喊:“少夫人,奴婢知道真的都交代了,求少夫人饶了奴婢吧,少夫人,奴婢真的已经知道错了啊!” 赵嬷嬷不是没听说过宋惜月心软善良的名声。 此前也并非没有了解过宋惜月。 所以她实在不明白,为什么那般温软好拿捏的人,一过门就忽然变得如此狠毒…… * 宋惜月回到房间换下了衣服,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后,坐在了梳妆台前。 青玉站在身后,正在给她梳头发。 宋惜月一边想着事情,一边困得有些迷糊。 她在思忖着派谁去玉城打听白娇娇的事。 可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总是冒出贺兰隽的脸。 一想到今天竟在他面前没有忍住情绪,宋惜月的心里就忍不住一阵发热。 “小姐,别在这儿睡。”青玉的声音从耳畔传来。 宋惜月“唔”了一声,含混不清地嘟哝:“青玉别怕,赵嬷嬷不会再伤害你了,我帮你讨回来了。” 不知为何,听到这话,青玉的心里忽然生出一股莫名其妙的委屈和伤心来。 她放下梳子,轻轻推了推宋惜月:“小姐,秋夜寒凉,回床上睡吧?” “嗯嗯。” 宋惜月眼睛都没睁开,顺势就抓着青玉的手,被她搀扶着躺到了床上也不松开。 青玉见她睡得沉,便就这么让她握着手,坐在床旁睡了一夜。 梦里,她又一次回到了前世。 被囚禁在将军府荒芜的院子里,被打断了双腿弃于床上,在浑身排泄物中被凌辱。 她又看到,顾知礼顶着一张天真无邪的脸,满脸孺慕地扑进白娇娇怀中,转头用厌恶的目光盯着她。 “看见了吗?这才是我亲娘,你根本就不是我娘!” “你是个瘫子残废,整天睡在屎尿之中,还跟那么多乞丐欢好,要不是爹娘说再忍忍,我才不愿意叫你娘,我早就知道你不是我娘了!” “书上说,人都有基本的羞耻心,很显然你是没有的,不然你早就自戕了!” “你就是个破鞋,被你养过,我都觉得很是羞耻,在外都抬不起头来了!” 宋惜月闻听此言,心如刀绞,悲痛欲绝地看着顾知礼:“知礼,知礼,我怎么不是你亲娘,我十月怀胎难产生下你……” “宋惜月,你是真糊涂还是在装傻?” 顾浔渊打断了她的哭声,将真相送到了她的面前:“知礼同你半分不像,怎么可能是你的孩子!” “当年你难产生下的那个孽种,一出生就被我溺死了!” “知礼是娇儿所出,娇儿才是知礼的亲娘!” 顾知礼从白娇娇怀里探出头,抱着她的腰满脸孺慕:“娘,是不是她死了,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叫你娘了?” “对,我们知礼以后都可以光明正大叫我娘了。” 白娇娇蹲下身子,抱着顾知礼,开心地笑出了声。 一家三口仿若春游一般有说有笑,迎着她痛苦和绝望的双眼,轮流着往她身上和屋内撒上了桐油,点燃了大火。 宋惜月仿佛又死了一次一般,在大火中熊熊燃烧。 那一家三口的笑声宛若魔咒,缠绕在她的耳边,经久不散,延绵不绝…… 第18章白娇娇,你可一定要母子平安 猛地睁开眼,宋惜月笔直地躺在床上,浑身僵直,冷汗淋漓,好半天回不过神来。 “小姐,您醒了?” 青玉揉着眼睛看着她,道:“奴婢伺候您洗漱。” “青玉,”宋惜月看着她,眼神中是难以掩盖的惊惶:“白……白娇娇肚子里的孩子,一定要保住,一定要让他被平安顺遂地生下来!” 听了这话,青玉不解地看着她,试探性道:“小姐放心,白娇娇一定会母子平安的!” “那就好……那就好……” 宋惜月讷讷地说着,松开了青玉的手,光着脚下床,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前世她就是死在床上的,那张床承载了她太多的屈辱。 可笑的是,她以为她是在为自己的亲生儿子顾知礼忍受着这份屈辱,她以为只要顾知礼长大了,她总能获救。 但她怎么也没想到,顾知礼不是她的孩子。 顾知礼甚至从头到尾都知道自己的亲娘是谁! 而她的孩子早就死了! “不能死,”宋惜月披散着头发,将额头抵在柱子上低声呢喃:“要活下来。” 前世,顾知礼生下来就有一双深蓝色的瞳孔,宋惜月为之殚精竭虑,不知花费了多少心血,求来了多少宝药,才让这双瞳孔变成了黑色。 又是宋惜月悉心栽培,让顾知礼年幼时便成了人人称颂的小神童。 顾知礼不能死,顾知礼一定要顺顺利利地从白娇娇的肚子里爬出来。 宋惜月要看着顾知礼和白娇娇与顾浔渊一家三口,堕进无间地狱! 少一个都不可以! 青玉在一旁看着这一切,心中着急,却不敢打扰她。 直到许久后,宋惜月仿佛累了,梦游一般坐在美人榻上时,青玉才上前温声道:“小姐可是梦魇了?” 宋惜月闻言,恍惚地抬头看向她。 见她如此,青玉更是心疼,蹲在她的声音柔声道:“小姐,梦都是反的,您别害怕,青玉还有碧玉和墨玉,永远都是陪着小姐的!” * 天色亮起时,宋惜月在青玉的陪伴下,情绪总算是逐渐稳定了下来。 洗漱后,宋惜月用过早饭,便准备出门去百草堂。 “将她放在百草堂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小姐还这么上心做什么,平白累着自己的身子,您可别忘了,您还是双身子的人呢!”碧玉嘟嘟哝哝地捧着漱口水。 “我疑心昨夜赵嬷嬷说的那药有问题。”宋惜月吐掉口中的茶水,轻声解释。 她没说的是,因为梦见了前世,她心绪不宁,要亲眼看到白娇娇母子平安才安心。 听了这话,碧玉面露不解:“小姐是不相信世上有能治好消渴症的药吗?” “对!”宋惜月点头。 前世她到死都没有听说顾老夫人生了病,更何况是消渴症这种不治之症! 直觉告诉她,白娇娇给顾老夫人用的药有问题,或许与白娇娇的身份来历有关,她要想办法弄到手。 百草堂位于城东与城南的交界处。 昨天城西的事儿知道的人不算多,宋惜月又派人专门压过,几乎没有风声传出来。 但昨天早晨顾浔渊大婚夜死在了细作手里的事儿是满城疯传的,这会儿看到她从顾家马车上下来,不少人都投来了同情的目光,连说话声音都小了下来。 宋惜月戴着帷帽走过来的时候,众人下意识为她让开了一条通往百草堂的小路。 “娘,那个姐姐的手上有血,她是不是杀人啦?” 一个稚嫩的童音突兀地响起,众人下意识看向宋惜月的手。 却见她慌张地将包着纱布的手藏进了袖子里,那沁出纱布的血太刺眼,大家都看得一清二楚。 小孩儿的娘亲赶紧从人群后头挤出来要去捂自家孩子的嘴。 却没想到小孩儿被撞得一个趔趄,直直朝着宋惜月跌了过来。 宋惜月下意识伸手去扶,三玉担心她被冲撞到肚子也护了过来。 因此,小孩儿慌张之下手足无措,竟一把抓下了她的帷帽! 当众人看到那张青青紫紫的脸时,都齐齐倒吸了一口冷气。 青玉眼疾手快地张开双手挡住了宋惜月的脸,碧玉赶忙把小孩儿手里的帷帽拿了回来。 墨玉则挡在众人面前,道:“我家小姐昨夜摔伤了脸,还请诸位不要出去乱说,免得坏了宋家与顾家的关系,那可就麻烦了。” 听了这似解释又似警告的话,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扭过头去了。 “哎呀,今儿天可真好。” “谁说不是呢,这云美死了!” “小风也舒服。” “喏,那块叶子好漂亮,青一块紫一块的。” “你快闭嘴!” 虽然两个丫鬟都没有明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但谁都知道,如今将军府里就只有顾老夫人和顾少夫人两个主子。 顾少夫人如今变成这幅模样,说是摔伤了脸,可谁看不出来那是挨了打? 这顾家胆子也太大了! “那位是不是真死了啊?天底下哪有把儿媳妇打成这样的婆婆?” “不是婆婆,我听说那位母亲早逝,说的应当是祖母。” “对,是祖母,那位也没死,人好好儿的呢!” “没死怎么昨儿都说死了?害我白同情一场,浪费表情。” “嗨,不管死没死,反正新婚夜不在家是实锤了。” …… 百草堂内,宋惜月先见了尹老。 看到那张青紫交错的脸的时候,老人家结结实实地愣了一下。 “尹爷爷别担心,这是我自个儿画的。”宋惜月赶紧小声解释了一句, 闻言,尹老瞪眼:“我年纪这么大了你还吓唬我!” 宋惜月惭愧:“对不住。” “坐吧,手伸出来,我先看看你。” 虽然尹老什么也没说,但宋惜月还是有些难为情,低着头将手放到了脉枕上。 尹老“哼”了一声捏住了她的腕脉。 片刻后,他瞪向宋惜月:“臭丫头,你是一点没把老夫的话听进去是吧?” 宋惜月没敢说话。 “同你说了不可操劳,不可大喜大悲,你昨儿就已经犯戒了,昨晚还敢不好好休息!” 说着,尹老指了指她的脚:“起床时还光脚踩地板上了是吧?” 听了这话,宋惜月有些紧张地蜷了蜷脚趾头:“尹爷爷,我不是故意的……” “你跟老夫说句实话吧。”尹老严肃地看着她。 “啊?” “你是不是不想活了,不想活了趁早说,老夫也可把精力放在给你选块风水宝地上!” 第19章殿下,男女授受不亲 听了这话,宋惜月的眼睛一下就红了。 她是死过一次的人,好不容易有了机会能重活一次,怎么可能不想活? “尹爷爷,对不起……” 尹老抬手打断了她,直视着她通红的双眸,“你同我道什么歉,要道歉同你自个儿说,免得我以为你道歉是因为不想活。” 闻言,宋惜月愣了愣,随后重重点头:“我想活,我想活很久很久!” “行,”尹老眼中露出几分笑意,“就算你是哄老夫玩儿,老夫也信了。” 说着,他叹了口气:“你性子柔软,生性善良,遇到这样的事儿想不开也是正常,但你如今有孕在身,孩子没了不打紧,但一定要爱惜自个儿的身体。” “你全家爱你如珠如宝,你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你让他们怎么办?” 听了这话,宋惜月恍然想起做鬼那两年。 顾浔渊带着杀手追杀被流放的祖父、父亲、母亲与大嫂时,为了刺激他们,将她的死亡的真相告知了众人。 父亲那时已是重伤在身,闻言愤怒至极,不顾生死地扑向顾浔渊,要他偿命。 结果,顾浔渊就好似终于找到了借口一般,将父亲与祖父削为人彘,还丧心病狂到让人当着他们的面凌辱母亲与大嫂…… 想到这里,她心口一阵绞痛,揪着领口的衣服低下头,热泪滚滚而下。 “老夫知道,你如今这般忍气吞声,是因为今上忌惮宋家,你希望借由你受尽委屈来护着宋家。” “但你想过没有,不久之后你就要同你夫君回门,你爹娘兄长,祖父祖母都那么疼爱你,盛京之事迟早会传到他们耳中,届时,你让他们如何自处?” 尹老看着落泪的宋惜月,叹了口气,声音也柔和了下来:“小月儿,杀敌一万自损八千之事,不要再做了。” 宋惜月闻言,使劲点头,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又在哭,你何时变得这般懦弱了?”贺兰隽的声音从外间传来。 看到宋惜月的时候,那张好看的脸皱成了一团。 星凌飞快地将他推了进来,贺兰隽从怀里掏出一张绣着兔子的手帕,坐直了身子就要给宋惜月擦眼泪。 没成想她竟躲开了。 “嫌弃我?”贺兰隽眉头皱得更深:“不是你用本殿下的袖子擦鼻涕的时候了?” 宋惜月吸了吸鼻子,伸手从他手指间抽走手帕:“多谢殿下。” “……”贺兰隽捏了捏手指,没搭话,而是扭头看向一旁摸着胡子看戏的尹老:“先生方才说这死丫头杀什么?” 尹老撇了宋惜月一眼,正好对上她那双红通通的眼睛。 “没什么,”老人家摆摆手站起身,“人老了,容易唠叨些,老夫也是看着你们俩长大的,难免多操心。” 说着,他背着手看着宋惜月:“那个白娇娇在后院,你一会儿过去的话,叫药童领路。” 闻言,宋惜月赶忙站起身:“尹爷爷,我现在同你一起去吧!” 贺兰隽瞪她:“坐下,本殿下有话要同你说!” 宋惜月屈膝向他行了一礼:“殿下,男女授受不亲,我已经成婚了,不可坏了您的清誉。” 听了这话,贺兰隽面上的表情一点一点地淡了个干净。 他往轮椅后面重重一靠,皮笑肉不笑。 “哦?原来是本殿下冒犯了。” 听见这冷淡的腔调,宋惜月便知道他不高兴了。 若是以前,她见他生气,必会留下安抚几句。 但如今不行。 她低垂着头,仿佛没有察觉一般,退后几步,直接站到了尹老的身后去了。 “未有指摘殿下的意思,殿下金尊玉贵,同我走得太近,会惹殿下招人非议。” 见她如此,又听了这番戳心窝子的话,贺兰隽的手忍不住攥紧。 “顾夫人,”他重重地咬着这三个字,声音冷了许多:“你既怕为本殿下招惹非议,昨日为何用我袖子擦鼻涕?” 他好似不甘心,死盯着宋惜月不罢休。 宋惜月依旧垂着头不看他,道:“与殿下自小一同长大,亲如兄妹,你我分别又有三年,忽见殿下,欣喜若狂,故而忘了礼数,还请殿下赎罪!” “呵,亲如兄妹!”贺兰隽怒极反笑:“那怎么从小到大从未听你喊我一声阿兄?” 闻言,宋惜月微微一顿,叹了口气:“殿下何必为难我?” 贺兰隽瞧着她:“抬起头来,看着我的眼睛说话。” “殿下金尊玉贵,妾身不敢直视,请殿下宽恕。” 听了这话,贺兰隽声音更冷:“哦?顾夫人如此克己复礼,那昨日为何抱着本殿下的袖子抹泪?” 宋惜月知他是不满她的疏远。 但她不可让贺兰隽被人传出与臣妻有染的名声。 尤其是,这个“臣妻”还是她。 “昨日僭越,妾身有罪,恳请殿下责罚!” 说着,宋惜月竟就直接跪在了贺兰隽跟前。 “小月儿!”尹老忍不住喊了她一声,伸手想将她扶起来。 贺兰隽却抬手制止,怒极反笑:“宋惜月,你真是个白眼儿狼!” 说着,他使劲敲了敲轮椅,将外间的星凌叫了进来。 “既然你爱跪,就给我在这里跪上一个时辰,否则就治你大不敬之罪!” “殿下!”星凌忍不住低声道:“宋小姐身子不好,跪一个时辰会出事的!” “有尹老在此,她能出什么事?” 贺兰隽冷着一张俊脸:“去后院,本殿下要亲自审问那白娇娇,木牌究竟是何来历!” 闻言,宋惜月下意识伸出手,拉住了他的袍摆:“殿下,您要我跪多久都行,但我的家事我想自己处理。” 贺兰隽垂眸看她,漂亮的眼睛里淬满了寒冰。 他一把拽回自己的袍摆:“本殿下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父皇都不约束我,你亦不行!” 说完,他就让星凌推着他朝后院走去。 “殿下!”宋惜月心头紧张,急急道:“您能看在我们自小的交情上,放白娇娇一码吗?” 贺兰隽:“本殿下又不是放马的!” “殿下!” “殿下!” “贺兰隽!” 宋惜月彻底急了,提着裙摆从地上站起身,两步追上去,拦在贺兰隽的轮椅前,道:“子书哥哥,你若是想帮我,就别管了好吗?” 听了这话,贺兰隽抬眸看她:“又不叫殿下了?” 第20章若你来杀我,我甘愿赴死 宋惜月莫名有些心虚,不敢与他对视,只低着头,咬着下唇轻轻摇了摇。 “不克己复礼了?” 宋惜月叹了口气:“殿……子书哥哥,我已经出嫁了,不能像未出阁时同你亲近了。” 贺兰隽看着她,眉眼间染上几分明显的不爽:“你很满意你这个烂人夫婿是吗?” “我与他拜过天地,无论我是否满意他,如今他都是我的夫婿。” 宋惜月看着贺兰隽漂亮却杀气满溢的双眸:“况且,有些事你能帮得了我一时,帮不了我一世。” “我总该自己去面对去解决,否则我永远都只能任人宰割。” 她的语气里带着贺兰隽十分熟悉的坚定与倔强。 这一刻,贺兰隽心中对她的怨气消散得一干二净。 “谁说我帮不了你一世?” 贺兰隽看着她,道:“即便你嫁了人,可你未出阁前与本殿下的交情做不了假,本殿下想要罩着你,又有谁敢置喙什么?” 说着,贺兰隽双眼一瞪:“还有,谁让你起来的?” 闻言,宋惜月作势又要跪。 贺兰隽立刻倾身过来,伸手拉住了她:“行了行了,别招本殿下心烦!” 宋惜月站直身子,眉眼轻笑:“多谢殿下。” 贺兰隽瞪她。 宋惜月:“谢谢子书哥哥。” “这还差不多。” 贺兰隽单手支着下巴,歪着头看着后院的方向,淡声道:“你不想让宋家知道这两日的事,我亦帮着你瞒着消息,但你得让我都知道,否则我不放心。” “阿月,你是知道我的……” “阿月知道,”宋惜月接过话头,打断了他没说完的话,道:“子书哥哥一直把我当亲妹妹。” 闻言,贺兰隽斜了她一眼,话到了嘴边却还是咽了回去,没有否认。 “既然如此,你该把木牌的事告诉我了吧。” “你在京城没有合用的人,我可以借你几个。” 听了这话,宋惜月垂下眼眸。 想弄清白娇娇的来历,最快的方式就是去南境玉城调查打探。 她手里真的没有这样的人可用。 她今日画了满脸的假伤来见白娇娇,不仅是要让外界知道顾家不断欺辱她,更是想让白娇娇放松警惕,觉得顾老夫人护得住她。 白娇娇当年给顾老夫人治病的药,若是如赵嬷嬷所说那般好用,只要今天顺利将药方弄到手,一定就能查得到来处。 但如此顺藤摸瓜地调查,需要有人离开盛京去往南境,没有一两个月,不会查到结果。 很绕,耗时也很久。 且若是白娇娇嘴紧不肯透露,宋惜月便一点办法也没有。 毕竟她还期待着白娇娇腹中的顾知礼降生,便无法对白娇娇动刑逼供。 再者,宋惜月身边的人,顾家人都有数,一旦谁消失一两个月之久,说不定,都会引起他们的警惕。 “你若不放心我借给你的人,我也可以将他们送给你。” 贺兰隽看出了宋惜月的犹豫,主动道:“或者我给你一种能控人生死的蛊,将他们的命交到你手中,任凭你差遣。” 听了这话,宋惜月稍稍一愣:“能控人生死的蛊?那是哪里来的?” 见她面上的表情总算鲜活了起来,贺兰隽眸中带着几分骄傲,微抬下巴道:“南境十万大山里,不少部族都擅蛊术,便是他们那里来的。” “你去过南境?” “当然!”贺兰隽挑了挑眉,眼中带笑:“我虽驻守北城,但也曾到过南境,当年你爹还到关隘接我呢!” 宋惜月忍不住好奇:“什么时候去的?我怎么从未听说过?” 闻言,贺兰隽清了清嗓子,故作不耐道:“这你就不用管了,反正我去过。” 一旁静静听着自家主子吹牛的星凌忍不住侧目。 对,是去过,只不过不是去玩的。 是去南境,被宋大将军丢到最底下操练了八个月,然后才被打包送去的北城。 这种事当然不能对外说,免得让人觉得大皇子贺兰隽能在北城建功立业,都是靠的宋家…… 宋惜月却是真的不知道这件事,她看着他,眼中满是好奇:“南境的大山,真有十万之数吗?”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没去过南境。 但自小到大便听过无数南境的故事,便十分向往。 “想知道?”贺兰隽弯起眉眼笑了起来:“我带你去可好?” 此时恰逢一阵秋风袭来,带着金桂的清香,宋惜月只觉得这一刻,恍若梦境。 “好啊”两个字就在口中,却始终吐不出来。 她跟着弯起眉眼,笑容却带着三分苦涩:“子书哥哥,我无法离开京城。” 因为,今上不会允许。 只这一句话,方才已经有些活跃的气氛便陡然坠落。 贺兰隽沉默半晌,后道:“那个木牌,若是没有猜错,应当是南境之物。” 他说着,看着宋惜月垂下的眼睫,道:“我手头有些合用的人,对南境熟悉,可以送予你,只是不知道,你信不信得过。” “若是信得过,若是你……真的将我当成亲兄长。” “阿月,有些事你应当要告诉我,至少我还没离开盛京前,可以帮你几分。” 听了这话,宋惜月看向贺兰隽。 前世,贺兰隽死在她十八岁那年冬天,死在他二十一岁的末尾。 她想,这样好的子书哥哥,不该是那样的结局。 “子书哥哥,你什么时候走?”宋惜月问道。 闻言,贺兰隽皱了皱眉:“巴不得我走?” “不是,”宋惜月道:“只是想同你说,人心叵测,你在战场上生死瞬息万变,千万不要将后背交托于不能完全信任之人。” 说完这话,她想了想又道:“凡事也不能尽信,即便是你完全信任之人,也一定要留一个心眼,毕竟……” 命只有一次。 她没把话说完。 贺兰隽好笑地看着她:“何时变得这么唠叨了?是不相信我送你的人,还是想告诉我我不该信任于你?” 说着,他懒懒靠向椅背,漂亮的眼睛慵懒地看着贺兰隽:“别操心了。” “这辈子,我只会把后心交托给你一人。” “若是要杀我的人是你,那死就死吧,没太大所谓。” 听了这话,宋惜月愣了一瞬,随后心跳飞快加速。 热意瞬间涌上了双颊。 烧得她几乎要喘不上气来。 第21章阿月是不是舍不得我走? 宋惜月连忙转开视线,看向后院的方向:“我不是这个意思,在我心里,子书哥哥永远都是……是……是亲人!我绝对不会对你生出加害之心!” “只不过我有很多事,暂时不想让你知道。” 贺兰隽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沉默半晌后,他缓声道:“北城战事吃紧,我此次在盛京不会久留,前后大约十几日便要离开。” 这件事,宋惜月是知道的。 前世便是在她大婚后第十日,贺兰隽被封为镇北王,册封当天便要离京去往北城。 得到消息的宋惜月在城外送他,那是他们上辈子最后一次相见。 那时候,宋惜月还沉溺于顾浔渊编织的谎言之中,告诉贺兰隽她过得很好,夫君待她真诚无欺,希望贺兰隽也早日觅得良人携手此生。 只不过那时,贺兰隽一直坐在马车上没有下来,故而宋惜月根本不知,他前世是否如此时一般身受重伤。 “怎么不说话?”贺兰隽仰头看她,眉眼温柔:“舍不得我?” 闻言,宋惜月只觉得脸上还未完全退下的燥热又涌了上来:“殿下……” “欸?” “子书哥哥,”宋惜月无奈道:“我们都长大了,不能再像小时候那般肆意了。” “我最不耐听你说这些,”贺兰隽“哼”了一声,道:“给你挑的人都在百草堂,你自己去见吧,若是不合意便退给我。” 说完,他拍了拍轮椅扶手:“星凌,我们走,本殿下在这里招人烦了!” “是!”星凌上前,冲宋惜月抱歉一笑,推着贺兰隽就走了。 干脆利落得很。 就好像他这一趟来百草堂,完全是因为知道她在这里,想过来给她送两个人一般。 一旁看热闹的尹老抚着胡须,满脸笑意地道:“这小子的脾气倒是只有对你才稍稍好些。” 宋惜月也是一笑:“子书哥哥只是念着幼时的情谊,对我多些忍让罢了。” 听了这话,尹老也不多说,只背着手往后院的方向走去:“走吧。” 话音落,宋惜月正要抬步跟上,身后又传来贺兰隽的声音。 “宋惜月,”他的声音传来,“下回见本殿下,脸记得洗干净些。” “难看!” 闻言,宋惜月猛地转头看去,却见贺兰隽坐在轮椅上,被星凌火烧屁股一样推着跑了。 “……”她很是无语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这才想起来自己今日是什么模样。 一想到他刚刚对着自己这幅模样眉眼温柔,宋惜月就觉得一阵脸热。 “贺兰子书要不是生在皇家,仅凭这张嘴,迟早要被人打死。”尹老笑出了声。 宋惜月抿唇:“尹爷爷,子书哥哥平日里不这般的。” “哦?你上回见他都两年多了吧?” 尹老缓缓踱步往前走,语调感叹地道:“我还记得,那时你得知傅尚书府上千金远嫁她乡,她母亲哭得眼疾反复险些失明,很是唏嘘地同贺兰子书抱怨。” 听了这话,宋惜月从脑海里翻出了有些陈旧的记忆,露出了一抹怀念的笑容。 “嗯,傅姐姐嫁去了盛州,傅夫人说,此生已经再无相见的机会,伤怀不已。” “你还记得贺兰子书那时同你说了什么吗?”尹老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宋惜月一愣:“不记得。” “哈哈哈,”尹老背着手往前走,边走边道:“那会儿你们就在这百草堂,那小子正心烦,嫌你吵闹,就顶了你一句气话。” 说着,尹老回头瞧一脸迷茫的她:“他让你寻一个你爹的部下嫁了,就不会如傅家千金那般远嫁了。” “喏,”尹老抬抬下巴,面上笑意促狭:“如今那小子一语成谶,你却过得不好,他比谁都愧疚。” 听了这话,宋惜月倒是有了一些印象。 她轻轻一笑,面上轻松了不少:“原来如此。” 难怪,她总觉得贺兰隽待她不同过去的兄妹之情,让她忍不住多想。 如今得尹老提点了一句,她总算是可以放心了。 “什么原来如此?”尹老笑眯眯地看着她。 宋惜月也是一笑:“没什么,子书哥哥心性善良柔软,不过是一句气话而已,他倒是记得这么久,我都忘干净了。” 说着,她回头看了一眼贺兰隽离开的方向,道:“可见,他还是同小时候一样。” 闻言,尹老什么也没说,摇摇头便在前方带路去了。 顾浔渊与白娇娇之事闹上了皇城司,又疑似牵扯进了北夷细作。 虽然事情已经查明与细作无关,但皇城司易进难出。 顾浔渊如今依旧在皇城司里关着,白娇娇托了宋惜月的面子,得以来百草堂养胎,但却必须全程被皇城司的人看守,闲杂人轻易不得入内。 后院。 白娇娇坐在廊下,看着庭中落花,脸上满是愁绪,远远看去,颇有几分弱柳扶风,惹人怜惜之感。 戴着帷帽的宋惜月在她身后不远处站定,缓声开口:“白姑娘,身子可有好些?” 闻言,白娇娇先是一怔,随后转头看了过来。 见是宋惜月,她忽地眼眶一红,道:“宋……宋小姐!” “白姑娘还是唤我顾夫人吧。” 宋惜月声音平淡,无喜无悲:“今日来寻你是有些事想请教。” 白娇娇半垂着头,仿佛手足无措一般站在那里,声音小小地道:“请……请顾夫人说。” “你的籍贯不全,登记在案又是孤女之身,若是就这般送往户籍衙门,你入顾府之事怕是有波折。” 说着,宋惜月顿了顿,才又道:“你也不想将军失望的,对吗?” 听了这话,白娇娇的局促不安表现得更加明显:“我……我不知道自己的籍贯,我……我如今也确实是孤女……” 见她如此,宋惜月声音缓和,道:“你不必紧张,我只是问问你,若是不行,我再想办法就是,这是我今日来找你的第一件事。” “第二件事,赵嬷嬷说,几年前你曾给顾老夫人送过药包,当时治好了老夫人的消渴症。” 说着,宋惜月缓缓摘下帷帽:“昨日事后,老夫人旧疾复发,今晨我去请安,她大发雷霆砸了大半个宁寿堂,还扬言要我滚出顾家。” “白姑娘,我今日来,是向你求药的。” 听了这话,白娇娇看着宋惜月那张娇美的面庞上青紫交加,眼底闪过几分喜色 她就知道,顾老夫人一定会想办法保她! 她就知道,宋惜月在顾家,一点地位都没有! “我不能给你药,”白娇娇垂下眼眸,藏去了眼中喜悦,道:“这个药,我需亲手交给赵嬷嬷。” “此药是……我师父传于我的,我需保护师门秘密,还请宋小姐理解。” 第22章把我的孩子记做嫡子,便给你药方 宋惜月闻言,忽地冷下了脸。 “白小姐。” 她说着,往前走了一步,道:“你与老夫人相处日久,知道她重视你,也知道这药对她而言就是救命的东西。” “如今你听闻她已经发病,竟不愿意拿出药来,你想干什么?” 白娇娇一直知道宋惜月温软善良的名声,乍然被她如此咄咄逼人,忽然有些反应不过来。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宋惜月努力憋红了脸,道:“难道你是故意拿师门秘密来为难我吗?” 说着,宋惜月不给白娇娇反应的机会,继续又道:“你抢我夫婿,大婚夜引他与你厮混,我不仅不追究,还想尽办法要成全你对夫君的一片深情。” “如今我不过是向你求一份老夫人的救命药,我连夫君都让给你了,你还想要我怎样?” “难道你希望老夫人被你与将军之事活活气死,累及夫君丁忧,毁了他的前程,借此让他厌憎我,将我扫地出门吗?” 说到这里的时候,宋惜月好似气狠了,双眼不自觉地氤氲起了雾气。 只不过她素来温婉,如此模样不仅没有显得咄咄逼人,反而还有几分无助可怜。 白娇娇被她说得有点脑袋发懵。 即便是昨日在城西小院之时,宋惜月也未曾用过这般强硬的语气,一时间她竟有些反应不过来。 “宋……宋小姐,我……” “白姑娘,请你尊重我的身份,叫我顾夫人!”宋惜月打断了她的话。 随后,她扭头深吸了一口气,又飞快地抹了一下眼睛,这才看向她,继续道: “在顾家,我除了顾夫人的身份一无所有,今日来向你求药,我亦不会隐瞒老夫人这是你给的东西。” “我仅仅只是想要在你入府之前,为留下顾夫人的身份做一些努力而已。” “白姑娘,同为女子,我知晓你情难自禁,也明白女子最容易为情所困,所以我从未想过为难你。” “同样,我亦希望你能看得到我的难处,不要为难我。” 说完,她微微后退半步,竟对着白娇娇屈膝福身行了一礼。 白娇娇整个人都呆住了。 她从未想过宋惜月会是什么样的性子。 外界都传,宋家嫡女宋惜月,温婉贤淑,从不与人起争端。 顾浔渊也同她说过许多次,宋惜月性子温软,很好拿捏。 可如今是怎么回事? 她怎么还争起来了? “你……”白娇娇有些无措地看着宋惜月,竟下意识让开半身,不敢受她的礼,咽了口唾沫后,捏着手指道:“你别这样!” 宋惜月站直身子,抬着一双红彤彤的眼眸看向她:“你是在记恨,昨日城西小院,中书夫人要你喝绝嗣汤之事我没有拒绝吗?” “不是的,我没有!”白娇娇下意识摇头否认。 “那便是记恨我在不知你与夫君先有情义的情况下,嫁入顾家,抢了你的正妻之位吗?” 听了这话,白娇娇先是想否认,但却硬生生将话头咽了回去。 她偏开视线,道:“宋小姐既然知道,又何必咄咄逼人?” “我未曾逼你。”宋惜月满脸苦笑:“你我都知道,待你入府,我这个顾夫人便名存实亡了。” “若我当真想要逼迫于你,就不会帮你入府。” “你也是为情所困之人,我以为你应当能理解的。” 闻言,白娇娇捏了捏手指,不情不愿道:“我与你是不同的!” 她和顾郎是真心相爱,宋惜月算个什么东西! 宋惜月是横刀夺爱! “是,”宋惜月眼眶通红,满脸不甘与羞辱:“我夫君的心在你身上,老夫人的疼爱在你身上,你自然与我不一样!” 闻言,白娇娇声音陡然拔高:“可你有宋家!” “可宋家为了成全我与夫君已经退出了盛京,待我回门之后便要举家远赴南境。” 宋惜月一字一句,字字落泪:“你以为我留在盛京还能享受宋家几分荫蔽?” “你以为,宋家为何如此!” 说着,宋惜月仿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般,身子微微颤抖。 她看着白娇娇,做了好几个深呼吸后,才道:“白娇娇,夫君应当同你说过,今上十分忌惮我宋家之事。” “我会嫁给夫君,不仅是因为两个月前的意外,还是因为宋家势大,需要分权自削。” “若我不能保住顾夫人的身份,若我不能好生在盛京做一个老实本分的质子,那我与我宋家都将万劫不复。” 说到这里的时候,宋惜月难过至极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做了好几个深呼吸后,她放下手,指着自己的脸。 “若非如此,顾老夫人敢将我打成这样吗?” “即便你今日不给我药,我为了自己为了宋家,也会倾尽所有去挽留老夫人的性命。” “但除了你的药,消渴症无药可医,我在顾家的日子便会越发难过。” “白姑娘,请你看在我未曾为难你,还为你保胎的份儿上,将药方给我,我宋家不缺银钱也不需要名声,我保证不会外传。” 听了这话,白娇娇心中生出了一股快意, 她仔细观察着宋惜月脸上青紫交错的伤口,郁结于心的怨气竟消散了大半, 她思忖片刻后,道:“我可以把药方给你!” “真的吗!”宋惜月的眸中爆出惊喜之色:“你不骗我?” 白娇娇见她如此,心中更是快意,下意识抬了抬下巴,道:“当然不骗你,不过,这毕竟是我的师门秘密,我也是有条件的。” 宋惜月听了这话喜极而泣。 她拿帕子按了按眼角,道:“白姑娘请说!” “我入府后,你在我面前不可摆主母的架子,顾郎与我欢好,你不可以正妻的身份与宋家对他施压。” “还有,”白娇娇说着,抬手抚上自己的肚子,道:“待我的孩子出世后,名义上要记在你的名下作为嫡子,但实际上还是我来教养!” 听了这话,宋惜月脸上的喜悦陡然僵住,难以置信地看着白娇娇,血色一点点褪下脸庞。 见状,白娇娇心中甚爽,甚至还挺了挺肚子,道:“若你答应,便拟了文书与我按下手印,我便给你药方,让你去祖母跟前立功!” 第23章药方到手,白娇娇露出马脚 宋惜月没说话。 她就这么看着白娇娇,看着白娇娇满脸的得意,久久没有任何反应。 见她如此,白娇娇秀眉微颦,道:“怎么?宋小姐方才求我之时声声恳切,难道却连一点让步也不肯吗?” “我腹中是顾郎的孩子,你既然爱慕顾郎,更应爱屋及乌,不是吗?” 听了这话,宋惜月垂下眼眸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突出一个字:“好!” “你说什么?”白娇娇脸上带笑:“大点声,我听不见。” 宋惜月满脸屈辱,捏紧了手中的帕子,道:“我说,我答应了!” “宋小姐果然爽快。” 白娇娇说完笑了一声,扶着一旁的柱子,缓缓坐到了廊椅上,道:“那我就在这里等着你送来文书了。” 闻言,宋惜月咬了咬牙关,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转头便朝外走去。 看着她的背影,白娇娇脸上笑容愈发灿烂。 真是难以想象,威名赫赫的一品大将军府上嫡出的大小姐,竟然是个这样好拿捏的蠢货! 顾郎当真没有骗他。 如此无能蝼蚁,他绝不会喜欢。 “儿啊,你先去当你的嫡子,娘很快就会成为你名正言顺的娘了。”她心情好极,轻抚着自己的肚子,眉眼尽是胜券在握的得意。 * 宋惜月出了后院,写好了契书后,很快又回来了。 白娇娇仔细浏览了一遍上面的内容,确定宋惜月没有在文书上设下什么陷阱之后,便在上头摁下了自己的手印。 随后将其中一张推到宋惜月面前,笑吟吟道:“那我就等宋小姐好消息了。” 宋惜月垂着眼眸,看着很是可怜,温声道:“白姑娘还没给我药方。” 闻言,白娇娇眉头一挑,随后提起笔在空白的纸上写了起来。 宋惜月站在一旁,见她写得一手漂亮的柳体,而且有几个字的字形不太一样,又返回去描全的动作,心中暗暗记下,面上却不动分毫。 “就是这样了,”白娇娇将墨迹未干的纸推到宋惜月面前,似笑非笑道:“抱歉啊,我一个孤女,有些字不认识,写错了你可别怪我。” 闻言,宋惜月默默地拿起了药方看了一遍。 “怎么?你不信我?”白娇娇斜眼看她。 若说今日之前,她还对宋惜月“善良宽容”的名声有所怀疑的话,今日之后,她已经毫无疑惑了。 这样空有美貌的蠢货,除了出身好之外,简直一无是处,随随便便就能任人拿捏。 根本没有在她面前做戏伪装的必要。 反正她也看不出来。 “我信你。”宋惜月仿佛十分难堪一般,仔仔细细地吹干墨迹后,起身要走:“今日你我达成一致,我会遵守约定,也会尽快让官府那边将你的入府文书做好。” 说完,她冲着白娇娇微微颔首:“在此之前,你在这里好生安胎,百草堂上下我已打点过,除了皇城司的人之外,不会为难于你。” “哦?宋小姐的意思是,我还得感谢你了?”白娇娇挑着眼睛看着她,挑衅意味十足。 宋惜月垂着眼眸,一副软弱好欺的模样,声音淡淡道:“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先告诉你,我对你如今,便是在爱屋及乌。” 说完,她告辞转身,抬步就走。 白娇娇坐在那里,看着她的背影走出视线之外,冷“嗤”了一声后,紧绷的神经也算是松了七分。 有这份文书在手,她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 况且,宋惜月也很清楚如今宋家不比当年,顾郎可是在帮陛下约束宋家,想来宋惜月也根本不敢跟宋家告状。 想到这里,白娇娇抬手撑着下巴,眯眼看着外面灿烂的秋阳,双脚轻轻地晃着。 “宋惜月?呵~”她语调轻蔑:“果然是个尊贵又可怜的蠢货。” * 出了百草堂后院,宋惜月刚在东厢房洗净了脸,便见青玉领着两个面生的人朝她走来。 “小姐,”青玉行礼后,走到她跟前低声道:“这是殿下送来的两个人,身份已经做好了,可以留在百草堂这边,随时供您差遣。” 听了这话,宋惜月愣了愣。 贺兰隽动作怎么这么快? “属下絮儿,”长相柔和,面上带笑,一见便让人心生亲切的女子主动自我介绍道:“擅打听消息,轻功也不错。” “属下芝云,善医术!”另一个面容平静的女子跟着开口。 话音落,二人齐齐冲宋惜月屈膝行礼:“见过主子!” 宋惜月受了一礼后,看向后者,道:“你与南境儒医圣人芝华是何关系?” 闻言,芝云蓦地抬头看她,随后赶紧又低下头。 一旁的絮儿见状,解释道:“芝华前辈是芝云的爷爷。” 宋惜月闻言点了点头。 前世她缠绵病榻后,尹老也束手无策,曾说过几次,若是能请到儒医圣人就好了。 只不过那时候,儒医圣人已经失踪多年,找到的时候也只剩一具陈年骸骨。 验尸的仵作经反复验证,确认他是许多年前,就被饥民分食了…… 看着眼前面容平静,古井无波的芝云,宋惜月叹了口气,从袖中拿出那张药方,和狼首木牌放在一起。 “你二人既认我为主,那从今往后便与大殿下再无半点干系,若是让我发现你们将我的事说给大殿下,我会以宋家家法,将你们以叛主恶奴处置。” 听了这话,芝云与絮儿同时跪下:“属下绝不背叛!如有违背,尸骨无存,死无葬身之地!” 见二人表态,宋惜月抬手敲了敲桌子,道:“这是白娇娇亲笔所写的药方。” “我见她写的虽是柳体,却有好几个字下意识写的是女书笔法,回神后才更改。” “目前我知道的,便是她来自南境玉城,与十万大山里的部族有关系,我要知道她的具体身份来历,也要知道这张治疗消渴症的药方是否确实有效。” “你二人既然认我为主,此二件事,我便交予你们去办,可行?” 话音落,芝云与絮儿同时应声:“绝不辱命!” 闻言,宋惜月示意三玉将她们二人扶起来。 随后,她将药方与狼首木牌交给了她们。 芝云将药方反复看了好几遍才交给絮儿,随后就抬眸看向宋惜月。 “小姐,这张药方不是治消渴症的。” “什么?” 芝云认真道:“若是消渴症患者服用此药的确能缓解,但同时也会再也离不开此药,最多三个月便要服用至少三剂,否则便会发病。” “没记错的话,”芝云说着,深吸了一口气,“这个药方应当与十万大山那些部族里最常见的蛊药同宗同源。” “若是用在人的身上,很可能是在做人蛊!” 第24章顾老夫人还算活人吗? 听了这话,宋惜月心头猛地一跳。 “若是有消渴症的患者,自三年前便开始服用此药,她还能活多久?” 闻言,芝云一脸认真地看着宋惜月:“三年。” 宋惜月皱起眉头。 不对。 前世就连她都死在顾老夫人前头。 她死后一年,顾老夫人才在庄子里染上了天花不治而亡。 若是再加上她服用了这药三年的时间,前后至少十二年,顾老夫人都是活着的。 “小姐,服用三年的蛊药,这人已经不算是活人了。” 芝云见宋惜月脸色不好,下意识放轻了音量道:“人蛊,不是活人。” “何意?”宋惜月不善此道,却十分敏锐地察觉到芝云语气里的严肃与凝重。 芝云想了片刻后,摇了摇头:“很难说得清楚,小姐,服用此药的是何人?” 她眸中冷色肃然,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杀伐之气。 此时此刻,很难想象芝云竟然是儒医圣人的亲孙女。 “是顾老夫人,”宋惜月道:“她自三年前开始,每三个月便要服用三副此药,按你所言,她眼下是已经被做成人蛊了吗?” 听了这话,芝云眼中明显露出几分松快,轻轻摇头道:“若是三个月内只服用三幅的话,即便服用了三年,也还差得远,至少还能保留自己的意识十年左右,或许能更久。” “那她还有救吗?”宋惜月又问。 这一次,芝云很快地摇头:“一旦沾染人蛊药,便回天乏术,除非能一直服用下去,否则便会如那些服用五石散的瘾君子一般疯癫。” 说着,她顿了顿又道:“不,会比那些瘾君子更可怕更疯狂。” “他们发作,会……吃人!” 听了这话,宋惜月愕然愣住,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儒医圣人的下场。 难怪芝云方才浑身杀气…… “芝云,”宋惜月深吸了一口气后道:“我要你将此药如数配出来,但要削弱八成的药力,却不能让人发现端倪,然后交给我。” “小姐打算继续给顾老夫人服用吗?”芝云看着她,眸色平静,眼底却闪烁着冷意。 宋惜月直视着她,平静地点头:“既然她已经回天乏术,那便是她命该如此,我不是什么良善之辈,顾家如此待我,我自不会觉得她无辜可怜。” “若是你不愿如此行事,我也不愿勉强你。” 她说着,冲芝云伸出手:“你与絮儿虽然是大殿下送给我的人,但我完全尊重你们,作为一个完整的人而独立存在。” 听了她的话,芝云在原地想了许久。 宋惜月没有着急,只是摊开掌心伸在芝云面前,等着她将药方还回来。 好一会儿后,芝云慢慢地收起了药方,看向宋惜月:“我想先与你回顾府,看过顾老夫人再做决定。” 闻言,一旁的絮儿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芝云,你……” “好!”宋惜月点头。 有本事的人,不管是在谁手底下做事,都应该得到尊重。 芝云有自己的底线与坚持,这并不是一件坏事。 宋惜月知道自己在外人眼中向来是个软弱之人,想要收服芝云,她总该多些耐心。 “多些小姐!” 芝云似乎是松了口气一般,直接提笔抄录了一份药方后,将原件交给絮儿。 “今日你便起程出发去往南境吧。” “好!” 絮儿毫不犹豫地点头接过。 宋惜月在旁看着这一幕,心里对这二人有了更多的了解。 从表面上看,絮儿机灵聪慧,懂事又圆滑,芝云冷硬固执,看起来就不好相处。 若是不了解,大概会觉得絮儿才是二人之间的主导,可事实却是反过来的。 贺兰隽送给她的这两个人,果然深藏不露。 回到顾府,宋惜月换了一身衣服后,便带着乔装成墨玉的芝云去了宁寿堂。 顾老夫人得知她又来了,气得使劲拍桌子。 “赶出去!把她给我赶出去!” 玺儿在一旁,一边给她顺气一边道:“老夫人可不能再生气了,否则提前发病可怎么办?白姑娘如今还在皇城司里头,没法儿给您配药呀!” 听了这话,顾老夫人眼睛更红,狠狠灌了一大杯水后,怒拍桌子站起身:“来人,取荆条,我今天要打死这个犯上作乱的贱妇!” 一旁的下人闻言都吓了一跳,立在原地不敢动弹。 玺儿连忙劝:“老夫人,如今将军也陷在皇城司里,这个时候可不能对少夫人下手,免得宋家暗中对将军做什么啊!” 闻言,顾老夫人更是急怒攻心,一巴掌甩在玺儿的脸上:“天杀的贱东西,凭你也敢管我的事?” 挨了一耳光,玺儿跌坐在地上,连忙跪伏着瑟瑟发抖,一句话也不敢说。 一旁的下人见她都挨了打,更是不敢违抗半分,连忙取来了胳膊粗的荆条递到了顾老夫人手中。 顾老夫人又灌下了一大杯凉水,随后提着荆条,怒气冲冲地走了出去。 宋惜月带着芝云与青玉等在宁寿堂前堂。 因为是打着昏定的名头来请安的,所以她连一口水都没喝,十分恭顺地站在那里。 顾老夫人一进来,就像是被红布吸引的公牛一般,直直朝着宋惜月冲了过去。 “贱妇,我今天就打死你,为我顾家清理门户!” 她高喊着,手里的荆条高高举起,狠狠朝着宋惜月面门砸了下来! 见状,青玉连忙护着宋惜月躲开了这一下。 也正是因此,顾老夫人怒气更甚。 “长者赐,不敢辞,你还敢躲?” 说着,顾老夫人抬手就要再打。 “都是死人吗?还不拦着老夫人?”青玉怒吼一声。 一旁的芝云见门口那些宁寿堂的下人都不进来,叹了口气上前,一手刀砍在了顾老夫人后颈。 “放肆……” 顾老夫人瞪着眼睛,转瞬昏倒在芝云怀里。 见状,青玉立刻大喊:“快来人啊,老夫人犯病了!” 一听这话,外头的如儿立刻慌张地冲了进来,劈手从芝云手里抢过了顾老夫人。 随后,她狠狠瞪了主仆三人一眼,竟是直接将顾老夫人打横抱起,健步如飞地跑去了后堂。 第25章药已迟了几日,老夫人都快疯了 好好一个请安闹成如此模样,宁寿堂的人都有些战战兢兢,站在宋惜月面前的时候都不敢抬头。 生怕宋惜月将气撒在他们的身上。 “大夫已经在里面为老夫人诊治,我如今只想问问各位。” 宋惜月已经整理了浑身凌乱,坐在椅子上,看着一字排开站在跟前的下人们,声音温柔:“老夫人生病之事为何从来没有告诉我?” 听了这话,一旁肿着脸的玺儿道:“是……是老夫人不让的!” “放肆!夫人有让你说话吗?” 青玉瞪着眼睛看着她:“宁寿堂的人是怎么回事?主子不像主子,下人不像下人,规矩让狗吃了吗?” 挨了骂,玺儿更加委屈,却也不敢再随意开口了。 宋惜月这时才缓缓道:“青玉,你莫吓着她。” 说完,她才看向玺儿:“我记得你叫玺儿对吗?” 闻言,玺儿这才上前半步,规矩地行了礼后,老老实实道:“回夫人的话,奴婢叫玺儿,是与如儿一起贴身伺候老夫人的。” 宋惜月点点头:“你方才说老夫人不让你们告诉我她生病的事,可有缘由?” 玺儿哪里敢讲? 老夫人这是三个月到了,该吃白姑娘送来的药了。 结果先是因为大婚之事耽搁了不说,如今将军和白姑娘都在皇城司里关着,老夫人的药就没了着落。 吃药时间已经迟了至少三日,老夫人的脾气肉眼可见地一天天暴躁起来。 起初她还能安抚着些,但少夫人一而再再而三地上门来刺激老夫人。 原先药迟了即便是七日也不会有太难受的反应,如今才三日,老夫人都快疯了! 宋惜月见玺儿不说话,给了青玉一个眼神后,青玉便将其余的下人都带走了。 玺儿见只她一个人被留下,当场跪在了地上瑟瑟发抖。 见状,宋惜月柔声道:“你不必紧张,我只是觉得,你或许有些话不愿意当着太多人的面说罢了。” “少夫人饶命!” 玺儿头也不敢抬:“奴婢什么都不知道,求少夫人饶命!” 听了这话,宋惜月倒是一点也不着急。 她抿了一口茶水,忽而道:“你知道赵嬷嬷的下场吗?” 一听这话,玺儿更怕了。 她不知道! 正是因为赵嬷嬷如今生死不明,顾老夫人又从未关心,也没想过找少夫人要人,她才什么都不敢说! “你宽心些,赵嬷嬷如今已经离开顾家了。” 听了宋惜月的话,玺儿愣了愣,随后才反应过来。 只说不在顾家了,也没说是否还活着,那大概已经…… “唔,你也想离开顾家吗?” 宋惜月声音依旧轻软,语气很是温和,就仿佛是在问她今日的天气那般随意。 玺儿浑身血液都凉了下来,疯狂磕头。 “求少夫人饶命,求少夫人饶命,奴婢什么都不知道,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白娇娇该什么时候送药来?”宋惜月忽然问了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话, 玺儿闻言,惊悚地抬头看向她。 她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是赵嬷嬷什么都说了吗? 那……难道赵嬷嬷就是平安离开顾家的? “看着我做什么?” 宋惜月温和一笑:“好歹我也是大将军的女儿,手里多少有些能用的人,知道点什么你觉得不该知道的事,实在正常。” 说着,她轻轻地放下茶杯,姣好的脸上带着宽和的浅笑:“你若不愿意配合我,那我只能费些力气,去找赵嬷嬷询问了。” 见她如此,玺儿原先高高悬起的心忽然就安稳了几分。 她垂下头,想了想后,低声道:“本该三日前送药过来。” “起初是因为大婚之故,将军让老夫人多等几日,免得宋家发现端倪。” “后来便是因为这两日的事耽搁了。” 说着,玺儿想了想,又补充道:“那药每次都是白姑娘……都是白娇娇亲自煎好端给老夫人的,前几年倒是有寄过药包,只是里头的药材都被打碎了,所以我也不知道那药都有什么,只知道老夫人吃这药身体骨越来越好了。” 听了这话,宋惜月点了点头,语调十分真诚:“谢谢你。” “?” 玺儿因为过于震惊而再次抬头看她,整张脸上满是迷茫。 宋惜月温和一笑:“顾府上下所有人都知道,我这个顾夫人不得喜爱,只有你会同我说这些。” “玺儿,谢谢你,你真是个好人!” 说完,宋惜月就站起身,亲手扶起了地上的玺儿,看着她脸颊上的红肿,道:“稍后我会让人给你送药膏来,你生得好看,这张脸可不能坏了才好。” 毕竟,还要留着勾引顾浔渊,给白娇娇添堵呢。 玺儿满脸迷茫,直到宋惜月去见大夫了都没反应过来。 不是,这宋惜月脑子有病吧? 居然还谢谢她? 想到这里,玺儿看向宋惜月离开的方向,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离开前堂后,宋惜月与芝云一同站在顾老夫人的房门外。 她看着芝云,道:“看清楚了吗?” 芝云半低着头:“看清楚了,顾老夫人的确被种了人蛊,但还在休眠之中,尚未苏醒。” 闻言,宋惜月挑眉:“能救?” 芝云摇头。 “必死无疑,但小姐要做之事,毫无难度。” 听了这话,宋惜月忍不住笑了一声:“你知道我想做什么?” 她自己都很清楚,不少人都觉得她是个无药可救的蠢货。 芝云看她:“小姐是想让顾老夫人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并且知道自己被白娇娇种了人蛊,让她们自己与自己斗起来。” 宋惜月看着她,笑着点了点头:“对了一半吧。” 她更想知道,白娇娇为什么要对顾老夫人下手,而且前世顾老夫人分明活了很长时间,不像是芝云描述的人蛊。 “另一半是什么?”芝云好胜心起,看向宋惜月的眼神也多了些真诚。 宋惜月望着她,道:“我若不告诉你,你就不帮我做事了吗?” 芝云立刻摇头:“芝云已经认了小姐为主,小姐要做任何事,芝云必会全力以赴。” 只不过分全心全意与勉强而为罢了。 听了她的话,宋惜月只浅浅一笑,依旧是那副温软模样,道:“那就行了,现在你不必知道那么多,时机成熟了,不用我说,你也会知道的。” 说完,宋惜月抬脚迎上正在开方子的大夫。 芝云看着她的背影。 忽然就意识到为什么大殿下让她与絮儿认宋小姐为主的时候,会告诉她俩,说她俩迟早会真心实意地臣服在宋惜月手下。 今日是宋惜月察觉到她并非真心诚服,她才能勉强窥得一角。 如此才惊而察觉,宋惜月分明搅混了一池静水。 但她却浑然不在其中。 第26章老夫人知错就好 大夫看过顾老夫人后,下了消渴症的诊断,开了对应症状的药方后就走了。 宋惜月送走大夫,坐在顾老夫人的床前,看着醒来后满脸虚弱的人,脸上满是关切。 “已经让人去煎药了,老夫人再等等,喝了药再睡吧。” 听了这话,顾老夫人剜了她一眼,鼻子里重重“哼”了一声,道:“我可不敢喝你的药,我怕我喝了一觉不醒!” “怎么会!”宋惜月叹了口气:“您是夫君的祖母,也就是我的祖母,我一定会敬您爱您的。” 顾老夫人睨眼看她:“宋惜月,你别跟我在这儿装什么好东西,要不是你,我渊哥儿怎么会……” “老夫人!”宋惜月猛地打断了她的话,随后蹙着眉头道:“您说都怪我,可我倒要问问您,您明知道夫君是去了城西小院,为何却不告知我?” “我分明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担心夫君出意外,如今您却全怪在我的头上。” “您若是在兵部侍郎上门之时没有避而不见,或是让人知会我夫君的下落,又怎会闹成如今的模样?” 说着,宋惜月眼眶一红,看着顾老夫人就落下泪来:“眼下事情已成定局,我在想尽办法救夫君与白姑娘,您呢?” “您在这里高嚷着要将我打死!” “还污蔑我要毒杀您!” “老夫人,将心比心,我不曾对不起过任何人,您害了夫君与白姑娘不够,如今难道要逼死我吗?” 顾老夫人被她一番话说得目瞪口呆,愣愣地看着好似情绪忽然崩溃的宋惜月,一时半会儿回不过神来。 怎么回事? 印象中她分明因为婚前失贞变得唯唯诺诺,即便婚前宋家还没有迁出盛京之时,两家议亲她也是那副委曲求全的模样。 怎地忽然变得如此泼悍? 难道当真是被自己骂得受不住了? 这可不行! 念头一起,顾老夫人放缓了语气,却仍旧瞪着宋惜月:“你既然嫁给我渊哥儿,叫我一声祖母,那我就是你的长辈!” “如今我说你一句你顶我十句,这就是你们宋家的家教吗?” 她强行摆出一副慈和嘴脸,道:“阿月啊,祖母我也是急怒攻心,你若是觉得祖母过分,那祖母给你磕头道歉吧!” 说着,顾老夫人作势就要起身。 她动作缓慢,给足了宋惜月上前来阻止搀扶的时间。 可她整个人都坐起来了,脚都要放在地上了,宋惜月动也没动一下。 “咳咳咳……”顾老夫人的双脚才落地,便爆发出一阵猛烈的咳嗽。 候在不远处的如儿赶忙上前,动作温和地给她拍背。 缓了好一会儿后,顾老夫人平静了下来,一张老脸咳得通红。 她见宋惜月仍旧没有反应,扶着如儿发出了一阵哭声:“我命苦啊……” 如儿闻言也红了眼:“老夫人别伤心,仔细着自己的身子才是。” “我命苦啊,当年儿媳病逝,我是一把屎一把尿将渊哥儿养大的。” “渊哥儿的父亲嗜酒如命,一喝多就打渊哥儿,可怜渊哥儿那么小,我是拿命护着他的啊!” “我把他养到十岁,他说投军就投军了,我担惊受怕那么多年,好不容易看到渊哥儿长大成材,娶了媳妇,我却过不上一天舒心的日子。” “我的命好苦啊……”顾老夫人靠在如儿的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宋惜月看她演得差不多了,这才道:“老夫人这是怎么了?忽然这样伤心?” 听了这话,顾老夫人抬起朦胧的泪眼,正要哭几声,就听宋惜月慢悠悠又问。 “想来老夫人应当是知道自己做错了事连累了夫君,自责难过了吧!” “不过也没关系,老夫人且可宽心,左右有我在,我会尽力帮夫君疏通关系,争取让他早日出来的。” 说着,宋惜月温柔地弯下腰,握住了顾老夫人干橘皮一样苍老的手,声音恳切道:“大错已成,您再这般伤心,夫君岂不是要在里头还担心着您?” 顾老夫人:? 宋惜月在说什么混帐话? 她疯了不成? “夫君从来知晓老夫人的不容易,定然也是不希望您苛责自己。” “人生一世孰能无过?好在这次我可以帮得上忙,事情已经这样了,您就别太责怪自己了。” 顾老夫人让宋惜月气得够呛。 但又心知此时此刻不能得罪她,只能硬生生地憋住了即将脱口而出的臭骂,只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 “老夫人放心,我会尽心尽力的。” 宋惜月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放心吧,待将军回来,我也会劝将军别同您置气的。” 顾老夫人:…… 宋惜月这个蠢货! 怎会如此没有眼色! “少夫人,”一旁的如儿见顾老夫人一声不吭,脸色越来越难看,后知后觉地开口,“老夫人要休息了,您先回去吧?” 闻言,宋惜月就像是才反应过来一样,应了一声后站起来,道:“是我叨扰了。” 她满脸都是安抚的表情,道:“老夫人放心,消渴症虽然是不治之症,但我会想办法为您调养身体的。” “从明日起,得委屈您先调整饮食习惯,从前爱吃的大肉得暂时戒了。” 一听不让她吃肉,顾老夫人的脸都绿了。 但宋惜月却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又道:“赵嬷嬷说您从前一直吃白姑娘给的药,身子骨特别好,所以我今日特意去求了白姑娘。” “大夫开的药,我想着应当没有白姑娘的好。” 正说着,青玉端着药碗从外头走了进来。 宋惜月接过手中,冲顾老夫人笑得温柔:“老夫人,这是我从白姑娘手中求来的药,您快喝吧!” 听她说这是从白娇娇手中求来的药,顾老夫人有一瞬间的恍惚, 宋惜月这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怎会如此伏低做小,委曲求全? 顾老夫人皱着眉头看着端到面前的药碗,鼻尖跃动的药味倒是与记忆中的一样,她下意识咽了口口水,随后转头看向身边的如儿。 见状,如儿立刻从宋惜月的手中接过药碗。 勺子在药碗里搅了搅后,宋惜月看到她冲着顾老夫人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旋即,顾老夫人紧锁的眉头就舒展了开来,伸手接过喝了一口,原先苍白的脸上肉眼可见地红润了起来。 “算你有点孝心,还知道去求娇儿给药,渊哥儿没白心疼你!” 说着,顾老夫人咂了咂嘴,一扬脖子,将整碗药一口灌了个干净。 第27章说什么勾引,那是为将军红袖添香 宋惜月将她们二人的小动作看得一清二楚,面上却不动分毫,依旧是那副乖顺听话的模样。 顾老夫人喝完药,宋惜月便带着人离开了宁寿堂。 回到漪澜院后,她看着刚刚卸下大夫伪装的芝云:“如何?” 芝云点头:“顾老夫人体内的人蛊药性,与小姐描述的一致,但她的年岁已高,身体也有劳损,若是一直保持着这样的用药速度,她或许可以再活五六年。” 听了这话,宋惜月在心里算了算。 前世她婚后第五年,便是大哥被诬陷监守自盗,被判斩首示众,宋家兵权被收走的那年。 从那时候开始,卧病在床的宋惜月便只见过顾老夫人寥寥几次。 “你此前说人蛊不算是活人,那是什么意思?”宋惜月又问。 “人蛊大成之后,依旧保留着本身的意识,但需母蛊每三日喂一次血方能保持肉身不腐败。” “平日里人蛊只要及时喂血,便会一直处于沉睡状态中休眠,想要让人蛊如常人一般行动自如,便要以血驱策母蛊。” 说着,芝云垂下眼眸:“只不过人蛊对血的渴求量与日俱增,所以极易失控,一旦失控,便会因渴血的缘故大杀四方。” “且人蛊需得用金火才能烧死,极难杀灭,血肉还具有腐蚀性,被人蛊所伤之人,肢体极易腐烂,只能截肢处理,所以十万大山里的部族很忌讳此物。” 听了芝云的描述,宋惜月结结实实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难怪前世自宋家出事之后,她就几乎没再怎么见过顾老夫人。 那时她还以为是顾老夫人觉得宋家出事了,不能再给顾浔渊的仕途效力,她又一直在病中,顾老夫人看她不顺眼。 而次年,二哥死后,顾浔渊拿到了宋家军另一半兵权不久,卧病在床的宋惜月就听说顾老夫人去家庙里清修了。 再仔细回想一番,宋惜月才发现处处都是疑点。 顾老夫人那么爱吃肉,又是个大字不识一个,最爱花团锦簇的富贵生活的人,怎么可能受得了家庙清修的冷寂? 想必那时候她已经是人蛊大成了。 念及此处,宋惜月的脑海里飞快地闪过了另一个画面。 她做鬼之后看过,她葬身于大火之中时住的那个院子,就挨着家庙,大火过后,那里已经是一片废墟。 而次年,传来顾老夫人在庄子上染上天花死时,因为是疫病,尸骨就在庄子上焚了,灵堂上供的也是骨灰。 “芝云,金火是什么火?” 宋惜月抬头,语气有些急。 芝云被她的反应惊了一下,立刻回答:“所有难以扑灭的火都称为金火。” 听了这话,宋惜月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桐油! 当初白娇娇与顾知礼往她身上和房屋里都浇满了桐油! 宋惜月难以置信地坐在了椅子上,只觉得心头狂跳,一阵阵寒意从脚底往上爬。 三年前,南境因为连年战乱迎来了短暂的两年太平年,许多武将都回乡探亲了。 若是那时,顾老夫人因为消渴症而死,那才当上百户长的顾浔渊,便要丁忧三年。 若是如此,也就没有了后来的宋家军顾校尉,与如今的威远将军顾浔渊了…… 而如今,顾老夫人更不能死,因为顾浔渊的野心也在逐渐长大! 想到这里,宋惜月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她从没想过,顾浔渊竟连顾老夫人也下得去手! 只不过,在她记忆里,顾浔渊极在乎顾老夫人这个祖母。 人蛊这件事,顾浔渊现在是否知道还需查证一番。 想到这里,宋惜月脑海中浮起了玺儿那张脸…… “小姐,”芝云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思忖片刻后,又低声开口:“顾老夫人身边的那个如儿很奇怪。” “怎么奇怪?” 宋惜月前世基本没有怎么见过这个如儿,印象里她是个很容易害羞的、看起来天真无害又没什么大用的姑娘。 但刚刚那一幕,她也生出了些许疑惑。 “她身上的味道,”芝云说着,想了想后,才又道:“有点腥。” 闻言,宋惜月更是不解。 她没闻到。 “属下解释不清到底是什么味道,但这个如儿一定不简单,小姐日后要多加小心。” 闻言,宋惜月点头:“我会让人去查她的底细,也会防备着她的。” 说完,她起身道:“你今天也累了,就先在漪澜院休息一夜,明日再回百草堂吧。” “是!”芝云点头应声。 宋惜月转身打算去换衣服的时候,一张纸从她袖中掉落。 芝云捡起来撇了一眼,当即无语:“小姐还同白娇娇签这个东西?” 闻言,宋惜月这才转过身,看到她手里的东西后,轻轻笑道:“如今白娇娇关在百草堂,消息不灵通,我当然得好好利用。” 说着,她从芝云手里拿过那张契约,晃了晃道:“毕竟她还不知道自己入府是做贱妾,官府明文规定,贱妾子女不可养于主母膝下。” “我既已经胜券在握,出于仁慈,多少也要给点希望,免得她太早就绝望了,就不好玩了。” 听了这话,看着她那张人畜无害的温良模样,芝云对宋惜月的认识又深了一层。 次日,宋惜月才醒,便听到房门外碧玉在跟青玉在小声说话。 宋惜月下意识要光脚下床,不知怎么地就想到了尹老昨天的训斥,乖乖穿上了软底绣花鞋,悄悄走到了门后,贴在上面偷听。 青玉语气担忧:“还是别告诉小姐了,昨儿好不容易哄着小姐喝了安胎药,若是小姐知道将军今日就回来了,一厌恶说不定又不肯喝了。” 碧玉不赞同地叹气:“可我们不说将军也会来漪澜院,到时候看到小姐,说不定又要同小姐吵闹,到时候小姐毫无准备,岂不是要吃亏?” 听了这话,宋惜月无声地笑了笑,随后拉开房门:“你们这是故意说与我听的吧?” 二人吓了一跳,赶忙转身冲她屈膝:“小姐恕罪!” “顾浔渊什么时候回来的?” 宋惜月将长发拉到身前,用手指梳着往回走。 二人赶忙跟进屋内,反手关上门后,青玉道:“就在一刻钟之前,一回来就请了大夫,如今正在宁寿堂那边。” 说着,青玉站在宋惜月身后开始为她梳洗。 宋惜月靠在椅背上,半闭着眼睛道:“让碧玉和墨玉来伺候,青玉,你去拿两盒我嫁妆里的雪肤膏,提点一下老夫人跟前的玺儿。” 听了这话,青玉一愣:“小姐打算让玺儿勾引将军?” “说什么勾引那么难听,本小姐是在为将军红袖添香。” 宋惜月说完就轻轻笑了一声,显然心情极好。 顾浔渊回来得正好,玺儿也该得偿所愿了! 第28章祖母,你迟早要害死我 宁寿堂。 顾浔渊坐在椅子上,上半身的衣服脱了下来,露出上面青青紫紫的伤痕。 玺儿手里拿着药膏,正在仔仔细细温温柔柔地给他上药。 顾老夫人坐在一旁落泪,满眼都是心疼。 她的孙儿这一遭可是吃了大苦头了。 “行了祖母,就别哭哭啼啼了,家中福气都让你哭走了。” 顾浔渊满脸不耐烦。 顾老夫人闻言,勉强止住了哭声,道:“渊哥儿啊,祖母都快让那宋惜月欺负死了,你可得给祖母出气啊!” 听了这话,顾浔渊眉头皱得更深:“她性子那般温软又怎么会欺负您?您能不能别总找她的麻烦?” “您可知道此次我能这么快从皇城司出来,多亏了宋惜月为我奔走?” 说着,顾浔渊瞪了顾老夫人一眼:“您在家中什么忙都帮不上,还要寻她的麻烦,当真以为宋家迁出京城之后,她宋惜月就什么都不是了吗?” “她可还有一位当皇后的姨母!” 被训斥了一顿,顾老夫人捏紧了拳头:“渊哥儿,你在里头什么都不知道,那宋惜月分明……” “什么叫我在里头?” 顾浔渊粗鲁地打断了她:“我只是在皇城司配合调查而已,又不是去坐牢的,您听听您说的都是什么话?晦不晦气?” 闻言,顾老夫人抿了抿唇:“渊哥儿这次受苦了。” “行了,我都回来了,您就别说这些了,我听着心里也不舒服。” 顾浔渊心烦得不行,面对顾老夫人的时候一个好脸色都没有。 边上的玺儿见顾老夫人满脸委屈,却敢怒不敢言的模样,不知为何心里莫名舒坦了许多。 昨日那一巴掌虽然用了宋惜月送来的药,今日却还是肿得厉害。 她本就爱惜自己的容貌,心里难免对顾老夫人也生出了几分怨怼。 “老夫人,将军在皇城司里受了不少罪,如今好不容易回来了,您就说点儿开心的吧!” 说着,玺儿温柔地看向顾浔渊:“将军,昨夜老夫人忽然发病,还是少夫人去向白姑娘求了药回来的。” 听了这话,顾浔渊的脸色温和了许多。 宋惜月虽然性子软弱不堪大用,但她到底是宋家精心教养的嫡女,多少有点本事在身上。 “娇儿没受委屈吧?”顾浔渊问到。 顾老夫人正要开口,肩膀却被玺儿轻轻推了一下,连忙闭上。 玺儿柔声道:“将军放心吧,奴婢打听过了,少夫人走动了些关系,将白姑娘送去百草堂,由圣手尹老亲自保胎了。” 闻言,顾老夫人一愣:“有这事?” 顾浔渊撇了她一眼:“该您关心之事您倒是一点儿也不放在心上,连玺儿都比您拎得清!” 挨了训斥,顾老夫人只能讪讪闭上了嘴。 玺儿道:“将军别怪老夫人了,老夫人的药本就迟了,这几日又受了不少刺激,她不是拎不清,是关心则乱。” 顾老夫人闻言跟着点头:“对啊渊哥儿,祖母是关心则乱,你可别误会祖母才好!” 闻言,顾浔渊又撇了顾老夫人一眼。 见她苍老的脸上满是怯怯,也放缓了几分语气,道:“孙儿知道了,祖母往后好生养身子就行,府上的事交给宋惜月去打理,您也不用操心了。” “你要将府上管家权交给她一个嫩皮子?” 顾老夫人的音调一下就高了起来:“不行,我不同意!” 她吃了大半辈子的苦,如今好不容易能过过豪门主母的风头,这才掌家多久?她瘾都没过足,才不要被宋惜月压一头! “您懂得这盛京城豪门贵族的人情往来吗?” 顾浔渊呛她:“您知道如何接待上门的达官贵胄吗?” 顾老夫人不服:“我活这么大把年纪了,我能不会吗?” “您要是会,兵部侍郎梁舟鸣那日登门,你为何要让什么都不知道的宋惜月独自一人去接待?” 顾浔渊说起这事就满肚子火:“若非你故意想要宋惜月难堪,又怎会让梁大人误会,从而惊动皇城司?” “如今我们威远将军府都成了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了,这个家若再让你当,迟早要害死我!” 顾老夫人被说得哑口无言,联想起昨夜宋惜月也是这般说的,不由得红了眼。 “你那么小就没了娘,祖母一把屎一把尿将你养大,如今倒好,你娶了媳妇,就忘了祖母的好了。” 一边说着,顾老夫人一边潸然泪下,伤心极了。 “您说的都是什么话?”顾浔渊烦得声音拔高了许多:“若非祖母您什么都不懂,我何至于遭这趟罪?” “如今我好不容易回来了,让你不要再说,你怎么就非要说个没完没了?” “难道你希望我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休了宋惜月,得罪宋家,得罪皇后吗?” 说到最后,顾浔渊几乎咆哮出声。 一想起自己这几天受的屈辱,一想到周冕那厮的嘲讽,一想到他堂堂威远将军竟然成了笑柄,他就气不打一出来。 顾老夫人让顾浔渊骂得神色讷讷,不敢再说话,就连眼泪都憋了回去。 见她如此,顾浔渊深吸了一口气:“我们虽然是顾家一脉,但到底是偏远旁枝,您大半辈子都在乡下,又如何懂得这大家世族里的弯弯绕绕?” “那日祖母带着中书夫人去城西小院已经让顾家嫡支心生不满,若不把管家权交到宋惜月手中,岂不是明摆着告诉中书夫人,我们知错不改吗?” 顾老夫人哪里还敢说什么,只能木然地点点头,满脸讪讪。 别的她都不认,但那日去中书府寻中书夫人来撑腰之事确实是她自己的主意,这件事她必须要认。 见她不说话,顾浔渊语气缓和几分,道:“您年岁已高,府上事不让您操心也是想让您颐养天年,左右宋惜月是晚辈,她没那个胆子忤逆您。” “否则,她也不会为了您,去求娇儿给药方了。” 说到这儿的时候,顾浔渊猛地坐直了身子:“不对,祖母,宋惜月怎么知道娇儿有药方的?” 顾老夫人哪敢答话? 她一想到自己栽了个赵嬷嬷在宋惜月手里,还不知道卖了顾家多少秘密,她都恨不得死过去! 见她如此,顾浔渊心中不好的预感喧嚣而起:“玺儿,你说!” 闻言,玺儿双膝一软,直接跪在地上:“将军,奴婢不敢说,求将军别问了。” “不说本将军现在就打死你!” 听了这话,玺儿下意识看了顾老夫人一眼。 见状,顾浔渊更是恼火:“有本将军在,你尽管说!” 第29章我要纳玺儿入房中 玺儿得了这话,定了定神后,颤声道:“大婚次日一早,老夫人要给少夫人立威,所以派赵嬷嬷去漪澜院请人。” “赵嬷嬷仗着老夫人耀武扬威,对少夫人不敬,直接被扣在了漪澜院,至今没有消息……” “少夫人亲口说过,白姑娘的事,是赵嬷嬷告诉她的,如今赵嬷嬷已经不在顾府了。” “哗啦——” 顾浔渊一抬手,将桌上的茶盏药瓶尽数扫到了地上,愤怒地盯着顾老夫人,双眼几乎喷火。 “难怪那日宋惜月一早就要派人满盛京寻我,原来是因为您想耍威风!” “您也不想想,我才当两个月的威远将军,如何得罪得起宋家?” “您可真是我的好祖母!” 顾老夫人终于慌了。 她拉着顾浔渊的衣袖,哭着道:“渊哥儿,祖母也不知道那宋惜月心思这么深,祖母只是想在你回府之前将她困在宁寿堂啊!” “况且……况且宋家势大,祖母也是怕宋惜月入府之后骑在你头上啊!” 听了这话,顾浔渊怒火更甚:“我早就同您说过,宋惜月循规守矩性格怯懦十分好拿捏,她生来就不是会嚣张跋扈的性子,您还去惹她干嘛?” “况且盛京的规矩就是要么新人一起给长辈奉茶,要么就长辈慈和免了奉茶礼。” “大婚前我就叮嘱您要好好学习盛京的规矩,免得闹笑话,您倒好,给我捅出这么大篓子,还好意思责怪宋惜月!” “我看就是您自己想逞威风!” “如今我威远将军府成了笑柄谈资,您现在可算是满意了吧!” 摔下这摊话,顾浔渊愤怒地起身,一边整理自己的衣服一边往外走。 顾老夫人的哭声从身后传来。 顾浔渊的脚步在门口停下。 “玺儿,你过来!” 闻言,玺儿有些茫然地没动。 顾浔渊皱着眉头又道:“去我房里伺候,免得老夫人因今日之事迁怒于你!” 听了这话,玺儿心中狂喜,面上却还要做出为难的模样,回头看了泣涕涟涟的顾老夫人:“可是老夫人这儿不能没人伺候……” “我堂堂威远将军府,难道还缺的了伺候她的人吗?”顾浔渊语气十分不耐。 顾老夫人闻言,哽咽着看向玺儿,无奈地冲她摇了摇头,示意她跟顾浔渊走。 见状,玺儿也落下泪来。 抹着眼泪,一步三回头地,跟在顾浔渊的身后走了出去。 二人一走,顾老夫人伤心欲绝,嚎啕大哭,悲伤不已。 如儿默不作声地守在一旁,眼底却满是冷锐。 漪澜院。 宋惜月用过早饭,就听墨玉说顾浔渊过来了。 她赶紧拿醒神瓶熏了熏眼睛,直到双眼通红,满含热泪,这才起身迎了出去。 “将军!”宋惜月站在廊下,看着面容憔悴的顾浔渊,声音温柔。 看着她眼含热泪的脆弱模样,顾浔渊刚刚在宁寿堂生出的一肚子火气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几日辛苦你了。”顾浔渊说着,上前要拉宋惜月的手。 可宋惜月却在这个时候冲他屈膝一礼,恰好避开了他的触碰。 “能见将军平安回来,我心中也能安定了。” 见她如此,顾浔渊更感动了。 她真的太善良了! “起来吧,你我是夫妻,就不必如此多礼了。”顾浔渊叹了口气。 宋惜月直起身,一眼就看到跟在他身后不远处的玺儿,不由得有些意外:“这不是老夫人身边伺候的玺儿姑娘吗?你怎么在这儿,是老夫人有什么吩咐吗?” 是不是老夫人身子还是不舒服,让你来唤我过去侍疾?” 一听这话,顾浔渊的脸色就冷了下来。 他道:“宁寿堂缺不了伺候的人,你都为她求了药了,何必还去侍疾?” 说着,他示意玺儿上前给宋惜月行礼。 “玺儿今日告诉我,一切闹剧都是祖母想要拿你立规矩导致的,她算是立了功,但却也得罪了祖母,故而不能再留在宁寿堂。” 听了这话,宋惜月满脸赞同地点头:“将军说得有道理,那玺儿便留在我漪澜院伺候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顾浔渊道:“本将军治下向来赏罚分明,玺儿立了功,自然得好好赏赐。” 宋惜月闻言,故作不解:“妾身愚钝,请将军明示。” “若只让玺儿当个丫鬟,祖母将来有的是机会找她麻烦。” 顾浔渊说着,思忖一番后道:“阿月,若你不介意,我想纳她入房。” 闻言,宋惜月脸上先后闪过错愕与伤心,看着顾浔渊,许久没说话。 见她如此,顾浔渊叹气道:“若你不同意,我便只能将玺儿放出府去了。” 只不过那样的话,玺儿出了顾府就得死。 毕竟她贴身伺候顾老夫人两年有余,知道太多不该知道的东西了。 “将军即已决定,那我今日就去安排。” 听了这话,顾浔渊松了口气,抬起双手扶着宋惜月的肩膀,目光满是深情:“阿月,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宋惜月露出一个勉强的笑,道:“将军刚回来,我已经让人烧了热水,去沐浴一番吧。” “玺儿姑娘籍贯清晰,身契也在家中,可为良妾,我这便出府去户籍衙门办手续,今日应当就能下来文书。” 闻言,顾浔渊一笑,屈指刮了一下她的鼻梁,道:“好,别耽搁太久,虽然迟了几日,但今日亦是你我的洞房夜!” “……”宋惜月差点没维持着自己的表情,赶紧扭过头去。 顾浔渊见她如此,还以为她是害羞,大笑两声后便走了。 人才走远,宋惜月就面色难看地用手帕捂住了口鼻干呕了起来。 一旁的青玉心疼不已。 待宋惜月缓过来,她红着眼睛道:“小姐,将军实在是欺人太甚!” 都这个时候了,居然还想着纳妾! 宋惜月缓了口气,道:“如此甚好。” 玺儿早在一年前就已经是顾浔渊的人了。 但白娇娇霸道,顾老夫人又疼她,玺儿有孕后,被强行灌了红花落了胎伤了身子,终身无法有孕,顾浔渊就成了她的执念。 前世,宋惜月一直以为是玺儿心思多,直到她被白娇娇弄死后才知道,原来她同自己一样,也是个可怜人。 到死都没个名份。 今日不过是提点她两句,送了一个机会,玺儿能把握住,也是她的造化。 “青玉,你找芝云去取我让她配的药,然后送去给玺儿。” 宋惜月坐在花厅,喝着安胎药道:“告诉她,本小姐送上贺礼,祝她与将军新婚快乐。” “愿他们今日今夜,琴瑟和鸣,共赴巫山。” 第30章宋二哥入京,为妹妹撑腰 从户籍衙门里头出来,宋惜月看着手里玺儿的良妾文书,心情极好。 马车上,三玉受她影响,也都活泼了几分。 “小姐,您给将军纳妾之事要瞒着大将军和夫人吗?” 青玉递了一杯水过来时,柔声问了一句。 宋惜月喝了口水,淡淡摇了摇头:“再过三日便是回门日,届时我亲自同父亲母亲说。” 听了这话,三玉互相对视一眼。 见状,宋惜月眉头一扬:“你们有事儿瞒着我?” 碧玉与墨玉闻言,同时看向了青玉。 宋惜月也跟着看向了她。 青玉:…… “二爷已经知道了。”青玉垂着眼眸,声音细若蚊蝇:“今日一早,二爷就来了盛京。” “二爷本是打算提前来接您回门的,原是想给您一个惊喜,却意外得知了这几日发生的事,现下正在玉馔楼,想请小姐过去一趟。” 听了这话,宋惜月有点懵。 前世并没有这么一出。 “二哥还说什么了吗?” 青玉摇头:“二爷什么也没说,只派人来知会奴婢,说他都知道了,叫小姐玉馔楼一叙。” 闻言,宋惜月下意识咽了口口水。 家中大哥从军,二哥从商,大哥打人虽然狠但不要命,二哥打人不那么狠但相当要命。 而且二哥最疼她,若是不能安抚好二哥,只怕二哥能上顾家,把顾浔渊直接打死。 想到这里,宋惜月赶紧看向墨玉。 “去玉馔楼,快!” 听了这话,墨玉赶忙钻出了车厢,握起缰绳就调转了马车,直奔玉馔楼而去。 玉馔楼。 宋惜月刚想跳下马车,就被墨玉拦住了。 她一边搀她下马车,一边小声叨咕:“小姐小心,您还怀着身子呢!” 听了这话,宋惜月只下意识扶住了小肚子。 双脚刚刚踩上地面,正要小跑又被墨玉拉住,最后她只能加快步子走进了玉馔楼。 正准备上楼之时,宋惜月敏锐地感觉后脖子一凉,下意识回头看去。 “宋惜月!”宋怀斐一扇柄敲在了她的脑袋上:“几天不见,胆子肥这么多?” 宋惜月捂着自己的脑门,看着二哥年轻鲜活的脸,眼眶陡然就红了。 “二哥……” 见状,宋怀斐一下就慌了:“哎哎哎,你别哭啊,这么多人看着呢,回头又要跟爹娘祖父祖母告状说我欺负你了!” 说着,宋怀斐一扇柄敲自己脑门上:“你看,我帮你打回来了,小姑奶奶你别哭啊!” 他不说还好,越说,宋惜月的眼泪掉得越汹涌。 她一只手捂着自己的眼睛,一只手拉着二哥的扇子,抽噎得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太好了! 二哥还活着! 这样恣意明媚的二哥,如今还活着! “莫哭了莫哭了,”宋怀斐摸了摸她的脑袋:“这么多人看着你呢,你再杵在这儿哭下去,玉馔楼的生意都不要做了。” 闻言,宋惜月点点头,任由着宋怀斐拉着她上楼,进了临江阁包厢。 门一关,宋怀斐脸上的好脾气褪了个干干净净。 他站在宋惜月面前,语气森森:“发生这么大的事你居然还瞒着家里,宋惜月,你是不是以为你出嫁了就不是宋家人了?” 说完,他也不等宋惜月反应,扭头看向三玉:“还有你们!” “小姐不懂事你们也不懂事吗?这么大的事你们也跟着小姐胡闹,难不成要她在这里被顾家委屈死了,你们才知道往家里送消息吗?” 宋惜月听到宋怀斐发怒,赶紧拉了拉他的衣袖:“二哥,你别怪她们,是我不让她们说的。” “你还好意思说话?” 宋怀斐斥了一声,抬手点着宋惜月的脑门:“你这里头装的有脑子吗?” “二哥……”宋惜月嘴巴一扁又要哭, 宋怀斐见状,张了张嘴,倒是没再说话了。 他气鼓鼓地走到一旁,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饮而下,随后重重将杯子放在桌上,才坐下看着宋惜月:“来,解释!” 见他如此,宋惜月抿了抿唇,低声道:“二哥怎会突然来盛京?” “我还来错了吗?”宋怀斐瞪她:“我要是不来,你岂不是要一个人把宋家的脸都丢尽了?” 宋惜月眼眶红红:“没有的,二哥,我没有让宋家丢脸……” “这也叫没丢脸?” 宋怀斐拔高音调:“我不管,一会儿我便随你回顾府,今儿我倒是要看看,顾浔渊那厮到底想做什么!” 闻言,宋惜月低着头,吸了吸鼻子,道:“二哥还没告诉我,为什么会忽然想来盛京接我去回门的。” “当然是来为你撑腰的!”宋怀斐气鼓鼓:“不然那顾浔渊都要骑到你头上了!” “二哥,”宋惜月委屈巴巴地看着他,“你就告诉我吧!” 见她如此,宋怀斐张了张嘴,最后不情不愿道:“昨日听闻祈川有个出了名的宠妹狂魔,妹妹嫁到了隔壁城,他在妹妹回门前起程去接人。” “我那群损友都知道我宠爱你这个唯一的嫡妹,便提议让我也来接你回门,我觉得言之有理,于是就来了。” 听了这话,宋惜月张了张嘴,说不出一句话来。 二哥入京竟是因为这个? 可前世没有这事,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见她不说话,宋怀斐忽然皱眉:“你那是什么表情?二哥来接你,你还不高兴了?” “我没有,”宋惜月委屈地道:“但二哥上来不分青红皂白就骂我,我感觉有点委屈。” 话音落,临江阁的门被人从外头推开。 “怀斐别信她,这个小骗子嘴里没一句实话。” 贺兰隽带着三分笑意的声音,自外间传来。 宋惜月心头猛地一跳,满脸错愕地看向门外,贺兰隽正在进门。 是你干的? 这一刻,贺兰隽神奇地读懂了她的内心想法,理直气壮地与她对视,甚至还歪了歪脑袋。 是啊,如何?惊喜吗? “哟,贺兰子书,你怎么成瘫子了?”宋怀斐看着他,很是意外。 “北夷细作太凶了,我赶着回京,不慎被埋伏了几次。” 说着,贺兰隽抬手敲了敲自己的腿,满脸无所谓:“很快就长好了,怀斐别担心。” “叫我二哥!” “怀斐。” “你比我还小一岁,叫我二哥!” 贺兰隽闻言来劲了,指着宋惜月道:“那你先让阿月叫我三哥。” 话音落,宋怀斐“唰”地看向了宋惜月。 宋惜月:…… 第31章我要他死,更要宋家干干净净 宋怀斐比宋惜月大四岁,比贺兰隽大一岁,自小时候开始,这两人就一直就“哥哥”这个称呼争个不休。 每次宋怀斐要贺兰隽喊二哥的时候,贺兰隽都要宋惜月喊三哥,说自己不愿白当弟弟,要捞个妹妹才行。 但从小到大,宋惜月都不愿意喊,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现下着两人当着宋惜月的面又呛了起来,她不由得有些怀念起了从前。 她都要忘了她有多久没见到这一幕了。 两世加起来,至少十年了。 “阿月,你说!”宋怀斐忽然喊了她一声。 宋惜月茫然:“说什么?” “你看,我就知道她又在走神了。”贺兰隽笑得一脸灿烂,果然还是他最了解宋惜月。 宋怀斐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自家妹妹,最后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算了算了,你从小就偏心这个外来的哥哥,我算是看清楚了。” “我哪有……”宋惜月撇嘴:“还不是你上来先凶我。” 宋怀斐斜着眼睛看她:“说说吧,你小丫头到底想干什么,吃闷亏可不是你的性子。” 闻言,贺兰隽也扭头看了过来。 见状,宋惜月有些茫然地看着表情如出一辙的二人。 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有事倒是说啊,都在这里了,就是来给你撑腰的,你还犹豫什么啊?” 宋怀斐恨铁不成钢地拍桌子:“你不相信二哥,难道你也不相信爹娘,不相信祖父祖母吗?” “我没有。”宋惜月摇头,眼泪又落了下来。 她只是太害怕了。 “那你到底怎么了?”宋怀斐冷着脸站起身:“你不说,那我就直接去顾府问那顾浔渊!” “二哥!”宋惜月赶紧一把拉住了他的衣袖,道:“我若是说,我若是说我做了一个梦,不过梦里的事情都一一应验了,所以我才会如此忍气吞声,你信吗?” 宋怀斐闻言看她,一脸的“你仿佛在逗我”的表情,久久没有说话。 “我梦见了白娇娇与顾浔渊的事,所以我才会让青玉送去加了料的饺子,让墨玉跟踪顾浔渊,最后我找到了白娇娇,也验证了梦里的事。” 宋惜月说着,认真地看着宋怀斐:“后来我又梦见几年后,大哥奉命押送军粮,结果被冠上了监守自盗的罪名,于菜市口被斩首示众,宋家兵权也被陛下收了回去。” “大哥死后不久,二哥你被卷入贪污案,因为证据不足收监候审,最后却在狱中染了瘟疫暴毙而亡。” 听到这里,宋怀斐一脸震惊:“你就不能梦点好的?” 一旁的贺兰隽却很是严肃:“宋惜月,你梦里就没有我吗?” “有,”她点头,随后看向贺兰隽,一字一句:“我梦中,你在我大婚后第十日,被封为镇北王,当天便离京去往北城,再也没有回来。” “这怎么可能。”宋怀斐皱眉:“他还得回来当太……” “她说对了。” 贺兰隽一口打断了宋怀斐:“陛下的确打算几日后宣旨,我的封号也的确是镇北,获封当日我也一定要离京。” 宋怀斐:…… “你还梦见什么了?”他换上了满脸的严肃,看着宋惜月。 见状,宋惜月思忖片刻,摇头道:“暂时没有了。” 前世的事太多了,顾浔渊也太狠太赶尽杀绝了。 若是让二哥知道的话,他是绝对忍不了的。 宋家如今已经退出京城,好不容易换来了陛下几分信任,不可以在这个时候生事。 “二哥,我不愿意告诉家里,便是因为梦里你们二人的下场太可怕,我怕是因为我,你们才被……被针对,被落了罪。” 说着,她下意识撇了贺兰隽一眼。 却正好对上他的视线。 宋惜月一是心虚,赶忙垂下眼眸。 “看来我在你梦里的下场也不太好。”贺兰隽笑了一声:“我是死在北城了吗?” 闻言,宋惜月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看来是这样没错了,怪不得你此前会同我说那样的话。” 贺兰隽说着,叹了口气:“但是阿月,你听过没有,梦都是反的!” “可是……”宋惜月想说她已经验证了很多事了。 “没有可是,阿月,你只要记住梦都是反的就够了。” 贺兰隽打断了她的话,道:“你梦中的事,这一世都不会发生。” 听了这话,宋惜月只觉得一股凉意从脚底直窜天灵盖。 这一世是什么意思? 贺兰隽难道知道了什么吗? 怎么会? “是啊阿月,”宋怀斐叹了口气:“你这梦的确有些吓人,但也不该发生了这么大的事都不同家里说。” “你虽然出嫁了,但你永远是宋家人,记住了吗?” 宋惜月听了这话险些又要落泪,她赶忙低下头,用力地“嗯”了一声。 见她如此,宋怀斐也是心疼。 他叹了口气,想了想后,道:“此事我会帮你瞒着家里,但下午我要同你回顾家,我要亲自问问顾浔渊那贼子,为何要如此对待你。” 听了这话,宋惜月有些为难:“今天下午可能不行。” “为何?” 宋惜月:“我刚给他纳了个妾,他这会儿估计正在……” 话没说完,她一张小脸红了个彻底。 宋怀斐与贺兰隽同时无语。 “你胆子怎么变得这么大?”宋怀斐无语摇头:“所以,你是想和离吗?” 闻言,宋惜月深吸了一口气,道:“二哥,我不和离。” “你……” “我只想丧夫!” …… …… 两人双双无语,看着言辞坚定的宋惜月,同时咽了口口水。 回过神来,宋怀斐冲贺兰隽抱歉一笑,拉着宋惜月到了隔壁包厢,压着声音道:“阿月,你还怀着他的孩子,听二哥的话,和离就够了。” 宋惜月认真摇头:“二哥,两个月前的那场意外就是顾浔渊的算计,他想攀附我门宋家,想踩着我们宋家的尸骨往上爬,想成为陛下手中挥向宋家的利刃。” “他不仅仅是负我,他还在谋算宋家上下所有人的性命。” “我不能让他活着。” “我要他死,但更要宋家上下,清清白白,干干净净!” 说着,她下意识抚上小腹,垂下眼眸,低声呢喃:“至于这个孩子,我不一定会留下。” 第32章那就去父留子,我们宋家养得起 宋怀斐闻言先是一愣,随后拉下脸:“你说什么胡话?” 说着,宋怀斐叹了口气,按住宋惜月的肩膀道:“阿月,若是你打定主意,那便去父留子,这毕竟也是我们宋家血脉。” “我们家还不至于养不起他!” 听了他的话,宋惜月心中一阵温热,软声道:“二哥,我会考虑的。” 她不会考虑的。 前世这个孩子一出生就死了,注定是个命薄的,那还不如从头到尾都不要出生。 那还不如,为她谋划一个大的! 她知道自己的想法很卑劣,也知道她想弄死自己孩子的念头可怕又无耻。 但她做不到在经历一切之后,还要留下一个顾浔渊的血脉。 她害怕孩子越长越大,越来越像他的父亲,那她这辈子都将走不出顾浔渊的噩梦! “阿月,你自小就是个有主意的人,外人都说你温软良善好欺负,可是二哥知道,你又犟又倔,你要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宋怀斐看宋惜月垂着眼眸的模样,微微叹了口气,满脸心疼:“但是你一定要记住,宋家永远是你的避风港,宋家上下,哪怕是一条狗,都坚定地站在你这边。” 听了这话,宋惜月“扑哧”笑出声来:“大哥往家里领狗了吗?” “可不嘛,这次不知哪里弄来了一条狼青,你大婚次日就领回家,害我躲着他走了好几天。”宋怀斐咬牙切齿。 大哥宋忱景自幼爱狗,尤爱猛犬。 为了养狗,他甚至还训练了一支猛犬军并入宋家军中,狠狠立了几次功之后,宋家军上下都爱上了狗子们。 但宋怀斐不行,不管那些狗子表现得多友善,他远远看到就恨不得插上翅膀飞走。 宋惜月出嫁前,大将军怕吓着宝贝女儿不让宋忱景带狗回府。 如今宋惜月出嫁,宋忱景就无所顾忌了。 宋怀斐无法,打又打不过,只能躲着。 兄妹俩互相诉说着小时候被宋忱景的狗吓着的事回到了临江阁,却发现贺兰隽已经走了。 “大殿下说他还有事要忙,所以先行离开,请宋二爷晚些时候去别院一聚。” 星数说完,抱拳告辞。 宋怀斐笑了笑:“多谢告知,斐必到!” 闻言,星数点点头。 临走前不知为何,深深看了宋惜月一眼。 “二哥是被人诓来盛京的。” 临江阁的房门一关,宋惜月就看着自家悠哉游哉喝茶的二哥如是说道。 闻言,宋怀斐瞥了她一眼:“你莫小看你家二哥,我早就知道了。” 说着,他冲着房门抬了抬下巴:“贺兰子书这小子从小心眼就多,我一来盛京就得知你的事,紧接着又见了他,显然是他诓我来的。” “你不生气?”宋惜月看着他。 宋怀斐扬起扇柄又轻轻敲了她额头一下:“生气,不过气的是你什么都不同家里人说。” 宋惜月摸了摸并没有被打疼的额头,笑了笑道:“二哥,你先别告诉家里可以吗?” “放心吧,知晓了你的担忧,二哥不会冲动的。” 得了这话,宋惜月总算是松了口气。 “下午我便也不去顾家了,”宋怀斐又道:“不过你得把你打算做的事告诉我。” 闻言,宋惜月稍稍沉默片刻,后才缓缓道:“我发现那个白娇娇的身份不简单,她身上带着一块狼首木牌,碧玉说像是南境大山里的部族之物,但具体是哪个部族,我还在查。” “还有,顾老夫人患有消渴症,她从三年前开始服用白娇娇给的药,身体一直康健。” “白娇娇那药,是南境十万大山里的蛊药,用在人的身上便是在做人蛊。” 说着,宋惜月深吸了一口气:“我算了算时间,三年前正是南境最和平的时候,顾浔渊也是那时当上的百夫长。” “你的意思是,他们给顾老夫人用蛊药,不是为了救命,而是为了续命?” 宋怀斐敛去了脸上的不正经,满是严肃地道:“可你婚前我们家派人仔细调查过这小子,他祖母对他而言十分重要,这种狠手真的是他下的吗?” “对这一点我也心存疑惑,”宋惜月道:“所以我将府上贴身伺候顾老夫人的玺儿送到了顾浔渊的床上。” “玺儿十分聪明,一年前就跟了顾浔渊,怀上孩子后却被白娇娇硬生生灌了红花,她身子底子受损,再也无法生育,与白娇娇可以说是死仇。” 听了这话,宋怀斐先是一愣,随后看着自家温良柔软的妹妹连连赞叹:“阿月,才几日不见,你当真长大了许多。” 从前的宋惜月虽然也聪明,但从来不舍得伤害生命。 遑论如此工于心计! “二哥过奖了,”宋惜月垂眸:“白娇娇入府后,我会让玺儿知道蛊药之事,引她捅到顾老夫人面前,届时顾浔渊必然也会知晓。” “到那个时候,或许我就能知道,顾浔渊到底看上白娇娇什么,要如此护着她了。” 闻言,宋怀斐警惕地看向宋惜月:“知道以后你想如何?” 他的傻妹妹该不会还放不下,想要挖穿白娇娇的背景,换顾浔渊回心转意吧? 宋惜月见他这副模样就知道他想多了,当即笑了起来:“白娇娇的身份若是能见光,以顾浔渊的性子不可能藏得这么严实。” “……”宋怀斐听明白了,高高地挑起眉头看着自家妹妹。 随后,他冲着宋惜月抱拳:“不愧是我的妹妹,这出好戏,请妹妹务必带上为兄,为兄实在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非常想参与。” 一辈子能遇上几次这种事儿? 把恶人耍弄在掌心,看着他们自食其果恶有恶报。 而操弄风云的却双手干干净净。 光想想都爽得宋怀斐嘴角上扬! 见他如此,宋惜月开怀一笑:“眼下没有二哥能参与的地方,若是二哥觉得无聊,倒是可以想办法把城西小院买下来。” “买那晦气地方做什么?” 宋惜月笑嘻嘻凑过去,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我梦中所见,城西小院下面埋有一大笔宝藏,二哥将小院买下后,寻个合适的机会将宝藏献给朝廷,定能使龙颜大悦。” 前世,顾浔渊将发现的宝藏献给朝廷之后,因为财数堪比国库,缓解了宋忱景手头丢失的那笔军粮的危机之故,陛下暗中将收没的另一半宋家兵权给了顾浔渊。 这笔宝藏,宋惜月自然不会给他留! 第33章他和玺儿在漪澜院到处…… 与宋怀斐告别,离开玉馔楼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接近酉时了。 宋惜月坐上马车离开后,宋怀斐低调地从另一侧的门离开了玉馔楼,径自去了贺兰隽在京城的别院。 顾府。 宋惜月才回来,就看到漪澜院的武婢迎着她来了。 “出什么事了?”宋惜月见她们脸色不好,当即问道。 武婢尔弛抱拳低头:“小姐,漪澜院脏污不堪,今日还是不要回去了。” 听了尔弛的话,宋惜月眉头一挑:“是将军和玺儿?” 尔弛不说话,低着的头始终没有抬起来。 宋惜月深吸了一口气:“在漪澜院哪个房间?” “……”尔弛还是不说话,头更低了。 见状,宋惜月磨了磨后槽牙:“不会是在我的房间吧?” “不止是小姐的房间,小姐的房间只是一个开始,他们如今在莲花亭,属下与姐妹们实在没眼看,这才退到院外守着的……”尔弛心里愧疚极了。 “是属下的过失,请小姐责罚!” 她和手底下的姐妹们都是从宋家军里淘汰出来的娘子军,原本是要被送回老家嫁人的,但是大将军夫人给了她们机会,让她们成了小姐的武婢。 可她们却连小姐的院子,小姐的房间都没有守好。 实在是罪过! 见尔弛一脸的愧疚,宋惜月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此事不怪你们,莫要往心里去。” 前世到她死为止,顾浔渊都没碰过她,宋惜月担心是他不行,所以让芝云配的药还挺猛的。 男人被胯下那二两肉支配大脑的时候,便是千军万马也是有胆气硬闯。 更何况宋惜月又不在院中,尔弛她们岂敢真的伤了顾浔渊这个顾府的主人。 “小姐,”尔弛本以为会被宋惜月责罚,却没想到宋惜月反过来安慰她,心中更是愧疚,“将军与那位玺儿姨娘孟浪得很,怕是一时半会儿不会结束,为免污了小姐的耳朵,还请小姐暂时去别的院子里歇脚。” “待他们结束,属下会带着姐妹们将整个院子打扫干净,绝不会留一丝一毫的痕迹!” 听了这话,宋惜月顿了顿,才意识到顾浔渊和玺儿是在她的房间、她的院子的各个地方行那种事。 一股难以言喻的恶心涌上来,她赶忙扶住了尔弛的胳膊,弯腰干呕了一通。 “不要了!”宋惜月呕完,满是虚弱地道:“这院子本小姐不要了!” 顾浔渊上哪里搞不行? 非得在她的院子在她的屋中? 此间她话音方落,身后传来一个疑惑的声音。 “好好的院子怎么说不要就不要了?顾少夫人在宋家过惯了纸醉金迷的日子,我们顾家可经不起这般挥霍!” 闻言,宋惜月回头看了过去。 只见一个穿金戴银的陌生妇人站在不远处,身后仆从环绕,一看就知出身显贵。 “敢问这位夫人是哪家府上?”青玉挡在宋惜月身前,不亢不卑地问道。 话音落,那夫人身边也走出一个年长的嬷嬷,中气十足道:“我家夫人乃中书府上大奶奶” 听了这话,宋惜月也缓过劲来了。 来人是顾中书长子之妻,阮氏玉娇。 前世这阮玉娇难产大出血,一尸两命,他的丈夫却在她死后不足一月的时候抬妾为妻,连累中书大人被弹劾教子无方,闹了很是一阵子。 她冲对方点头:“原来是顾大奶奶,不知今日来府上所为何事?” 阮玉娇见她态度不亢不卑,秀丽的眉头微微拧起:“按族中辈分,你得喊我一声大嫂才是!” “是,大嫂今日来府上所为何事?”宋惜月乖乖配合地改了口。 阮玉娇碰了个软钉子,脸上满是不高兴,却还是答道:“你们府上老夫人病倒的消息传入我们府上,我是奉母亲之命前来探病的。” 听了这话,宋惜月倒是十分意外。 原以为城西小院的事就足够让心高气傲的中书夫人厌恶顾浔渊和顾老夫人了。 没想到竟然不够吗? “原来如此,大嫂随我来,我陪你去探望老夫人吧。” “不必了,”阮玉娇看宋惜月这副好欺负的模样就来气,当即拒绝道:“本夫人已经探过老夫人了,才打算回府,就听见你在这里喊着不要这院子了。” 说着,阮玉娇便领着人往漪澜院走去:“我可是都知道的,顾家这一支为了娶你这金尊玉贵的宋大小姐几乎耗尽了家财。” “这个漪澜院也是专门为你打造的,一花一草均价值不菲。” “我倒要看看这院子哪里不合你心意,你竟然说弃就要弃了!” 闻言,宋惜月赶忙让人去拦她:“顾大奶奶,这院子你不能进!” 阮玉娇瞪她:“怎么?不欢迎我这个做大嫂的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眼下真的不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的?”阮玉娇冷哼:“莫不是你在里头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 宋惜月闻言更急了,额头上都渗出了汗来:“不是,怎么会,我怎么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一边说着,宋惜月一边慌张地直接拦在了阮玉娇身前:“大嫂,眼下院子里是真的不方便。” 听了这话,阮玉娇一个眼神,方才那个嬷嬷就站了出来,挡在了宋惜月跟前:“顾少夫人,为我们顾家名声着想,请让我家大奶奶入院一观!” 话音落,阮玉娇就在一众丫鬟婆子的簇拥之下径自越过她走进了漪澜院大门。 宋惜月一边满脸惊慌着急要去拦,一边却使劲在暗中给青玉尔弛等人打手势,让她们退下别硬刚。 直到连拦着她的嬷嬷都退进了漪澜院后,宋惜月这才揉了揉演得有些发酸的脸,提起裙摆不紧不慢地进了漪澜院。 院子占地面积很大,进了大门之后绕过影壁,两侧花路一路延伸至漪澜院会客的前厅。 出了前厅到了前院广场,穿过花厅,便到了荷花池,荷花池上有一个精致的莲花亭。 此时此刻,阮玉娇等人正停在通往莲花亭的石桥上站着,一动不动。 宋惜月赶紧低头,掩去了唇角的笑意。 傍晚的夜风吹,来了一阵接一阵的孟浪之声,即便是阮玉娇这样已为人妇多年的女子听了也忍不住脸红。 宋惜月等了一会儿,才假装匆忙地来到了阮玉娇的身后。 像是急昏了头一般,拉着她的胳膊就往外走。 “你干嘛?”阮玉娇吓了一跳,下意识用力甩开。 见宋惜月双眼通红的模样,她心头一跳。 传闻真是一点都没错。 以武传家的宋家出了个软弱无能的大小姐! 想到这里,又想到那日听到自己的婆母中书夫人说的,中书府若能护着宋惜月几分,便能得宋家几分亲近之事。 阮玉娇心里莫名生出一股使命感:“宋惜月,你既喊我一声大嫂,今日之事,我便不能不管!” 说完,她威风地一甩衣袖,朗声道:“来人,把里头那对野鸳鸯给本夫人拖出来!” 第34章他明明是和宋惜月…… “顾大奶奶!”宋惜月一脸惊慌地拦在前头,道:“这毕竟是我府上的事情,况且与将军在一起的也是府上的妾室……” 说着,她面露难色:“算不得……算不得逾矩吧!” 听了这话,阮玉娇瞪眼:“这可是你的院子,你方才都不想要了,我要帮你讨个公道,你竟然不要?” 宋惜月闻言,暗中掐了一把大腿,叹了口气,红着眼道:“将军才是这顾府的主人。” 阮玉娇听了这话,只觉得宋惜月实在是没出息,当即道:“那又如何?即便是顾家旁枝,即便是唯一武将,那也得时刻谨记顾家家训!” “这里可是盛京城,是天子脚下,他做出这等荒唐之事,若我顾家嫡支不闻不问,传出去岂不是要让所有人笑话我顾家?” 说着,阮玉娇冷着脸看向身旁的婆子:“你们,立刻去请母亲来!” “是!” 宋惜月自然是不能让她去的。 中书夫人不比阮玉娇好糊弄,玺儿在她手里撑不了多久,就会把宋惜月给供出来。 “顾大奶奶!”宋惜月亲自拦在了准备出去报信的嬷嬷面前,红着眼睛看着阮玉娇:“看在同为女子的份上,请您给我留几分颜面好吗?” 听了这话,阮玉娇眼睛一瞪:“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的是自己的脸面吗?” “你那好夫君都骑在你头上了,你竟还想护着他?” 闻言,宋惜月低下头,似乎啜泣了两声,随后道:“谁让我婚前失贞呢……” 阮玉娇听了这话,只觉得心头一阵阵地发酸。 自宋惜月他们大婚后发生的种种事件,阮玉娇一直觉得宋惜月是被宋家宠过头了,才会变得这么懦弱无能好欺负。 但从来没想过,她百般隐忍的原因是什么。 婚前失贞于女子而言,几乎是要了命的大错,难怪宋惜月过门之后这般谨小慎微…… 到底也是个可怜人啊! 想到这儿,阮玉娇莫名有些心疼:“你倒也不必如此委曲求全,你可是这顾府的当家主母,那妾室如此嚣张,一会儿就给她发卖了!” 说完,阮玉娇顿了顿,忽然压低了声音:“不对啊,前几日城西小院那妾室如今不还没有入府吗?我听闻她户籍不全,纳妾手续可没那么快办好。” 闻言,宋惜月面上露出几分讪讪之色,道:“是……不是她……” 说着,她恰到好处地将新办的纳妾文书从袖子里掉落,又露出一脸慌张模样要去捡回来。 阮玉娇见状,眼疾手快地将地上的文书捡到自己手里,粗粗一阅,顿时黑下了脸。 “荒唐,真是荒唐!” 说着,她将纳妾文书丢到宋惜月手中,恨铁不成钢道:“堂堂宋家嫡女如此窝囊,不仅顾浔渊荒唐,你也荒唐得很!” “大嫂,我……”宋惜月满脸惶然之色。 阮玉娇一口打断了她:“别喊我大嫂,有你这样的妯娌,我迟早气短半条命!” 说完,她恼火地一甩裙摆:“我们走!” 目送着阮玉娇气鼓鼓的背影离开漪澜院,宋惜月松了口气。 “小姐为何不愿让顾家嫡支的人过来看看将军的荒唐事?”尔弛十分不解。 在她看来,顾浔渊这么不把宋惜月放在眼里,顾老夫人又不对他加以约束,那就必须要顾家嫡支的人来约束他才行。 宋惜月没有回答尔弛,而是快步离开了漪澜院。 这院子被他们俩糟蹋了一通,宋惜月委实恶心得有点过分。 “小姐做事自有小姐的判断,尔弛姐姐不要问了,我们还是快些去给小姐收拾个院子落脚吧。”青玉在后头柔声说道。 听了这话,尔弛无奈地叹了口气,但还是召集了漪澜院所有的下人,很快就将附近的栖霞居收拾了出来。 此时已经是天色将暗未暗时分,宋惜月很早便洗漱睡下了。 子时更声敲过,漪澜院中,顾浔渊与玺儿也终于是没了力气,二人赤条条相拥躺在花厅内,半夜就被冻醒了过来。 顾浔渊睁开眼的时候还有些茫然。 直到怀中温热的人儿动了动,这才低下头去看。 只一眼,就懵了。 “玺儿?怎么是你?”他明明记得是和宋惜月的啊! 听见声音,怀里的玺儿也懵懂地睁开了眼睛。 她伸出雪白的胳膊勾住了顾浔渊的脖颈,娇声道:“爷是什么意思,人家不好吗?” 月光下,玺儿浑身皮肤宛若上好的羊脂玉,上面泛着星星点点的暧昧红痕,更显得她娇柔迷人。 顾浔渊任由她搂着,使劲甩了甩脑袋,将旖旎的画面抛开后。 他抱着玺儿,拖着她的屁股站起身来:“玺儿当然好,只不过我明明记得是同你们少夫人圆房,怎么变成了你?” 说着,他低头吻了吻怀里软成一潭春水的女人,声音甜蜜。 玺儿嘤咛了一声,往顾浔渊精壮的胸膛上钻了钻,嗲声道:“人家也不知道,人家只是去少夫人房中送茶水,就被爷抱住了。” 一听这话,顾浔渊面上荡漾的表情当即顿住。 他慌忙放下玺儿,出了花厅往四周看了一眼。 越看,脸色越是难看。 这里竟然是漪澜院! 他居然在漪澜院的花厅里要了玺儿? 不对!玺儿方才说是去宋惜月房中送茶水,难道…… “来人,有人吗!”顾浔渊顾不得那么多,朗声唤了起来。 宋惜月陪嫁的武婢很多,漪澜院平日里虽然安静,但却也是不缺人手的。 但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顾浔渊喊了好几声都没有动静。 “人都死了吗!”顾浔渊气恼,卯足了劲儿怒吼了一声。 直到此时才有脚步声匆匆从影壁外头绕了进来。 “将军有何吩咐?”一个男子的声音传来,居然是前院管家顾三。 顾浔渊皱着眉头:“怎么是你?少夫人呢?漪澜院上下的武婢呢?” 闻言,顾三也是一愣:“将军不知道吗?” “少夫人搬去栖霞居住了呀!” 傍晚他收到少夫人的传话,让他到漪澜院门口候着的时候,就看到武婢在把漪澜院的东西搬去栖霞居。 随后又听见漪澜院里传来的荒唐动静。 他还以为是将军太过喜爱玺儿姑娘,让少夫人把漪澜院让出来呢…… 第35章是我下的药 听了顾三的话,顾浔渊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 当即气得转过身,指着同样赤条条的玺儿怒斥:“你是不是给我下药了?” 玺儿闻言一愣:“什么下药?” 顾浔渊气急败坏:“你若没给我下药,我怎会糊涂到与你在漪澜院欢好?” 说着,他伸手抓住了玺儿的头发:“走,你同我去给阿月解释,我是被你下了药的!” 玺儿哪里肯去?当即挣扎着哭喊了起来。 花厅外的顾三背过身去,整个人绷得紧紧的,生怕一不小心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将军,您和玺姨娘要不先把衣衫穿好吧?” 听了这话,顾浔渊才感觉身上凉飕飕的。 当即大怒:“没眼力见的东西!还不快去给本将军取衣服来!” 说着,他回头看了一眼哭得梨花带雨的玺儿。 一想到这是他的女人,顾三又是个男的,顿时怒火更甚:“将军府上没有丫鬟了吗?要你顾三一个大男人来伺候?” 闻言,顾三撇了撇嘴。 那还不是因为丫鬟婆子们都知道您是赤条条在这儿的,谁愿意来啊? “我这就去!”到底还是没把心底的话说出来,顾三快步绕过影壁,去给顾浔渊和玺儿找衣服去了。 人走了,顾浔渊这才蹲在玺儿的跟前,双眼几乎喷火地看着她。 “你老实交代,为什么要给本将军下药?” “本将军已经说了要纳你为妾护你周全,你为何还要多此一举?!” 听了这话,玺儿哭得梨花带雨,满脸害怕地摇头:“爷,玺儿没有下药,玺儿一直跟在老夫人的身边做事,平日里又没有出门的机会,哪里弄得到药啊?” “不是你是谁!” 顾浔渊一把掐住了玺儿的脖子:“老实交代,本将军或许还能放你一马,留你一条性命!” 玺儿眼泪簌簌而落,满脸伤心地摇头,声音哀戚不已:“将军,真的不是我!” “当初将军要玺儿喝红花汤的时候玺儿就说过,但凡对将军有利之事,玺儿万死莫辞!” “玺儿为了将军宁愿自己失去做母亲的资格,又怎会做出给将军下药这种腌臢事来?” 听到玺儿提起这件事,顾浔渊的眼眸陡然柔和了起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手里的力道松了三分,后道:“将你见到我后的事情细细说一遍与我听。” 闻言,玺儿松了口气,随后缓声开口。 “我想着将军沐浴后都要喝一盏茶,所以便送茶去了夫人的房间,没想到将军当时已经沐浴完了,我一进去,就直接就摁住了我,将我的衣衫撕碎了……” 玺儿说着,啜泣了几声后继续道:“当时漪澜院中的武婢尔弛姐姐要来救我,将军呵斥她目无尊卑,直接抱着我就拴上了房门。” 听到这里,顾浔渊脑海里也模模糊糊有了些印象。 只是……他印象中的人明明是宋惜月啊! “不对劲,这太不对劲了!”顾浔渊抓了一把乱纷纷的头发,气得原地踱步:“我是被人算计了!我中了药,我当时把你认成阿月了!” 听了他的话,玺儿满脸伤痛。 她坐在地上,仰头看着顾浔渊:“将军,我自知比不上少夫人,但今日之事,玺儿真的没有主动勾引,都是将军您……” 闻言,顾浔渊看向玺儿。 见她一身上好的皮肤在月色下熠熠生辉,又是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顾浔渊忍不住叹了口气。 “罢了,今日之事你也是无辜,我既然已经知道有人在暗中动了手脚,自不会怪到你的头上,且放心就是。” 听了这话,玺儿直接哭出了声:“奴婢何德何能,能得将军您这般怜惜?有将军这话,奴婢就是立等死了也值了!” 听了这话,顾浔渊的内心生出无穷无尽的怜惜。 他素来便十分喜欢被人依赖的感觉。 眼下玺儿满脸依恋的模样,大大地取悦了他。 “说什么傻话,你是我的人,我怜惜你是应该的,莫把死不死的丧气话挂在嘴上。” 说着,顾浔渊将玺儿抱进怀里。 感受着二人肌肤相贴的温暖,他小腹不由得又涌上了一股热意。 他贴在玺儿的耳畔,闻声道:“好玺儿,你为我的付出我都记在心里,方才我也是着急了,你莫往心里去,我往后会对你好的。” 玺儿整个人紧紧地贴在他身上,啜泣的声音宛若迷路的小兽,令人忍不住怜惜。 “将军对玺儿的好,玺儿永远都不敢忘。” “玺儿……” 顾浔渊喉头滚动,心猿意马,双手也不老实了起来。 门外,刚刚取来衣衫的顾三大气也不敢出一个,脚趾恨不得把鞋底抠烂。 此时此刻,他恨自己脚步太快,更恨自己听力太好…… 翌日。 宋惜月醒来后,便听闻了昨夜漪澜院后来发生的事, 碧玉气鼓鼓道:“将军真的太荒唐了,漪澜院可是小姐的院子,那是我们宋家请了园林大师来设计置景的!” 闻言,宋惜月从镜子里看了她一眼。 见她满脸怨愤,温声劝道:“莫生气了,你看我都不生气呢。” “那是小姐大度,碧玉就是小肚鸡肠,看不下去!” 说着,她露出了一个凶巴巴的表情:“晚点我要去给他们俩下点巴豆,看看他俩都拉得虚脱了还有没有力气干那事儿!” “行了你,越说越有味道了。”正在给宋惜月绾发的青玉忍不住睨了她一眼。 碧玉嘟着嘴:“我就是不想让他们好过!” “你可知我为何要帮玺儿做顾浔渊的姨娘?”宋惜月觉得有些事,是该给三玉说一说了。 青玉与她一同长大,许多事不必说得太清楚,她也能猜到几分。 而与青玉不同,碧玉自小长在南境,生来便嫉恶如仇,墨玉寡言少语,但却是个一根肠子通到底,认死理的性子。 前世青玉受尽折磨后落水而死。碧玉与墨玉却是突如其来地失踪了,宋惜月怎么寻都寻不到半点消息。 将事情告诉她们一些,她们也能多些防范,不至于被算计了去。 “小姐善良又大度,将军都主动要求要纳了玺姨娘,您这般柔软的性子,又怎么会拒绝将军的提议。”碧玉叹气说到。 闻言,宋惜月笑了笑,道:“他俩昨夜那般荒唐无度,皆是因为我给顾浔渊下了药。” “啊?”碧玉呆住。 第36章将军怎么又中药了? “我知晓顾浔渊沐浴后一定会往我的房间去,所以提前让在屋内燃了无色无味无毒的催情药粉,那药粉燃烧后便与普通香灰无异。” 宋惜月一边说着,一边对镜描眉:“出府之前,我送了一包药给玺儿,让她下到茶水里,然后送去我房中。” “二人酣战之后必然口渴,口渴后就要喝水,屋中我早已撤去了所有水壶,二人便只能饮玺儿带来的茶水。” “那茶水入腹后,便能最大限度激发药性,让人精力充沛,交媾至精疲力尽,而到了那个时候,便是华佗在世也寻不到他们体内半点药效。” 说完,宋惜月看着镜中,碧玉与墨玉一般无二的呆滞表情,秀眉微挑:“怎么不说话?” 闻言,碧玉第一时间回过神来,先看了看镜子里的宋惜月,又看了看一旁神色如常绾发的青玉,喃喃道:“青玉姐姐怎么不惊讶?” “起初小姐让我去燃香与送药之时,我也想不明白。” 青玉声音温温柔柔:“但晚间回府,得知了漪澜院发生的事后,我便明白了过来。” “啊?”碧玉还是没懂。 青玉对着镜子,给宋惜月簪上了一根水头极好的玉簪后,这才看向碧玉与墨玉。 “小姐不想与将军圆房,也不想与将军有任何夫妻间的亲密举动。” “不仅如此,小姐更是为日后白娇娇入府做准备。” “毕竟,玺姨娘不是一个省油的灯,小姐想让她俩斗起来,而我们则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坐收渔利。” 听了青玉的话,碧玉与墨玉同时张了张嘴。 “想说什么就说吧。”宋惜月道。 碧玉心直口快,立刻小声道:“将军也太蠢了,这都是第二次被小姐下药了,他会一点察觉也没有吗?” 闻言,青玉也好奇地看向了宋惜月。 见状,宋惜月淡淡一笑:“第一次下药的是江铉,第二次下药的,是玺儿啊。”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面色依旧是那副温和的模样,淡淡道:“我只是一个心软善良好拿捏的女子,哪里做得出这样的事来。” 听了这话,三玉都有些怔愣。 “少夫人,将军请您去漪澜院一趟。”门外,内院管事婆子孙氏的声音传了进来。 闻言,宋惜月扶着椅子扶手站起身,应了一句后,转头看向三玉。 “走,验证我的话的时候到了。” 说完,她一步一步地,朝着门外走去。 漪澜院。 昨夜后来想着宋惜月已经知道此间事情,甚至都自愿搬去了栖霞居住,加上玺儿又哭得那般可人,最后顾浔渊还是没忍住,抱着玺儿又荒唐了许久, 睡去前,他交代了顾三,时间差不多了就把他喊醒。 不管怎样,昨天的事宋惜月那般小性之人,定然又要闹了。 想到这里,顾浔渊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一旁的玺儿顶着一张困得发木的脸,疲倦地半倚在椅子扶手上,只觉得腰腿酸软,忍不住埋怨宋惜月怎么来得这样慢。 不知等了多久后,顾浔渊坐在前堂都快睡着了,才听见漪澜院外传来了动静。 “阿月!”他咕哝了一声,从椅子上站起来,囫囵地抬脚朝着刚绕过影壁的宋惜月一行人走了过去。 “将军!” 宋惜月在离他不远处停下脚,屈膝对他行了一礼。 见她如此,顾浔渊叹了口气:“你恼我了。” 闻言,宋惜月站起身,平视着他,缓缓道:“我能恼将军什么?” 顾浔渊一听这话,心里暗道一声“果然”,随后露出一脸的深情模样:“阿月,昨夜我也是中了药……” “将军,第一次你是中了药,这一次也是中了药,那下药之人呢?” 宋惜月打断了他,直视着他的眼睛,道:“到底是谁几次三番给你下药?” 闻言,顾浔渊下意识眯了眯眼睛:“阿月……” “秦大夫,劳烦您为将军和玺姨娘把个脉,看看他们二人体内究竟有没有药。” 宋惜月再次打断了他的话。 这时候,顾浔渊才发现,她身后跟着一个提着药箱的大夫。 “你这是什么意思?”他的脸色瞬间黑了下来:“你不信我?” 宋惜月闻言,垂下眼眸:“妾身不敢,只是将军被人算计了好几次,在皇城司又吃了许多苦头,妾身也是担心将军的身子受不受得住。” 听了这话,顾浔渊抿了抿嘴唇,竟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他最初怀疑昨日下药之事是宋惜月做的,只有她才有动手的机会。 但是他寻不到她的半点动机。 况且漪澜院是宋家亲自请人设计打造的,若真是宋惜月下的药,她不至于会让自己在漪澜院那般荒唐。 这样在深闺之中养大,从小就不知人间疾苦的娇小姐,最多就是小性一些,哪里会有这么多的算计。 这不,一闹起性子来,就顺着他的话说起了气话。 明明是担心他的身体所以请了大夫过来,还偏偏非要说让大夫把脉看看是不是真的有药。 念及此,顾浔渊不免觉得自己把她想复杂了。 他叹了口气,满目柔情地看向宋惜月:“好阿月,我知道你是关心我的身子,但昨日之事真的有蹊跷,你需得听我解释才好。” 说着,他伸手去拉宋惜月的胳膊。 听了这话,宋惜月依旧垂眸看着地面,人却往后面退了几步:“待大夫为将军把过脉再说吧。” 见她如此,顾浔渊叹了口气,一脸宠溺:“好好好,阿月的话,为夫都听。” 说罢,他便坐回了椅子上,挽起袖子,朝着好整以暇的秦大夫伸出了手腕。 顾浔渊回头看向还倚靠着椅子的玺儿,道:“还愣着做什么?你是新入府的妾室,需得给正妻敬茶磕头听教训,这点规矩还得本将军教你吗?” 闻言,玺儿先是一愣,眼眶立马就红了起来。 她赶忙低下头,用力将眼眶中即将溢出的泪意给逼了回去。 宽大的袖子下,她双手紧握,胸膛处燃起了熊熊恨意。 又是这样! 一年前是因为白娇娇,她失去了孩子,失去了当母亲的资格。 一年后又来了个宋惜月,她昨夜劳累了一晚上,还得下跪磕头敬茶听教训! 明明她什么都没做错! 该死,她们都该死! “不必了。”就在玺儿的情绪即将崩溃之际,却听见宋惜月的声音传入耳中。 “阿月,这是规矩。”顾浔渊满脸不赞同:“我知你良善心软,但礼不可废。” 说完,他冷脸呵斥玺儿:“还不快去?没眼力见的东西!” 第37章再不禁欲,怕是要萎 眼看着玺儿艰难地转身要去奉茶,宋惜月叹了口气。 “玺姨娘昨夜辛苦,这茶便是明日喝也无妨。”说着,她示意青玉去将玺儿扶到椅子上坐下。 随后又看向顾浔渊:“将军一早把我喊过来做什么?我本想着你们应当要多歇息一会儿,正打算出去探望白姨娘呢。” 听到这句“白姨娘”的时候,顾浔渊心里暗暗嗤了一句“果然小性”。 但面上却依旧是那副温柔的模样,看着宋惜月,道:“我想着昨夜伤了你的心,我睡不着。” 闻言,宋惜月很配合地低下头,偷偷掐了一把大腿,逼出了两滴泪,拿帕子轻轻按了按眼角。 随后,她才抬头看向顾浔渊,露出一副强颜欢笑的表情,道:“府上多几个妹妹也是为将军绵延子嗣的好事,我不是小气之人,不会因为这种事与将军离心的。” “阿月,你知道我不是说这个。”顾浔渊满脸心疼:“昨日我真不知道是怎么了,我只记得我沐浴后去了你的房间寻你,但我在皇城司那几日实在是又累又伤,不小心就睡着了。” “玺儿她不知我在你房中,她只是记得我沐浴后要喝一盏茶,所以送茶去了你房中,结果我们就……” 说到这里的时候,顾浔渊满脸的悔恨,眼眶微红:“阿月,你知道我心中只有你,若是没有人对我动了手脚,我便是再荒唐,也不可能在你的屋中你的院中要了别人啊!” 听了这话,宋惜月脸上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迷茫和怔愣之色。 “我还以为,将军说有人下药是借口,没想到竟是真的?” 说完,她几乎是下意识地站起身,满脸紧张地看着秦大夫:“大夫,将军身体如何?” 秦大夫已经把完脉有一会儿了,闻言,道:“无碍,只是纵欲过度,有些精虚,只需戒色几日,好好休养便可。” “将军体内可有药性?可会对他的身体有影响?”宋惜月急得眼睛都红了。 闻言,秦大夫看了一眼顾浔渊,又垂眸道:“都这样了,有药性也泄干净了。” 顾浔渊面上不自觉一赧,清咳了两声后道:“大夫可曾见过这种药?” 秦大夫摇头。 宋惜月满脸着急:“大夫,您能确定将军身体没有被伤着吗?” 秦大夫:“伤着了,所以得戒色修养,少则一月,多则半年,总之不可再泄精元,否则怕是雄风不再。” 听了这话,宋惜月面上一红,赶忙闭上了嘴。 却又还是抵不过对顾浔渊的担忧,怯生生地又问:“那……那将军日常可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饮食方面需不需要补一补?” “忌辛辣油腻,忌饮酒,这副方子一剂两汤连服七日,不需要额外进补。” 闻言,宋惜月好似放下了半颗心一般,讷讷点头,竟亲自上手接过了那方子:“多谢大夫,我都记下了。” 待反应过来,她那张娇美的脸上顿时飞上朵朵红晕,看得一旁的顾浔渊心中一片柔软。 虽然宋家该死,但宋惜月却真的是一个合格的妻子。 她虽然爱使小性子,却是个拎得清轻重缓急的人。 近日事若换做是白娇娇,只怕天都要被她掀翻一半了。 可宋惜月不会,不仅不会,还知道眼下最重要的是关心他的身体,哪怕她自己也羞涩,却还是会勇敢地为他询问这些私密之事。 不愧为世家大族百年底蕴教养出来的女儿,端庄持重,顾全大局,果然良配! 要不是宋家女,那简直完美! 送走了秦大夫,宋惜月将药方交给顾三去抓药,让青玉送玺儿去休息,随后才走向了顾浔渊。 “阿月,谢谢你,为夫很感激你做的一切。” 见她走来,顾浔渊眼眸中满是温柔与甜蜜,伸手就要去抓她的手。 宋惜月却一脸无奈地避开了:“将军,大夫说了,你现在的身子需要戒……戒……” 最后那个字好像实在是说不出口那般,宋惜月又红了一张脸。 “哈哈!”顾浔渊见她这副模样忍不住大笑出声:“好好好,我的阿月关心我,我自然是要听的。” 说着,他露出了一个坏笑:“但一月之后,你可得好好补偿为夫这相思之苦啊!” 宋惜月:…… 想吐,但为了维持人设,她还是只能露出一副娇羞模样,半拧过身子。 “将……将军,下药之事你可有怀疑的对象?” 闻言,顾浔渊收起一脸油腻的表情,冷哼了一声,道:“暂时不知道,但我猜是皇城司那些人的手段。” “皇城司?”宋惜月一愣,下意识回头去看他。 顾浔渊点点头:“皇城司周冕与我京卫营同领京城巡卫大事,又是平级,所以我们素日里就互相看不惯。” “而且皇城司手段向来极脏,他们做得出这种事也不稀奇。” 说完,他叹了口气,露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看向宋惜月:“阿月,后日就回门了,你可得帮我给泰山大人说说,那周冕如此欺辱我,简直就是不给我们宋家脸面。” 最好是能想办法再给他升个半级,压过周冕! “将军所求,我自是要答应的。”宋惜月垂眸看着地面,声音温和地应了一句。 答应归答应,做不做就是两件事了。 “就知道阿月是最心疼为夫的了。”顾浔渊见宋惜月应下,顿时松了口气,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见状,宋惜月适时告辞。 二人从头到尾都没有提过漪澜院该如何处置。 就好似默认了这里让给了玺儿一般。 出了漪澜院大门,宋惜月回头看了一眼,心里难免觉得有些可惜。 起初她在房中点香的时候,并没有想过顾浔渊会这么快就中招。 毕竟他是有武功在身的人,那香就是个普通男人,若想要抵抗,也能顶上两刻钟。 玺儿是在他进入房间后一刻半钟后进去的。 按照宋惜月原本的设想,顾浔渊见到玺儿肯定会忍不住,但他那时候还没有完全失去理智,多少也会顾及一些场合,带着玺儿去隔壁的空院里欢好。 万万没有想到,顾浔渊的意志力这般薄弱,玺儿进去的时候他已经失了神志,见到女人就如同发了情的公兽,在漪澜院到处交欢…… “青玉,”宋惜月上了出府的马车,温声道:“同玺姨娘说,我出门去百草堂了。” “是!” 一旁的碧玉与墨玉都傻了。 “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了?”碧玉喃喃自语。 “我也是,我明明也没错过什么……”墨玉赞同点头。 闻言,宋惜月好笑地敲了敲她们二人的脑袋:“还记得我昨日让青玉去取芝云配的药,送到玺姨娘手里的事吗?” 二玉纷纷点头。 宋惜月饮了一口茶水,慢悠悠道:“玺儿一年前被白娇娇灌了红花,终生无法有孕。” “昨日那包药用的是百草堂尹老专用的药纸,我还让芝云在上面画了个小娃娃。” 第38章因为他与宋家有仇 “小姐,您既然没有亲口对她做出承诺,又何必要帮她一把?” 去往百草堂的路上,碧玉始终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您是顾家少夫人,妾室有孕,对您来说,本身就不是一件好事。” 宋惜月靠在软垫上,眼睛都不睁,懒懒道:“世上哪有既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的道理?” “况且红花汤对母体的伤害虽然比不上绝嗣汤凶狠彻底,却也并不是那么容易调理的。” 听了这话,碧玉抿了抿嘴唇。 她愈发看不懂小姐了! “是碧玉目光短浅了。”碧玉低声叹气:“只不过,碧玉还是觉得,眼下小姐过得好憋屈。” “哪里憋屈?”宋惜月问。 “大婚次日明明捉奸在床,却没有借此机会和离斩断孽缘,明明将军搂着玺姨娘在漪澜院荒唐,小姐却也不能以此事对将军发难。” 碧玉说着,深吸了一口气:“碧玉知道小姐有自己的谋算,但碧玉真的为小姐感到不值。” “而且,我们宋家百年忠良五代传家,即便今上忌惮,要用顾浔渊来钳制宋家,可小姐遭此等羞辱委屈,宋家出面主张您与顾家的婚事无效,也未必就能让宋家万劫不复。” “所以小姐您到底在顾虑什么?” 似乎是憋了很久一般,碧玉一口气说完这些话后,就麻利地跪在宋惜月跟前:“碧玉自知今日僭越,愿意任凭小姐责罚,但碧玉想死个痛快明白!” 听到双膝跪地的闷响,宋惜月终于睁开了眼睛。 那双清亮的眼眸看着跪在马车里的人,淡淡道:“朝堂内外能人那么多,你可知,今上为何偏偏选顾浔渊当这枚棋子?” “碧玉不知!” 宋惜月叹了口气,淡淡道:“因为他与宋家有仇。” 顾浔渊有一个惊才绝艳的大哥。 十一年前,他以十八岁的年纪考了解试第一,成为大泽立朝以来最年轻的解元。 就是这样的天才少年,却在次年抵京参加会试的时候莫名卷入了科举舞弊案,最后死在狱中。 而当年,负责监审此案的人,是宋惜月的祖父与父亲,当年的一品大将军宋剑雄,和那时的威远将军宋如山。 所以,前世临死前,顾浔渊才会说是宋家毁了他改换门庭的希望。 所以今上选择了他,因为一个对宋家有如此浓烈仇恨的人,是最好操控的棋子。 对此,宋惜月重生后反复问过自己,前世自己家真的一点都没有察觉到吗? 最终得出的结论是绝不可能。 但那又如何? 顾浔渊只是一个棋子,弄死他不难,但棋子可以有无数个,宋惜月没有扭转乾坤的本事。 她如今只能凭借自己前世的记忆,为宋家见招拆招,以最不动声色的方式,削弱世人眼中宋家的凌厉锐气。 毕竟宋家五代忠良,造反从来都不是一个会出现的选择。 百草堂。 宋惜月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冷不丁被烈日晃了一下眼睛,抬手挡在了眉上。 “我是有多碍你眼?就这么不想见到我?” 贺兰隽阴阳怪气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宋惜月立刻放下手,转头看了过去。 见到他满脸不高兴的时候,立刻垂眸屈膝行礼:“见过大殿下。” 贺兰隽冷着脸转开视线,让星凌推着他的轮椅径自朝着百草堂大门而去。 临近门前,他忽然抬手按住了轮子,半侧过脸朗声道:“顾夫人,本殿下今日复诊,百草堂已提前清场,本殿下出来之前,有劳你在外头等着了。” 宋惜月依旧保持着屈膝行礼的姿势,温声道:“是!” 话音落,贺兰隽的身影入了百草堂大门,跟随他而来的侍卫立刻就将大门围了起来。 宋惜月站直身子,正打算去马车上等着,却被星数拦住。 “顾夫人,我家殿下腿伤麻烦,怕是一时半会儿出不来,与其在这里干等着,还不如先回去,下午再来。” 闻言,宋惜月心里莫名紧了紧:“殿下的伤势很重吗?” “顾夫人自小与我家殿下一同长大,若是普通的小伤,以我家殿下的性子,又怎会坐着轮椅来来去去?” 说着,星数朝着宋惜月拱了拱手,退到了百草堂大门前。 宋惜月站在秋日燥热的太阳底下,手心是腻滑的湿汗。 “小姐,日头太大,我们回马车上等着吧。”一旁的碧玉小声拉回了她的思绪。 宋惜月恍然回神,这才发现周围已经有了不少围观百姓。 当下她想不了那么多,转身上了马车。 “墨玉,你想办法跟芝云打听一下,贺兰隽在百草堂都做了什么。” 一上马车,宋惜月冷静一些后便低声吩咐:“但你不能完全信她,知道吗?” 墨玉点头。 马车驶离百草堂外大街,围观的百姓窃窃私语。 “不是说宋大小姐和大殿下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吗?怎么这俩人见面的时候不像啊?” “胡说什么呢……宋小姐都成婚了,人家如今是顾夫人,二人这是在避嫌呢!” “什么避嫌,我看是闹掰了才对。” “有道理,毕竟大殿下不过在北城呆了几年,小青梅就变心了,换谁谁受得了?” …… 如此这般的议论声不断地被耳力过人的星数听得清清楚楚,而用不了太久的时间,这些话也会逐渐蔓延整个盛京。 一切都是贺兰隽的吩咐。 他听了宋惜月说的梦境,便明白她的目的与担忧,所以才有了今天这一出。 百草堂内,贺兰隽压根没去见尹老,而是径自去了后院。 白娇娇原本是在晒太阳的,听到大殿下来了的时候,吓得差点一翻身滚落到了地上。 贺兰隽看着跪伏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白娇娇,心中不屑,面上却没有丝毫表情。 “你就是顾浔渊放在心尖上的女人?” 听了这话,白娇娇下意识谨慎,小心答道:“回殿下的话,民女偶有幸运被顾将军看重,但却不敢以将军心尖人自居。” 说到这里,她迟疑了一下,后道:“将军爱重新婚妻子,宋大小姐才是将军的心尖人。” “嗤……”贺兰隽不屑地笑了一声,道:“你是在提醒本殿下,宋惜月原本该是本殿下的女人,如今却见异思迁,和顾浔渊好上了吗?” 闻言,白娇娇的头几乎都要抵在了地上,整个身子也在轻轻地颤抖:“民女不敢!” “不敢?你有什么不敢的?” 贺兰隽说着坐直,胳膊肘横在腿上,倾身靠近,目光逼人。 “两个月前,宋家庆功宴上,泼脏宋惜月衣裙的那碗汤是你端的,而你是被顾浔渊带到庆功宴上的,没错吧?” 第39章威胁一年内,叫他主动休妻 白娇娇如遭雷劈,整个人石化当场。 贺兰隽的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怎么?旁人查不到的东西,你以为本殿下也查不到吗?” 白娇娇不敢抬头,但是头顶那几乎凝为实质的目光却不肯放过她。 她匍匐在地上,身子止不住颤抖。 “啧,本殿下今日来寻你时,在门外遇见了宋惜月。” 见她不配合,贺兰隽不疾不徐缓声道:“你说,她如今如此容忍你与顾浔渊,一旦知道这一切本身就是你们的算计,她还会容忍下去吗?” 听了这话,白娇娇浑身一震:“求殿下……给我一条生路!” “哦?原来你会说话,不是个哑巴啊。” 贺兰隽声音里充满了嘲讽。 他弯下腰,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把未出鞘的匕首,一把插进白娇娇发髻之中,挑着她的头发将她的脸提了起来。 “为什么要算计她?” 白娇娇已经是吓得脸色惨白。 她哆哆嗦嗦地看着贺兰隽,道:“我……我不知道,是顾郎……顾郎的主意……” “你作为顾浔渊的同伙,同他一起做了这样的事,你却告诉本殿下你什么都不知道?” 贺兰隽歪着头,居高临下地垂眸看着她,道:“你该不会是以为,本殿下不会杀你吧?” 面对着他的时候,白娇娇丝毫没有半点反抗的念头。 一听这话,她立刻大声喊道:“那天出了意外,真正夺走宋小姐清白的人并不是顾郎!” 闻言,贺兰隽面上表情一僵。 旋即颇有些咬牙切齿:“哦?那是谁?” 白娇娇疯狂摇头:“不知道,那时我因为害喜吐得难受,宋小姐中了药以后,顾郎因为担心我,就将她反关在屋内。”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后,我总算好了些,便同顾郎往那屋内走去。” “还未靠近,我们便听见屋内有动静,待冲开门进去的时候,屋内只剩下衣衫不整的宋小姐,以及一扇被撞开的窗户了!” 听了这话,贺兰隽眸中阴狠之色淡去两分,道:“你的意思是,你和顾浔渊很是无辜?” 白娇娇哪里敢认。 她赶忙摇头:“我与顾郎的确算计了宋小姐,并不无辜,但顾郎如今已经是宋小姐的夫君了,若是他死了,宋小姐只怕要背上一个克夫的名声。” 一个男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会跑来问一个不相干的女人这样的事? 那必然是在想要为自己的心上人讨个公道的时候。 白娇娇这么说,就是在提醒贺兰隽,别将宋惜月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果然,在听到她的话后,贺兰隽一把将匕首推开。 白娇娇整个人跌坐在地上,又赶忙翻身跪好。 贺兰隽靠回了轮椅上,眼底的阴鸷遮天盖地:“你祖籍何处?” 闻言,白娇娇心里“咯噔”了一声,随后道:“回殿下的话,民女祖籍南境玉城。” “与顾浔渊如何相识?” “顾郎入宋家军前在玉城从军,驻军在玉城的时候,看我可怜,接济了我一段时间,自那时便相识了。” “这么说,你与顾浔渊是年少相识,互相扶持至如今?” 贺兰隽面色平静,语调却极尽讽刺之意:“你说,本殿下若是去同顾浔渊说看上你了,他会把你拱手送上吗?” 白娇娇只觉得羞辱,却依旧只能以最谦卑的姿态,道:“回殿下的话,民女不知。” 仿佛一下被勾起了兴趣,贺兰隽抬起了骨节分明的右手,两指轻轻一勾。 星凌立刻凑上前来。 “去,告诉顾将军,本殿下看上他的美妾白娇娇,问他愿不愿意割爱。” 他嘴边噙着一抹笑意,眼睛盯着地上的白娇娇:“别忘了告诉顾将军,本殿下连白娇娇腹中骨肉,也是一并喜爱的。” “是!” 星凌领命,扭头就要走。 白娇娇终于绷不住了。 “殿下!” 她终于跪直了身子,看着贺兰隽的时候,那双猩红的眼眸没有胆怯,充满着视死如归的决绝。 “民女虽然不堪,但却也非玩物,若是殿下执意如此,民女只能以死明志!” 说完,她起身就要朝着附近的石凳撞去。 见状,星凌出手如电,一把将她拽了回来。 “寻死觅活做什么呢?真是晦气。”贺兰隽支着下巴看着她,道:“又不让本殿下弄死顾浔渊,又不肯为了顾浔渊从了本殿下,天地下的理儿都得被你占光,人怎么能这么贪?” 白娇娇被星凌点了穴,只能僵硬地跪在地上。 闻言,她依旧是那副视死如归的样子,道:“民女算计宋小姐在先死不足惜,但此事我一人背便是了,请殿下不要牵连顾郎!” “你当本殿下是什么大好人吗?”贺兰隽嘲讽地看着她:“什么都不付出就想捞好处,天底下可没这种事儿。” 听到这句话,白娇娇总算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贺兰隽今天到底干什么来了。 他要宋惜月! “若是殿下需要,待我入府后,顾郎便不会染指宋小姐分毫。” 白娇娇一字一句地说着,不肯错过贺兰隽脸上的半点表情:“若是殿下更加需要,我亦可以想办法劝说顾郎休妻。” “是吗,”贺兰隽勾唇轻笑:“那本殿下还得感谢你了。” “民女不敢!” 白娇娇见他没有反对,心里暗暗松了口气,说话也顺畅了许多:“只要殿下愿意放过我与顾郎,将宋家庆功宴上的事瞒下去,殿下所求,我便会为殿下全力达成。” “只要我与顾郎安好,宋小姐不知被何人玷污之事,除我与顾郎还有殿下之外,不会有更多的人知道。” “假如那人出现,我亦会让顾郎全力保护宋小姐的名声!” 听了这番话,贺兰隽微微点了点头,面上的笑意忽然真诚了起来。 “依你所言,你要多久,才能说服顾浔渊休妻?” 闻言,白娇娇长舒了一口气,心头终于轻松了起来。 她看着贺兰隽,语气笃定:“至多一年!” “好!”贺兰隽示意星凌给白娇娇解开穴道,随后道:“这一年间,你最好别再算计她半分,必须得护着她,但凡她有任何不好之处,本殿下便默认都是你的算计。” 白娇娇温顺地垂着头:“殿下教诲,民女谨记于心!” 见她如此,贺兰隽总算满意了。 他拍了拍轮椅,星凌推着他转身就走。 “哦对了,”走出不远,他忽然停下来,直起身子往后看着白娇娇,笑道:“本殿下来时听闻,顾将军昨日新纳了他祖母房中伺候的姑娘为妾,你还不知道吧?” 闻言,白娇娇整个人愣住:“是……是叫玺儿吗?” “呀,是叫这个名字,原来你都知道啊?” 贺兰隽扎完心,乐呵呵地靠回了轮椅背上:“没想到你们玩儿这么花,倒是本殿下多事喽!” 第40章受刺激,白娇娇说漏了嘴 白娇娇只低着头不说话,心里一团乱麻。 见她如此,贺兰隽心满意足地走了。 待周围的人都离开后,白娇娇跌坐在地上,眼泪簌簌而下。 “顾郎,你负了我,你负了我……” 一边呢喃着,白娇娇一边泣不成声。 双手捧着脸,她呜咽着,很是可怜。 * 下午。 宋惜月来到百草堂的时候,这里已经恢复了平日的模样。 见过了尹老,与他约好了去给玺儿看诊的时间后,宋惜月想了想,还是去了后院。 “小姐去见她,不是自找不痛快么?”碧玉嘟哝了一句。 宋惜月笑了笑:“她就爱看到我不痛快,我当然得多给她看看。” 毕竟,人只有在自以为稳操胜券的时候才会降低防备心。宋惜月还得从她口中探出更多有用的东西。 后院,见到白娇娇的之后,宋惜月将顾老夫人吃了药以后身体有所好转之事说给她听。 白娇娇依旧是那副冷漠自矜的模样。 “多谢宋小姐救奶奶一命。” 听了这话,宋惜月淡淡一笑:“你不必谢我,我反而该谢你,让我有机会在老夫人跟前露脸。” “呵……”白娇娇忽然冷笑一声,眼神直接地落在了宋惜月的脸上:“我真是看不懂你,作为一个女子,面对你丈夫的妾室,居然还能这么平静!” 宋惜月面色如常,温和道:“传宗接代乃人生大事,你腹中已经有了将军的血脉,自然该被重视。” “我有受到重视吗?” 白娇娇有些失控,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指着宋惜月道:“如果有了孩子就应该被重视,那为何我被困在百草堂中的时候,你却纵容一个婢女爬我顾郎的床?” 听了这话,宋惜月好一会儿都没说话。 贺兰隽果然来见过白娇娇,还将玺儿的事说给她听了。 白娇娇好似找到了情绪发泄的口子,她指着宋惜月破口大骂:“你是你丈夫的妻子,你丈夫沾花惹草你一点不管,你还要装出贤惠大度的模样给你丈夫纳妾!” “宋惜月,你可是宋大将军的嫡女,你是怎么做到一个武官的女儿活得这么憋屈无能的?” “若是在我山……若是让我来,我必把她丢出去,唤来狼群将她彻底撕碎!” 玺儿的事对白娇娇而言是极大的刺激,她险些口不择言地说出不该说的话。 她是真的嫉妒宋惜月,无能到了极点的一个废物,却能让当朝大皇子都为她操心。 既可恨又可笑! 宋惜月将她的紧急改口看在眼底,只在心中默默记住这一破绽。 沉默了好一会儿后,缓声道:“白姑娘,我自小便知,这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感情这个道理。” “我父母疼爱我,是因为我是他们的女儿。” “我能嫁给将军,是因为两个多月前的那场意外。” “从这个方面来说,我与将军本身就毫无感情。” 说着,她叹了口气,语调中带着十足的落寞:“我想要在顾家站稳脚跟,想要保住顾夫人的身份,那么将军要纳谁为妾,要如何纳,给什么名分,我自然都以将军为主。” 听了她的话,白娇娇满目嘲讽地笑出了声。 “你如此,跟个管家有何区别?” “正妻当成你这副德行,当真是可怜又可笑!” 说完,她又坐回了软塌上,将一双脚收在裙子底下,下了逐客令:“连丈夫纳妾你都不敢反对,还来找我做什么?你可以走了。” 宋惜月点点头,随后转身就走。 像极了一个逆来顺受的无能受气包。 看着她这副模样,白娇娇心里那点不平衡终于也消失了。 就算她宋惜月集万千宠爱于一身那又如何? 生出这样无能软弱又好欺负的性子,就算所有人护着,等她白娇娇入了顾家,也有的是苦头等宋惜月尝。 还有那个玺儿! 一年前的手下败将而已,如今即便是又使了手段比她先进了顾家后宅,也嚣张不了多久! 她始终相信,顾浔渊的心里只有她一个人! 想到这里,白娇娇的心里总算愉悦了不少。 “宋惜月,要怪就怪你们宋家军作恶多端,你一人承受这报应,也是应该的!” * 白娇娇情绪失控时候说的话是很重要的线索。 出了后院后,宋惜月就找到了芝云,让她转告絮儿。 可以从部族名字里有“山”字的,部族里头有人会驭兽这两个方面去查。 做完这一切后,宋惜月才出了百草堂。 没有上马车,而是带着碧玉与墨玉逛了逛。 后天就要回门了,回门后,宋家就要举家迁去南境。 祖父爱畲粹居酿的甜果水,祖母爱吃清安坊的杏仁酥和桂花糕。 母亲和大嫂常用盛宝斋的胭脂水粉、润肤香膏,还有新出的几款香胰子,都得多备上几套。 父亲和大哥的鞋子都是母亲亲手做的,还得多备些布料和针头线脑。 …… 宋惜月领着两个丫鬟从街头逛到了街尾,几乎每一家店都进去逛了一圈,挑了东西后留下了定金。 后来不知道是不是逛上头了,就连路边卖盛京特产的小摊子也不肯放过。 “您不是都生活在咱们盛京吗?怎么还买特产啊?”小贩很是不解。 宋惜月闻言,眼眶微红,却强撑着笑意道:“后日我回门之后,我全家就要举家迁去南境,从此非诏不入京,我是给他们买的。” 听了这话,小贩一瞪眼:“您是宋小姐?” 宋惜月抬眸看了他一眼,先点头,随后小声纠正:“我已经嫁人了,如今该是顾夫人了。” 小贩见她这副模样,只觉得有点心疼:“嗨,都一样,您看看还缺什么,我认识的人多,我帮您把消息送出去,保准您能买齐!” “那就多谢您了!” “您客气了!” 小商贩之间互通有无的速度非常快。 只管不过眨眼功夫,就有不少人闻讯赶来,排着队向宋惜月兜售着自家的盛京特产。 宋惜月坐在茶摊上,因为言明了不收现货只付定金,所以现场并不忙乱。 不知不觉间,宋惜月签下了将近一万两的货单,付出去六千多两的定金。 “东西够了,请各位签了契的叔伯婶子们,明日下午酉时准时将东西送到城东宋氏茶庄上,我们的管事验收后会将尾款交付。” 碧玉收起了单子,冲着众人大声道:“宋家感谢各位!” 一句话,让在场所有人都沉默了。 有几个年纪比较大的婆子,甚至已经开始抹起了眼睛。 宋惜月此时已经坐上了马车,看着茶摊前的这一幕,忍不住叹了口气。 “百姓最是单纯,他们只会记得谁保护了他们,而从来不会觉得保护他们的人,看上的是他们手中的权柄。” 话音才落,身边便传来了宋怀斐的轻笑:“所以你今天搞这么一出,是想让那位知道百姓们对我们宋家的感情吗?” 宋惜月收回视线,看向在算账的二哥,摇了摇头。 “不,如此只会让那位对宋家的忌惮更深。” “那你?” “我想让宋家与百姓淡一些,但却不能以我之手。” 第41章什么你的嫁妆?都是我顾家的东西 顾浔渊一觉睡醒,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身边的玺儿裸着一双嫩白的手臂,勾着他的脖子睡得正香。 “将军,夫人派小的来问您醒了没,用不用给您准备些补汤。” 门外,顾三又敲了敲门,声音传了进来。 听了这话,顾浔渊这才将思绪回笼,推开怀里的玺儿翻身坐了起来。 大概真的是荒唐过了头,他双脚踏在地上的时候,竟然感觉有些绵软无力,整个人更是感觉虚浮得紧。 “爷,您怎么了?”玺儿宛若水蛇一般,从他的身后攀了上来,勾引意味十足地将半个身子压在了他的肩头背后,轻轻地蹭了蹭。 “别闹了。”顾浔渊一把拉住了玺儿:“爷都要让你掏空了,大夫还让爷禁欲呢!小妖精!” 玺儿被他扯到了怀里挠着痒,笑得瘫软在他怀中。 “将军,要不小的跟夫人说您还在睡吧?”顾三的声音再次从门外传来。 顾浔渊这才回过神,朗声道:“不必,去准备水,本将军一会儿去夫人那里用餐!” “是!” 怀里的玺儿闻言,不太乐意地勾着顾浔渊的脖子:“爷不陪玺儿吗?” “我都陪了你一天一夜了,再不去看看夫人,她要有意见的。” 说着,顾浔渊亲昵地捏了捏玺儿的鼻子,手掌趁机在白兔上握了一把,惹得玺儿又是一阵无力。 “爷,玺儿以后就住漪澜院吗?”玺儿靠在他怀中,声音娇嗲。 顾浔渊顿了顿,后道:“你是妾室,住这里不妥,待会儿我会让夫人给你挑个地方住的。” “可是玺儿喜欢漪澜院。”说着,玺儿在顾浔渊怀里蹭了蹭:“爷,玺儿这辈子都无法有自己的孩子了。” 顾浔渊被她撩拨得心猿意马:“漪澜院最开始就是给宋惜月建的,她若是不同意,我也没办法。” “只要爷开口,夫人一定会同意的。” 说着,玺儿仿佛开心极了,抱着顾浔渊的脸就亲了上去。 栖霞居。 顾浔渊和玺儿闹完,终于过来吃饭的时候,宋惜月正在和三玉对账。 “看来还是我算少了,我以为今日只付了六千多两定金,没成想是八千多两。” 宋惜月说完,探头去看青玉那边:“核对完了吗?明日要结多少银子?” 青玉手里的算盘噼里啪啦又是一顿算后,道:“明日还要结算五千一百六十二两三钱。” 说完,她将账簿推到宋惜月跟前:“小姐您复对一番。” “好!” 宋惜月伸手正要去接,就见凭空落下一只大掌,一下就抢走了账簿。 “你干什么去了?一天就花了八千多两,明日还要花五千多两?” 顾浔渊一边说着,一边翻看着手里的账簿。 越看,脸色越是难看。 “什么胭脂水粉你要买六百两?就连香胰子你都得买五十两?” 说着,他一把将账簿重重拍在宋惜月跟前:“畲粹居的甜果水一盅十两,你竟然一口气要了一百盅各种口味的,你喝得完吗?” 似乎是被他吓坏了,宋惜月眼眶红红地看着顾浔渊:“畲粹居的甜果水是给我祖父买的,这里的所有东西都是给我家人买的……” “你家人难不成是什么皇亲国戚吗?吃的喝的用的都得我顾家拿钱买不说,还专挑贵的买?” 顾浔渊气得要死,抬手指着宋惜月道:“宋惜月,你现在是顾家人,别整日胳膊肘往外拐!” 宋惜月眼泪落下,哽咽两声后,道:“我没用你顾家的钱,我用的是我自己的嫁妆钱!” “什么你的嫁妆?那都是我顾家的东西!”顾浔渊想都不想地大声反驳:“我们顾家是乡下来的,乡下的规矩就是儿媳妇过门嫁妆充公!” 说着,他摔下账本:“赶紧把这些东西都退了,把钱要回来!” 宋惜月抿唇,满脸倔强:“退不了,这些都下了定金签了文书,若是毁约需十倍偿还。” “那是你的事!”顾浔渊指着宋惜月:“若是让我知道你没去退,别怪我不客气!” 说完,他怒气冲冲地往外走,将宋惜月的啜泣彻底抛在身后。 该死的宋惜月,有银子竟然拿出去乱花也不知道拿给他打点一下! 若是前几日他在皇城司里的时候,她拿这些银子去打点,他早就出来了,哪里需要白吃那么多苦头! 还有,兵部尚书梁舟鸣如今还没有去赔礼道歉,宋惜月不想着拿这些银子给他去打点讨好一下上峰,给她家人买什么礼物? 她家人缺她这点东西不成? 真是胳膊肘往外拐! 必须要好好教训! 翌日,盛京城还在传昨天宋惜月大手笔为家人买盛京特产的事情,紧接着就听闻,宋惜月在昨天下定的那些店挨家挨户地求退。 “据说是威远将军嫌她买得贵,让她退掉。” “咦?我昨日听了一耳朵,人家花的是自己的嫁妆呀!” “你忘了威远将军哪儿来的了?一个乡下来的泥腿子,宋小姐的嫁妆只怕早被他们当成自己的了。” “这么狠?宋家也不管管?” “怎么管?盛京去宋家都还得一天呢!” “造孽哟!” 畲粹居。 宋惜月红着眼看着面前的祝掌柜,不停地用手帕按眼角:“已经做出来的,我照旧买走,剩下的,劳烦掌柜可怜可怜我,为我退了吧……” 祝掌柜刚刚已经听说了宋惜月来退货的事。 心里无语的同时,又觉得宋惜月也真是可怜。 他从柜台里拿出昨日的契约放在桌面上,道:“宋小姐……不,应该称您为顾夫人,这份契约我看在宋家的份儿上给您退了,但从今以后,我畲粹居再不做您的生意了。” 宋惜月闻言一愣。 就连身后那些来看热闹的人都跟着愣住。 祝掌柜又道:“我们东家当年承蒙宋老爷子搭救,心中一直感念宋家恩情,旁人来我畲粹居买甜果水都得三杯起买,唯独宋家来买,一杯也卖。” “昨日您来我店中定甜果水时候说了是给宋老爷子买,我们整个畲粹居连夜拉运材料开工,结果您说不要就不要了。” “看在宋家份儿上,这里头的人力物力我便不与你算,但从今往后,我们也不做您的生意了。” 祝掌柜说完,将昨天宋惜月给的银票拿出来放在她面前。 随后又拿起了昨天二人一起签订的契书,当着所有人的面撕了个粉碎。 紧接着,祝掌柜冲着宋惜月请了请手。 “顾夫人,事情已了,请您不要打扰小店做生意。” 第42章你婚前失贞,我愿意娶你你就该感恩 这话已是十分不留情面。 周围的人听了,都免不了看向宋惜月,期望着她能说点什么硬气的话出来,好对得起自己宋家女的身份。 但宋惜月没有。 她只用帕子按了按眼角,一声不吭地转身走了。 “宋大将军知道了,估计要被这个女儿活活气死!” “谁说不是?宋家什么时候做过这种出尔反尔的事来?平白惹人笑话!” “唉,女人出嫁了哪里还能由得了自己?宋小姐拿自己的嫁妆给自己娘家人买东西,结果还被迫来退了,谁知道她的嫁妆还在不在自己手里!” “哟,那不能吧,好歹也是个将军,能花妻子的嫁妆?” “谁知道呢,反正这几日,我可算是长见识开眼界了。你们都说宋小姐无能,换你看看你能不能?” 听了这话,有几个人都还真的认真想了想,随后纷纷摇头:“换做是我,估计我也跟宋小姐一个选择,毕竟娘家已经为自己付出这么多了……唉……” “真造孽!” 如此言论,从宋惜月将昨日的订单尽力退掉之后,便如燎原之火一般,很快席卷了整个京城。 而这些,顾浔渊丝毫不知。 过去,外界的一应消息都是江铉与白娇娇一起,仔细打听了、收集了之后送到顾浔渊耳朵里的。 并且自从两个月前他和宋惜月定下婚事后,顾家嫡支对他也多有照拂,时不时会派人送些消息过来。 如今江铉被宋惜月埋了,白娇娇被困在百草堂,顾浔渊沉溺在玺儿的温柔乡里,根本没有空子去想那么多。 翌日一大早,宋惜月才起身,就听到外间禀告,顾浔渊过来了。 “阿月!” 宋惜月洗漱完,正坐在镜前梳头,听到他的声音后,起身冲他屈膝行礼。 “同为夫还行什么礼,这里又没有外人!”顾浔渊一把扶住了她,脸上满是温柔。 宋惜月收回手,坐回了梳妆镜前:“那我就不多礼了,今日还得赶路,我得赶快梳洗。” “我给你画眉。” “不用!”宋惜月拿过眉笔。 见顾浔渊脸色不好,又道:“将军的手是持剑杀敌的手,怎好做给我画眉这种小家子气的事来。” 听了这话,顾浔渊面上多云转晴,笑道:“阿月,你真好,有你这样的妻子,是我的福气。” 宋惜月听了这话,只笑笑没有理会。 顾浔渊自顾自地在屋子里走了一圈,随后抱着一柄玉如意过来,道:“这玉如意色泽上好,做工精致,不如就带回去给泰山大人做礼物吧!” 这次,都不等宋惜月开口,话最少的墨玉实在没忍住。 “将军,那是小姐的嫁妆。” 哪有从娘家带来的东西,再当成礼物送回娘家的道理? “嫁妆怎么了?”顾浔渊呵斥她:“送礼送的是一份心意,难不成送礼还得攀比价格吗?” “可是……” “放肆!”顾浔渊见墨玉还想反驳,当即呵斥道:“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主子说话,有你一个下人插嘴的份儿吗?” 一声呵斥,墨玉只能乖乖跪地认错。 宋惜月见顾浔渊还想罚墨玉,当即道:“将军,今日是回门的大日子,你别这么大火气,免得回去了爹娘问起,我不好交代。” 听了这话,顾浔渊只能沉着脸没说话。 见状,宋惜月觉得还是有些危险,便站起身来朝他走去。 “回门的礼物我都准备好了,你若是觉得这柄玉如意好,便一齐放到箱子里去就是了。” 一边说着,宋惜月一边示意墨玉先退下,随后才伸手要接顾浔渊手里的玉如意。 哪知下一刻,顾浔渊竟然高高扬起手,一把将玉如意砸向了一旁的柱子。 宋惜月吓了一跳。 只听一声脆响,那柄漂亮的玉如意摔了个粉碎,溅起的碎片划破了宋惜月的脸,留下一道细细的血痕。 “什么叫我觉得好?” 顾浔渊满脸戾气地看着宋惜月:“宋惜月,你是不是以为本将军没见过好东西?” 宋惜月平复了一下呼吸,淡声道:“将军误会了,我没有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顾浔渊瞪着她,咬牙怒道:“你别忘了,你婚前失贞,未婚先孕,若非我愿意娶你,你就是被送去浸猪笼的份!” 原以为自己已经很平静的宋惜月,在听到这番话后,心里还是忍不住痛了痛。 她垂眸,声音依旧平静:“我会时刻谨记。” “你也别以为我是靠你宋家才能当上威远将军的!” 顾浔渊厉声道:“我在前线杀敌无数,立功回京,陛下论功行赏,我的官位都是我该得的!” “是,将军说的都对。”宋惜月应声,依旧乖顺地垂眸看着地面。 见她如此姿态,顾浔渊这才算是心里舒坦了几分。 他做了几个深呼吸后,道:“阿月,你别怪我说话难听,实在是你浑身上下都是高门贵女看不起人的陋习,这样走出去,就是在丢我的脸!” “你得学会谦卑恭顺,毕竟你婚前失贞,本身就给我丢了人,记住了吗?” “记住了。”宋惜月还是没有抬眸。 这些话,前世他不知对她说了多少遍。 起初宋惜月还想着反驳,可每次都会换来他更为难堪的羞辱,事后又要被他强行搂在怀里又是道歉又是软哄。 那时候她以为他是太在乎。 后来才知道,他根本就是在打压她。 所以这一次,他想说什么就让他说,宋惜月根本没有想要反驳的念头。 毕竟,争一时之快只会痛快一时。 她真正要的,可不是一时片刻的上风。 梳妆完毕,又用了早饭,顾浔渊与宋惜月出了顾府大门。 看到马车的一瞬间,宋惜月想到要跟顾浔渊共乘,顿时心里就生出一阵厌恶。 上马车前,她忽然停下脚步,前垂眸露出了一个羞涩的表情。 “怎么了?”在外人面前,顾浔渊对宋惜月,总是要多温柔有多温柔的。 “夫君可否骑马?”宋惜月说着,脸色更红:“我曾见过夫君骑马的样子,很是心动。” “而且自大婚次日之事后,这几日出门,我总听到有人在背后议论说你厌憎我,疼爱白姨娘,所以必不会陪我回门。” 说着,宋惜月快速地瞥了顾浔渊一眼,声音更低:“我想夫君骑马随行,也好让那些饶舌之人好好看看!” 闻言,顾浔渊心中充满了讥诮,但面上却很是受用。 “当然可以,但凡阿月所求,夫君绝不拒绝!” 说完,他笑吟吟扬手:“来人,牵本将军的马来!” 第43章她要补全户籍,入顾家 马车行驶在长街之上,顾浔渊骑着骏马随行在旁,不少人的目光都往这边偷偷瞧来。 但凡顾浔渊看去,他们都急忙躲闪开,不敢与他对视。 见此情景,顾浔渊想起宋惜月的话,心中对她更是一阵嗤笑。 真是个养在深闺的娇娇女,连这么点事儿都要争一争。 不就是低了娇儿一头吗? 她都当正妻了,连这么点气度都没有,真是可笑,令人不屑! 这么一想,顾浔渊的下巴抬得更高了。 宋惜月悄悄拨开床帘往外看,见顾浔渊满脸意气风发的模样,又放下了窗帘。 “小姐,二爷昨夜回去了,他遣人来说,他先回去安抚大将军与夫人。” 青玉低声道。 宋惜月点点头,打了个哈欠靠在了软枕上睡了过去。 起那么早,她很是困倦。 顾浔渊骑在马背上,为了形象抬头挺胸了一路,用力到腰背发酸。 而宋惜月在马车里,靠在软枕上睡得极香。 周冕正在巡城,看到顾浔渊骑着马过来,当即露出了一抹笑。 “顾将军这是去哪儿呢?”他抬手拦下顾浔渊后,抱着刀笑眯眯地问道。 顾浔渊冷笑一声:“本将军陪夫人回门,周副使有事吗?” “有那么一点,”周冕说着,指了指他胯下的马,“盛京城内不得纵马,将军身为巡城将,应当不会不知道吧?” “本将军何曾纵马?”顾浔渊怒了一下。 “你骑在马上,随时可纵马,”周冕道:“本副使见到了便要将这个可能性扼杀,你说对吗?” “你……” 顾浔渊哑口无言。 他想下马。 但转念一想,宋惜月说,她被他骑马的样子迷得头脑发昏,他就不太想下马了。 “周副使,本将军的夫人喜爱看本将军骑马,本将军也是为了夫人才骑马的。” 顾浔渊的声音拔高,足够周围的人都听见:“还请周副使看在本将军爱妻的份儿上让一让。” “本将军保证,一定不纵马。” 听了这话,周冕大笑了几声。 就在顾浔渊以为他要继续为难的时候,他竟然让到了一旁,还请了请手。 “顾将军爱妻之心,周某自然不愿意为难,请吧!” 顾浔渊:…… 他就跟做梦一样,告别了周冕,好半天都在迷惑。 周冕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了? 难道宋惜月的面子有这么大? 想到这里,顾浔渊的心里忍不住又是一阵屈辱感涌了上来。 世人都爱巴结宋家,连他都被当成吃软饭的,可事实却是,没有他,宋家早就被皇上抄了! 可恨宋家不知感恩也就算了,他也得为了陛下的嘱咐不敢说出真相! 就在顾浔渊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之中,对宋家的恨与日俱增的时候,他没有发现,自己一行人已经路过了百草堂。 白娇娇被皇城司的人看守着,站在百草堂门口,眼睁睁地看着顾浔渊走过去。 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她。 “看见了吗?看见了就赶紧回去吧。”皇城司高山明回头问道。 白娇娇垂眸:“能问一下大人,方才顾将军同周副使大人说了什么吗?” 闻言,高山明挑眉:“副使大人同顾将军说城内不许纵马。” “那为何将军没有下马?”白娇娇声音温柔得滴水。 高山明摸了摸鼻子,也有了几分耐心,道:“哦,因为顾将军同副使大人说,将军夫人喜欢看他骑马,他请副使大人看在他的爱妻之心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听了这话,白娇娇袖子里的手陡然握紧。 顾郎,你果然变心了是吗? 因为一颗爱妻之心,所以你连路过我,都没有看一眼。 你明知道我在百草堂。 即便不知道我会得到机会出门来送你,你……你难道就一点都不担心我吗? 想到这里,白娇娇心口一阵窒息。 “还有事吗?”高山明见她不说话,便又问了一句。 白娇娇摇头:“无事了,多谢大人今日宽容,我……我回去歇着了!” “哦。” 见没人搭理自己,白娇娇自己屈膝行礼后,快步回了百草堂后院。 一回去,她就脱了外衫躺到了床上。 因为皇城司的人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在盯着她,所以她就连心痛落泪,也只能躺在床上,背对着外面,默默流泪。 顾郎,你好狠的心啊…… 芝云来到后院的时候,白娇娇已经哭得睡着了。 她如往常一般温柔地将白娇娇推醒,准备给她扎保胎针的时候,蓦地对上了她那双红肿的眼睛时,当即愣了一下。 “你这是……” 白娇娇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刚哭过,赶忙用手遮住了脸:“抱歉,吓着你了。” 说着,她有些混乱地拿手擦脸。 芝云见状,似是心有不忍一般,去一旁拧了个热帕子递了过来。 白娇娇愣了一下,接过手中的时候,摁在眼睛上,又是一阵呜咽。 “孩子要紧,别太伤心了。”芝云安慰了一句。 “芝云姑娘,我是不是很可笑?” 白娇娇呜咽着问道:“在你们眼中,我一定很可笑,对吧?” 闻言,芝云叹了口气,冲一旁守着的皇城司人道:“不如让我同她说几句话?免得她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们也不好交代。” 听了这话,皇城司的人只犹豫了一下,便点头走了出去。 临走前,还替她们关上了房门。 “白姑娘,”芝云蹲在白娇娇跟前,柔声道:“我从未觉得你可笑,也从未认为你活该,情之一字本就由不得人心掌控,你只是爱上了一个男人而已,你没有错。” 听了这话,悲伤不已的白娇娇迷茫地抬头看向芝云:“可我……可我……” “我知道,你想说你在宋小姐大婚当晚抢走了顾将军,但若是按照先来后到的顺序,也是宋小姐先抢了你的,你才出手抢了她的,要错也是她的错。” 白娇娇听了这话,满腹委屈好似终于找到了宣泄的闸口。 她忍不住扑进芝云的怀中,哭着道:“可我该怎么办……他好像越来越爱她了,我该怎么办……” 芝云面色平静,一边抬手抚摸着白娇娇的脊背,一边淡淡道:“她抢了你的,你自然要抢回来,你才是先来的,凭什么让她后来居上?” “白姑娘,男人的爱在那双眼睛里,他如今都看不到你,又如何能爱得了你?” 芝云的这番话,就像是一泓清泉流进了白娇娇的心底里。 她从芝云怀中抬起头,对上芝云那双平静如水的眼眸。 这一刻,她下定了决心。 她不想听顾郎的,拖到孩子出生后,她假死藏起来,让顾郎把孩子抱回去,逼着宋惜月认做嫡子了。 她要补全户籍,然后用最快的速度,进入顾家! 哪怕只能当个妾室,也好过如今这样,眼睁睁看着顾浔渊爱宋惜月! 想到这里,白娇娇深吸了一口气。 好在,她如今与之前不一样了。 就算入了顾家,她也还有大皇子做靠山! 只要拿捏着宋惜月的自由,想让大皇子在顾郎的仕途上出一点力,就不是难事! 第44章天爷啊,他这是宠妾灭妻 瑞安府位于盛京城下属地区,距离盛京距离不算远,乘马车走官道的话,半日就能到达。 大泽官道有管辖,无论是普通百姓还是官员官眷,要走官道,需要出示路引方可通行。 若是没有路引,卖个人情做个记录,领了临时路引当天回来,也不是什么大事。 顾浔渊不知道这个规矩,宋惜月也没有提醒,于是他们一行人出了盛京城,就在上官道的闸口被拦了下来。 顾浔渊以为人家是故意的,他觉得负责道路管理的工部郎中王轩达是看不起他。 最后费了一番口舌,顾浔渊当着外人的面,冲着宋惜月发了好大一通火后,气鼓鼓地签了字,领了临时路引。 原本他是打算出了城就坐马车的,因着此事,他赌气一般骑着马,等宋惜月来同他道歉。 而宋惜月本就因为不想与他共乘,所以昨日故意借口退订单繁忙没有去办路引,又怎么会同他道歉。 于是,从盛京城去往瑞安府一共两个时辰的路程,宋惜月在马车里睡了一路。 而顾浔渊在马背上颠了一路。 抵达瑞安府,在宋家大门口停下的时候,顾浔渊翻身下马,险些当场劈了个大叉。 一品大将军府中门大开,门前除了下人之外,没有一个府上的主子。 顾浔渊扶着马儿,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胯部,有些难受地走向正在下马车的宋惜月。 “阿月,你辛苦了。”他意有所指地提醒。 宋惜月也是真狠心,一路上就没有提过让他上马车坐着。 “多谢夫君关心,我睡了一路,不辛苦的。” 说完,宋惜月温和地笑了笑,随后走向了大开的中门。 顾浔渊:…… 就在他还想说什么的时候,中门处忽然传来一个拉长了的调子,似唱非唱地喊了起来。 “宋府嫡小姐归宁,按规矩,新姑爷需自中门行跪拜大礼入门,向泰山大人、泰水大人、二位妻舅见礼奉茶!” 话音落,都不等顾浔渊做出反应,便很快有一行孔武有力的下人涌了上来。 眨眼功夫,他就穿上了一身歪歪扭扭的新郎服,头上扣了一顶十分精致的簪花帽。 随后不知道谁往他膝弯上踹了一脚。 顾浔渊一时不察,“噗通”一下就跪了下去,结结实实地给宋家中门磕了个响头。 “新姑爷感恩,行叩拜大礼,叩——” 调子声音嘹亮,很快就引来了周围看热闹的百姓们。 顾浔渊脸色难看地跪在地上,顺手扶住了头上摇摇欲坠的簪花帽,看向一旁愣住的宋惜月。 “阿月,这是什么意思?”他强压着怒意问道。 宋家也太羞辱人了! 他好歹也是当朝五品大员,竟然让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对他们家的中门行叩拜之礼? 难怪陛下觉得宋家嚣张,如今看来,果真跋扈! “姑爷,这是规矩,你娶我们家小姐是高娶,我们家小姐嫁你是低嫁,为了显示你的诚意,大婚后回门日,姑爷必须有所表示。” 说话的是宋家管家,宋玉明。 他与宋父同辈,是看着宋惜月长大的,宋惜月也得喊一句明伯伯。 “今日府上一共设立了三场考察,通过后我宋家还有一份大礼送上,姑爷不会吃亏的。” 听了这话,顾浔渊下意识看向一旁的宋惜月。 “阿月,你为何没有提前同我说?” “因为我们家小姐也不知道。”宋玉明说着,老脸严肃地看着顾浔渊:“姑爷是不愿意吗?” “难不成姑爷觉得,我家小姐嫁给你,还是高攀了?” 虽然顾浔渊的心里是这么想的没错,但他很清楚他不能表现出来。 “当然不是!”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四个字后,做了一个深呼吸,紧紧地看着宋惜月:“阿月,我都是为了你!” “姑爷莫要说这失了心智的诨话,”宋玉明大声道:“今日,你是为你自己!” 话音落,刚刚那群冲出来帮顾浔渊换衣服的人都往前走了一步。 他们眼中闪烁着寒芒,看身姿便知道不是普通的护院。 顾浔渊心道好汉不吃眼前亏,随后咬了咬牙,强行挤出一个笑脸,道:“明伯说得对,我今日是为我自己!” 说完,他扶着脑袋上的簪花帽,阴沉着脸,满是屈辱地冲着宋家中门磕了个头。 “一叩礼,起,三步后跪地,二叩礼!” 宋玉明的声音又大又不留情面,顾浔渊几乎是咬紧了后槽牙,才让自己没有当场翻脸。 他麻木地随着宋玉明的唱和声起身下跪叩首,心里却在疯狂咒骂宋惜月,咒骂宋家人。 他发誓,今日所受耻辱,他一定要尽数从宋惜月的身上讨回来! 至于宋家! 陛下都那么厌恶的一家人,他也绝不会让宋家好过! 给新姑爷立规矩的事儿多少有些稀奇,所以很快就有不少瑞安府的百姓凑到不远处看热闹。 “不是说这位宋家的新姑爷很得宋家喜欢吗?都帮着谋了官职不是?” “之前是这么听说的,但你们是不知道这位新姑爷在盛京城都做了什么,你们要是知道,看到这一幕,铁定也要拍手叫好的!” “他做什么了?” “他洞房花烛夜,跑出去跟养的外室鬼混去了,他那祖母还想为他打遮掩瞒着宋小姐,结果事情闹大了,整个盛京疯传他大婚夜被北夷细作给弄死了。” “哦豁,这个我也听说了,据说皇城司的人找到他的时候,他那玩意儿都还在外室身子里呢!” “那后来呢?那外室呢?” “我知道我知道,当时据说都还不知道是外室,是顾家嫡支的夫人说要给那女子灌一碗绝嗣汤,这位宋家新姑爷死活不让,最后才爆出来是他的外室,还怀了身子的!” “对,他还求宋小姐,说自己注重血脉,希望宋小姐能让这孩子生下来记在膝下养着,逼得宋小姐不仅无法发落那外室,还得给人好好安胎。” “这也太气人了,宋小姐这都能忍?” “这还没算完呢,这位外室都还在外头安胎没有入府,这位宋家新姑爷都已经纳第二个妾了!” “啊?” “不仅纳了,还在宋小姐的院子里满园荒唐,逼得宋小姐都搬院子了!” “天爷啊,这是宠妾灭妻啊!” “不仅如此,昨儿我听我在盛京做生意的邻居说,宋小姐拿自己的嫁妆,想回门日给家里人带些礼物,结果这位新姑爷说她的嫁妆入了顾家就是顾家的了,逼着人全退了!” “嚯!怎会有这般不知廉耻之人!” 第45章与爹娘摊牌,前世宋家满门尽灭 顾浔渊三步一叩首地进了宋家中门。 外头百姓们的议论之声嗡嗡入耳。 他以为大家是在为他鸣不平,此时此刻只想把姿态摆得好看一些,好让天底下的人都看清楚,宋家是怎么欺他辱他的! 假以时日,他必要让宋家全家也如这般跪着入他顾家! 他一边在心里想着,一边老老实实磕头进了中门。 一进入中门,宋玉明便立刻让人将他从地上搀扶了起来。 “姑爷辛苦了,这第一察已经结束,到第二察了。” 顾浔渊少说磕了十几个头才进来,冷不丁被人拽起来,一时间有些晕头转向。 直到听了这话,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中门内广场上已经摆好了桌椅。 宋惜月的祖父祖母、父亲母亲、大哥大嫂还有二哥,都坐在那里,正看着他,脸上带着意味不明的表情。 这一瞬间,顾浔渊忽然心里一紧,整个人老实了下来。 脑子里瞬间没了宋家欺他辱他的念头,满脑子想的都是,宋家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他大婚夜的事,今天是来秋后算账的。 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他缩了缩脖子。 “见过祖父祖母,见过父亲母亲,见过大哥大嫂,见过二哥。” 顾浔渊扶了扶已经歪了的簪花帽,声音带着几分讨好。 宋祖父与宋爹,一个是曾经的一品大将军,一个是如今的大将军,这二人手里不知收割了多少敌军的性命,光是往那里一坐,浑身上下都是煞气。 顾浔渊虽然自信自己也是有功劳在身的,可面对着他们,却还是忍不住心生胆怯。 生怕被打断了腿丢出去。 “新姑爷奉茶!”宋玉明的声音几乎贴着顾浔渊的头皮响起。 顾浔渊吓了一跳,险些把头上的簪花帽给吓丢了。 他赶忙扶住了脑袋,随后有些慌张地伸手去接宋玉明送来的茶水。 一阵混乱之后,顾浔渊总算给在场每一个人都奉了一杯茶。 随后又是作诗作画,又是砍柴挑水。 他一个粗人,砍柴挑水不在话下,但写诗作画实在是为难,就这么被留在了中门广场,宋玉明盯着,直到合格才能放人。 而宋惜月,早就回到了后院。 “爹爹,娘亲,阿月有罪,请爹娘责罚!”一见到爹娘过来,宋惜月强忍着失而复得的喜悦,包着满目泪光,跪在了地上。 见她如此,宋父宋母还能有什么好说的。 宋母将她从地上扶起来后,抱着它低声问道:“阿月,你糊涂了,即便我们宋家如今不比过去,即便今上忌惮我们宋家势大,也不必委屈你一个小姑娘。” 听了这话,宋惜月吸了吸鼻子,垂眸道:“娘,我有更好的法子,我们宋家可以不必那么招眼的。” “你能有什么法子?你有法子会让自己这般委屈吗?” 宋父气哼哼:“往日你倒是聪明得紧,怎么如今如此笨蛋?” 宋惜月:“……爹,你骂我!” “哪儿骂你了?” “你说我笨蛋。”宋惜月说完,拉着宋母的手:“娘,爹爹骂我!” 宋母无语,扭头拍了宋父一下,随后哄着宋惜月:“好好好,娘帮你打他了,快同娘说说,你打算如何。” 当着爹娘的面,宋惜月自然不能坦然说自己想要丧夫这种话。 她看向宋父:“爹爹,你记不记得当年有一个才十八岁就考了解试第一的天才少年?” 听了这话,宋父仔细想了想,随后点头:“是有这么个人,名叫顾远,后来卷入科举舞弊案,死在狱中了,为何忽然问他?” 宋惜月:“陛下并非是随便找了一个人来制衡我们家的,当年那个天才顾远就是顾浔渊的哥哥,他与我们家本就有仇。” 闻言,宋父先一愣,随后皱眉道:“但那个少年之死与我们宋家并无干系,他本就是无辜卷入案中,在狱中被人嘲讽后不堪受辱,在狱中自尽而亡的。” “他死后我查明了真相,还给他洗清罪名了呢!” 越说,宋父就越生气。 当即拍案而起:“不行,不可因为这点误会而让那顾浔渊怀恨于心,我得同他说清楚。” 话音才落,宋母就一把拉住了宋父:“说什么说?阿月不是说了,今上不是随便找一个人来制衡我们宋家的?” “你觉得,你的话有今上的话可信吗?” 闻言,宋父沉下了脸。 “我宋家五代忠良,没想到……唉!早知道两个前就不办那劳什子庆功宴了,我就知道,筵无好筵!” 听了这话,宋惜月心头柔软。 她走到宋父身前蹲下,双手握住宋父的手掌,温声道:“爹爹你放心,女儿既然已经知道全部真相,便绝无可能再让人欺负了去。” “你同娘亲安心去南境,女儿向您保证,用不了多久,便会送好消息给你们的!” “你想做什么?”宋父看向自己的女儿:“你可别做傻事!向那种帮他把外室女弄进府上当妾的傻事可不能再做了!” 宋惜月摇头:“爹,今上让顾浔渊来制衡我们宋家,看上的便是他与我们家有旧怨,且又是中书顾氏的旁支,身份清白。” “但我查到那个外室白娇娇身份有异,我之所以将她弄入顾府,便是想让她与顾浔渊彻底绑死。” “但倘若让今上得知,那白娇娇不对劲呢?” 听了这话,宋爹面色严肃了起来。 他看着自己的女儿,道:“有几成把握?” “六成!”宋惜月灿烂一笑:“女儿派去调查白娇娇的人差不多要回来了,她应当是南境部族之人。” “而且,我观顾浔渊隐瞒白娇娇身份的那个劲头,白娇娇绝对不是普通的南境部族之人,只怕她的身份还有文章能做。” “所以我判断,只要白娇娇绑死在顾浔渊的身上,他们俩就绝不可能翻盘。” 一旁的宋夫人闻言,满脸忧心道:“儿啊,那白娇娇身份不清白,你当如何是好?” “她能把顾浔渊拉下水,你是顾浔渊的正妻,亦逃不脱啊!” 听了这话,都不等宋惜月开口,宋爹就忽然露出了一个阴恻恻的表情。 “那就要看你舍不舍得你女儿当寡妇了。” 话音才落,宋夫人就又使劲拍了宋爹一把:“你惯会胡说,快闭嘴!” 说完,她又拉着宋惜月的手,满脸担忧地道:“月儿你听娘说,若是到了那个时候,你可以去求你姨母帮忙,她一定会护着你的。” 闻言,宋父也点头:“对,还有你姑母,阿月,你姑母与姨母都是看着你长大的,你若有需要,她们都是会帮你的。” 听了这话,宋惜月的表情有些僵硬在了脸上。 她的姑母宋予岚是如今的贤妃,膝下育有一子一女,儿子是如今的三皇子贺兰修,女儿是大公主贺兰妤书。 几年前,贺兰修在她们宋府出了意外,导致一只脚落下了跛疾后,贤妃娘娘与宋家的来往就淡了。 而宋惜月的姨母是当今皇后,是二皇子贺兰骋的生母,同时也是大皇子贺兰隽的继母。 前世,直到宋家覆灭,都没有见这位姨母出过手。 她亦想办法送了消息入宫,却入泥牛入海杳无音讯。 想到这里,宋惜月下意识看向宋夫人:“娘,姨母是不是与我们家有些不痛快?” 原只是随口的一问,却没想到宋惜月见宋夫人忽然表情就变了。 “没有,哪有什么不痛快!” 宋夫人矢口否认:“即便不痛快,也都那么多年了,她早该忘记了,你忘了你小时候,她多疼你吗?” 见宋夫人是这番反应,宋惜月心里更是疑惑:“娘,如今您与爹爹都要去南境了,有些事更应该同我说清楚的。” “若是我不知道与姨母之间到底还有什么未解之事,待我需要帮助的时候,姨母却拒绝帮忙,我岂不是……岂不是倒霉了吗?” 说着,宋惜月干脆上前靠在宋夫人怀里,咕哝道:“我近日总是做噩梦,我梦见大哥被指控监守自盗,被斩于菜市口,祖母因为悲伤过度而离世,梦见二哥被卷入贪腐案,在狱中染病暴毙。” “我还梦见,我们宋家被褫夺兵权流放北荒之地,半路上遇到了杀手,全家都没有活下来。” 说到这里的时候,宋惜月仿佛又回到了上一世,眼眶止不住通红:“娘,我长大了,我也想作为宋家女儿,为这个家出一份力。” 听了这话,宋夫人长长地叹了口气,抬手抚摸着女儿的头发,无奈道:“阿月,你姨母只是与我有些小龃龉,但她是疼爱你的。” “你应当也记得,你小的时候,你姨母最疼你了,是不是?” 闻言,宋惜月下意识道:“娘口中的小龃龉,是与我有关吗?” 听了这话,宋夫人下意识看向一旁的宋父。 宋父本就严肃的脸上表情更加凝重。 许久后,他叹了口气,看向宋惜月,道:“阿月,此事告诉你也无妨。” “当年你姨母见你与贺兰隽那小子关系亲昵,担心我们宋家扶持贺兰隽上位,便想将你说给阿骋为妻,被你娘拒绝了,你姨母记恨了好些年。” 如此一说,倒是宋惜月愣住了:“就因为这点事吗?” 宋父看向宋夫人。 宋夫人有些不好意思地转开脸:“我当时说话难听了些,你姨母生气也是应该的。” 闻言,宋父有些无语:“你那是说话难听了些吗?你就差指着皇后的鼻子说她想屁吃了!” “哦,你还说阿骋也在想屁吃。” 宋惜月:…… 第46章你们的第一个孩子是男孩儿 眼看爹爹和娘亲又要吵起来,宋惜月赶忙一手拉一个将他们分开。 随后,她道:“回京以后,我会入宫向姨母道歉,娘,您现在写一封信让我带去吧。” 说着,她顿了顿才道:“吃过午饭我们就得走了。” “为何这么急?”宋母大惊。 “我不想让顾浔渊有机会再占我们家的便宜,所以昨日特意给自己找了麻烦,没有去办路引,今日我们拿的是临时路引,当天就得回去。” 听了她的话,宋母满脸都是舍不得:“让你爹爹去瑞安府衙给你弄个路引也是一样的……” 遵圣旨,后日宋家便要举家迁往南境,这一生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回来的机会。 当娘的,总是舍不得孩子的。 宋惜月知她心中不舍,她拉着母亲的手,温柔道:“娘亲放心,用不了多久我们还会再见的。” 闻言,宋母转过头,眼泪汪汪地拉住了宋父的手。 宋父见状,将她揽入怀中,看向宋惜月:“阿月,你先去拜见祖父祖母吧。” “是。”宋惜月屈膝行礼后,便带着青玉退了出来。 见过祖父祖母,被他们拉着说了许多贴心话。 宋惜月在顾家的遭遇,家中上下都是瞒着他们的,故而他们还同宋惜月说,姑爷回门考验差不多就行了,别闹得太过,反而伤了他们夫妻情分。 听了这些话,宋惜月只觉得心头发酸,愈发觉得顾浔渊真该死! 陪着二老说了好一会儿话后,她告辞出来,一眼就见到大哥二哥等在不远处。 一看就知道等了很久。 “阿月,大哥有话要问你。”大哥宋忱景看着自家妹妹,声音淡淡。 宋惜月一见到面容严肃的大哥,便想起前世他被菜市口斩首的事,心口一闷,眼泪险些涌了出来。 她赶忙转开视线,点了点头。 见状,一旁的宋怀斐用手肘怼了怼宋忱景:“你这么凶做什么?做错事的人又不是阿月。” “她长大了,本事也大了,这么多事都瞒着家里,便是做错了。” “小姑娘出嫁了有自己的打算,我们家如今也不是同过去一般无所顾忌,你就别怪她了,她才是最委屈的。” 听了这话,宋忱景脸上表情未变,看着宋惜月的眼神里却多了更多的心疼。 他们宋家女儿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 “大哥,”宋惜月平复了一下心情,看向宋忱景,道:“我瞒着家里不是因为觉得自己本事大了,是我也想保护家里人。” “我知道今上忌惮我们宋家,若是告诉家里自然能叫顾浔渊好看,可今上也能叫我们宋家好看。” 说着,她眼泪落了下来,胡乱拿手一抹,闷闷道:“这门婚事是因我而起,也该由我结束,后日你们就要去南境了,就别再插手了。” 道理是如此。 但叫宋家上下看着宋惜月受苦,也是不可能。 宋忱景叹了口气,拿掉宋惜月头上的落叶,道:“昨日你二哥回来,将你在顾家的遭遇告诉了我们,也告诉了我们你的打算。” “阿月,你考虑的没错,因你这门婚事,宋家送出了一半的兵权,又分出去许多军功给顾浔渊换了如今的官职。” “我们迁出盛京,本是为了顾浔渊的仕途不受宋家妨碍,但今上却趁机让我们去南境,彻底远离盛京。” “如今,顾浔渊也只是荒唐无度,尚且没有他宠妾灭妻的证据,若是想要让你们这桩婚事无效,只怕……” 宋惜月擦干泪水,冲着宋忱景点头,道:“大哥不必多说,我心里清楚的。” 她心中甚至比大哥更清楚,宋家功高盖主,今上是起了杀心,并非仅仅是想打压分权这么简单。 驻守在南境的宋家军勇猛无双,整个南境对宋家的呼声极高,甚至有南境百姓只认宋氏不识贺兰的说法。 前世,宋家举家去往南境后不久,今上就让人分了宋家的军权,暗中将许多底层的小将领都换掉了。 以至于前世宋家频繁出事后,有话语权的人要么牵涉其中不敢申辩,要么左右掣肘有口难言。 “大哥,爹爹年岁大了,宋家军将来也是交到你的手中,你千万要记住,底层的小将领很重要,千万不要忽略他们!” 宋惜月满脸认真地看着宋忱景,如是说道:“大嫂如今应当已经怀孕了,你们的第一个孩子是个男孩儿,肩膀上会有一块菱形胎记,等孩子一出生,你马上就让大嫂带着孩子回盛京,不要在南境逗留太久。” 听了这话,宋忱景一愣:“什么意思?什么第一个孩子?” 他有些糊涂了。 宋惜月看向一旁的宋怀斐。 后者清了清嗓子,道:“阿月最近做了许多预知梦,她梦里,子书获封镇北王之事已经得到了证实,阿月叫我买下的院子地下也的确埋了许多宝藏。” 说着,他看向宋忱景:“阿月还说,她曾梦见你我一个被冠上监守自盗军粮的罪名,斩首示众,一个卷入贪腐案中,在狱中暴毙而亡。” “荒谬!”宋忱景忍不住咬牙:“我怎会监守自盗!” 话虽如此说,但他却是忍不住心里发颤。 除了他与父亲,还没有人知道,他这次去往南境,负责的就是所有粮草统筹之事! “我也不可能会和贪腐案有什么牵扯啊。”宋怀斐无奈摊手:“但宁信其有,不是吗?” 听了这话,宋忱景看向红着眼睛的宋惜月:“便是因此,所以你才不把事情告诉家里吗?” 宋惜月轻轻点头:“我既已知宋家危机四伏,自不愿意让你们再为我涉险。况且眼下的情况我自己也能应付,爹爹和兄长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你方才说你大嫂已经怀孕了,这是我与她的第一个孩子,是何意?”宋忱景目光锐利地看着宋惜月。 闻言,宋惜月沉默了片刻后,道:“我梦中,这个孩子生下不久就被南境敌军劫走了,找到的时候已经死了许久。第二个孩子是女儿,也是遗腹子,六岁时死在宋家的流放途中。” 听了这话,宋忱景不可谓不惊讶。 他下意识抓住了宋惜月的手腕:“你大嫂身边有医女,我们去验证你的话!” 第47章顾浔渊宋家这是在辱我 不等宋惜月拒绝,宋忱景就拉着她往前大步流星地走去。 宋怀斐整个人无语,赶忙冲上去拉住了宋惜月的另一只手:“宋老大,你抽风也换个时间好吧,小妹跑了一上午,你让人休息一会儿行不行?” 宋忱景:“上我院子里去休息也一样,还有她嫂子陪。” “我妹妹是回家又不是来做客,她有自己的院子能休息!” “阿月她吃过午饭就要走了,没那么多时间!” “要么你让大嫂来阿月院子里,要么你自己回去让医女给大嫂号脉。” 宋怀斐扯了扯宋惜月:“反正她得去休息了。” 宋惜月不打算要自己腹中胎儿的事,宋怀斐没有同任何人讲。 他觉得宋惜月既然有这个打算了,那眼下就应该把身子养好,免得这个孩子出事后她的身体有什么三长两短。 所以此时,他几乎寸步不让。 也完全没发现,宋惜月的胳膊都快被他们俩扯断了。 “大哥,二哥,你们都先放手行不行。”宋惜月无奈叹气。 话音落,宋忱景与宋怀斐看着对方齐声道:“他先放!” 宋惜月:…… “二哥,我去大哥院子里休息也是一样的。”她试图讲道理。 宋怀斐:“不行,你又不是回家做客的,你有自己的院子!” 瑞安府宋家是宋家的老家,以前每年宋惜月都会回来避暑,所以的确是有自己的院子的。 宋惜月只能又看向宋忱景:“大哥……” 还没等她说话,宋忱景就松开了手。 “阿月,回去休息一番,我请医女给你大嫂探过脉再来找你。” 说完,宋忱景匆匆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宋怀斐咧了咧嘴:“真是臭毛病。” 随后,他举着扇子敲了敲宋惜月的脑门:“走吧,二哥送你回去休息。” “顾浔渊还在前院写诗作画吗?” “当然。” “爹爹娘亲的意思是让他一直在前院呆着吗?” 闻言,宋怀斐看了她一眼,道:“你难不成是在心疼?” 宋惜月无语:“怎么可能。” “放心吧,爹娘今日就算是要让他一直在前院呆着,他回去前也会拿个萝卜让他高兴一下的。” 兄妹俩说着话,宋怀斐将宋惜月送回了她的院子里。 因为宋惜月下午就要走的缘故,宋父宋母决定午饭就大家一起在宋惜月的院子里吃,这会儿已经热火朝天地准备了起来。 宋惜月回去洗了手换了身衣服后,便听到宋忱景来了。 “阿月,”宋忱景大步走向宋惜月,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真的……真的怀了!” “什么怀了?”宋夫人疑惑地问了一句。 宋惜月张了张嘴正要说,宋忱景就捏了她一把。 反应过来,宋惜月闭上了嘴。 宋忱景这才看向宋夫人,冲宋夫人道:“阿娘,瑶琴有喜了!” 听了这话,宋夫人一愣,旋即疑惑:“你说什么?我是不是听错了?我怎么好似听见你说瑶琴有喜了?” “阿娘,您没听错,大哥说的就是大嫂有喜了。” 宋惜月在一旁笑出了声。 宋夫人愣住,宋夫人迷茫,宋夫人转头喊宋父:“宋如山,宋如山你过来一下!” 听到夫人的呼唤,宋父大步流星走了过来:“怎么了?” 宋夫人伸出手,在宋父的胳膊上狠狠拧了一把,疼得宋父呲牙咧嘴:“你掐我做什么?” “你疼吗?” “当然疼啊!” “疼就对了,疼就不是在做梦!” 宋夫人搓着手,原地转了两圈,随后瞪眼看着宋父:“今儿你随女儿一道回盛京!” “啊?”宋父迷茫了:“为什么?” 他可是皇上亲自下旨要滚去南境的主帅啊! “你去想办法跟陛下求个恩典,让瑶琴留下待产!” 听了这话,宋父下意识点头,随后眼睛瞪得更大:“瑶琴?瑶琴有喜了?” “小点声儿!”宋夫人又掐了宋父一把:“还没满三个月,不可声张!” 说着,宋夫人就拉着宋父出去了,出去前,还冲宋惜月说了几句话。 宋惜月看着爹娘恩爱的画面,在一旁笑眯了眼睛。 而新当爹的宋忱景却沉着脸。 他没忘记,宋惜月说的,这个孩子生下来就被抢走了,寻回来的时候已是一具尸体。 起初听到这话,宋忱景只觉得宋惜月分不清梦与现实。 可如今…… “阿月,你大嫂……” 宋惜月看向宋忱景:“大哥放心,大嫂能留下待产是最好的。” “万一陛下不允怎么办?”说着,宋忱景七尺男儿,莫名红了眼眶。 “那就另想办法。”宋怀斐拍了一把宋忱景:“瞧你慌的,你那些个狗儿子看到了都得笑出声。” 宋惜月在一旁抿唇轻笑。 回到亲人的身边,她暂时忘记了自己已为人妇的事,也忘了自己肚子里还揣着仇人的孩子。 看着宋怀斐和宋忱景打闹在一起,她真希望时间能留在这一刻。 前院。 顾浔渊冥思苦想,写了一张又一张,画了一张又一张,都不知道在前院耽搁了多少时辰,宋玉明就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一样,死活不肯松口。 眼看着身边的废纸越来越多,顾浔渊的耐心也终于告罄了。 “明伯,已经午时过了,本将军下午便要起程返回盛京,你若是再不让本将军过,本将军有理由怀疑,你是故意要挑唆我与宋大将军的关系了!” 说着,顾浔渊一把将手里的笔摔到了地上。 宋玉明垂着眉眼,见他发怒,温声道:“我们家小姐才冠盛京,十岁就一人通关花灯节,还对上了好几个绝对,将军若是连一首诗都写不出来,传出去了只怕丢脸的是您。” “那你不传出去不就得了?”顾浔渊气不打一处来。 他是武将! 他这双手是上阵杀敌的手! 宋玉明竟然叫他在这里写这些酸溜溜的东西,简直侮辱人! 见他彻底失去了耐心,宋玉明叹了口气,指了指大开的中门,道:“不必往外传,外头大家已经都知道了。” 宋家新姑爷回门这么大的热闹,怎么会缺人看。 外头百姓们或坐或站地围着,甚至还有机灵的小摊贩挨个儿售卖茶水点心。 顾浔渊见状,一张脸彻底黑成了锅底。 他咬牙切齿地看向宋玉明:“你们宋家这是执意要侮辱我,是吧?” 第48章爹爹狂扁顾浔渊 上过战场的人,身上自带一股杀伐之气。 即便是顾浔渊,此时此刻,他整个人也显得尤为凌厉,杀意十足。 若是寻常人,只怕是要被吓住了。 但宋玉明却是不慌不忙,拱手作揖后道:“姑爷要是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你……”顾浔渊气结,怒道:“明伯,你真是好大的胆子!你只是一个下人,竟敢如此待我,若让我岳父岳母知道了,你非死不可!” 听了这话,宋玉明不慌不忙,又是一拱手:“姑爷言之有理,但在我死之前,您还是要作诗的。” “……”顾浔渊彻底没话说了。 他如同一只愤怒的狗一般,抬手就要将临时摆出来的桌案掀翻。 奈何他错估了桌案的重量。 一个猛发力后,不仅没有把桌案掀翻,反而险些将自己的胳膊给扭了。 “姑爷是不想作诗,还是不会作诗?”宋玉明皮笑肉不笑地问道。 顾浔渊怒视着他:“当然是不想!本将军这双手是上阵杀敌的手,哪里是拿着笔杆子耍这些酸溜溜的文字的?” 听了这话,宋玉明道:“既然姑爷是不想作诗而不是不会做,那就请姑爷看在宋家并未亏待你,还分了一半兵权给你的份儿上,赋诗一首。” 见他油盐不进,顾浔渊无奈只能憋着一口气又坐了回去。 最后实在是饿得难受,宋玉明又油盐不进,顾浔渊只能将他那惊才绝艳的大哥人生中写的第一首诗给抄了上去,这才勉强过关。 后院。 顾浔渊先由宋玉明带去吃了东西,随后才见到了满脸威严的宋父,以及面若寒霜的宋忱景。 “小婿见过岳父大人,见过大舅哥。”顾浔渊不亢不卑地行了一礼。 宋父冷哼了一声:“顾浔渊,你求娶我女儿时候说了什么?如今你又是如何做的?” 说着,他猛地一拍桌椅扶手:“你竟敢在大婚当夜就跑出去厮混,还敢让我女儿将你外面的孽种当嫡子养,真当我宋家迁出了京城,就拿你没办法了吗?” 见状,顾浔渊面色有些难看。 宋惜月是怎么回事? 她居然还没有摆平宋家人? 真是个没用的东西! 想到这里,顾浔渊沉了沉声,道:“岳父大人息怒,此事是我做得不对,但我如今好歹也是当朝五品大员,宋家今日在众目睽睽之下为难我,是否太过仗势欺人?” 这话一说,他顿时有了底气,声音都大了起来:“岳父大人应该也明白,如今宋家被陛下厌弃,若非是我娶了阿月,宋家如何能安然无恙?” 话音才落,便见宋父面色更冷:“这么说,我们宋家还得感谢威远将军了?” 闻言,顾浔渊作出大方姿态:“都是一家人,感谢就不必了,阿月是个懂事的女子,她并没有计较我与娇儿的事,还主动提出要纳娇儿入府,宋家就不必操心了。” 听了这话,别说是宋父,就连素来沉稳的宋忱景,一时间都被气得不知该说什么好。 “哦对了,”顾浔渊见二人没说话,以为他们是怕了,又道:“我同娇儿相知相守许多年,严格说起来,阿月才是后来者,还请二位劝劝阿月,最好把娇儿抬为贵妾。” “宋家毕竟五代忠良,若是叫娇儿当平妻,你们定然也不高兴,我还是很为宋家考虑的。” 话音才落,宋父忍无可忍,一茶盏直接砸在了顾浔渊的心口,将人砸得后退好几步,一屁股跌坐在地。 随后,宋父飞身而上,砂锅大的拳头一下接一下地砸在他头上。 宋忱景见势不好,赶紧冲上去拉住了顾浔渊。 “父亲,您冷静一点,别朝脸上打,让人看到了像什么话?” 闻言,宋父觉得很有道理,开始专挑看不见的地方动手。 顾浔渊吓坏了,想要还手,却被宋忱景拉得死死地,别说是还手,就连躲闪都躲闪不了。 “岳父大人息怒!岳父大人息怒啊!” 他被打得大声求饶:“小婿一时糊涂铸成大错,还在您面前大言不惭实属过分,还请岳父大人看在阿月怀了我的孩子的份上,饶我一次,饶我一次!” 听了这话,宋父阴沉一笑:“饶你一次?饶你一次也得先打你一次!” 说着,他的拳头再次砸了过来。 宋忱景见差不多了,这才松开顾浔渊去拉宋父。 见宋父气得无法冷静,便低声在他耳边道:“父亲,别让阿月苦心白费。” 听了这话,宋父闭上了眼睛,深吸了几口气,颤抖地举起手指着顾浔渊:“你……给我跪下!” 挨了一顿痛打,顾浔渊跪得比谁都快。 “我家阿月金尊玉贵,你本就配不上她,如今还敢如此侮辱,我宋家绝不能忍!” 宋父说着,在宋忱景的搀扶下坐在了椅子上,虎目一瞪,大声道:“要么,我稍后与你们回盛京,求陛下主张你们这桩婚事无效,阿月随我们去南境!” 顾浔渊闻言,在地上爬了过来,哭着道:“岳父大人,岳父大人,我知道我配不上阿月,但我与阿月已经成婚了,阿月还怀着我的孩子,我们的婚事不能无效啊!” 一边说着,他一边冲着宋父磕头,要多可怜有多可怜,要多卑微有多卑微。 丝毫没有刚刚要宋家感谢他的嚣张。 听了他这话,宋父冷笑出声,抬脚将他踹开,道:“好,我姑且认为你对阿月有那么一点感情,那你将我宋家军那半块虎符,还来!” 最后那两个字,宋父灌上了内力,震得顾浔渊耳膜隆隆作响。 在这股绝对的压迫之下,顾浔渊匍匐着瑟瑟发抖,道:“虎符……虎符已经……虎符已经……” 他说不出话来了。 “虎符怎么了?”宋忱景一把将他拽了起来,逼视着他:“你把我宋家军的虎符怎么了?” 顾浔渊此时已经因为极度的恐惧涕泗横流。 他哭着道:“虎符已经被陛下拿走了,大哥,大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是陛下说,陛下说要我把虎符交给他的,我……我也是迫不得已啊!” 第49章白娇娇原来是逃奴 一时间,堂内一片寂静。 宋忱景一把丢开了顾浔渊,回头看向宋父:“爹……” 宋父抬手,制止了他要说的话,目光落在了顾浔渊的身上。 “顾浔渊,你应当知道,我家阿月本来是要配皇室的。” 宋父说着,看着顾浔渊涕泗横流的模样,心底满是厌恶:“我宋家军即便没有上交虎符,也是忠于陛下的。” “如今你说陛下拿走了你那里的虎符,你可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听了这话,顾浔渊赶忙膝行向前几步,伸手抓住了宋父的袍摆,道:“岳父大人,你……你也知道宋家军在南境的名声有多响亮,陛下怎能容忍啊?” “我……我知道我配不上阿月,但是阿月嫁给我以后,陛下对宋家能多几分信任,毕竟……毕竟……” 说着,他似乎有些难为情一般,没有往下说去。 一旁的宋忱景见状,冷笑一声:“呵,原来威远将军也知道,自己什么都不是,只是陛下手里的卒子啊?” 顾浔渊没有反驳这话。 但是心里却已经生出了滔天的怨恨! 该死的宋如山竟敢对他动手! 该死的宋忱景竟敢如此言语羞辱他! 你们宋家就狂吧,你们没几天好日子过了! 我今日算是忍辱负重,左右将来死的是你们,笑到最后的是我! “这些,便不谈了。”宋父缓缓开口,嫌恶地看着顾浔渊,道:“老大,马车备好了吗?” “回父亲,已经好了。” “行!”宋父站起身,亲自弯腰扶起了顾浔渊,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今日老夫与你们一起回京!” 闻言,顾浔渊顿时紧张了起来。 该死的,他该不会是想要找娇儿的麻烦吧? “岳……岳父大人……我……” “你不愿放我女儿离开你顾家,又说我宋家的虎符你已经交给了陛下,那我自然要跟陛下讨点好处,免得我们南迁后,你再欺负我女儿!” 听了这话,顾浔渊心里不屑又鄙夷,面上却是一片羞愧之色:“是小婿做得不对,岳父大人如此也是应该的!” “行了,你去休息一会儿吧,等阿月睡醒了,我们便出发!” 顾浔渊没再说话,而是乖乖地退出了花厅。 眼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后,宋忱景才转过头看向宋父:“爹……” “做什么?”宋父瞪他:“我还能忘了你不成?” 宋忱景:“儿子不是这个意思,儿子是想说,若是可以,就告诉陛下,那一半兵权咱们不要了,换阿月跟我们南下,她不该受这份委屈。” “……”宋父没有说话,沉默良久后只叹了口气。 * 下午。 宋惜月舒舒服服地睡了个午觉,醒来后又跟宋夫人腻歪了半天,最后才依依不舍地出了门。 临别的气氛总是沉重的,宋惜月上马车前,宋夫人到底还是忍不住哭了一场。 回京的路上,宋惜月一人一辆马车,宋父和顾浔渊一辆马车。 到了盛京的时候天色已经黑透了,宋父没有在顾家留宿,看着宋惜月进门后,就拉着顾浔渊走了。 宋惜月知道父亲是要入宫,但朝堂上的事她也无能为力,只能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回到栖霞居,宋惜月洗了澡正在晾头发的时候,墨玉匆匆跑来,说芝云来了。 “这个时候?”宋惜月有些意外,却还是坐直了身子披上了外衣:“请她过来。” 芝云跟着墨玉进门后,先规规矩矩地给宋惜月见了礼,随后才道:“小姐,白娇娇补全了自己的户籍。” 听了这话,宋惜月有些意外:“皇城司的人允许她出百草堂吗?” “她将户籍资料口述给了皇城司的人,”芝云道:“今晨,小姐和顾将军出城的时候,白娇娇被允许在百草堂门前看着,大概是受到了刺激,回去以后哭了很久。” “当时我照着小姐的吩咐安慰了她几句,暗示她将军已经变心了,她果然很害怕。” “下午,皇城司前行高山明到百草堂的时候,她便主动交代了户籍之事。” 说着,芝云飞快地抬眸撇了宋惜月一眼。 见她面色如常,这才继续道:“按照白娇娇的叙述,她的确是南境玉城人,她无父无母,只有一个师父。” “十一岁那年,她师父患上怪病后失踪,失踪前将她送去一家人家里做工,但那家人的儿子总是想欺辱白娇娇,白娇娇不堪其扰就跑了。” “为了不被这家人找到,她还在山里躲了一年,十三岁才下山,也是那时候遇到的顾将军。” 听了这话,宋惜月皱眉:“她师父和她做工的这家人都是玉城的吗?” “她师父是玉城人,做工的这家人在宣城,距离玉城不算很远,走路的话一天能到。” “她之前不肯说出来,便是因为她当初被这家人骗着签了卖身契,她怕如实交代以后,这家人会找上门来。” 闻言,宋惜月眉头舒展开:“皇城司将白娇娇的这些口述资料交到户籍司了没有?” 芝云摇头:“周副使说等小姐的意思。” 宋惜月点头:“替我谢过周副使,请他明日一早便送去户籍衙门。” 闻言,芝云不解:“小姐为何不等她入府成了贱妾再送去?” “何必多此一举,”宋惜月拉过一束头发在身边把玩着,整个人慵懒地靠进深椅之中:“白娇娇是逃奴,逃奴被抓到可是要打死的。” “她如今担忧顾浔渊变心,迫不及待想要入顾家,不惜将自己逃奴的身份都说了出来。” “这个时候,就算明摆着告诉她入顾家只能当贱妾,她为了自己的小命也不会有半分犹豫。” 说完,宋惜月冲着芝云勾唇一笑,让身边的青玉送了一荷包的金锭子到她手里。 “芝云,谢谢你,今天的事你做得很好!” 听了这话,芝云这才反应过来。 她原以为宋惜月让她时不时跟白娇娇说顾浔渊变心了,是想故意刺激她让她胎像更不稳,毕竟户籍的事絮儿已经去查了,用不了多久就会有答案。 却没想到,宋惜月从头到尾都是在为了让白娇娇入顾府做准备。 白娇娇坦白了自己是个逃奴,那么她只能当贱妾这件事,就和宋惜月扯不上半分关系了! 而那个承诺将她的孩子养在膝下的契约,更是彻底成为废纸一张! 第50章抬娇儿为平妻,否则我休了你 送走芝云,宋惜月喊来了墨玉,让她带着几个武婢去皇宫门口守着。 她其实也是担心,若是陛下不同意嫂嫂留下养胎的话,她需要第一时间知道消息,并且和爹爹商量怎么办。 总之,前世的惨剧,她不想再看到了。 这一晚,宋惜月睡得很不安生,时不时就要问一下是什么时辰了,有没有消息传来。 只可惜一整个晚上,宫里宫外都是一片安静。 直到晨光熹微时分,墨玉送来消息。 陛下同意大嫂留在瑞安府,至于顾浔渊如何处置,还没有消息传来。 “父亲呢?”宋惜月松了口气的同时,赶忙问墨玉。 墨玉:“大将军说宋家离京在即,便不来同小姐道别,但他留了一封信在将军的手中,他回府后应当要来寻小姐的麻烦,届时小姐可同他讨要。” 听了这话,宋惜月不由得皱起了眉。 为什么要留在顾浔渊的手里? * 天光大亮之时,顾浔渊回来了。 他带着满脸的不爽,直接闯入了宋惜月的房中,硬生生将刚睡下不久的她叫醒,阴恻恻地盯着她看。 宋惜月睡眼惺忪地看着他:“一大早,夫君这是怎么了?” “你倒是睡得香甜,”顾浔渊气不打一处来:“为夫和你父亲一夜未归,你就一点都不担心吗?” 听了这话,宋惜月默了默。 看样子,顾浔渊是过来撒气的,想要让他拿出父亲留下的信,只怕还得废点嘴皮子。 想到这里,宋惜月看着一脸怒气的顾浔渊,露出了一脸的愧疚之色:“是我的不对。” “我爹呢?” “你还有脸问我?” 说着,他一巴掌猛地拍在桌上,怒视着宋惜月:“宋家大小姐真是了不起,这么点小事闹得人尽皆知还不够,还要让你爹拽着我去御前丢脸,真是好大的威风!” 冷不丁被吓了一跳,宋惜月站在那里没说话。 见她如此,顾浔渊便以为她是心虚,当即怒焰更盛,抬手指着宋惜月骂道:“你知不知道,男人在外头最是要面子!” “我堂堂五品威远将军,于国有功之臣,因你这点嫉妒心被你爹抓到御前羞辱,传出去我还怎么做人?” “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先假装善解人意,然后故意在回门日告状,好让你爹拖着我去圣上面前丢脸?” 听了这话,宋惜月掐了一把大腿,憋出红红的眼眶,小声道:“我知道你不信,但我回去之后真的什么都没说,不信你与我现在去寻我爹,我们可以当面对峙!” “没说你爹怎么会知道娇儿的事?” 顾浔渊怒视着宋惜月:“你别再跟我装了,我都知道了!现在你全家人都知道娇儿的事,天底下的人都说你委屈,你还装什么装!” “我告诉你宋惜月,今日我若是因为你宋家被陛下迁怒,我必要你好看!” 听了这话,宋惜月垂下眼眸,道:“夫君打算休了我吗?” 没想到她是这个反应,顾浔渊倒是梗了一下。 他当然不能休妻! 要是这个时候休妻,岂不是前功尽弃? 但他也不能让宋惜月得意! 他的娇儿马上要入府了,若是不狠狠打压一番宋惜月,将来还不知道她要怎么嚣张跋扈! “你是以为我不敢吗?” 顾浔渊猛然拔高了声音:“宋惜月,你爹昨天还打我了,若是让外人知晓你们宋家虐待新姑爷,我便是休妻也使得!” 听了这话,宋惜月掐了一把大腿,逼出了眼泪,随后抬头看向他。 “我爹打你,是因为你欺负我,而你要休妻,是为了白娇娇吗?” 她说着,满脸都是不甘与受伤。 不过就是一句话一个眼神,便将一个耽于情爱,拈酸吃醋的模样表现得淋漓尽致。 见她如此,顾浔渊的心里爽快了许多。 他冷哼一声:“是又如何?你高高在上,你尊贵无双,又岂能明白我与娇儿的爱有多真挚可贵!” 说完,顾浔渊又皱着眉头看着她道:“当然,你若是愿意收敛一下自己身上千金大小姐的毛病,再向我与娇儿赔礼道歉,将娇儿抬为平妻,我可以不休妻!” 是的,平妻! 他现在觉得,昨日在宋家说要宋惜月将白娇娇抬为贵妾的提议太过客气了,以至于宋家不把他当回事,不仅对他动手,还入宫告状! 如今他受了委屈,宋惜月也别想好过! 他的娇儿若不是平妻,他就要宋惜月下堂! “那你休妻吧。”宋惜月说着,垂着眼眸吸了吸鼻子:“我堂堂宋家女,绝不与白娇娇平起平坐!” 说完,宋惜月竟就那么坐在了椅子上,目光冰冷地看了过来。 这下,轮到顾浔渊愣住了。 旋即,他立刻回过神来,顿时指着宋惜月大怒出声:“宋惜月!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敢?” “我没有,我知道你敢,”宋惜月下巴微抬,眼眶通红,但态度却十分强硬:“我知道你为了白娇娇什么都敢!” “你若是要休妻就尽快,我正好可以收拾东西与我爹一同去瑞安府,和我家人一同南下!” 顾浔渊再次愣住了。 宋惜月竟然不怕? 她不是爱自己爱得死去活来,什么都愿意的吗? 怎会如此? 难道是因为宋如山来盛京走了一趟,她又有底气了? 想到这里,再一想陛下的交代,顾浔渊心里莫名有些慌张。 他忍不住软了口风:“你看看你,这是做什么?说几句气话而已,你还当真了?” “要不是你跑去宋家告状丢了我的脸,我又怎会对你说这样的话?” 顾浔渊放缓了语气:“你还怀着我的孩子,难不成我休了你你要带着我的孩子回宋家吗?” “你丢不丢人?” “就算你不嫌丢人,你大哥大嫂,二哥和未来的二嫂能容得下你吗?” 说着,他上前想要去抱宋惜月。 宋惜月见状,立刻抬手制止了他的动作,偷偷又掐了一把大腿逼出眼泪,看着他道:“你不用管我家里人怎么看我,总之我绝不可能让白娇娇当什么平妻!” “若是你坚持,你就休了我!” 听了这话,顾浔渊心头一股火气横冲直撞。 但他也知道,眼下不是跟宋惜月对着来的时候。 这些个高门贵女脾气大得很!他惹不起! “我不过是气你回去告状而已,哪里会真要你抬她身份,我说了,我心里从始至终就只有你。”说着这话,顾浔渊又要上前去动手动脚。 宋惜月躲开了他的触碰,红着眼睛看着他道:“我爹爹呢?” 第51章密信到手,要尽快入宫一趟 此时此刻,顾浔渊心里无比清楚,必须得马上安抚好宋惜月。 这么一想,他便叹了口气道:“你爹比我先出宫,估计此时已经出城了吧。” 说着,顾浔渊上来就要拉宋惜月的手:“好了,知道你委屈了,也知道你没错了,我同你赔礼道歉行了吧!至于什么休妻的话,你还怀着我的孩子,就别再说了!” “那白娇娇呢?”宋惜月躲开了他的触碰,眼眶红红,低声问道。 顾浔渊瞥着她,道:“我都说了是气话,你看着安排就是,这府上上下内外,哪一件事不是你说了算?” “就这样,你还要同我闹,真是太不懂事了!” 闻言,宋惜月似乎松了一口气。 她扶着肚子,拉住了他的衣袖:“我爹爹可有让你带什么话给我……和我肚子里的孩子吗?” 顾浔渊:“我都说了你爹比我先出宫,这会儿只怕人都出了城了,能让我带什么话给你?” 宋惜月却不信:“我不信我爹什么都没说。” 顾浔渊不耐烦了,瞪着她:“我说了没说就是没说!” 宋父确实留了一封信在他手中。 也是因此,被陛下骂得狗血淋头的他,主动提出这封信有问题,要在宫中破译一番。 结果什么也没破译出来,他又挨了陛下一顿臭骂,说他小肚鸡肠得不像个男人…… 抓不到宋家半点错处,顾浔渊很是恼火,自然不想把信给宋惜月。 “好,”宋惜月看着顾浔渊,固执道:“那我现在便请人快马去追我爹爹。” 说完,她扭头就走。 见状,顾浔渊只觉得一阵头疼,赶忙站起身,快步上前去拉宋惜月。 但宋惜月身边的碧玉早有防备,灵活地挡在了他的跟前:“将军,夫人有孕在身,您难道是想对夫人动手吗?” “滚开!”顾浔渊脸色沉沉。 “她若是不让开,你打算当着我的面杀了她吗?”宋惜月的声音传来。 顾浔渊抬眸,对上了她通红的双眸。 这一刻,不知为何,他竟从那双漂亮委屈的眼眸中,看到了刻骨的恨意。 “阿月,”他语调一下就软了许多,“你看你,我不过说几句气话而已,你怎么还上纲上线了?” 说着,他叹了口气,做了满脸的宠溺无奈状:“我只是说几句气话而已,你却想让我背上恶名,你我是夫妻,你怎能如此待我?” 一边说着,顾浔渊一边想推开碧玉去拉宋惜月的手。 但碧玉武功底子扎实,顾浔渊用上了三成力气,竟然还没有推动。 “你让开!”他低声呵斥。 碧玉理都不理,杵在那里分毫不让。 宋惜月站在碧玉身后,红着眼睛道:“我父亲,到底有没有留话给我?” 闻言,顾浔渊抿唇不语。 “墨玉,立刻拿上我的玉牌,去向太仆寺卿孔大人借一匹快马!” “是!” 墨玉得令,立刻就从宋惜月手中接过腰牌要走。 见状,顾浔渊立刻大声道:“宋惜月,你能不能别闹了!” “你现在让人去追你爹,是不是还想让我去御前,又挨帝后一顿训斥?” 宋惜月闻言,本能想要反驳什么,却忽然抿住嘴唇,眼中泪光闪烁,盯着顾浔渊一言不发。 这样倔强又可怜的模样,忽然让顾浔渊心里有些舒服了。 他没好气地看着宋惜月,道:“你爹让我转告你,你大嫂身体不适,承蒙圣恩,不必去往南境,这几个月先留在瑞安府,年后会入京来,让你多照顾些!” “还有,岳父大人说了,你性子不好,让你多收敛几分!” 说完,他从袖中掏出一个什么东西,重重地拍在桌上:“另外几句家常话都写在这里了,你自己看吧!” 听了这话,宋惜月也不管顾浔渊态度讨厌,连忙越过他,将那张薄薄的信纸拿在了手里。 几乎是同时,顾浔渊充满探究的视线便落到了她的脸上。 将信扫了一遍后,宋惜月露出了几分泪意。 随后,她又是那副低眉顺眼的姿态,含着泪冲着顾浔渊屈膝行礼:“想着爹娘明日就要远行,却未曾留下只言片语,所以方才难免心急,还请夫君能原谅我的冒犯。” 听她道歉,又见她表情没有异样,顾浔渊心里最后一丝期待落空,心里不由得嘲笑自己真是病急乱期待。 竟然会觉得宋惜月这种废物东西,会懂密信? 当即没好气地瞪她:“你还能知道自己心急冒犯了我?” “我看你胆子大得很,恨不得这顾家由你做主!” 宋惜月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压根儿不在意顾浔渊的阴阳怪气。 她依旧是那副柔柔弱弱低姿态的模样,低眉顺眼道:“夫君是我的天,亦是顾家的天。” “我不过是活在内宅里的无知妇人,一辈子也见不了多少世面,只得世人几句不甚了解送来的虚名,又怎么敢越过夫君,做我们家的主呢?” 听了这话,顾浔渊很是满意地嗤笑一声,心中的郁闷也散去了不少。 又装模作样地训斥了宋惜月几句后,便自顾自走了。 关上房门的那一刻,宋惜月总算是松了口气。 随后,她迅速拿出那封信,铺平在桌案上,提笔开始解谜。 一旁青玉不解:“大将军为何不直接将信送到小姐手中?平白让小姐受这一趟委屈。” 宋惜月没有抬头,一边解谜一边解释给青玉听。 “父亲留信给我之事,无论怎么做都瞒不住今上,若是不留,又会让今上疑心我们在他眼皮子底下做了什么,还不如让顾浔渊转交,便相当于在今上眼前过了明路。” “若是没猜错的话,顾浔渊之所以比父亲晚这么久才回来,应当是已经在宫中破译过这封信了。” 说着,宋惜月冷笑一声:“他看起来心情极差,应当是什么都没破译出来,无能狂怒了一番。” 听了这话,青玉恍然大悟,不由得也是一阵后怕。 帝心多疑,这一遭实在凶险…… 宋惜月从小跟着父亲大哥学了不少军中的东西。 他们自家人写信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暗语,除了他们自己家人,旁人看着这封信就只是寻常的家常话。 但看在宋惜月的眼中,却是父亲在信里交代了,宋家还有几支可用的人藏在盛京何处。 若是有需要,可以用什么样的理由,去求盛京哪些人家帮忙。 以及—— “父亲在信中交代,要我尽快入宫一趟。” 宋惜月说完,将破译的信件送到烛火之上接了火苗。 青玉一愣:“入宫?” “对,青玉,你立刻把帖子递上去,我要入宫拜见皇后姨母。” 父亲交代了她要将母亲的信送到姨母手中,想办法修复姨母与宋家的关系! 第52章宋惜月,你是要整死我吗? 下午。 宋惜月正在院中清点要入宫送给皇后姨母的礼物之时,顾浔渊忽然怒气冲冲地冲了进来。 将一个什么东西狠狠地拍在了她的面前,红着眼睛看着她:“你什么意思?” 宋惜月闻言一愣,随后看到桌上东西的那一瞬间,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我求见皇后姨母的帖子,为何会在你手里?” 顾浔渊冷笑:“怎么,你现在又开始炫耀你有个皇后姨母了不成?” 说着,他手指用力地点着桌上的帖子,道:“宋惜月,你是要整死我吗?” 宋惜月闻言,垂眸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入宫拜见姨母,也只是因为宋家即将南下,为我母亲尽一份心意而已。” “说得真好听!”顾浔渊冷笑:“你不过就是知道我如今官降半级,没了京卫营的差事,觉得自己高我一头,想要在我面前秀优越罢了!” “否则,你我成婚这么久,怎么不见你说要为你母亲尽一份心意?” 他拿到宋惜月拜见皇后的拜帖的时候,恨不得把她活撕了! 还想入宫拜见皇后,难道她不知道,皇后将他也骂了一通吗? 而且,陛下可是说了,宋惜月代表的是宋家,他代表的是皇上。 宋惜月若是在他面前强势,那就代表宋家强势!陛下定然会迁怒于他! 所以他绝不能让宋惜月有机会见到皇后! “入宫拜见皇后姨母,是我母亲的意思。” 宋惜月看着满脸愤怒的顾浔渊,语气平静地解释:“况且,皇后是我亲姨母,我自小便与她亲近,如今宋家只有我一人在盛京,想要入宫拜见她也是人之常情。” “哈,什么天大的笑话?”顾浔渊笑出了声:“皇后若是在乎你这个侄女,会让你嫁给我吗?” 此话一出,不仅宋惜月,就连一旁的青玉都差点没忍住笑。 看来,顾浔渊对自己的认知还算清晰。 见宋惜月没说话,顾浔渊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当即更是恼怒:“你若是敢入宫,我便敢叫中书夫人入宫参你不守妇德,打压丈夫,听到了吗!” 说完,他将拜帖摔了下来。 宋惜月垂着头,没有说话。 “你哑巴了吗?”顾浔渊拔高了音调。 宋惜月叹了口气,道:“我可以不主动求入宫,但皇后殿下若是召我,你难道也要我拒绝吗?” “你方才不是说与你的皇后姨母亲近吗?” 顾浔渊冷笑:“那你便是拒绝,她也不会怪罪你!” 话音才落,墨玉就从外头跑了进来:“夫人夫人,宫里来人了,是皇后宫里的明姑姑,皇后殿下宣你入宫!” 听了这话,宋惜月冲顾浔渊屈膝行礼:“我实在不敢拒绝皇后的召见,若是要拒的话,还请将军去拒吧。” “你……” 顾浔渊还想说什么,宋惜月已经越过他,迎着外头进来的人走了出去。 直到见到了凤仪宫里的明姑姑,宋惜月才总算松了口气。 上午她听顾浔渊说他是被帝后训斥的时候,便猜到皇后姨母也是心疼她的。 以往她递入宫中求见皇后的拜帖,最多两个时辰便有宣召。 今日过去这么久,她便疑心会不顺利,于是便让芝云去找了大殿下,请大殿下帮了忙。 见过了明姑姑,宋惜月将准备好的礼物都带上,正打算随明姑姑往外走的时候,顾浔渊冲了过来。 “姑姑,我夫人性子胆小,恐怕她入宫失仪,冒犯贵人,可否容我同她交代几句?” 他面带和煦如春的笑容,看着凤仪宫的明姑姑,语气里还带着客气的恭敬。 明姑姑闻言,有些疑惑地看着他:“顾夫人自小就常在宫中出入,她的礼仪是中宫教导的,顾将军不知道吗?” 顾浔渊:…… 他当然知道! 但知道归知道,明姑姑这样当面说出来,就是不给他面子! “她如今已经嫁入我顾家,自然与未嫁之时不同。” “如何不同?” 明姑姑满面疑惑:“皇后殿下是顾夫人的姨母,难道顾将军的意思是,顾夫人嫁进了顾家,这血缘关系就断了吗?” 听明姑姑越说越过分,顾浔渊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他还想叫宋惜月自己提出不入宫的,可明姑姑这里防得滴水不漏,倒叫顾浔渊找不到机会。 他深吸了一口气,看着明姑姑道:“姑姑不必过度解读,本将军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如今新婚燕尔舍不得与夫人分开,所以过分担忧罢了!” 说着,他看向宋惜月:“夫人,我有两句话同你交代一下,你过来好吗?” 宋惜月亦不想让明姑姑知道她如今的处境,只能缓声同她道:“有劳姑姑稍等我片刻,我立刻就回来。” 明姑姑在宫里这么多年,自然看得分明,只不过她也不想让宋惜月难做,便点了点头。 宋惜月与顾浔渊去了一旁,躲开了他要揽上来的手后,看着他道:“将军要说什么?” 见她如此,顾浔渊觉得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只能强撑笑脸,道:“不知道皇后此次召你入宫是想做什么,你千万要小心,切记注意自身安全为上。” 听着他技法拙劣的挑拨,宋惜月十分勉强地才露出了一脸的感动之色:“将军放心,皇后娘娘是我亲姨母,我自小她便十分宠爱我。” “我外祖家在盛州,姨母在盛京只有我们宋家一门亲戚,如今宋家举家迁往南境,盛京便只有我一个亲人了。” “今日宣我入宫,应当也只是说几句话,你不必担心。” 听了她的话,顾浔渊脸上本来还温和的表情一下就冷了下来。 他瞪着宋惜月,压低声音,颇有几分咬牙切齿地道:“你一个深宅妇人懂什么?我同你说的你记下就是,当着外人的面还要反驳我,是在显摆你有个当皇后的姨母吗?” 宋惜月闻言,抿了抿唇:“我没有这个意思,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说完,她冲顾浔渊屈膝一礼,扭头毫不犹豫地走向了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的明姑姑。 “宋惜月!”看着她的背影,顾浔渊有一种一拳头打进了棉花的无力感。 他隐隐感觉到,宋惜月今日若是入了宫,便要完全脱离他的掌控,踩在他的头上了! 第53章你答应改嫁,我马上出手 凤仪宫。 林皇后正在侍弄花草,听闻宋惜月来了,便立刻放下了花剪,洗了手走了出来。 “见过皇后殿下,愿殿下凤体康健,福寿绵延。” 见她如此恭敬,林皇后抿了抿唇,虚虚抬手,道:“起来吧。” “多谢殿下!” 宋惜月站直身子,乖巧地站在原地,半低着头,等着林皇后说话。 越是看她这副模样,林皇后的心里越是不舒服。 “阿月同本宫生分了。” 林皇后说着,叹了口气:“到底是长大了。” 宋惜月:“阿月得知了娘亲干了糊涂事,心中有愧。” 听了这话,林皇后忍不住笑了两声:“哦?阿姊告诉你了?” 宋惜月:“回门时候,娘亲给了我一封信,让我转交娘娘,我这才知道的。” 一旁的明姑姑小声提醒:“顾夫人,面对皇后殿下,您应当自称臣妇。” “是……” “你同她规矩这些做什么?”林皇后撇了一眼明姑姑:“在本宫这里,阿月不必那么守规矩。” 说着,她看着宋惜月:“信呢?” 宋惜月从袖中取出信,明姑姑上前接过,送到了林皇后手里。 林皇后也不避着人,立刻就拆开了。 粗略扫了一眼,她唇边依旧挂着笑意,可眼眶却微微红了三分。 她收起信,无奈道:“你娘这辈子就知道嘴硬,她哪里知道,我在盛京只有这么一个姐姐,那件事我早就早不怪她了,是她自己不肯低头,这才……” 说着,林皇后叹了口气,似乎有些哽咽。 宋惜月温声道:“姨母,娘亲也说知道您素来宽容大度,定然早就不计较了,是她自己不懂事,如今要与您姐妹分别,只可惜不能来再见您一面。” 听了这话,林皇后又叹了口气,仔仔细细地将信纸叠好收起来,随后冲宋惜月招了招手:“到姨母跟前来。” 宋惜月半垂着头,乖巧上前,蹲在了林皇后身边。 “我也没有很大度,是得知你的婚事后才放下的。” 林皇握着宋惜月的手,叹息道:“你娘也真是,不同意你嫁给骋儿,嫁子书也好,怎么就……唉……” 宋惜月闻言也红了眼睛:“是阿月无福。” “哪里是你无福,是你太倒霉了!” 林皇后又是一声叹:“你是本宫看着长大的好孩子,如今所嫁非人,本宫看着实在难受。” “明姑姑!” 闻言,明姑姑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过来。 看颜色与形制,像是诰命服,宋惜月一时间有些愣神。 林皇后笑眯眯地看着宋惜月,满脸的疼惜:“你大婚,我这个做姨母的也没赏你什么,如今便送你一个三品诰命,希望你能硬气一些,别再被人欺负了。” 这实在有些意外,宋惜月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傻了不成?”林皇后笑出了声:“这可是骋儿帮你求来的,你可得记着你表兄的好,知道了吗?” 宋惜月闻言,心中感动,赶忙拜下叩首:“叩谢皇后殿下圣恩!” “好了好了,让骋儿知道你对我行这么大的礼,他怕是又要说我派头太大,不够亲民了。” 林皇后满目慈爱,有宫女立刻上前,将宋惜月从地上扶了起来,坐到了一旁。 宋惜月看向林皇后,目光温柔:“表哥还是那么律己律人。” “他啊,最爱规矩的就是我了。”提起贺兰骋,林皇后的表情更加温柔。 宋惜月跟着露出浅浅的笑容,倒是没说什么。 两世的疏远,她一时间有些不知该如何同林皇后相处。 有心想要同小时候那般亲昵一些,却因为多经历了一世的缘故,她有些有心无力。 似乎是感觉到她的拘谨,林皇后也不强求,摆了摆手道:“你表哥知道你今日入宫,特意和大公主一起在后宫设宴等你。” “封赏圣旨等你出宫后,本宫会派人去顾家宣读,你先去赴宴吧。” 听了这话,宋惜月赶忙起身行礼:“姨母,我……” “去吧,本宫也有些乏了。” “……”宋惜月抬头看向林皇后。 她依旧是满脸温柔的模样,与见旁人相比,面对自己的时候,她总是很亲近。 宋惜月心头温热,主动解释道:“姨母,今日实则我先递了入宫拜帖,但迟迟未听宣召,疑心有变才请大殿下帮我。” “明姑姑到顾府接我的时候,顾浔渊正拿了他不知用什么办法扣下的拜帖与我对峙,还要我拒绝您的召见。” 听了这话,林皇后先是一愣,随后失笑出声:“怪不得,你出府后不久,本宫就收到了中书府递来的拜帖,如今中书夫人已经在入宫的路上了。” “昨日他被你父亲提着入宫,本宫听闻他做的那些荒唐事,气不过骂了他一顿,没想到他居然如此记仇。” “连挑拨离间都用上了。” 说完,林皇后看着宋惜月,笑道:“阿月,要不要本宫为你训斥中书夫人一番,好叫她回去迁怒顾将军??” 闻言,宋惜月想了想,道:“为了娘娘着想,还是提点一二,不要训斥的好。” 中书夫人并不是盲目愚蠢之人,能被顾浔渊说动入宫,只怕是有别的心思。 这种时候,林皇后越是不动声色,中书夫人心中就越是忐忑。 即便这份忐忑没有发酵,她对顾浔渊也会更生一丝嫌隙。 此种挑拨,才是上乘。 听了这话,林皇后笑出了声,指着宋惜月道:“小坏蛋,坏主意都让你出完了。” 宋惜月依旧是满脸温温和和的样子,就好似林皇后口中出坏主意的不是她一样。 “行了,你去赴宴吧,接下来的事交给本宫就好。” “是,”宋惜月行了一礼,“阿月告退。” 出了凤仪宫,明姑姑领着宋惜月去了小宴殿。 因为是年轻一辈的小型聚会,所以小宴殿附近并没有多少守卫。 宋惜月跟在明姑姑身后进入小宴殿大门的时候,迎面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阴阳怪气地凑了上来。 “哎呀,顾将军夫人到了呢!” 大公主贺兰妤书单手撑着下巴,看着刚刚走进小宴殿的宋惜月,脸上带着促狭的笑容:“憔悴了这么多,是婚后生活不如意吗?” “要不要本公主帮你休夫呀?” 说着,贺兰妤书眯起眼睛笑道:“我好几个皇兄,只要你答应改嫁,本公主马上出手哦!” 话音才落,上首座的贺兰隽就往她脑门上丢了个果子:“你在瞎出什么馊主意?” 贺兰妤书灵活地抓住了袭向脑门的果子,毫不介意地冲着贺兰隽嬉笑出声:“反应这么大,要不阿月改嫁给你?” 第54章你脸好红,是不是在害羞? 贺兰隽瞥她一眼,并不说话,脸上一如既往地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倨傲表情。 贺兰骋坐在他的下方,闻言轻笑着摇头,指着贺兰妤书满脸的无奈:“轮到你来这里乱牵什么红线,阿月好不容易肯入宫了,你可别把她又气走了。” 这会儿,贺兰妤书已经拉着宋惜月入座了。 听了这话,她撇了贺兰骋一眼:“才不会,我们阿月大度得很,再说了,我想让她当我嫂嫂又有什么错。” 说完,贺兰妤书勾着宋惜月的脖子,笑嘻嘻道:“考虑一下,当我大嫂最好了,大家都说你合适,怎么样?要不要当大皇子妃?” 贺兰妤书搂着宋惜月,信口道:“阿月,好阿月,只要你当我嫂子,我把我皇兄都送给你!你想挑哪个就挑哪个,好不好?” “你现在挑,挑好了我们马上出宫,本公主立刻帮你休夫!” 她亲昵的胡说八道,一下子就消除了宋惜月两世为人的距离感。 当即,宋惜月伸手往她胳膊上轻轻掐了一把。 “哎呀,你怎么还这么爱掐人。”贺兰妤书收回了胳膊。 宋惜月笑道:“你怎么还爱这么满口胡说八道?” “我就是说出心里话,哪里是胡说八道了。” 贺兰妤书说着,双手捧着脸看着宋惜月,冲她眨巴几下眼睛:“考虑一下嘛,本公主好久没有发威了,整天呆在宫里,好无聊的。” 听了这话,贺兰骋道:“阿月你别理她,准驸马一家可是放话了,她要是不学好规矩,婚期还得往后延呢。” “贺兰骋!”贺兰妤书喊了一声:“做哥哥的怎么能到处拆妹妹的台?” 话音才落,上首座的贺兰隽又朝她丢了个果子:“阿月也是你妹妹,你为了出宫都能撺掇妹妹休夫,老二怎么就不能拆你台了。” 贺兰妤书瞪他:“大殿下好没道理,亏我还提议阿月改嫁于你,你干嘛还找我的茬?” 听了这话,贺兰隽抿了抿唇没开口。 贺兰骋:“说起来,我们当年都觉得阿月会嫁给大皇兄的,可惜了。” 几乎是下意识地,宋惜月抬头去看上首的贺兰隽。 却见贺兰隽面色如常,分毫未变。 一旁的贺兰妤书见她抬眸,笑得贼兮兮地凑过来:“怎么样?看到我大皇兄如今这么英俊潇洒,有没有后悔嫁得太早?” 闻言,宋惜月的脸一下就红了起来:“书儿,你莫要胡说!” “我可没胡说,我大皇兄这张脸,便是放眼整个盛京也难逢敌手!” 说着,贺兰妤书指了指那边默不作声摆造型的贺兰隽:“看看这如星点墨的眼眸,看看这挺拔精致的鼻子,大皇兄这张脸,可以说是鬼斧神工,可歌可泣,简直是女娲得意之作!” 宋惜月:……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又看了贺兰隽一眼。 恰好与他深邃的视线撞在一起。 那一刻,她仿佛听见了什么东西在脑海之中炸开,热意瞬间从脸上蔓延上四肢百骸。 几乎是下意识地,她握住了自己的手腕。 上面戴着贺兰隽从北城为她带回来的东珠手串,那是他送她的及笄礼。 他说,他知道她自小爱珍珠,手串上的十五颗珠子,每一颗都是他从极寒水域中精挑细选的。 他说,手串是用他亲手捕杀炮制的海鲛筋串成的,有祈福之意。 贺兰隽从小到大同她说了很多很多,但从没说过对她有意。 而如今她是重生回来复仇的恶鬼,又怎能沾染他这般如天际云端之人? 只要他长命百岁,平安无忧,她便再无所求…… 想到这里,宋惜月垂下眼眸,扯了扯还在胡言乱语的贺兰妤书,道:“你快别说了!” “啊?”贺兰妤书正滔滔不绝地夸赞着她的好大哥,冷不丁叫她拽了一下,有些后知后觉:“阿月,你脸好红,是不是在害羞?” 对面的贺兰骋忍不住帮她解围,道:“阿月你许久未进宫,故而不知如今书儿性情变了许多。” 听了这话,宋惜月故意不去看贺兰隽,而是看向贺兰骋:“是因为……探花郎谢拭瑜?” “正解。”贺兰骋丢了个花生到自己口中,笑眯眯道:“她被磨得没了脾气,如今被拘在宫里学规矩,已经一个多月没出过宫了。” 听了这话,宋惜月有些恍惚地想起,前世谢拭瑜与贺兰妤书的婚事始终耽搁着,但次年秋后却忽然传出了贺兰妤书即将和亲西番的消息。 没多久,她与谢拭瑜私奔,被抓回来的路上,贺兰妤书自刎而死,谢拭瑜不愿回京,最后出家为僧。 想到这里,宋惜月心里忍不住有些难受。 随后,她掩去泪意,抬手去捏贺兰妤书脸颊上的软肉,道:“原来你说想帮我休夫是假,想借此机会偷偷跑出去见探花郎是真啊?” “疼疼疼——” 贺兰妤书给掐得倒吸一口冷气:“也不全是,也是真的想帮你休夫,阿月你都不知道,我们都觉得你和大皇兄才是最相配的!你不嫁给他真的太可惜了!” 听了这话,宋惜月顿了顿,故作凶狠:“还在胡说八道!” “啊啊啊,大皇兄救命,我可都是为了你啊!” “玉书公主快请闭嘴!” “呜呜呜阿月你松开我吧,我的脸可不能再被捏圆了!” “……” 一通笑闹后,宋惜月连日来紧张的心情也忍不住松快了几分。 她与贺兰妤书靠在一起,贺兰隽不知什么时候从上首座下来,贺兰骋把桌子搬了过来,两人就坐在她们俩对面。 “书儿,要不你换个驸马吧。” 宋惜月一想起前世她的结局,心口就忍不住抽痛。 贺兰妤书闻言愣了愣:“啊?” “你是大公主,天下好男儿任你挑选,何必与谢拭瑜虚耗光阴,还要由他们谢家对你挑挑拣拣?” 宋惜月说着,抬手为贺兰妤书抚了抚发髻:“太过执着未必是好事。” 听了这话,贺兰妤书几乎是下意识看了一眼对面坐着的贺兰隽,随后回头点了点宋惜月的脑门。 “阿月你光知道说我,那你呢?” “前阵子顾浔渊那狗东西那般荒唐的时候,你为何不提和离?” 第55章阿月打算何时休夫? 宋惜月被贺兰妤书问住了。 她几乎能感觉到,这一刻,贺兰隽深如渊海的眼眸正定定地落在她的身上,似乎也在等着她的回答。 贺兰骋浑然没有察觉桌上气氛不对,凑过来道:“对啊阿月,你若是觉得宋家不在京城,你孤立无援的话,我们可随时都愿意给你撑腰的。” 话音才落,贺兰隽便毫不客气地伸出手拽住了他的衣襟,将他拉了回去。 贺兰骋一脸懵:“干嘛?” 贺兰隽:“凑那么近做什么?怕阿月和书儿闻不见你口臭?” 听了这话,贺兰骋脸色一僵,赶忙伸手挡在嘴前“哈”了一口气,又仔细地闻了闻,疑惑道:“我不口臭啊,你诽谤我!” “我闻见了。”贺兰隽面色不改。 贺兰骋这一瞬间福至心灵,瞟了一眼宋惜月,眉毛一挑:“啊对对对,我口臭我口臭,我嘴巴滂臭!” “那所以阿月,你为什么不离开顾家?”他又问了一句。 宋惜月抿了抿嘴唇,没有回答。 贺兰妤书也凑了过来:“对啊阿月,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为你撑腰义不容辞的!” 话音才落,贺兰隽又道:“玉书公主。” “啊?”贺兰妤书浑然不觉天上要下刀子了,一脸迷茫地看向贺兰隽。 “谢家百年世家,谢尚书位高权重,谢拭瑜功名在身,而你除了出身在皇室,占了会投胎的利好之外,还有什么比得上谢拭瑜的?” 听了这话,贺兰妤书整个人僵在原地:“我……啊?” 她整个人都懵了。 “你若不是公主,可有足以匹配探花郎的才能?”贺兰隽冷冷地再次插刀。 贺兰妤书总算回过神来,气得炸毛:“就算我除了一个身份之外哪里都比不上谢拭瑜,那我就是不愿意委屈自己,我又有什么错!” 听了这话,贺兰隽笑了两声,道:“你也知道嫁给谢拭瑜必然受委屈,你不想受委屈,不嫁不就好了。” “你是公主,难道还愁找不到愿意为你退让的人吗?” “他们谢家高贵,你难道就低贱了?” 说着,贺兰隽的视线落到了宋惜月的脸上。 宋惜月心底突地一慌,竟感觉他这话好似在对她说的,一时间不敢与他对视,赶忙扭头转开了脸。 贺兰妤书被贺兰隽的话说得有点愣神。 忽然,她一拍桌子,脸上还挂着泪痕,语气却坚定得不行:“对啊,我可是公主,他们不愿意尚公主,我还不愿意他们尚公主呢!” 说着,她非常快速地从宋惜月手里抢过贺兰骋的手帕,盖在鼻子上狠狠地擤了一下鼻涕,然后丢给贺兰骋。 “我这就去告诉父皇和母妃,我不要谢拭瑜当我驸马了,我要公开招驸马!” 说完,她起身一溜烟儿就要往外跑。 跑到一半,忽然又折身回来,冲着贺兰隽屈膝一礼:“多谢大哥,虽然你说话最难听,但你说的是最有道理的!” 说哇,她又转头去看宋惜月:“等我解决了谢拭瑜,我就来把你解决那个讨厌的夫君!” 丢下这句话,贺兰妤书也不管宋惜月是什么反应,转身提着自己的裙摆就跑了出去。 看着她的背影,宋惜月忍不住笑。 “书儿表姐真的有在好好学规矩吗?” “有的。” 贺兰骋说着,转头看向贺兰隽:“大哥几句话,倒是比我们劝好几日都有用。” 闻言,贺兰隽单手支着脑袋,道:“还得是阿月珠玉在前,否则书儿那个性子可不容易说通。” 宋惜月:…… 怎么又说到她头上了。 贺兰骋:“也对,阿月打算何时休夫?” 宋惜月:“……” “如今满城都知你受了天大的委屈却忍气吞声,眼下白娇娇入府在即,赌坊甚至都开了盘,赌你何时忍不下去,主动提出和离呢。” 听了贺兰骋的话,宋惜月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我不会和离的。” “说什么糊涂话?”贺兰骋一脸惊讶:“不和离,你是打算被宠妾灭妻那一天?” 宋惜月被他的话直接给逗笑了:“真有那么一天,就要拜托表哥助我改嫁了。” 哪知贺兰骋立刻双手挡在胸前,认真严肃地看着宋惜月:“我只当你是妹妹,我可有心上人了,你的馊主意别馊到我身上!” 宋惜月狐疑:“二表哥你的心上人是谁?” 贺兰骋:“什么心上人?你怎么跟书儿似的,也开始胡言乱语了?” “一个民间女子,”贺兰隽忽然开口:“叫桑……” 话还没说完,贺兰骋就面目狰狞地捂住了贺兰隽的嘴。 但他根本不是贺兰隽的对手,几下就被贺兰隽挣脱开来。 “叫桑鹿!” “啊啊啊,我跟你拼了!”贺兰骋崩溃扭曲,阴暗爬行。 宋惜月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贺兰隽灵活无比地操纵着自己的轮椅转了个身,准确无误地将自己的断腿举起来对着贺兰骋。 “跟我的腿拼吧。” 贺兰骋:…… 他欲哭无泪地看向宋惜月:“你管管他啊!” 宋惜月:“真叫桑鹿啊?” 贺兰隽点点头:“对,去年他在东都查案时认识的,那姑娘一个人养着瞎眼的老娘和读书的弟弟。” “贺兰隽!”贺兰骋喊了一声。 贺兰隽充耳不闻,继续跟宋惜月说道:“那姑娘是个有本事的,自己捣鼓出了美味的卤猪下水,如今在东都小有名气。” “喂!” “你二表哥坦白身份想要娶人家,但桑姑娘非常有骨气地拒绝了他,并且放话说她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如果找不到,宁愿孤寡终老。” 听到这里,贺兰骋已经不说话了。 宋惜月十分惊讶地看向贺兰隽:“一生一世一双人?” “嗯。”贺兰隽脸上带笑,点了点头。 贺兰骋满脸认真:“我已经将后院都遣散了!” 贺兰隽忽然压低了声音:“桑姑娘知道老二后院有好几个侍妾后,对老二下了个评价。” 贺兰骋脸都绿了:“喂,我听得见!” 宋惜月也压低了声音,凑到贺兰隽跟前:“什么评价?能说吗?” 贺兰骋:“啊啊啊贺兰隽你不许说!” 贺兰隽声音更低:“公用黄瓜。” 宋惜月:…… 贺兰隽又道:“还好我洁身自好,这些年忙着打仗,连通房都没有。” 宋惜月:…… 贺兰骋脸庞通红,一声不吭地扭头往外冲。 好好好,他走他走! 这破小宴殿他是一刻都呆不下去了! 看着贺兰骋毫不犹豫地冲出了小宴殿,贺兰隽的脸上露出了得逞的笑容。 他转头看向宋惜月:“总算清静了。” 宋惜月:“……啊?” 贺兰隽歪着头看她:“官府允准顾浔渊纳白娇娇为贱妾的告示已经贴出去了,要去看个热闹,开心一下吗?” 第56章既然担心本殿下,为何不说出来? “还是说中书夫人入宫了,你要去看那边的热闹?” 听了他的话,宋惜月有些意外:“不是还不到十日吗?” 算算时间,应当是明天才对。 “她自己不是同皇城司交代了来历,补全了户籍吗?” 贺兰隽靠坐在轮椅上,半仰着头看着宋惜月,面上是浅浅的笑意:“看在顾将军的面子上,我就让周冕加了个急。” 宋惜月被他的笑晃了眼睛,当即转开了视线。 “中书夫人是为我入宫的,又是因为我坏了姨母清静,我得去一趟。” 闻言,贺兰隽并不意外,笑容不变道:“那走吧,我送你过去。” “小宴殿这边……” “书儿跑了,老二也跑了,难不成要你我孤男寡女留在这里私会?” 看着贺兰隽顶着一张坦荡的脸说出这样的话,宋惜月原本就在发热的脸颊更红了起来。 不知为何,她莫名想到了方才他说的。 这些年忙着打仗,连通房都未曾有过…… 念头一起,宋惜月赶忙掐了掐自己的掌心。 贺兰隽往前去了一段路,没见宋惜月跟上,又停下回头看了过来,一眼就见到宋惜月脸色通红,跟个煮熟的虾似的站在那里。 “你怎么了?”他问。 宋惜月仿佛吓了一跳一般回过神,心慌地看了他一眼,又飞快低下了头:“没有,我就是……就是……” 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低垂着脑袋,闷头往前快步走去。 贺兰隽看着她飞快路过自己,甚至还加快了脚步后,愉快地笑了一声:“你该不会是在想我方才说自己洁身自好的事,是不是真的吧?” 宋惜月:! 她险些左脚绊右脚摔了出去! “我没有,我只是想了一些别的事!” 扶着门框,宋惜月嘴硬地为自己辩解:“你……你是大皇子,尤其受陛下宠爱,你……你想如何都是旁人不能置喙的!” 说话间,贺兰隽已经来到了她的跟前。 他坐在轮椅上,依旧仰着头看着宋惜月,面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宛若看着稀世珍宝。 那双眼睛仿佛带着浓浓的眷恋和不舍,宋惜月只瞥了一眼就赶忙转开了视线。 她不敢看。 “阿月,”他低声开口,“我说的都是真的。” 宋惜月闻言只觉得心头一紧,慌乱地点了点头。 “这些年我是真的忙着打仗。”贺兰隽说着,视线落到了她因为紧张而攥紧裙角的手上。 他送她的东珠手链懒懒地垂落在手背,泛着莹润的光芒。 “而且还要给你找这么一串极品东珠手链,我是真的半点儿女情长的功夫都没有。” 说完,贺兰隽看着她红得快要滴血的脸,笑了两声,率先出了门。 他一走,宋惜月就忍不住松了一大口气。 天知道,刚刚她心都快从嗓子眼儿里头跳出来了! “我这是这么了?”她站在原地,捂着自己的心口,看着贺兰隽的背影低声呢喃。 小宴殿外有一段台阶,宋惜月从里头走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几个侍卫抬起了贺兰隽的轮椅,正在小心翼翼地往下走去。 这一瞬间,宋惜月的脑海里莫名闪过贺兰隽从轮椅上滑去的画面。 她甚至都来不及思考,提着裙摆就飞奔而上。 说时迟那时快,抬着轮椅的侍卫不知为何忽然踉跄了一下。 被抬起来的贺兰隽身子一歪,竟真的从轮椅上往下滑落。 “小心!”宋惜月只来得及喊了一声,随后整个人就飞扑了出去。 此时此刻,她满脑子都是,不能让贺兰隽伤上加伤。 否则他的腿怕是要废了! 下一刻,宋惜月只觉得眼前一花,整个人被拦腰抓了过去。 回过神来的时候,她整个人已经坐在了贺兰隽的怀里。 而原本歪了的轮椅,也平稳地落到了地上。 “嘶——” 贺兰隽见坐在自己怀里的宋惜月睁着一双还带着惊恐的眼睛,宛若死机一般呆愣不动,忍不住道:“再坐下去,本殿下的腿只怕是要不行了。” “啊!” 宋惜月回过神,整个人飞快地从他的腿上跳了下来,想都不想就跪在了他跟前。 “臣女有罪,请殿下责罚!” 这一瞬间,她甚至忘了自己应当自称“臣妇”才合规矩。 贺兰隽坐在轮椅上,看着地上的宋惜月,道:“你刚刚扑出来做什么?” 他方才刚还没稳住身形就得去救她,再晚个一瞬间,她都得从台阶上滚下去,吓死他了! 宋惜月现在还没缓过劲来,手心满是冷汗,浑身都是软的。 “我看到殿下好似从轮椅上滑出去,一时情急……” 说着,她忽然就收住了话头。 眼下不在小宴殿,周围都是视线,方才她跌坐在贺兰隽腿上那一幕还不知道被多少人看到,若是再让人听见她是担心贺兰隽受伤而不顾自己安危的话,只怕是会对贺兰隽不利。 “你是担心本殿下?”贺兰隽见她不说,主动问了出来。 宋惜月指甲掐进了手心,没有回答。 贺兰隽不依不饶:“既然担心本殿下,为何不说出来?” “臣……臣妇僭越,请殿下恕罪!”宋惜月连头都不敢抬。 贺兰隽却不知为何心情轻松了不少。 他招了招手,不远处有个小太监小跑着过来,弯着腰等候吩咐。 “多宝,宋小姐今日救了本殿下一命,你说本殿下应当如何报答?” 小太监多宝整个人都是懵的。 他哪里会知道? 只不过他毕竟是跟在贺兰隽身边这么多年的宫人,有的是眼力见儿。 眼珠子一转,多宝提议:“宋小姐不缺金银珠宝,也不缺绫罗绸缎,殿下要报恩的话,只怕是有些难了。” “不难的话本殿下问你做什么?”贺兰隽抬手给了多宝一个爆栗。 多宝捂着脑袋,满脸无辜道:“殿下这不是在为难奴婢吗?” 贺兰隽没理他。 他看着还跪在地上的宋惜月,想了半天,道:“多宝言之有理,阿月你什么也不缺,唯独没有地位。” 听了这话,宋惜月有些迷茫地抬起了头:“啊?” 多宝:?我说什么了就言之有理了? “母后送了你三品诰命,你又对本殿下有了救命之恩,本殿下这便去求父皇,将你这三品诰命提为二品。” 说着,贺兰隽拍了愣神的多宝一下:“本殿下要去龙昭殿,你送宋小姐去凤仪宫。” 话音落,他就火急火燎地让星凌推着他用最快的速度走了。 多宝:“遵……遵命!” 宋惜月完全没反应过来,就被多宝从地上搀了起来。 等回过神的时候,贺兰隽背影都消失在视线之中了。 “多宝公公,殿下方才说什么?” 多宝:“殿下说,顾夫人今日于他有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所以去求陛下将顾夫人的三品诰命提为二品诰命了。” 宋惜月闻言倒抽一口冷气:“快,快去追殿下回来!” 三品诰命已经太足够了,毕竟顾浔渊也才五品而已。 贺兰隽要是真去跟陛下求恩典,只怕陛下要连带他一并记上一笔了! 第57章她在我心里,很重要 光靠宋惜月的脚程,自然是追不上贺兰隽的。 所幸多宝拜托了边上的侍卫,侍卫施展轻功追上去,成功将火急火燎的贺兰隽拦了下来。 宋惜月再次见到他的时候,再拐两个弯,过三道门,他都要到龙昭殿了。 见到她的时候,贺兰隽的表情看起来有点不高兴。 宋惜月无奈。 她屏退左右,站在贺兰隽跟前,低声道:“不是我不想要你的好意,只是三品已经是顶格了,再想要更高的品级,容易让陛下不快。” 贺兰隽:“你方才对本殿下是救命之恩!” “子书哥哥,”宋惜月声音柔了下来,“我知道你想寻理由帮我,但方才那种情况下你完全能护住自己,我只是关心则乱,最后还说你救了我。” “周围那么多人看着,怎么可能瞒得过陛下呢?” 说着,宋惜月叹了口气,声音压得极低:“况且,陛下忌惮宋家,你好不容易让所有人都知道你与宋家划清界限,又怎么能在这个时候为我说话?” 听了这话,贺兰隽扭头看向了宋惜月,脸上不悦的表情一点点地淡了下去。 “你在关心我?”他轻声道。 宋惜月抿唇:“不是,我只是与你分析利弊。” 她更关心的,还是宋家不能再卷入漩涡。 贺兰隽却笑了:“那便听你的。” 她这么关心他,他也不能让她太过担心了。 “多谢子书哥哥。” 宋惜月看着贺兰隽那张精致昳丽的脸,她只觉得心里一片柔软。 他都是为了她好,她也不能拖他后腿。 “我让人传了软轿,你一会儿坐轿子回去。” 贺兰隽说着,指了指候在不远处的多宝:“他会跟着你,直到你出宫为止。” 宋惜月闻言,下意识道:“你呢?” 他该不会还是打算去找陛下给她抬品级吧? 贺兰隽一眼看穿了她在想什么,笑道:“我当然是出宫去看热闹了。” 毕竟白娇娇今日就要入府,在这之前,他还得敲打敲打她。 免得她入了顾家以后不知道自己的斤两,妄想仗着顾浔渊对她的情分,欺负到宋惜月头上。 “中书夫人是顾浔渊寻进宫来的。” 宋惜月小声道:“如今中书夫人前脚入宫,顾浔渊立刻就得知了白娇娇只能当个贱妾,只怕会发疯。” “区区一个五品威远将军,难道他还敢发威到本殿下头上不成?” 贺兰隽语气平平,眼中蕴满了不屑。 二人说话的功夫,软轿来了。 贺兰隽推了推宋惜月的胳膊:“去吧,别让你姨母等急了。” 宋惜月:“你真的出宫去?” “这里离龙昭殿近,我去同父皇请个安就出宫。” 贺兰隽看着宋惜月,露出一抹淡笑:“子书哥哥何曾骗过你?” 听了这话,宋惜月总算放下心来。 同贺兰隽道了别后,她弯腰进了软轿。 目送着软轿朝着凤仪宫的方向走远,贺兰隽抬手示意星凌可以走了。 “殿下还是要去给宋小姐求品级吗?”星凌实在是忍不住了。 贺兰隽单手支着下颚,懒懒道:“本来就没想给她求品级。” “啊?”星凌懵了。 他家殿下怎么还骗人啊? “顾浔渊昨日受了训斥,待休沐结束便要从京卫营调去神机营负责军队辎重,官职从五品降至从五品。” 贺兰隽说着,微微闭上了眼:“今日阿月救了本殿下一命,本殿下自然得帮着她的丈夫官复原职。” 听了这话,星凌这才反应过来。 从京卫营调动至神机营,明面上是降级了,但实际上顾浔渊去神机营负责的是军队辎重。 宋家军只怕没好日子过。 陛下这一手明降暗升针对的是宋家,而贺兰隽打算借着宋惜月今日所谓的“救命之恩”,先求一个不可能求得到的品级。 而后再以退为进,打一张陛下无法拒绝的明牌。 意识到这里,星凌忍不住忧心道:“可是殿下好不容易将宋家整军监察之事脱手给了二殿下,若是……陛下只怕是又要多疑了。” “帝王心本就多疑猜忌,”贺兰隽毫不在意:“再过五日本殿下就去北城了,北城距离南境十万八千里,父皇再猜忌也只能止步于猜忌。” 听了这话,星凌张了张嘴想劝什么,最后什么也没说出口,只化作了一声叹息。 贺兰隽听了这声叹息,缓缓道:“星凌,你跟着我多久了?” “回殿下的话,已经十五年了。” 贺兰隽:“那你应当还记得,我六岁那年,西番来使在朝宴上,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将本殿下当作公主,要为他们的王子求娶本殿下的事。” 星凌:“记得,若非西番来使胡言乱语,殿下也不必受灾星流言困扰多年。” “那时大泽内忧外患,满朝文武无一人敢谴责西番来使,当时宋惜月刚三岁,她当众问西番来使是不是眼睛不好,还举着她外祖父的叆叇好心地让他们看清楚些。” 说着,贺兰隽忍不住笑出了声:“那是我第一次被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如此维护。” 星凌也忍不住笑:“宋小姐自小便胆大心细。” “那时候我刚被接到继后身边不久,你与星数也还年幼,宫人嘲笑我戏弄我的时候,你们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是宋惜月,仗着自己受宠爱,只要听见有人说我男生女相,是不祥之兆,她就会跑过去,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骂人,转头还要哭哭啼啼地去告一圈黑状。” “若非她勇敢胆大,你说,我能从一个灾星,走到如今吗?” 听了这话,星凌有些愧疚地抿了抿嘴唇:“宋小姐对殿下的好,星凌与星数都记在心里,绝无忘恩负义的意思!” “我是在告诉你。” 贺兰隽看向笔直得仿佛没有尽头的宫道,语气十分认真:“她在我心里,很重要。” “是!星凌谨记!” 此时,宫外。 顾浔渊在府上等着宫里头的消息。 不多时,顾三跑了进来:“将军,将军!” 闻言,顾浔渊“嚯”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是夫人回来了吗?” 中书夫人才入宫没多久就能把宋惜月带回来。 这说明,即便是林皇后也要给顾家嫡支面子。 他这步棋走对了! 想到这里,顾浔渊脸上忍不住露出了喜色。 看宋惜月以后还敢不敢在他面前摆宋家大小姐的派头! 他背后靠着的,可是中书令顾家! 顾三摇头:“不是夫人回来了,是白姑娘入府的事!” “官府已经允准了她的入府文书,刚刚张贴出告示,将军现在就可以去接白姑娘入府了!” 听了这话,顾浔渊先是一愣,随后面露喜色,忍不住仰头大笑出声。 “好!今天果然是个好日子!” “来人,将本将军为娇儿准备的聘礼带上,本将军要以贵妾之礼迎她入门!” 第58章竟以贵妾礼迎贱妾,顾浔渊当众丢人 户籍衙门公示栏。 百姓们围成一圈,议论纷纷。 识字的给不识字的朗读上面的内容,众人皆是面露鄙夷,议论纷纷。 “顾将军不是才成婚吗?不是前几日已经纳过妾了吗?怎么又要纳妾呀?” “前几日纳的是良妾,是顾将军祖母身边伺候的丫鬟,今日纳的贱妾,就是前几日被宋小姐在城西捉奸的那个!” “哎呦,这白姓女子还是个逃奴呢!” “听闻在城西被抓那日顾将军死活不同意纳妾,原还以为顾将军是不愿宋小姐伤心,如今看来,是知道这女人是逃奴,舍不得她当贱妾啊!” “这么喜欢为何不直接娶回家当正妻?” “舍不得宋小姐身后的宋家呗。” “嗨,男人嘛,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 …… 公示栏前的百姓们是何反应,顾浔渊暂且不知。 他正带着顾府的下人们,带着十八台聘礼,高调地朝着百草堂去。 为了表示对白娇娇的重视和宠爱,他甚至还特意换上了一身红色衣衫,更是让人在马头上扎了一朵大大的红绸花。 在他看来,中书夫人还愿意为他入宫去把宋惜月带出来,证明他和顾家嫡支还没有离心。 不仅如此,陛下昨日明面上惩罚了他,实则明降暗升,证明他还是很得圣心。 而宋家明日就要去南境了,宋惜月就算有林皇后护着,也翻不出什么浪花。 这几日他可以说是受尽了委屈,回门那日又在瑞安府宋家丢尽了脸面,自然是要趁着这个机会好好扬眉吐气一番。 况且他心尖上的娇儿此次也备受折磨,他不仅要在自己心爱的人面前展现气度,还得给白娇娇找回场子,免得她叫人嘲笑了去! 带着这样的心情,顾浔渊带着一行人一路上吸引了不知多少目光。 当他带着一队人停在百草堂外的时候,这条街都塞满了人。 “顾三,放鞭炮!” 顾浔渊下马的时候,朗声吩咐道:“其余的,跟本将军入内迎白姨娘!” “是!” 众人应和,顾三立刻挑起鞭炮点燃。 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喧闹的动静又吸引了不知多少人垫起脚,朝着这边看热闹。 “放肆!” 一道声音穿透鞭炮的动静,隐隐约约传入了众人的耳朵里。 紧接着,在热闹的鞭炮声中,众人眼睁睁地看着刚刚入内的顾浔渊倒着从百草堂内飞了出来。 狼狈地一屁股跌在地上。 因为势头太猛,顾浔渊甚至在地上翻个了跟头,袍摆都盖在了头上。 他愤怒地将袍摆摔下来地时候,怒气汹汹的周冕也出现在了百草堂大门口。 热闹喜庆的鞭炮也在这个时候放完了。 “周冕!你发什么疯!”顾浔渊骂了一声。 周冕冷着脸站在百草堂门口,看着顾浔渊道:“我还要问你呢!你发什么疯!” 他气势冷冽,看热闹的百姓们都屏住了呼吸不敢说话。 顾浔渊气得脑袋发胀。 一个挺身从地上站起身,举手毫不客气地指着周冕,怒道:“周冕你适可而止一点!本将军是来接我府上姨娘的!” “官府已经公示,足以证明娇儿不是北夷细作,本将军今日此举合法合规,你凭什么拦我!” “你是受了何人授意,故意在此胡搅蛮缠?” 他话里话外不仅理直气壮,还意有所指。 围观百姓里,已经有人在小声嘀咕,疑惑宋惜月一个女子,怎么使唤得了皇城司副使大人。 周冕理直气壮地站在百草堂大门口,闻言面露嘲讽之色。 “顾将军不必在此顾左右而言其他,本副使今日之所以在这里,就是因为皇城司已经查明了白娇娇的身份,既无人授意,也非胡搅蛮缠!” 听了这话,顾浔渊冷笑一声:“既然已经查明娇儿没有细作的嫌疑,周冕你又是在做什么?” 周冕闻言微微皱眉:“顾将军难道不知?” 顾浔渊权当周冕是故意在混淆视听,当即冷笑一声:“哼,本将军只知娇儿清清白白,周冕你今日所为,是以欺负她来羞辱本将军颜面!” 说着,他举手朝着皇宫的方向抱拳:“待本将军休沐后,必将此事禀告陛下,问问陛下,是不是我大泽武将该被你如此羞辱!” 听了他的话,周围的百姓也忍不住用谴责的目光看向百草堂门口的周冕。 大家都没有忘记,多年前大泽内外动荡,边境战事频发。 百姓们被战争所祸流离失所,因为活不下去,落草为寇者不知凡几。 最终受苦受难的还是百姓。 是大泽的武将们,以血肉之躯,不仅在战场上不畏生死抵御外敌,还收拾了不知多少山贼土匪。 如今大泽的太平盛世,可以说有一半都是建立在武将的骸骨之上的! 周冕见顾浔渊满脸正义凌然的模样,嘴角勾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双手抱胸,斜倚在门柱上,道:“顾将军的意思是,本副使今日在羞辱你?” “不然?”顾浔渊以为周冕怕了,气势更盛:“本将军接自己的姨娘回府而已,周副使却如此行径,不是羞辱是什么?” “啧啧啧,”周冕摇着头,看着顾浔渊叹气:“顾将军来之前,没有看过户籍衙门的公告写的是什么吗?” 顾浔渊闻言,瞪眼:“当然看过!” 他没看过。 他哪有功夫去看。 户籍衙门在城东,顾府在城西与城南交界处,百草堂在城南与城东的交界处。 他得到消息就忙着指挥下人布置喜房,让人将他给白娇娇准备的聘礼抬出来,然后沐浴更衣扎红绸,做完这些就急不可耐地朝着百草堂来了。 他压根没看过告示写的什么! “看过你还如此?” 周冕满脸讶异,因为过分惊讶,甚至瞪大了眼睛看着顾浔渊:“顾将军,你是无知还是嚣张?” 听了他的话,顾浔渊心里隐隐有了不太好的预感。 但嘴还是硬的:“本将军哪里无知,又哪里嚣张了?周冕你这是当众诋毁我!” 闻言,周冕道:“白娇娇是逃奴之身,按律法顶了天也只能当个贱妾。” “顾将军以如此大礼迎她入门,又说自己不是无知也不是嚣张,那是什么呢?癫公吗?” 迎着顾浔渊陡然僵硬的脸,周冕忍俊不禁地偏开头:“本副使倒是有点尴尬。” “顾将军,本副使是为你感到尴尬,哈哈哈……” 第59章娇儿怎么可以当贱妾? “周冕!你放肆!”顾浔渊恼羞成怒:“再胡说八道,本将军撕烂你的嘴!” 见他如此,周冕咧嘴大笑:“你一个从五品,说我一个正五品放肆,顾浔渊,你脑子没问题吧?” 二人原来平级的时候,顾浔渊说周冕放肆都得让周冕骂一顿。 如今顾浔渊被降为从五品,周冕反而多了几分宽容,只轻飘飘地提醒了这么一句。 他一面笑着一边撩了撩额前的刘海须,随后道:“本副使劝你,还是去将户籍衙门的公示内容好好看看再做事。” “你是陛下亲封的威远将军,又是宋家一力捧起来的新婿,你自己丢人倒是不要紧,要紧的是陛下和宋家的脸都让你给丢了个干净,那就不好了。” 说完这话,周冕摇头叹气,转身就要进百草堂大门。 “周冕,你站住!”顾浔渊大喊:“户籍衙门公示到底写了什么!” 一面说着,破大防的顾浔渊一面从地上踢起一块石子射向周冕。 正要进百草堂大门的周冕敏锐地往后避了一下,躲开了石子的攻击。 随后,顾浔渊攻至面前。 好像是被逼无奈一般,周冕并没有接顾浔渊的攻击,而是一昧防守躲闪。 只是那张嘴片刻不得闲。 “顾将军这是做什么?你自己家的事自己不去了解,让本副使来说,万一本副使说了你不信怎么办?” “到时候你岂不是又要说本副使胡言乱语了?” 听了这话,顾浔渊攻势更猛:“周冕!你把话说清楚!” 娇儿怎么可能是贱妾? 她清清白白的一个姑娘家,怎么可能只能当个贱妾! 周冕一定是故意在众人面前造谣的,他不能放过周冕,必须要周冕亲口承认自己在胡说八道! “本副使说一万遍,你那心爱的白娇娇也只是个贱妾。” 好似失去了耐心,周冕用自己的肩膀一下将顾浔渊顶在了墙上。 “此前顾夫人为了让你的白娇娇入府想尽了办法,原本只用等上十日,户籍衙门就会松口答应让她以良家子身份入府。” “但你心爱的白娇娇等不及了,主动坦白自己是逃奴之身。” “按律法,逃奴只能当贱妾,顾将军难道不知?” 顾浔渊闻言,使劲挣扎了一下。 周冕武功高强,摁着他的双臂抵着他膻中穴,他根本使不上大力气。 听了这话,顾浔渊只能咬牙,大声反驳:“不可能,娇儿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周冕,你别想骗我!众目睽睽之下造谣朝廷命官,你可知道是什么罪名!” 在皇城司见面那次,他与白娇娇都约定好了,她到了百草堂后就要保持沉默,什么都不能说。 宋惜月好拿捏好操控,只要顾浔渊好生操作,白娇娇等上一阵子就能顺利入府。 她又怎么可能等不及,主动坦白自己逃奴的身份? “你看,本副使就知道说了你也不信。” 周冕松开手,推至一旁掸了掸衣服,背着手看着他:“白娇娇已经洗清了细作的嫌疑,本副使今日是来百草堂送文书的。” “户籍司的人就在百草堂后院,顾将军不信本副使,可以自己去问他们。” 说着,周冕惜心情很好地笑眯了眼睛:“哦对了,逃奴要入府当贱妾的话,新主不仅要出赎身钱,还要缴纳一笔罚金。” “这笔银子一共五百两,宋家已经帮你出了哦。” 话罢,周冕扭头走进了百草堂大门。 顾浔渊死死地盯着他的背影,好半天都不知该是什么反应。 他虽然是武将,升官虽然全靠的是战场功劳,但他也是熟读律法之人,自然知道周冕是什么意思。 如果户籍衙门公示白娇娇真的只能以贱妾的身份入顾家的话,那他今日抬聘礼、扎红绸、换红衣的举动,就是在挑衅律法威严! 周冕拦他,不仅不是在故意为难,甚至还是救了他! 想到这里,顾浔渊心底翻涌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怒与屈辱。 白娇娇真的是疯了! 居然那么没耐心! 明明都告诉她不要心急了! 他为了她,拿捏着宋惜月,还在宋家受了那么大的羞辱,就是为了白娇娇能堂堂正正进入顾家门! 结果呢? 白娇娇简直是背刺了他一刀! 想到这里,顾浔渊再看自己兴致勃勃准备的聘礼那些,只觉得心底讽刺。 说白了,白娇娇就是不相信他吧! “将军!”顾三有些担忧地上前来扶着他,低声道:“要不要小人派人去城东户籍衙门公示栏看看?” 听了这话,顾浔渊沉着脸一把甩开了手,指着顾三骂道:“都是你!” “你为何不告诉本将军,娇儿以逃奴之身入顾家是为贱妾?” “害得本将军如此丢人,你到底是何居心!” 顾三被吼了一声,吓得缩着脖子不敢说话。 他也不是故意的。 哪个好人家纳妾会纳个逃奴啊…… 打死他顾三也想不到,会有这么丢人的事情发生。 而且顾浔渊当时不也没想到,他明明什么都清楚,也没想着再派人去打听清楚,这能怪他顾三么? “滚!”顾浔渊怒极大吼,一边吼着,一边愤怒地将聘礼和大马身上的红绸扯下来砸向顾三:“带上聘礼和红绸,滚回顾家领罚!” 眼下顾浔渊哪里管得了顾三为什么会如此,他只想赶紧找个人背了今天的黑锅。 “你们竟然敢蒙骗本将军,让本将军以如此厚礼来迎一个下贱的逃奴!” “真是好大的胆子!本将军绝不轻饶了你们!” 一边骂着,顾浔渊一边将东西拆了个乱七八糟。 顾三吓得要死,带着众人跪在地上连连磕头认错。 就在这时—— “将军……” 一个温柔如水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委屈与不敢置信传来。 沉浸在愤怒与羞辱中的顾浔渊一时反应不过来,转身将手里揉得乱七八糟的红绸丢了过去。 “无耻贱人!” 白娇娇被这红绸砸了满脸。 发丝凌乱地从她鬓角落下,露出了她一双通红的眼睛,正带着令人心疼的神情,委屈地看着顾浔渊。 “将军……” 她又喊了一声。 顾浔渊看到她的那一瞬间就回过神来了。 “娇儿!”他赶忙快步走向白娇娇,想把她揽入怀中好好安慰一番。 今日之事娇儿是最委屈的。 他感觉,他的娇儿仿佛要碎了! “将军!” 白娇娇赶忙低头后退了几步,避开了他的怀抱后,屈膝行礼道:“娇儿知错,请将军责罚!” 说完,泪水仿佛断了线的珠子,一串串地砸在地上,摔成一朵朵破碎的花。 这一瞬间,顾浔渊的心仿佛都跟着一起碎成了一片片。 他忍不住恨起了宋惜月。 真是个无能的米虫! 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等她被中书夫人送回顾府,他一定要好好给她一顿教训! 第60章忍无可忍,顾浔渊竟当众挑衅律法 顾浔渊上前,将白娇娇扶了起来,温柔地将她脸上的泪水擦去。 “好娇儿,不哭了,是我不好,叫你受了委屈。” 白娇娇任由着顾浔渊捧着自己的脸,似乎缓了好一会儿后,她才哽咽道:“将军是来接我回家吗?” 闻言,顾浔渊温柔一笑:“当然,我是来接你回家的,回我们的家。” 听了这话,白娇娇破涕为笑,无比依恋地靠进了他的怀中,呜咽着,哽咽道:“我以为我要在百草堂待一辈子,待到死,永远都见不到你了!” “傻娇儿,说什么胡话,我这不是来接你了吗?” 顾浔渊一边说着,一边温柔地拍抚着她的脊背:“不哭了,我知道你一个人在百草堂待了这么久很是无助,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怪你的。” 白娇娇出来的时候,顾浔渊说她是下贱的逃奴那几句话,她听得一清二楚。 如今又听见顾浔渊这番话,她心里那股子无名的怒火与委屈不可避免地烧得愈发旺盛。 她有什么错? 她难道想说出自己逃奴的身份,当一个贱妾吗? 还不是因为顾浔渊和宋惜月不清不楚,还不顾她的感受,把玺儿那个贱人纳了吗? “将军,”她抬起通红的双眼看着顾浔渊:“你是不是嫌弃我了?” “怎会!”顾浔渊虽然责怪白娇娇心急,却也是真的没有嫌弃过她。 白娇娇却是一点也不信。 她挣开了顾浔渊的怀抱,看着他道:“你不信我了。” 顾浔渊一愣,旋即提醒道:“娇儿,你在百草堂也叨扰了多日,有话我们回府再慢慢说。” 说着,他示意白娇娇跟他走。 但白娇娇却满脸失望地站在那里,看着顾浔渊没有动。 “娇儿?”顾浔渊心里隐隐有些不高兴了。 白娇娇也太不懂事了些! 似乎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白娇娇垂下眼眸,柔声道:“我是逃奴之身,入府前需要府上主母与户籍司签署文契。” “你先与我回府,稍后我再让她来签契。”说着,顾浔渊又要去拉她。 百草堂的门大开着,窃窃私语的声音不断传入顾浔渊的耳朵里。 他只想赶紧带上白娇娇离开此处,在这里站得越久越丢人。 白娇娇不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正是因为知道,所以那种强烈的屈辱感与被背叛的感觉才让她愈发无法冷静。 “将军,按照规矩,贱妾入门必须要主母同意。” 她说着,轻轻挣开自己的手,道:“妾还没入府,不能连累将军丢了这份脸面,还请将军理解。” 听了这话,顾浔渊几乎要失去了耐心。 他看着白娇娇,冷声道:“你偏要在此时,在此地与我闹脾气吗?” 白娇娇闻言更加失望。 她并不抬头,而是再次冲着顾浔渊屈膝一礼:“妾不愿连累将军违背规矩,更不愿让旁人笑话将军,请将军回去吧。” “好!好!好!”顾浔渊气得不行。 他抬手指着白娇娇的鼻子骂道:“既然如此,你就留在百草堂吧!你自甘下贱,今后就别怪本将军狠心了!” 说完,他连片刻的犹豫都没有,扭头就大步流星地朝着百草堂外走去。 白娇娇站在他的身后,只觉得自己的心千疮百孔。 那句“自甘下贱”化作千百片的利刃,狠狠扎进她的心脏,她只觉得自己此时已是鲜血淋漓,遍体鳞伤。 “将军,”她忍不住开口,声音哀伤凄切,“你不要我了吗?” 话音落,顾浔渊的脚步猛地顿住。 这一瞬间他想了许多。 白娇娇肚子里怀的是他的长子,他根本割舍不下。 祖母的病需要白娇娇的药来调理,他也无法舍弃。 最重要的是,狼兵…… 想到这里,他心头的怒火陡然熄灭。 他回头,看到白娇娇满脸泪水,楚楚可怜的模样的时候,他叹了口气。 “娇儿,别胡思乱想,我绝不可能丢下你。” 说着,他伸出长臂,将白娇娇揽入怀中。 丝毫不顾此时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捏着白娇娇的下巴就吻了上去。 在这一刻,白娇娇闭上双眼,泪水滚滚而下,也克制不住伸出自己的双臂勾住了他的脖子。 二人在众人的注视下,吻得热烈,吻得难舍难分,吻得白娇娇有些站立不稳的时候,顾浔渊一把将她打横抱起。 “娇儿,我带你回家。” “嗯!” 白娇娇一张脸红得仿佛煮熟的虾子,蜷缩在他的怀中,无比眷恋依赖。 看着这样的白娇娇,顾浔渊只觉得小腹忍不住一阵阵发紧,赶忙转身就要往外走去。 “哎,等等!”一个声音好似忍无可忍一般开口。 随后,身穿官服的男子走到顾浔渊跟前,拱手作了一揖,带着满脸讨好的笑容道:“顾将军,这位娘子暂时还不能同您离开。” 听了这话,顾浔渊皱起眉头:“怎么,就因为本将军是乡下来的,你户籍司就敢看不起本将军了?” 户籍司张悠陪着笑脸:“将军误会了,这位娘子毕竟来历特殊,需要府上主母与我们户籍司签了文契后才能接走。” 说着,他笑着看着顾浔渊:“将军是朝廷命官,应当知道这是律法的规定吧?” 张悠处理过不少这种事,所以说话的技巧很到位。 顾浔渊无话可说,只能眯着眼睛看着他,半晌后道:“本将军是一家之主,本将军与你们户籍司签文契也是一样的,对吧?” 张悠依旧是那副谨小慎微陪着笑脸的模样,语气却不容置疑:“将军应当知晓,这是不行的。” “若我偏要呢?” 顾浔渊最讨厌的,就是张悠这种将阿谀奉承捧高踩低挂在脸上的小人。 他就不信,如果今天他一定要自己签了文契带走白娇娇,会有人因为这点小事为难苛责他! 要知道,宋家已经失势了! 他顾浔渊才是如今的朝堂新贵! 张悠还是那副老好人的模样,道:“将军若是偏要,我户籍司自然也不愿意为难。” 说着,他站直身子,叹了口气,道:“只是为了我的上官不怪罪于我,还请将军打我一顿!” 说完,他闭上了眼,摆出一脸的视死如归模样,就这么站在顾浔渊的面前。 直接把顾浔渊给整不会了。 第61章管你诰不诰命,不接上白娇娇不许入府 众目睽睽之下,顾浔渊当然不能真的对朝廷命官动手。 最后,他只能忍痛放下白娇娇,气鼓鼓地离开了百草堂。 回到顾府,得知宋惜月还没回来,顾浔渊气得又把顾三骂了一顿。 “去宫前广场等着!” 他往顾三屁股上踹了一脚,怒道:“宋惜月一出来,立刻快马加鞭将她送去百草堂接娇儿!” “她今日若是不能把娇儿给我接回来,就让她也别回来了!” 顾三连滚带爬地滚了出去,到了门口稳住身形磕了个头:“是!” 随后便狼狈地往外跑去。 玺儿正好到了院门口,见到这一幕,果断掉头就回去了。 看来他今天去接白娇娇不太顺利,这个时候谁对上顾浔渊谁倒霉。 皇宫。 宋惜月回到凤仪宫的时候,中书夫人谢氏已经和林皇后在前殿说话了。 “谢夫人,阿月回来了,你有话便同她说吧。” 林皇后端坐上首,凤仪万千。 宋惜月规规矩矩地冲她行了一礼后,又对着谢夫人执了个晚辈礼节,道:“方才与几位殿下小聚,听闻夫人找我,劳夫人久等,是阿月的不是。” 听了这话,谢夫人面上的笑容有一点僵硬。 宋惜月是在提醒她,她打扰了几位殿下与宋惜月的小聚,也是在告诉她,宋惜月在宫里到处都是靠山。 “今日入宫来给皇后娘娘请安,听闻你也在宫里,这才问了几句,想着稍后同你一同出宫。” 说着,她顿了顿,又抱歉道:“若是知道你在与几位殿下小聚,就不请人寻你了。” 谢夫人冲着宋惜月露出了一个友好的笑容,既恰到好处,又为自己解释了一番。 这厢话音才落,那边就有个宫女匆匆入内,在林皇后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 林皇后面上的表情只是微微顿了顿,随后便摆手让那宫女退下了。 不知为何,谢夫人竟莫名生出几分紧张来。 宋惜月就好似没有看到这一幕一般,冲着谢夫人道:“原来如此,早知夫人也要入宫给娘娘请安,我就等你一起了。” 谢夫人一愣。 是了,请安哪有大中午来的。 她脑子飞快地转了转,随后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起身跪在了林皇后跟前。 “殿下恕罪,臣妇今日其实是受人所托,这才入宫来的。” 听了这话,林皇后面上分毫不动:“哦?何人竟然能劳动你入宫走这一趟来?” “实不相瞒,是威远将军不放心自家新妇独自入宫。” 说着,谢夫人叩首在地:“威远将军毕竟是我顾家小辈,素来也极少求到臣妇跟前,实在是有些推脱不了,求皇后殿下恕罪!” 林皇后闻言,视线落到了宋惜月脸上,似笑非笑道:“阿月,你这个新婚丈夫对本宫意见很大啊?” 谢夫人听了这话,只觉得心里“咯噔”了一下,下意识去瞥宋惜月的表情。 却见宋惜月一脸无奈地道:“姨母又笑话我,他哪里是对您有意见,分明是怕我今日不回去。” 闻言,谢夫人心中生出了疑惑。 顾浔渊同她说,宋家与林皇后早已决裂,他担忧宋惜月入宫受刁难,所以千求万求,求她入宫来护着宋惜月几分。 宋家与林皇后之事,谢夫人自然是知道,她也想卖宋家一个好,所以顾浔渊求了几句后,她也就同意了。 可眼下怎么看着不像? “你这丫头倒是通透。” 林皇后说着,叹了口气,示意明姑姑将谢夫人扶起来,随后才道:“顾将军今日要去百草堂接白氏,谢夫人可知道?” 闻言,谢夫人一愣:“白氏?城西小院那个荒诞女子?” “正是。” 林皇后说着,面上的表情也冷了下来:“那白氏是逃奴,想要入府,必须要府上主母与户籍司签文契。” “恰逢阿月今日入宫受封,顾将军这是怕阿月今日不回去,耽搁了白氏入府!” 听了这话,谢夫人心里涌上来一阵怒意。 原来如此! 顾浔渊那厮竟然为白氏那个贱人骗到中书府的头上来! 他真是好大的胆子! 见谢夫人不说话,林皇后心中了然,看向宋惜月:“阿月,随谢夫人出宫去吧。” “阿月遵命!”宋惜月乖乖地应了一声。 林皇后又道:“今日是你的大日子,谢夫人入宫也算是为你做了见证,至于那白氏,你自己看着处置便是。” 听了这话,宋惜月又是乖乖地应了一声,随后满是温柔地看向谢夫人。 “婶母,我们走吧!” 谢夫人:“阿月,今日是婶母对不住你,婶母同你道歉,你可别往心里去。” 她听明白了,宋惜月今日入宫是受封来的。 她如今已为人妇,能封的只有诰命。 要知道,宋惜月如今才十五岁,十五岁的诰命夫人,放眼天下又能有几个? 如此,足以见得宋惜月依旧还是很受皇室宠爱。 顾浔渊这厮,嘴里真是说不出半句真话! 宋惜月还是温温和和的模样,冲着谢夫人一笑,道:“婶母说的哪里话,您是长辈,长辈哪里会错。” 话音落,上面的林皇后也笑了两声:“阿月的性子素来宽和,谢夫人你快别说了,再说下去她就要反过来同你道歉了。” 话里话外全是维护,谢夫人怎么会听不明白。 因此,她心里对顾浔渊的气愤又多了三分。 几人又说了几句场面话后,谢夫人与宋惜月踏上了出宫的路。 出宫的路上,谢夫人待宋惜月温和又亲热。 原本是想直接送宋惜月回到顾府,陪着她听了圣旨再回去。 却没想到才出了皇宫大门,在宫前广场,马车就被拦了下来。 “夫人,将军让您先别回府,先去百草堂将白姨娘接上!” 顾三的声音回荡在宫前广场上。 闻言,马车里的宋惜月脸色陡然就白了下来。 谢夫人见状,当下便知与她缓和关系的机会来了。 当即,她一把掀开车帘,冷着脸指着顾三道:“这是你们将军的原话,还是你这家仆在胡说?” 说着,她冲顾三眨了一下眼睛,暗示他背锅之意十分明显。 但顾三眼神不好,没有收到她的眼神示意,大声又诚恳地道:“是我们将军的原话!” “将军说了,夫人若是不能把白姨娘接回府,夫人也别回府了!” 话音落,谢夫人脸色顿时沉下:“你放肆!” 第62章搬弄是非,谢夫人掌掴刁奴护阿月 “区区奴仆竟敢信口胡说,我看你是受了那白娇娇的唆使,前来挑拨你家将军与夫人的关系!” 谢夫人怒极,抬手一挥:“来人,将这刁奴拖下去,以我顾家家法处置!” 说完,她转头看向马车里目瞪口呆的宋惜月,道:“侄媳既然已经入了我顾家的门,也是时候该学学我顾家的手段了。” “如此刁奴,断不可轻饶!” 听了这话,宋惜月往窗外看了一眼,随后道:“谢夫人,顾三是府上的管家,他……” “夫人!夫人救我啊!” 顾三看见了宋惜月,当即大声求救:“夫人救我!我没有挑唆您与将军的关系,将军真的就是这么说的!” “将军真的让您亲去迎接白姨娘啊!” 谢夫人闻言,面上怒意更甚。 她推开马车门走下去,指着挣扎不休的顾三大骂:“都是死的吗?不会堵了他的嘴吗?” 话音落,顾家嫡支的下人便手忙脚乱地将顾三的嘴给堵上了。 就在这时,宋惜月也跟着下了马车。 “谢夫人!” 她喊了一声后,快步走到谢夫人跟前,屈膝行礼道:“顾三行事有欠妥当的确该罚,但这里毕竟是宫前广场,众目睽睽,还请夫人能顾及一二。” 听了这话,谢夫人眯了眯眼睛看向她:“这刁奴方才可是在搬弄是非,你竟还要护他?” 宋惜月并没有抬头:“我并非是护他。” 虽然没有明白地说出来,但谢夫人很清楚,宋惜月是在告诉她,顾三所言非虚。 意识到这一点,谢夫人忍了忍,终究是没忍住:“百草堂,我陪你去!” 闻言,宋惜月有些意外。 她为顾三说情并不是想救他。 而是在打算着稍后去百草堂的事,留着顾三她好做戏。 万万没想到,竟让谢夫人愿意陪同。 倒是意外之喜! “多谢婶母!”宋惜月声音温温柔柔,说完还看向那边挣扎不休的顾三。 见状,谢夫人心里愈发地不是滋味。 这宋惜月,委实太过良善了! “放了他吧!”谢夫人看不上宋惜月的善良,却也听进了她刚刚的劝导,到底还是松了口让人放了顾三。 甫一得到自由,顾三便连滚带爬地冲到了宋惜月跟前,狠狠地磕了个响头。 “顾三叩谢夫人大恩!” 听了这话,宋惜月只轻轻地笑了笑,并未多言,转身与谢夫人一同上了马车。 她时刻记着,顾浔渊这个顾府上下,没有一个好东西。 前世这个顾三为了讨好白娇娇,那些凌辱宋惜月的乞丐可都是他亲自去寻来的。 快了。 坐在马车上,宋惜月垂着眼眸看着自己的掌心。 这顾府,就快要流血了。 百草堂。 顾三垂首恭敬地站在马车旁。 一见宋惜月与谢夫人下马车,立刻端上一脸谄媚的笑容:“夫人,中书夫人,您们辛苦了!” 谢夫人颇为厌恶地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宋惜月却好脾气道:“将军命你来通知我接白姨娘时,可将府上的掌家信物交于你?” 闻言,顾三一愣:“还要掌家信物吗?” “不然?”谢夫人在一旁冷嘲热讽:“若是没有掌家信物,岂不是谁都可以当这个当家主母?” 顾三闻言有些心急。 他跟了顾浔渊好几年,自然很清楚,白娇娇在顾浔渊心里的地位,就是十个玺儿和十个宋惜月加起来都比不上。 如今白娇娇入府之事接二连三地出波折,他肯定要帮一帮的。 这么想着,顾三带着一脸讨好的笑容看着宋惜月:“整个盛京都知道夫人您就是我们顾家的主母,夫人刚从宫里出来,身上也带着私印,用夫人的私印也是一样的。” 听了这话,宋惜月面上先是一愣,随后有些无助地看向了一旁的谢夫人。 依照惯例,贱妾入府的卖身契都得用掌家信物盖章,示意此女是府上的人。 用主母私印盖章也不是不行,只是盖了章后,人便是主母私有之物,要纳入房中,还得求得主母点头。 故而没有一个女子,会用自己的私印给丈夫纳个贱籍为妾。 否则便是善妒跋扈,故意羞辱夫君,等同犯了七出之条,给出了休妻的理由。 收到她求助的目光,谢夫人脸色更是黑沉:“顾三!这也是你们家将军的意思吗?” 顾三闻言,陪着笑没有说话。 没有否认,便是承认。 谢夫人见状,心知今日之事传开后,整个盛京都要质疑顾家的家教。 虽然顾浔渊是旁枝,可亦是顾家人。 更何况,宋惜月如今可是有诰命在身了! 当即,谢夫人给身边的嬷嬷使了眼色。 嬷嬷心领神会,大步上前,反手就给了顾三一个大耳刮子。 “下作胚子,竟敢联合未过门的贱妾给自家主母难堪,你好大的胆子!” 挨了一耳光,顾三整个人都是懵的,几乎下意识看向了宋惜月。 “夫人让人打我?” 顾三捂着自己的脸:“我可是将军身边最信任的人!” 听了这话,都不等宋惜月反应,那嬷嬷又给了顾三一耳光:“敢这么跟自家主母说话,你这胆子莫不是大上天了?” 连着挨了两巴掌,顾三心头火气旺盛。 但他却也不敢跟中书府的人发火,只压抑着心头的不爽,面对着宋惜月,道:“请夫人尽快迎白姨娘入府,将军还在府上等着她!” 闻言,嬷嬷抬手又要再打。 “嬷嬷饶他一次!”宋惜月扬声阻止了她。 谢夫人看着她满脸的不赞同:“如此刁奴打死都不为过!” 宋惜月冲谢夫人勉强一笑,道:“他也是奉命行事,实不该如此。” 闻言,谢夫人只觉得心头憋闷。 但宋惜月已经走到了顾三跟前。 她声音温柔,音量适中,闻风赶来看热闹的人都听得清她的话。 “顾三,你告诉我,让我用自己的私印来接白姨娘,是将军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见她态度如此温和,顾三只觉得宋惜月可怜又可笑。 都到这个时候了,还在纠结是不是将军的意思,是与不是又有什么区别? 反正她今日接不出白姨娘,她就回不了府! “回夫人的话,是将军的意思!” 顾三垂着脑袋,藏起了脸上的嘲讽,倒是显出几分恭敬。 听了这话,宋惜月点点头,面上还是那副温和模样。 “既然如此,我便只有照做了。” 说完,她看向一旁的青玉:“取我私印来,同户籍司大人签契!” “是!” 看着青玉拿着她的私印走过来,宋惜月垂下眼眸,敛去了眼底的满意之色。 第63章宣旨,封为三品淑人 张悠听闻有人来给白娇娇盖章,赶忙从后院走了出来。 他以为是顾浔渊回来了,却没想到看到了宋惜月和中书谢夫人站在前堂。 “张大人!”宋惜月第一个反应过来,冲着张悠点了点头。 “顾夫人,”张悠瞥见文契上的章印一愣,小声道:“您怎么盖自己的私章?” 宋惜月闻言,无所谓地笑了笑:“府上管家说将军着急等着白姑娘入府,我也不好耽搁时间。” 说完,她将文契礼貌地递给了张悠:“劳烦张大人将白姑娘带过来吧。” 闻言,张悠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点点头转身走了。 不多时,白娇娇被送到了前堂。 白娇娇挺着还不是很大的孕肚,扶着腰肢,由顾三搀扶着,送上一辆小马车后,宋惜月与谢夫人的马车这才走在最前头,朝着顾府的方向驶去了。 顾府。 顾浔渊已经不知道喝了多少盏茶,派出去打听消息的人回来了一波又一波,始终没有百草堂的消息,也没有宋惜月出宫的消息。 最后他茶水喝得过多,内急难忍,只能先去解决自己的需求。 却没想到,最后一波出去打听消息的人回来,带来了宋惜月已经出宫,已经在百草堂签契的消息。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在顾府大门外停了下来。 宋惜月下了马车,正在吩咐门房大开中门。 见状,刚下马车的白娇娇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这个宋惜月还算识相,知道她入府以后就没有她宋惜月的好日子过了,所以赶紧在这个时候讨好她。 算是个懂事的。 这么想着,白娇娇扶着腰肢,尽量将自己的孕肚挺得明显一些,随后冲着顾三伸出了手。 “扶本夫人入门吧!” 顾三亦是以为宋惜月开中门是为了让白娇娇入府,当下更是点头哈腰极尽谄媚地扶住了白娇娇的手。 二人正朝着中门走去的时候,却见宋惜月已经率先朝着中门走去了。 见状,白娇娇皱眉:“等等!” 她的音量不小,立刻让宋惜月停下了脚步。 谢夫人坐在马车上,闻言撩开了车帘,往这边看来。 白娇娇站在原地,冲着宋惜月道:“夫人既然为迎我开了中门,这门自然应当是我先进,夫人说对吗?” 闻言,宋惜月面上一愣:“我为迎你开了中门?” “左右事情已经做了,还不如做得尽善尽美些,免得将军不知该夸还是该罚!” 说完,白娇娇由顾三搀扶着,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 宋惜月依旧好脾气道:“白姑娘,你误会了,今日这中门……” “未曾想夫人如此抬爱,娇儿多谢夫人!” 白娇娇不耐听宋惜月说话,一口打断后,面上还挂着得意的笑。 “娇儿必会记住夫人今日的抬爱,入府以后会好好诞下将军的长子,好好伺候将军的!” 白娇娇说完,自顾自地站直身子,越过宋惜月就踏上了门前台阶第一级。 她才不在乎什么名声,在她看来这些都是虚名。 为了能入顾府,她已经受尽了委屈,今日好不容易看到宋惜月又一次服软,她自然得大声说出来。 好让这几日对她极尽嘲讽的众人看看清楚,宋惜月是如何讨好她白娇娇的! “大胆贱婢!还不快快停步!”身后一声呵斥传来。 这声音有些奇怪,倒是让白娇娇顿了顿脚步,转身看了过来。 几个身穿内官服饰的太监怒气冲冲地走了过来,为首那位指着白娇娇怒道:“哪里来的不懂规矩的东西,竟敢在这个时候丢人现眼,找死吗?” 白娇娇闻言一愣,赶忙看向一旁的宋惜月,想问她是什么意思。 “把她给我拖下来!” 内官太监见白娇娇不说话也不动弹,一甩浮尘,阴着脸吩咐了一声。 当即,跟在他身后的小太监便快步走上前来,一把将顾三推开,扯着白娇娇就往下拖。 “你们干什么!”白娇娇吓了一跳:“我还怀着威远将军的骨肉,你们不能如此待我!” 内官闻言,指着白娇娇大骂:“把她的嘴封上!” “福公公,有话好说!”话音才落,顾浔渊的声音从院中传来。 紧接着,他飞奔从中门而出,一把将白娇娇护在身后,冲着那位福公公道:“不知贱内如何得罪了福公公,竟让公公路过我府门外都要前来斥责一番?” “贱内?” 福公公眯了眯眼睛:“威远将军的意思是,你身后这位是府上夫人,宋家大小姐?” 闻言,顾浔渊抿了抿唇,随后看向一旁低着头站着的宋惜月,低声道:“你杵在那边做什么?” “就是让你去接一下娇儿,你竟还敢得罪宫里的福公公,不要命了吗?” “快点过来向福公公磕头认错!如此不懂事,别指望本将军会护着你!” 话音才落,宋惜月叹了口气正要开口,就见福公公冷着脸道:“顾将军,顾夫人既然站在那边,请问你身后那位又是谁?” “我……我是将军命夫人接入府上的姨娘!” 白娇娇泪眼汪汪地强调自己的身份,可怜兮兮地抓着顾浔渊的衣摆:“我已经怀了将军的骨肉了!” 听了这话,福公公冲着顾浔渊拱了拱手:“顾将军如今入朝为官,基本的规矩还是要明白的。” “‘贱内’乃是您对正妻的谦称,您身后那不过贱妾,只是赏玩之物,将军万不可再以此称她,免得让人笑话!” 顾浔渊闻言面色铁青,咬牙切齿道:“多谢福公公提醒,本将军记住了!” 说完,他狠狠瞪了宋惜月一眼。 都是她不懂事! 福公公冷冷地看着他,一甩拂尘,掐着嗓子拉长音调:“圣旨到——” 闻言,顾浔渊心头松了口气。 难怪福公公会出现在这里,应当是皇上职位调动他去神机营的旨意下来了。 一想到宋家马上要受他掣肘,他心中顿时兴奋,立刻拉着白娇娇跪了下来:“臣顾浔渊接旨!” 福公公瞥了他一眼,却是捧着圣旨,走到了跪在边上的宋惜月面前。 “兹有顾氏宋惜月,品行端正,德才兼备,仪正淑良,温婉和柔,实为命妇表率,今特封为三品诰命淑人,以示嘉奖,钦此!” 第64章不许接旨换我去神机营 福公公读出“宋惜月”三个字的时候,顾浔渊与白娇娇就同时抬起了头。 直到宋惜月领旨谢恩,起身从福公公手里接过圣旨的那一刻,他仿佛失去了理智般,猛地站起身,劈手将圣旨夺了过来。 “……”宋惜月被他的动作带得趔趄了几步,福公公眼疾手快扶住了她的胳膊,免得她摔倒。 旋即,福公公眯起了眼睛。 “顾将军这是何意?” 顾浔渊头都不抬,反复地看着手里明黄色的圣旨,喃喃自语道:“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顾浔渊!” 一个呵斥声传来,宋惜月循声望去,只见谢夫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下了马车,正站在他们不远处。 她双眼圆瞪,满脸怒意地看着顾浔渊。 “你连圣旨也敢抢夺,真是好大的胆子!” 她方才在马车里,看到顾浔渊抢圣旨的一幕险些气吐血。 他到底也是姓了一个顾字,若是她不管,只怕圣上要怀疑顾家的敬上之心了! “我没有!”顾浔渊终于将视线从圣旨上抬起。 看到怒气冲冲的谢夫人的时候,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 几乎是瞬间,顾浔渊就将圣旨丢到了宋惜月的怀里。 那架势,仿佛丢的是什么烫手山芋一般。 在场所有人都被吓得悬起了胆子。 直到宋惜月安稳地接住了圣旨,又用最快的速度整理好,双手捧起后,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谢夫人也松了口气,随后瞪向顾浔渊:“大庭广众之下抢夺圣旨,你疯了不成?” 闻言,顾浔渊神色讷讷,闻言赶忙冲到福公公面前:“福公公,还有一封圣旨呢?” 福公公叫他吓了一跳,赶忙甩着手:“咱家今日奉命就是前来宣读封赏顾夫人的圣旨,哪儿还有另一封,咱家可担不起藏匿圣旨的罪名,还请顾将军自重!” “不可能的,陛下说了要调我去神机营的,怎么会没有圣旨呢?” 顾浔渊不相信! 没有旨意,他就不能去神机营。 但他已经被降了半级了,京卫营巡城将领也已经替上了新人。 如果不能去神机营,他就连个职位都没有,这怎么可以! 这么想着,顾浔渊扭头看向一旁捧着圣旨的宋惜月:“你立刻入宫,告诉陛下你不要这封赏,你要换我去神机营!” 话音才落,谢夫人到底是没忍住,一巴掌甩到了顾浔渊的脸上。 “你在发什么癫!叫阿月抗旨,是想让顾家满门上下都因你人头落地吗!” 抗旨可视为谋逆之罪,诛九族都不为过! 顾浔渊简直在是在发疯! 众目睽睽之下,谢夫人真怕顾浔渊再说什么惊世骇俗的疯言疯语,巴掌落下后,便立刻转头,吩咐自己府上的下人。 “来人!威远将军心神不属,快将他堵了嘴拖回府内,再请大夫入府医治!” 这厢话音才落,中书府的下人们一拥而上,三下五除二就将还来不及反应的顾浔渊给堵上了嘴。 眼看着他就要以一种丢人的姿势被拖回去之际—— “谢夫人,我家夫君好歹是五品威远将军,您让人将他如此拖下去,是想叫我夫君在众目睽睽之下丢了威远将军府的脸面吗?” 白娇娇忽然哭喊出声,甚至还挺着不太明显的孕肚,上前跪在了谢夫人跟前,拉住了她的裙摆。 “我知中书府一直看不起我们威远将军府,我也知道中书府以文传家,我家将军是个粗鄙武将为你们所不喜。” “但中书大人与我家夫君同朝为官,只有官职品级高低的差别,中书府就算再高高在上,也不应当在我们威远将军府大门口,如此对待我家将军!” 她声声凄切,宛若泣血。 若是不明前因后果之人,只听这几句话,只怕是要以为中书府仗势欺人,连威远将军都敢当众羞辱了。 谢夫人被气得够呛。 她指着白娇娇,手指颤抖:“你……你……” 一旁的宋惜月见状,也不好让谢夫人一直冲锋陷阵,便将圣旨暂交看热闹的福公公手里。 随后,她上前,一把拽开白娇娇拉着谢夫人裙摆的手,道:“白娇娇,这里没你说话的份,还不快滚回府内!” 说完,她甩开白娇娇的手腕,转身朝着谢夫人屈膝行礼:“婶母息怒,白娇娇孤女出身,不懂礼数,今日府上事多,改日我必带着她登门道歉!” 听了这话,谢夫人吐了一口气,正要说什么。 白娇娇又哭喊出声:“是,我是孤女出身,我是不懂礼数,但我至少不会像高高在上的宋小姐这般仗势抢人夫婿!” “若非你凭空出现,现在当上将军夫人的是我!我才是与将军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人!” 她恨! 白娇娇死死地看着宋惜月,通红的眼中满是恨意。 顾浔渊正妻、三品诰命夫人,将军府的荣耀,这一切本来都该是她的! 她一忍再忍,一退再退,宋惜月却得寸进尺,还在众目睽睽之下,伙同旁人欺辱到顾浔渊的头上,她实在是忍不住了! “你抢了我夫君,害我成了贱妾,还想在我面前摆正妻的架子,你做梦!” 说着,白娇娇冲着宋惜月狠狠啐了一口! 宋惜月和谢夫人都没想到白娇娇会忽然说这样的话,皆是愣在了那里。 但福公公不一样。 他一只手揪着白娇娇的衣领将她从地上提起来,另一只手狠狠地给了她一个耳刮子! “什么贱人,敢对朝廷命妇如此无礼,你不想活了就找块石头门缝死去,何苦在这里丢人现眼?” 说着,福公公反手又是一个耳光:“你不仅是孤女,你还是逃奴,按律得送回原主人手里,受十日鞭刑后流放蛮荒之地!” “要不是顾夫人慈柔和善,给了你原主人一大笔银子为你赎身,还为你交了逃奴罚金,你哪里有命在这里嚣张?” “你不知感恩就算了,还敢在这里对顾夫人大言不惭,狼心狗肺的东西,咱家今日打死你都白打!” 一句话一个耳光,短短几句话说完,白娇娇的脸已经高高地肿了起来。 第65章再赏再赐,皇恩浩荡皆是宋惜月一个人的 后宫争宠的手段五花八门,身为内官的福公公自然见惯了这种事。 一顿巴掌打完,他转头看向宋惜月。 “顾夫人,今日这贱婢不尊主母,按规矩可以当场打死!” 听了这话,宋惜月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是现在就除掉白娇娇。 但是不行。 她即便是死,也得生下肚子里的顾知礼! 想到这里,宋惜月的视线落到了她的肚子上。 随后叹了口气,红着眼睛道:“她怀着将军的骨肉,今日便饶她一命吧。” 闻言,福公公与谢夫人都是叹了口气。 知道宋惜月性子柔善温和,可真的见她如此,又忍不住怒其不争。 “阿月,这种人生出的孩子也未必是个良善的,你又何苦委屈自己?” 谢夫人忍不住拉住了宋惜月的手,温声劝导。 最开始她是不喜欢宋惜月的。 虽然宋惜月一直都有才名传出,可当她得知宋惜月嫁给顾浔渊的原因时,与京城大多数贵妇一样,心里充满着鄙夷。 否则,城西小院那次,她也不会被顾老夫人几句话就说动要去给宋惜月几分颜色。 可事实却令人倍感意外。 宋惜月不仅宽和大度,有容人之量,更是生了一副菩萨心肠,就连白娇娇几次挑衅,顾浔渊多次折辱,她都能咽下委屈。 那时候,谢夫人才后知后觉意识到,或许这门婚事,宋惜月本身是真正的无辜。 同为女子,看到出身高门的宋惜月过得如此委屈难过,她又怎么会生不出同情。 而这份同情,从此时此刻开始,真正变成了心疼,再加上今日在宫里,宋惜月明知她的来意思,却还是在林皇后跟前为她解了围…… 自此,谢夫人真心实意地喜欢上了宋惜月的性子,心疼她所嫁非人,也真的将她当成了自家小辈,情不自禁地想要回护几分。 “婶母,阿月不是委屈自己,”宋惜月垂着眼眸,叹气道:“阿月只是为将军子嗣着想,希望顾府人丁旺盛。” 听了这话,谢夫人忍不住鼻酸:“你这孩子啊……” 真是太叫人心疼了! 但她的顾虑也不是没有道理,女子一旦出嫁,身家性命都同夫家绑在了一起。 只有夫家兴旺了,女子的日子才能好过。 想到这里,谢夫人叹了口气,看向福公公:“阿月年幼,尚不知该如何管束后宅,让福公公见笑了。” 福公公看了看谢夫人,又看了看宋惜月,随后松开了白娇娇,端着一张可亲的笑脸,道:“中书夫人说的哪里话,咱家今日只是来传旨罢了。” 说完,他后退几步,冲着宋惜月行了一礼:“陛下特意交代了,淑人娘家于国有功,如今又举家迁往南境,淑人从此只能独自留京,委实受了委屈。” “所以,陛下与皇后殿下特意赐下入宫令牌,赐顾淑人随时入宫之权。” 听了这话,宋惜月一愣。 谢夫人见状,赶忙拉着她跪下叩谢圣恩。 福公公满脸笑容,亲自将她们二人扶起来后,道:“陛下与皇后殿下说了,淑人身子弱,此番特意赐下极品补品若干,让淑人您留在府上好好将养,不必入宫谢恩。” 宋惜月闻言,眼眶红红,转身冲着皇宫的方向屈膝下拜。 “惜月拜谢陛下隆恩,拜谢皇后殿下隆恩!” 行完了礼,福公公再次将她扶了起来。 随后一招手,等了许久的内宫掌事便率领一众宫女太监,捧着一连串的赏赐走了上来。 宋惜月显出几分的手足无措。 谢夫人见状,毫不犹豫地站了出来。 同掌事姑姑寒暄几句后,还亲自带着他们进了顾府大门。 无人理会跪在一旁,挨了打后哭都不敢大声的白娇娇。 而她跪坐在地上,听着身后众人的讥讽嘲笑声,如水一般的双眸死死地看着宋惜月的背影,眼中满是怨毒的光芒。 “白姨娘,快起来吧,将军一定会为您做主的!” 顾三刚刚叫那些小太监下了黑手,浑身上下被掐得到处都疼,却还是强忍着来到了白娇娇的身边,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 白娇娇看着缓缓关上的中门,咬牙切齿:“她这是不让我入门的意思吗?” “众目睽睽,她都签契了,她怎么敢!” 闻言,顾三赶紧低声提醒:“白姨娘小点声,按照规矩您不能走中门,得走侧门。” 说完,他扯着白娇娇就要去侧门。 白娇娇却站在那里不肯动:“我才是将军放在心上的人……” 一股委屈从心底里涌了出来,过往与顾浔渊经历的一幕幕此时都在脑海眼前。 她明明是要做他的妻的! 为何……为何如今却只能当一个上不得台面的…… 贱妾! “白姨娘莫怪将军,若非夫人娘家权势庞大……唉……” 顾三说着停了下来,叹了口气后,冲着侧门请手:“事已至此,姨娘就别再伤怀这些了,您腹中怀的是将军长子,将来母凭子贵,也不是不可能之事!” 听了这话,白娇娇垂首擦泪。 触碰到高肿的脸颊那刻,双颊的肿痛仿佛砸在了心尖上头。 她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矜贵地将手搭在了顾三的手臂上,道:“搀本夫人入府吧!” 闻言,顾三点点头,卑躬屈膝地搀扶着白娇娇。 自侧门,走进了顾府。 府内。 宫里送来的赏赐一个不差地抬进了栖霞居,宋惜月熟练地让青玉包了十几个荷包,每个人都送了茶水钱,福公公更是送了最大的一包。 谢夫人原先以为宋惜月不懂这些,如今只站在一旁看着,越看越是满意。 她女儿比宋惜月还大一岁,如今看来,却是真的不及宋惜月三分! “顾淑人怎么住在栖霞居?” 福公公出了院门,回头指着院子匾额疑惑道:“咱家记得,宋家当初可是斥巨资,请了名匠入顾家,为你专门设计了院子,好似叫漪澜院吧?” 宋惜月闻言点点头。 福公公见状,不免更加疑惑:“咱家记得此名取自‘还将尘土足,一步漪澜堂’,陛下还赞过意境出尘,可顾淑人为何如今住在栖霞居?” “那里已非清净安宁之处,”宋惜月叹笑:“公公倒是提醒了我,那边已经配不上‘漪澜’二字,该叫人换了才是。” 闻言,福公公挑了挑眉,联想到前几日顾浔渊还纳了一个妾室,当即明白了什么,拱手一礼道:“原来如此!” 看来,宋家这位千娇万宠的大小姐,嫁入顾家短短不过几日时间已经受尽了委屈。 他得将此事告知陛下,免得陛下被顾浔渊那蠢痴憨愚的模样给骗了! 送走了宫里的人后,宋惜月得知,谢夫人竟去了宁寿堂,顿觉疑惑。 仔细一问才知。 原来,白娇娇一入府,就去了宁寿堂。 就连顾浔渊,此时也在那里。 宋惜月略一思忖:“走,我们去宁寿堂。” 青玉:“小姐此时过去,只怕是要受委屈的!” 宋惜月却是轻轻一笑:“不会。” “顾浔渊如今才从五品,我可是三品。” 阖府上下,如今她最大! 第66章逃奴的孩子永远是贱籍渣男贱女都傻了 宁寿堂前堂。 顾老夫人面容憔悴,眼神迷茫,表情麻木地坐在上首座。 谢夫人坐在她左手边,正优雅地啜饮一口茶水。 她特意来这宁寿堂,便是要帮宋惜月先处置一下白娇娇,免得她仗着顾浔渊的宠爱,将这府上最好的东西都抢到手里去。 堂前,白娇娇哭得脸色发白,正坐在堂下椅子上,顾浔渊陪在一旁,长臂揽着她,十足的保护姿态。 谢夫人饮完茶,将三才杯不轻不重地放在了桌上。 “白娇娇虽然已经入府,但她毕竟是贱籍贱妾,按照规矩,只能住在下人房中,老夫人觉得呢?” 说着,她凌厉的眼神扫向了顾老夫人。 满脸心不在焉的顾老夫人吓得一个激灵,眼神立马聚焦,看向了堂下二人。 “是……是……”她嗫喏了两声。 “规矩是如此,但是我……我……看在她还怀有身子的份儿上,唔……” 她想说给白娇娇几分优待,但谢夫人的气势太强,她又不敢说出口。 谢夫人不冷不热地看了顾老夫人一眼,随后道:“既然同为顾家一脉,那就得按照顾家的规矩来讲。” 说着,她轻蔑地看向哭唧唧的白娇娇,道:“况且,贱籍的孩子也是贱籍,又何必优待?” 听了这话,白娇娇怔愣抬头,看向谢夫人:“婶母是什么意思?你要让我的孩子落为贱籍?” 顾浔渊闻言也是一脸紧张,搂着白娇娇的肩膀,看着谢夫人道:“婶母,娇儿腹中的是我的长子,不能是贱籍,请您网开一面!” “这是律法。”谢夫人说着,抬手指向白娇娇,道:“况且她可是逃奴出身,即便是将来得了主母开恩又贱转良,她的孩子也依旧是贱籍。” 听了这话,顾浔渊拥着白娇娇的手指渐渐收紧。 他看着谢夫人,道:“娇儿已经赎身了,算不得是逃奴!她如今是我顾浔渊的女人,也非贱籍!” “若是在你们递出纳妾文书之前,她坦白自己逃奴的身份,再由威远将军亲自为她赎身交罚金,那她自然就不是逃奴。” 谢夫人说着,满脸嘲讽地看着他们二人,道:“可你们没有这么做,而且如今她的身契也不在你们府上。” 顾浔渊惊得瞪大眼睛,旋即露出了满脸愤怒:“宋惜月难道没有给娇儿赎身吗?她怎么如此恶毒?!” 听了这话,谢夫人冷嗤一声,道:“顾将军误会了,阿月实打实地掏了五百两银子,已经给你的娇儿赎身了。” “那婶母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顾浔渊不在乎谢夫人的态度,此时满心着急白娇娇的身契去了哪里。 “在阿月手中。” “怎会!” 顾浔渊大惊,随后满脸愤懑:“原来如此,我还当她有多善良,结果一切都是她的算计,她就是想拿捏娇儿的身契!” 谢夫人实在是听不得他这么编排宋惜月,当即敲了敲桌子,道:“这与她毫无干系!” “若非今日你府上管家一定要阿月用私印在文契上盖章,还说她带不回白娇娇也别想回府的话,她也不会如此!” “天下人皆知,主母买的人,即便是成了你的妾室,她也依旧随主母发落,永远不能算做府上一份子!” “她不仅是逃奴,还是贱籍,如今还是阿月的婢女,故而她的孩子便永远只能是个贱籍,懂了吗?” 谢夫人说完,冷冷看着目瞪口呆的顾浔渊与白娇娇:“而贱籍在府上的待遇同三等丫鬟一样,这是顾家的规矩!” “若是你们不愿,那我回去便请族老开祠堂,将你们这一脉从顾家划掉,从此你们如何,本夫人绝对不过问半句!” “自己选吧!” 顾浔渊听了谢夫人的话,当即脸色大变,赶忙松开白娇娇起身。 “婶母,我们满府都是乡下来的,对这盛京的规矩确实不太清楚,还请婶母息怒。” 说着,他冲着谢夫人作了一揖,随后才继续道:“但娇儿怀的是我的长子,我着实舍不得他一出生就是贱籍。” “还请夫人宽容,我保证不让此事外泄,叫人嘲笑我们顾家。” 听了这话,谢夫人嘲讽一笑:“顾将军这话若是以前说,我倒是还能相信,如今还是算了吧,你阖府上下,我只信阿月。” 话音落,在场三人皆是面露不爽之色。 宋惜月她凭什么? 就凭她如今得了诰命封赏不成? “谢夫人!”顾老夫人弱声开口,看着谢夫人,面上满是忧愁:“是不是叫宋惜月来同你说,同样的话你就相信了?” 闻言,谢夫人挑了挑眉。 还没等她回答,顾浔渊便立刻道:“我这便让她来同你说!她都是愿意的!” 说完,他都不等谢夫人的反应,起身便要朝着外头走去。 才走没几步路,他就停了下来。 紧接着,宋惜月带着丫鬟从门外走了进来。 见堂上气氛凝重,不由得疑惑:“这是怎么了?” 谢夫人叹了口气:“你不留在院子里整理宫里来的赏赐,跑这里来做什么?” 一听这话,顾老夫人的眼睛都亮了。 宫里来赏赐了? 这该死的宋惜月竟然敢昧下赏赐不上交公中,真是不要脸! “听闻婶母来了宁寿堂,想着也该给老夫人请安了,便就过来了。” 宋惜月说着,抬脚走到中堂,冲着上首目露精光的顾老夫人微微屈膝行了半礼。 见状,顾老夫人立刻来了精神,重重一拍桌子,指着宋惜月怒道:“这便是你同我请安的礼数?你规矩都让狗吃了吗?” 话音才落,都不等宋惜月的反应,那边谢夫人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阿月如今可是三品诰命淑人,能同你行这半礼都是看在你是长辈的份儿上,否则她见了你,按规矩可是该你向她问安的!” 听了这话,顾老夫人面上一愣:“什么诰命淑人?渊哥儿都才五品,她凭什么三品?你莫要唬我!” 谢夫人看着她,面上一笑:“要不怎么说阿月这诰命特殊呢?这可是陛下与皇后对阿月的疼宠。” “她这诰命封赏是单独的,不随夫家。” “即便你家渊哥儿有一天被一捋到底,阿月依旧是诰命淑人,如此,你们可明白了?” 她话音落,满堂寂静,就连顾浔渊,都是这会儿才明白过来这一点。 “荒唐!”他低嗤一声,随后一个箭步冲向宋惜月:“现在立刻随我入宫,同陛下与皇后殿下说明,这诰命你不要了!” 第67章如此才好毁去他的登云路 “顾浔渊,你放肆!” 又听到顾浔渊这狗杂种说这种要抗旨的话,谢夫人气得教养下线,抄起三才杯就砸了过去。 顾浔渊躲闪不及,被砸了个结结实实。 “你若是再说一句要抗旨的话,我便立刻回府请族老开宗祠,将你这一脉剔除顾家族谱!” 谢夫人气得胸口上下起伏。 一旁的顾浔渊被砸得面色黑沉:“宋惜月这诰命是在辱我,亦是在辱顾家,怎可……” “如何就是辱顾家了?” 谢夫人一口打断了他:“大泽也不是没有同样的事情出现,众人只会赞叹主母优秀,从未有人嘲讽夫家不行。” “你若是自己觉得自己不行,那便别再做那么多丢人现眼的事,连累整个顾家都要为你的荒唐受罪!” 听了这话,顾浔渊脑门的火气冲天而起。 他也不想跟谢夫人辩驳,只抓着宋惜月的手往外走。 “不管怎样,你这诰命绝不能留!” “就算是抗旨,我也不能留给人嘲笑我的把柄!” 他最在乎的,就是自己的自尊! 大哥死后那些年,他已经受够了外人的嘲讽。 如今他好不容易爬到了现在的位置,绝不可以让一个女人骑在头上! “渊哥儿!” 顾老夫人总算是反应过来了。 她几乎是强撑着浑身的力气站起身,着急万分地朝着顾浔渊跑来。 一边跑,一边喊:“渊哥儿,你冷静一点,事已至此,你再说什么也是无用,可别把自己和整个顾家都搭进去了啊!” 说完,顾老夫人脚下一软,整个人直直地往地上栽了下去。 宋惜月正好回头,见到这一幕,连忙往回拉顾浔渊。 顾浔渊被她一拽,胸中怒火更盛,竟抬手就向她打了过来! “顾浔渊!你祖母要死了!”宋惜月吓得闭上了眼睛,大喊出声。 一听这话,顾浔渊这才冷静三分,往堂上看去。 正好见到,谢夫人蹲在昏迷在地上的顾老夫人跟前,满脸的关切与着急。 就连还在哭哭啼啼当个局外人的白娇娇,此时也着急地跪坐一旁,正按着顾老夫人的人中穴。 而顾老夫人,已经昏死过去了。 “祖母!!!” 顾浔渊哭喊出声。 一把甩开宋惜月,整个人扑了过去。 见她昏迷不醒,顾浔渊转头,恶狠狠瞪着宋惜月,咬牙切齿:“我祖母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宋惜月,我要你偿命!” 话音落,谢夫人的耳光准确无误地落到了他的脸上。 “你祖母若是真有什么三长两短,也是你该偿命,与阿月何干?” 说完,她站起身走向宋惜月,面色严肃道:“阿月,你快快入宫请太医,我观顾老夫人的情况不太好!” 听了这话,宋惜月面露忧愁地看向顾浔渊:“可夫君要我抗旨,我若此时入宫……” 闻言,谢夫人拉着宋惜月的手道:“你放心,今日之事,顾家嫡支不会放任不管,顾浔渊若敢逼你抗旨,族老会出面,为你们二人和离!” “婶母!”顾浔渊听了这话,难以置信地道:“我才是顾家人!” “闭嘴!”谢夫人回头瞪了他一眼,随后又看向宋惜月:“信婶母一次,好吗?” 她心里对宋惜月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这丫头如果还拿捏不放的话,多少有些不知好歹,也太不分场合了! “好,我信婶母的!”宋惜月毫不犹豫地点头,随后转身就快步朝着外面走去了。 谢夫人有些怔愣地站在原地,看着宋惜月的背影,心中对她的怜惜与疼爱涌上心头,那点不耐烦彻底转为了愧疚。 她早就知道宋惜月心善,方才她会犹豫,怕是自己也不知该怎么办。 而宋惜月这么信任自己,自己居然还觉得她是故意拿捏作态,实在不该! 这么想着,谢夫人心中叹了口气。 今日事后,她必须得动用族中力量来护着宋惜月几分。 她如今可是三品诰命淑人,帝后护得跟眼珠子似的。 若是被顾浔渊这个蠢货苛待的消息传出去,连他们中书府也要倒霉! * 出了宁寿堂,宋惜月放慢脚步,命墨玉回去取令牌,自己则朝着府门外走去。 “小姐白去了一趟,还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将军这一支顾家真是一窝白眼狼。” 青玉跟在宋惜月身边,忍不住腹诽。 闻言,宋惜月拢了拢额角的碎发,抬步上了马车后,这才淡声道:“若非如此,谢夫人对我最多也只是回护一二,但今日事后,她定会以族中力量来为我撑腰” 听了这话,青玉满脸不解。 宋惜月抬手弹了弹她的脑门,心情很好地解释道:“这可是顾浔渊第二次要我抗旨了,谢夫人多少要顾及一下,我抗旨的后果。” “啊?” “若顾氏嫡支不为我撑腰,我又怎么敢违抗顾浔渊的意愿呢?” 宋惜月依靠在马车软榻上,叹了口气,满脸忧愁与柔弱:“毕竟,我只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弱女子而已!” 如何安置白娇娇,她在府上的待遇好不好,从来不是宋惜月想要争的东西。 她要的,是顾家站在她这边! 如此,才好毁去顾浔渊的登云路! 凤仪宫。 林皇后听闻宋惜月又入宫了,不由得有些意外:“她身子弱,如此奔波怎么受得了?” 明姑姑站在一旁,闻言亦是叹了口气:“听闻是府上老夫人猝然晕厥,所以她入宫来请太医的。” “猝然晕厥?”林皇后直觉有些不对:“派人去打听一下,顾家到底发生了什么!” 说着,她站起身:“算了,中书夫人是陪着阿月一同出宫的,此时肯定也在顾府,本宫得亲自去看看,免得他们全家欺负我的阿月!” “殿下冷静!”明姑姑赶紧跪下:“您不可随意出宫啊!!” 闻言,林皇后骤然止步。 她深吸了一口气,道:“你说得对,本宫不能去。” 说着,她招了招手,示意明姑姑起来:“你马上去找二殿下,叫二殿下去顾府!” 明姑姑:“殿下忘了吗,二殿下一个时辰前遣人来报,他出城去了。” 听了这话,林皇后皱起眉头。 “去找大殿下,他自小与阿月关系最好,即便如今二人不相往来,但念在一起长大的情分上,他会给阿月撑腰的!” 第68章到了黄泉下,可别记着我 贺兰隽在龙昭殿陪皇上下棋。 连赢皇帝五盘棋后,他被输不起的皇帝赶出了龙昭殿。 才出了龙昭殿门,正准备试试皇帝刚刚让人送来的新轮椅,就看到凤仪宫的明姑姑走到了跟前。 “明姑姑在等本殿下?” 闻言,明姑姑点点头:“娘娘让大殿下去顾府一趟。” “我?去干嘛?”贺兰隽满脸的不乐意。 外人都知道,宋惜月本来是要嫁给他的,如今却嫁给了别人,贺兰隽与她已经没了半分往来。 能在她获封诰命的事情上助力一把,已经是全了一起长大的情分了。 明姑姑仿佛猜到他会如此反应,叹了口气后,将事情说了一遍。 贺兰隽听完,“扑哧”笑出了声:“所以,母后的意思是,让我去为宋惜月撑腰?” 明姑姑点头。 “我才不去,”贺兰隽说着,就示意星凌调转方向,又朝着龙昭殿去了,“有那个功夫,还不如陪父皇多下几盘棋,毕竟没几日我就要走了。” 明姑姑闻言有些着急:“大殿下,宋小姐如今的处境不好,还请您看在一起长大的份儿上,帮她一次吧!” 贺兰隽头也没回:“不帮!” 说完,他就进了龙昭殿。 明姑姑是后宫女官,无诏不可入龙昭殿,见状只能叹了口气,转身匆匆跑向凤仪宫。 而就在她离开后没多久,星凌推着贺兰隽又从龙昭殿出来了。 * 顾府。 宋惜月请着太医入府后,却被人拦在了宁寿堂门外。 如儿一脸害怕,却态度坚定地挡在门口:“少夫人,老夫人已经没事了,不需要太医了!” 听了这话,宋惜月一愣,随后道:“太医已经来了,让大人为老夫人看看也是好的。” 话音落,如儿“噗通”一下跪在了她面前:“还请少夫人不要随意带外男入后院!” 闻言,宋惜月险些给气笑了。 她看向宁寿堂里头,道:“中书夫人呢?” “已经回去了。” 宋惜月才不信这些。 她冷下脸:“墨玉,把如儿拖开!” 墨玉闻言,领命上前。 还没伸手去抓如儿,就看到如儿露出一脸视死如归的狠意:“少夫人如此逼迫,那如儿也只能以性命护老夫人清白了!” 说完,她扭头就朝着一旁的柱子撞了过去。 宋惜月:…… “小……夫人,怎么办?”墨玉看着撞得血肉模糊的如儿,有些迷茫地看向宋惜月。 这如儿速度太快了,她没拦住。 宋惜月深吸了一口气:“老夫人比较重要,墨玉,你去外头请百草堂的大夫来救如儿,我先带大人入内为老夫人诊治!” 说完,她领着一旁看戏的太医,进了宁寿堂大门。 墨玉也转过身,匆匆朝着府外跑去了。 一旁,如儿躺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不甘心地合上眼睛。 就在此时,一道冷香扑面而来,如儿感觉有个人往自己嘴里塞了什么东西,旋即,她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白娇娇站在如儿身边,眼中满是冷意。 “有太医在,我的事情未必能瞒得住,只好劳你性命了。” 她弯腰为如儿合上了眼睛:“当年救你一命,如今你还我一命,我们两不相欠,到了黄泉下,可别记着我。” 做完这一切,白娇娇迅速转身离开。 冷风过境,宁寿堂前恢复了安静。 如儿满脸是血地躺在那里,脸色渐渐泛起了一层青黑。 堂内。 太医为刚刚醒来的顾老夫人号过脉后,面色凝重地又在她手腕大穴上落了针。 众人眼睁睁地看着那一排银针变得漆黑如墨,纷纷瞪大了眼睛。 顾浔渊急得不行:“太医,我祖母是中毒了吗?” 太医摇了摇头。 一旁的谢夫人与宋惜月站在一起,见状温声道:“陈太医,顾老夫人这是怎么了?” 陈太医回头看了谢夫人一眼,眉头紧皱,犹豫半晌后,道:“老夫人这模样与脉象,我怀疑是中了蛊!” “中蛊?怎会!”顾浔渊大惊:“陈太医可有法子解蛊?” 闻言,陈太医摇了摇头:“在下只能看出是中了蛊,至于中了什么蛊,在下并不知道,亦无解蛊之法。” “如今只能根据老夫人的身体情况,为她开几副药先吃着,虽然无解蛊之功效,却能压制她体内蛊虫几分,免得身子更加虚弱。” 听了这话,宋惜月温声道:“大人,老夫人有消渴之症,前不久服了几副药后缓解了许多,那药我还留着,能否请您看看是否有问题?” “也可!”陈太医点了点头。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顾浔渊不知想到了什么,一个健步起身,拦住了要去取药方的宋惜月。 “阿月,忘了同你说了,那张药方我取走了。” 听了这话,宋惜月满脸疑惑:“将军取药方做什么?” “为……为祖母配药。”顾浔渊说着,露出了一副愧疚模样,道:“可惜落在瑞安府了。” 宋惜月:…… 真是难为你编谎话还得带上我宋家! “无妨,将军不必自责。” 宋惜月面上露出宽慰的表情,她安抚地拍了拍顾浔渊的胳膊,随后转身看向陈太医:“那药方我记下了,我默给你看。” “好!”陈太医点头,麻利地取了纸笔。 顾浔渊见状,一把从宋惜月手中拿走了笔,故作严肃道:“阿月,药方是何其重要之事,你又没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可别乱来!免得扰乱了太医的判断!” 宋惜月:“那药方虽然难了些,但我这几日忧心老夫人的身子,日日拿出来默读,都记在脑子里了,将军放心吧,我不会默错的。” “不行!那是我的祖母,我在这世上最重要的亲人,我不能让你如此草率!” 顾浔渊说什么也不肯让半分。 “我不草率,我真的……” “阿月你别说了,我了解你,知道你素来爱出风头,但如今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我绝不能让你拿我祖母的性命做戏!” 就连谢夫人,听了这话都有些怒了。 就在她打算帮宋惜月说几句公道话的时候,宁寿堂外忽然传来一阵有力的脚步声。 紧接着,一群身披铠甲的将士冲了进来,都不等顾浔渊发作,就听外面有个内官拉长了声音。 “大皇子到——” 第69章本殿下特来为你撑腰 贺兰隽进屋的时候,因为门槛太高,轮椅过不去,抬轮椅还废了点时间。 即便如此,包括顾浔渊在内的所有人都跪在地上,无一人敢抬头,更无一人敢说什么。 “门口发现了一个死人。”贺兰隽轮椅落地,当即丢了一句话出来。 随后,如儿的尸体便被丢到了顾浔渊的面前。 “顾将军,你们将军府好随便,死人都丢在大门口,也不嫌晦气。” 贺兰隽说着,目光落到了宋惜月身上,道:“听说这个死人,还是死在顾淑人面前,可有此事?” 不等宋惜月回答,顾浔渊立刻诚恳地道:“大殿下息怒,贱内粗鄙无状,没有打理好内宅,下官一定会多多管束,还请大殿下饶她一次!” “嗯?”贺兰隽一脸疑惑:“本殿下说了要对顾夫人如何吗?” “……”顾浔渊没敢说话。 他虽然敢对宋惜月吆五喝六,就连宋大将军他也敢冒犯一二,那是因为宋家对他一贯好说话,而且宋惜月又是婚前失贞没了底气。 但贺兰隽不一样。 身为皇长子,又是先皇后唯一的儿子,陛下一贯对他十分宠爱。 而且这些年,贺兰隽在北城连立数功,朝堂之上的呼声很大,顾浔渊压根儿不敢对他有半分不敬。 至于外界传言说宋惜月本来是要嫁给他这件事,顾浔渊怨的也是宋惜月不守妇道,丝毫没有对贺兰隽有半分不满。 “差点忘了,”贺兰隽见顾浔渊大气都不敢出一个,换了个姿势,支着下巴道:“本殿下让人验过了,这死人的死因是蛊术发作。” “诸位应当知晓,我大泽对巫蛊之术有多痛恨吧?” 听了这话,顾浔渊忍不住小声提醒:“殿下,巫蛊之术与蛊术不是一件事。” “放肆!”星凌闪现而出,一脚将顾浔渊踢翻出去:“你敢置喙大殿下?” 顾浔渊麻利跪好:“下官不敢!请大殿下息怒!” 贺兰隽懒懒一抬眼皮,随后继续道:“顾淑人,这死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闻言,宋惜月缓声开口,将方才的事情说了一遍。 末了,她补充道:“我进门时,如儿还有气,我已经让墨玉出府去请大夫了,没想到竟然……” 她叹了口气。 听了这话,顾浔渊瞪向她:“原来是你害死了如儿!你还会蛊术?!” “顾将军,”贺兰隽瞥向他,“你好像很希望会蛊术的是顾淑人,而且也不是很在乎中了蛊术昏迷不醒的你祖母啊?” “大殿下明察,下官只是关心则乱,没有这个意思!” 顾浔渊大气都不敢出,赶忙求饶。 “既然如此,”贺兰隽打了个哈欠,抬了抬下巴,“就请顾淑人将方才要默的药方默出来吧。” 有了贺兰隽的命令,这一次,顾浔渊没敢再阻拦。 宋惜月提笔,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将药方默写了出来,就连当初白娇娇写错的那些地方,都原封不动地写了出来。 陈太医仔仔细细地看完药方,拱手道:“大殿下,从药方上看,的确是治疗消渴症的。” “只是有几味药下官从未见过,看样子也不是写错了,下官得回去翻一翻医书才行。” 听了这话,顾浔渊松了口气。 贺兰隽从鼻子里“嗯”了一声后,指了指床上的顾老夫人:“死没死?” 陈太医:…… “老夫人已性命无碍。” “哦。” 贺兰隽面上露出了几分失望的神色,随后才终于看向一旁垂手恭立的宋惜月,道:“你这药方从何而来?” 听了这话,顾浔渊锐利的目光一下就射了过来。 宋惜月自然察觉到了。 她略一思忖后,道:“殿下,我答应那人不可往外说。” “你这么重承诺?” 贺兰隽一语双关。 在场所有人都听得分明。 谢夫人更是一颗心高高地悬了起来。 不同于之前,这一次她是真心实意地担心宋惜月。 这姑娘的命委实有些苦,她真是没办法不心疼! “大殿下,”谢夫人想都不想,微微上前半步,护着宋惜月道:“盛京城人人皆知,阿月自小礼数周全,颇有君子之风。” “即为君子,重诺守信便是应当应分,除无可奈何之事,便不可以毁诺,左右这药方没有问题,殿下就不要为难她了。” 见谢夫人如此维护宋惜月,顾浔渊皱起眉头,不知在想什么。 而贺兰隽却是挑了挑眉毛:“谢夫人看上去很重视这个侄媳妇?” “阿月才名远播,顾家能得她为妇本就是顾家之幸,我这个做家主夫人的,自然明白她是珍玉,重视也是应该的。” 谢夫人很会说话,几句话的功夫,贺兰隽的脸色就黑了下来。 他还在打算着让宋惜月和离休夫,现在可好,整个顾家都开始护着宋惜月了。 这怎么行! “她……” 贺兰隽本能想要说点什么来离间顾家嫡支与宋惜月的关系,却猝不及防对上了宋惜月那双平静的眼眸,乍然停了下来。 “大殿下!”顾浔渊抓紧机会,赶紧上前:“阿月是我的妻子,我们顾家上上下下,无论嫡支还是旁支,都十分重视她!” “是吗?”贺兰隽瞥向他,“那顾将军怎么才成婚就闹出这么多风流韵事?” 顾浔渊:…… “听闻城西那个外室还是个贱籍的逃奴?” 顾浔渊:…… “既然是逃奴,打死都不为过,怎么还接回府上了?顾将军还真是来者不拒。” 顾浔渊:“……让殿下见笑了!” 说着,他摆出了一副讨饶模样。 贺兰隽不买账,支着下巴道:“本殿下奉皇后之命,今日特来为顾淑人撑腰,顾将军,不知你打算如何安置你那位贱籍逃奴的姨娘?” “你赶紧安置给本殿下看,本殿下也好回宫给母后复命。” “你这顾府死气沉沉到处是死人,晦气得很,本殿下实在不想多待!” 顾浔渊:…… 他咬着后槽牙,无比屈辱地道:“大殿下,臣的祖母如今生死未卜,臣实在没心思管这些事!” “那好,顾淑人,你打算怎么安置你夫君这位心爱的,贱籍逃奴的姨娘?” 贺兰隽一秒都不打算和顾浔渊啰嗦,转头就看向了宋惜月。 见状,谢夫人也握住了宋惜月的手,表示自己对她的支持。 宋惜月看了看贺兰隽,又看了看谢夫人。 随后就好似鼓起勇气一般,道:“按照顾家规矩,白姨娘在府上同于三等丫鬟。” 一听这话,顾浔渊就狠狠地瞪了过来。 “但白姨娘腹中怀有将军长子,便暂时以普通姨娘的待遇对之。” 顾浔渊闻言,脸色好转了许多,看着宋惜月的目光甚至带着几分赞许。 宋惜月就好似没看到一般,朱唇轻启,语调依旧那般温柔:“便让她同玺姨娘一起,住在漪澜院吧!” 话音才落,顾浔渊先是一愣,随后大怒:“宋惜月!你是何居心!” 第70章她与贺兰隽旧情难断? “叩叩叩” 贺兰隽重重地在自己轮椅扶手上拍了三下,随后看着顾浔渊,阴阳怪气道:“顾将军好胆,本殿下都要让你吓哭了。” 闻言,顾浔渊这才赶忙回神,从贺兰隽露出了一个勉强的笑。 “请殿下饶恕!” 说着,他满脸愤懑地抬手指向宋惜月:“实在是臣妻太过恶毒,臣也是一时情急!” 听了这话,贺兰隽皱着好看的眉头,单手支着下巴靠在轮椅上,看着那边脸色平静的宋惜月,忽然笑了一声,又转头看向顾浔渊。 “顾将军,当着本殿下这个外人的面说自己妻子恶毒,这可不是男子汉大丈夫所为。” 他才不需要宋惜月的解释。 她就算开口说要把白娇娇活刮剐了,那也是白娇娇活该。 “殿下有所不知!” 顾浔渊说着,指向宋惜月,满脸愤怒道:“漪澜院原先是她的院子,后来给了新入府的姨娘玺儿住。” “玺儿与娇儿有旧怨,娇儿又柔弱好欺,如今还身怀六甲,若是与玺儿同住漪澜院,只怕会受尽搓磨,宋惜月如此安排,不是恶毒是什么?” 说完,顾浔渊冲着贺兰隽揖手低头:“娇儿怀有臣的骨肉,所以臣才会心急失态,还请殿下体谅!” 贺兰隽听了顾浔渊的话,并没有如顾浔渊预料的那般去质问宋惜月。 而是看着他:“宋小姐为何将漪澜院让给别人?” 顾浔渊闻言,一时语塞,说不上话来。 一旁的谢夫人实在是忍不住,一把将宋惜月拉到身后护着,看向顾浔渊:“顾将军,你自己立身不正,就别把家丑到处宣扬了。” 说完,她这才冲着贺兰隽屈膝一礼,道:“大殿下,此乃顾家家事,不便外传,还请大殿下原谅。” “哦?若本殿下不呢?”贺兰隽自然是不愿意轻易罢休的。 他看着谢夫人的时候,那双漂亮的眼眸甚至闪过了丝丝缕缕的杀意。 但谢夫人却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还请大殿下原谅!” 一旁的顾浔渊紧抿着嘴唇,在这个时候说不出一句话来。 看到谢夫人竟然在这个时候站出来护着自己,宋惜月微微叹了口气。 她上前,扶起了谢夫人,看着贺兰隽,道:“子书哥哥,你替我留些脸面吧。” 闻言,贺兰隽轻轻“啧”了一声,随后靠回椅背:“行,看在你的份儿上,本殿下不问了。” 顾浔渊听了这话,不仅没有松一口气,反而还满脸狐疑地看向宋惜月, 他不是不知道,若是没有两个月前的意外,宋惜月很可能是要嫁给贺兰隽这件事。 但是贺兰隽回京后对宋家之事不闻不问,也没有见过宋惜月,还传出他与宋家决裂的传闻,两方也没有澄清的意思。 所以他一直以为,贺兰隽不仅已经死心,还恨上了她。 可如今看来,他俩这是…… 旧情难断? “殿下,”一想到这里,顾浔渊立刻拱手,大声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臣在漪澜院宠幸了玺儿,阿月便觉得漪澜院恶心了。” “阿月气量狭小,性子乖张,一旦真心交付便没有半分容人之量,这的确是家丑,还请殿下莫要……” “顾将军!”谢夫人的声音传来,打断了他还没说完的话,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婶母息怒,”顾浔渊转头面向谢夫人,作出一副虚伪的恭敬模样,道:“此前我顾及阿月的脸面,忧心长辈恼了她,所以未曾明说,但事实的确如此。” 听了这话,谢夫人怒到说不出话来。 顾浔渊见她不语,又见她满脸愤怒之色,便松了口气。 随后看向宋惜月,语调冷漠道:“总之,你将玺儿安置在漪澜院之事我已经不同你计较,但你要将娇儿也安置过去,我绝不同意!” “今日大殿下也在这里,我便请大殿下做主,让娇儿住到栖霞居,由你亲自照料!” 宋惜月闻言,心中毫不意外,面色却沉了七分:“我拒绝!” “阿月!大殿下在此,你莫要任性!”顾浔渊呵斥了一声。 宋惜月深吸了一口气,看着顾浔渊,一字一句再道:“我!拒!绝!” “宋惜月!”顾浔渊怒极了! 她非要在外人面前下他的面子吗? 就不能退一步,有什么事等大殿下和谢夫人走了再闹? “我如今是三品诰命淑人,享朝廷俸禄,陛下荣恩,”宋惜月看着顾浔渊,眼神迫人至极,“白娇娇一个贱妾,有什么资格与我同住?” “还是说,将军的意思是让白娇娇尽贱妾本分,入我栖霞居做三等仆婢之事?” “若是如此,我没有意见,若非如此,她休想踏入我栖霞居半步。” 说完,宋惜月双眼满是怒意,盯着顾浔渊,等着他的回答。 似乎没想到她也有这么强硬的时候,顾浔渊一时间被她的气势镇住。 堪堪反应过来后,他意识到自己方才居然被吓住,不由得恼怒交加:“你敢如此对我说话?” “顾将军!”贺兰隽忽然开口,轻笑一声道:“你要明白,宋淑人如今品阶在你之上,她如此对你说话,并无不妥。” 顾浔渊被气昏了头,扭头看着贺兰隽道:“我是她的丈夫!她应以夫为天,如今简直是以下犯上!” “那顾将军觉得,从本殿下坐在这里到如今,你对本殿下又以下犯上了多少次呢?” 贺兰隽面色不变,依旧是那副闲闲的模样,歪着头看着顾浔渊。 他姿态随意至极,但顾浔渊却陡然从心底里蹿起了一股凉气,直抵天灵盖。 回过神,顾浔渊目光闪了闪。 随后沉下一张脸,毫不犹豫地跪在了贺兰隽跟前。 “微臣失礼,请大殿下宽恕!” “但臣并非故意为之,而是臣妻公报私仇,对外装出体贴大度模样,对内却极尽苛待,想尽办法搓磨!” “臣乃七尺男儿,自来便是顶天立地!实在见不惯这等宵小行径!” “还请大殿下看在同为男子的份上,宽恕微臣今日过失!” 听了这话,贺兰隽挑眉望向宋惜月。 他是在问她。 这便是你的好夫君吗? 第71章殿下息怒,臣愿意去母留子,杀了白娇娇 片刻后,贺兰隽看向谢夫人:“要不你把那个新入府的贱妾带走吧!” “啊?”谢夫人愣住。 “顾将军说了,他在乎的是那贱妾腹中的孩子,那便把人带走,待孩子出生后去母留子便是。” 话音才落,就见地上的顾浔渊猛地抬头:“大殿下,不可以!” “娇儿与我同甘共苦多年,我们之间除了孩子还有青梅竹马的感情,我不能如此狠毒!” 听了这话,贺兰隽点点头:“啊,原来你和那新入府的贱妾感情如此深笃。” “是,请大殿下……” “既然如此,本殿下便回宫请奏父皇颁布圣旨,让你们二人和离吧。” 说完,贺兰隽甚至不等星凌来动手,自己运起内力一拍轮椅,轮椅腾空而起,原地转了一圈后,便朝着门外滑去。 速度极快,甚至不知道怎么自己跳过了门槛,眨眼就蹿出去老远。 顾浔渊懵了。 回过神后,他从地上一跃而起,拔腿就追:“殿下!不行啊殿下!殿下请留步!殿下!” 他怎么也没想到贺兰隽不按常理出牌,整个人都傻了。 追向贺兰隽的途中,顾浔渊不一会儿便捋清了思绪。 大殿下来的时候说过,他是奉皇后的命令,前来为宋惜月撑腰的。 再加上此前的传闻。 顾浔渊一下明白过来,贺兰隽从头到尾都在故意拱火,为的就是激他亲口说出与白娇娇感情深厚。 然后就可以以此为由,请陛下出面了! 而陛下素来宠爱贺兰隽这个儿子,明日宋家又要举家迁往南境。 不仅如此,宋家军的那一半兵符,在顾浔渊被降半级的时候,被宋大将军以品阶不够的理由,叫他拿出来交去了兵部…… 想到这里,顾浔渊胸膛中一股无名怒火直窜脑门。 他怎么也没想到,堂堂大殿下,竟然也能做出夺人臣妻的事来! 宋惜月绝不能离开顾家! 她就是死,也必须得死在顾家! “殿下!” 顾浔渊心急如焚,终于追上了坐着轮椅飙车的贺兰隽,二话不说“噗通”一下就跪了下来。 “殿下听臣解释!” “臣与白娇娇只有年少时的情谊,自与阿月相识后便一心只有阿月!” “方才是臣鬼迷了心窍,这才没有想明白,臣如今醒悟了,臣愿意去母留子!” 说完,顾浔渊冲着贺兰隽磕头:“还请殿下不要将阿月从臣的身边夺走,天下美人众多,殿下想要谁都可以,但求殿下放过臣的阿月!” “她是臣的妻,是臣唯一的妻,若是臣与她走到和离这一步,臣……臣宁愿去死!” 听了这番肺腑之言,贺兰隽面上表情不动分毫。 倒是不远处,白娇娇纤薄瘦弱的身影藏在廊柱后面,一双眼瞪得大大的,低着头死死看着自己的鞋尖,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殿下,臣此生能遇到阿月,是用尽了三生三世的福缘,还请殿下不要……不要……” 似乎又伤心又害怕到了极点,顾浔渊跪在贺兰隽面前,说着说着竟哭出了声音。 他又一次叩首在地,甚至伸手去摸贺兰隽的鞋面,声声凄切,模样虔诚,好似快要活不下去了一样。 宋惜月与谢夫人赶到之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 谢夫人忍不住皱着眉头,满脸鄙夷地同宋惜月道:“倒是个能屈能伸之人,但他心气极高,今日之后,定要将事情都算在你的头上。” 说着,她握住宋惜月的手:“莫要忘了你如今是阖府上下品阶最高的,别叫他欺负到头上了!” 闻言,宋惜月点了点头,反握着谢夫人的手,道:“我记着了,谢谢婶母关心我。” “谢什么,你有这样一个丈夫,是我顾家对不住你。”谢夫人说完,叹了口气,拉着宋惜月往前走。 到了近前,她拉着宋惜月一同向着贺兰隽屈膝行礼。 “大殿下,人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亲,到底是他们夫妻二人之间的龃龉,如今又是新婚燕尔,没几日便能和好,何苦闹道和离这一步?” 谢夫人说着,低垂着头没有抬起,道:“男人多情也是常有,如今这将军府上下委实冷清,后院里多几个人,于宋淑人而言,也多几分热闹。” “至于那贱妾白氏,就同宋淑人所言安置在漪澜院,命那位玺姨娘照顾至生产,待产后便依三等仆婢的规矩,送至栖霞居伺候宋淑人,如此可好?” 听了这话,贺兰隽颇有些不耐烦:“何必这么麻烦?到时候她又闹起,岂不是又要惹母后担忧?” “殿下放心!”谢夫人见他松口了,赶忙道:“我们中书府顾氏与威远将军府顾氏同出一脉,我作为族长夫人,定会护着阿月,时时警示威远将军,不可宠妾灭妻!” 说完,她抬头瞥了一眼还跪在地上哭求的顾浔渊。 接到眼神,顾浔渊连忙点头,大声道:“对,殿下,我一定会待阿月好的,如今阿月是三品淑人,我只是一个从五品的小官,凡事我以后都听她的!” 事已至此,宋惜月想要的结果和目的都达成了。 她站起身,看着贺兰隽,道:“子书哥哥,我不想和离。” 说着,她冲他眨了眨眼睛。 闻言,贺兰隽不由自主地想起那日在玉馔楼她说的话。 她不想和离,只想丧夫。 想到这里,贺兰隽心里头不免有些舒坦,看着顾浔渊的眼神也带着几分深意。 “那顾将军可得记好自己今日所说,若是将来闹出和离之事,你可得以死明志!” 听了这话,顾浔渊心里不由自主地生出三分凉意。 但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只能硬着头皮点头应是。 “臣对阿月的心日月可昭,此生绝对不离不弃,如若违背,便叫我死无葬身之地!” 闻言,贺兰隽放心地颔首:“如此,我便回去,将你今日承诺禀告父皇母后,请他们也放心。” “星凌,我们走!” “是!” 星凌应声上前,推着贺兰隽的轮椅就往出府的方向而去。 跟随他们来的将士们踏着整齐的步伐,带着满身冷厉之气,眨眼间散得干干净净。 宋惜月目送着贺兰隽一行走远后,瞥向了廊柱后面,露出来的半片衣角上。 廊柱后,白娇娇捂着嘴,满脸是泪地蹲下了身子。 “顾郎……顾郎……你好狠的心……” 第72章白娇娇入府,顾浔渊心猿意马 漪澜院。 白娇娇背着一个简陋的包袱,孤身一人走进精致华美的院子时,心里不免有些忐忑。 如今,顾老夫人卧病在床,顾浔渊心思骤变,唯一对她忠心耿耿的如儿也为她背锅而死,她真正可以算得上是孤身一人了。 “孩儿,别怕,娘一定会护你平安的。” 她站在院门外,抚着还不明显的孕肚,低声呢喃。 “哗啦——” 话音才落,一盆水就从大门里泼到了她的脚边。 白娇娇吓了一跳,连连后退好几步,险些一屁股坐到地上去。 门内,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站在那里,先是一愣,随后赶忙上前:“你可是新入府的白姨娘?” 闻言,白娇娇正要回答,又听那丫鬟继续道:“就是大婚夜与将军私会,翌日被皇城司一群爷们儿看光了身子的那个白姨娘?” 白娇娇:…… 她脸色沉了下来,看着那丫鬟,面色不虞道:“你是谁?” “你这人好没礼貌,是我先问的你,当是你先回答了我,才能问我。” 说着,那丫鬟一只手拿着木盆,单手叉腰,满脸不好惹地看着她:“你到底是不是白姨娘?不是的话我可要关门了!” 此时天色已经晚了下来,若是关了门,白娇娇便只能去找顾浔渊。 可如今她心里还恼着他,是万万不愿意低头的。 “我是!”她看着那丫鬟,说着露出了一脸的柔弱:“我方才是被吓着了,姐姐莫要怪我。” 听了这话,那丫鬟冷笑一声,转身道:“进来吧,我们姨娘已经等你许久了!” 闻言,白娇娇心里“咯噔”了一声,连忙道:“这位姐姐,我怀着身子,可否先让我安置下,再去见玺姨娘?” “这么娇气,跟谁没怀着身子似的,真不知道将军喜欢你什么。” 说完,她回头直接杵在白娇娇面前,异常不客气道:“别喊我姐姐,我叫双枝,如今跟在玺姨娘身边伺候。” “这儿只住了玺姨娘一人,按照先来后到的顺序,你应当叫玺姨娘姐姐。” “你只是贱籍之身,在府上是三等的贱妾,我是二等丫鬟,按规矩你见着我也得问好。” 说着,双枝冲着白娇娇抬了抬下巴。 白娇娇红唇紧抿,垂落的发丝衬得她脆弱又无辜,叫人看着心生怜悯。 “见过双枝姐姐。” 话音落,双枝立刻皱起眉头,扯开嗓子道:“不是说了别叫我姐姐?我又不是府上姨娘!” “见……见过双枝姑娘!” 白娇娇让双枝突如其来的大嗓门吓得心头一哆嗦,连忙改了口。 看她此时如同一个受尽欺负的小白花,双枝满意地点点头,随后冲她伸出了手。 “规矩不能乱,你入了玺院,就必须要先去见玺姨娘,你的行李我可以先帮你送回你房中。” 闻言,白娇娇握紧了包袱带子,道:“我……我先把行李放下再去……” “这里是将军府,夫人治家严明,入了将军府就要守我们将军府的规矩,你若非要搞特殊,那我只能请你出去了。” 双枝分毫不让。 白娇娇面色愈发惨白,紧抿着嘴唇没有说话。 若非才入府不能惹出事端,若非顾郎如今心思转变叫她不安,她一定要将这个双枝扒光了衣服丢到大街上,叫满城乞丐将她玩弄致死! “双枝姑娘教训的是,劳烦双枝姑娘带路吧。” 白娇娇拼命压下心头的怒恨,垂着头低着声音道:“待我拜见过玺姨娘,劳烦双枝姑娘带我去我的房间吧。” 听了这话,双枝也不勉强,冷哼了一声后便在前头带路去了。 漪澜院如今改名叫玺院,是宋惜月特意拿来安玺儿的心的。 院中景致一如既往地典雅,但因为没了专人打理,如今不过才几日日,已经开始有些潦草了起来。 一路走进玺院前厅,远远地就听见玺儿娇滴滴的笑声传了过来,似乎心情极好,正在和什么人说着话。 白娇娇垂着头看着地面,规规矩矩地跟在双枝的身后,听见笑声的那一瞬间,她还是忍不住捏紧了手指。 当初她想尽办法弄掉了这个女人肚子里的孩子,如今换做是她怀着身子送到了玺儿面前,只怕是不会有好日子过了! “玺姨娘,白姨娘来了!”双枝在前厅台阶下站定,冲着里头喊了一声。 白娇娇下意识抬头看向了里头。 只不过一眼,她便是一愣,旋即眼眶通红,险些落泪。 是顾郎。 顾郎一定是担心她被玺儿欺负,所以特意来这里等着,好为她撑腰的! 她的顾郎,心里还是有她! “白姨娘来啦?” 玺儿见白娇娇抬起头又迅速地低下,便知道她是看到顾浔渊了,当即起身拢了拢鬓发:“快请进来!” 双枝规矩应了一声后,领着白娇娇进了前厅门。 顾浔渊坐在玺儿身边,手里握着玺儿的手掌,满脸的温柔:“娇儿,玺儿同我说了,当年之事她已经放下,所以特意请我过来同你说一声,好叫你放心。” 闻言,白娇娇愣了一下:“是玺……是玺儿姐姐叫你过来的?” 竟不是他自己来的吗? “爷又在胡说,明明是爷怕我介怀当年之事,自己过来同我说的。”玺儿察言观色,娇嗔一声,轻轻地推了顾浔渊一把。 闻言,顾浔渊也是反应过来,当即笑着道:“我原想缓和一下你姐妹之间的关系,没想到玺儿实诚,藏不住话了。” 说完,他捏了捏玺儿的手心,心猿意马。 玺儿满脸娇嗔,二人宛若热恋一般你推我抓,气氛暧昧到了极点。 白娇娇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心痛如刀绞。 她深吸了一口气,道:“当年之事是我年轻气盛不择手段,玺儿姐姐宽容大量,今后我必反省自身,绝不会再做出那样的恶事。” 说完,她缓缓跪在地上,冲着二人的方向,磕了一个头。 眼泪几乎与额头同时落地。 白娇娇觉得,她的尊严如同落在地砖上的泪珠一般,摔了个粉碎。 她不得不相信,她为之付出一切的顾郎,真的变心了…… 而她,却从清白人家的姑娘,变成了一个最低等的贱妾! 听见磕头声,顾浔渊才恍然回过神,赶忙起身,一把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娇儿,你这是做什么?” 白娇娇挣了挣,没能挣开顾浔渊的手,当即便叹了口气:“我如今只是一个最低等的贱妾,向玺儿姐姐赔礼道歉,自当拿出态度才行。” 听了她的话,顾浔渊心里堵得慌,一把握住了她的手,柔声道:“什么贱妾不贱妾的,那都是说给外人听的,入了府便是我说了算,娇儿一点也不贱。” 白娇娇嘴角就扯出了一抹苦涩的弧度。 “将军如今品阶不如夫人,我的身契又被夫人捏在手里,她说我是贱妾,我如何能不是呢?” 话音方落,顾浔渊的脸色就变了。 第73章原来白姨娘也觉得,宠幸孕妇很丢人啊? 这晚,玺儿用尽了浑身解数也没有把顾浔渊留在自己的房里。 翌日一早,她见顾浔渊从白娇娇房中离开后,便直接进了她的房内。 房中,白娇娇正对镜梳妆。 她生了一副好皮囊。 若是没有上妆,她只消轻轻一颦眉,便轻易能惹人怜惜,但那张脸只消点些颜色,便十分动人,活色生香。 见玺儿进门,白娇娇也不起身,只从镜子里看向她,道:“玺儿姐姐起得真早,用过早膳了吗?” 玺儿站在不远处看着她,莫名觉得自己失了颜色,被衬得更像个丫鬟了。 但她也不急,只微微一笑,道:“不是我起得早,是你起太迟了。” “抱歉,昨夜伺候将军累着了,这才让玺儿姐姐等久了些。” 嘴里说着抱歉的话,但白娇娇脸上却没有半分抱歉的神色。 甚至还对着镜子,点起了口脂。 见她如此,玺儿依旧是那副笑容模样,道:“我倒是无妨,只是按规矩你今日得早早去向夫人奉茶,如今时候已经晚了,也不知道……” 话还没说完,白娇娇猛地就站了起来,回头恶狠狠地瞪着玺儿。 那张方才还觉得活色生香的脸,平白多了七分恶毒,顿时骇人了起来。 “你同我提宋惜月,难道是觉得这府上当真是她说了算?” 白娇娇盯着玺儿,脸上又是怒又是笑,狰狞至极。 “自古以来女人便只能依附男人生存,就算她获封三品诰命,品阶在顾郎之上又能如何?” “只消顾郎一封休书,她便什么都不是!” 听了这话,玺儿先是一愣,随后又是那样的微笑,道:“是,你说的都对。” “只不过即便夫人被休了,你的身契也在夫人手里,我劝你还是自己掂量清楚吧,这府上或许还是爷们儿说了算,但这后宅,是夫人说了算。” 说完,玺儿也不管白娇娇什么反应,扭头就走出了房门。 身后传来一阵丁零当啷的东西落地声,玺儿勾着嘴角,总算笑得真了几分。 * 巳时初,栖霞居。 宋惜月正在院中练字。 事情告一段落,白娇娇以贱籍入府,身契还落在她手中,可以说是扳回了一局。 今日起床后,她的心情肉眼可见地好。 听闻白娇娇过来奉茶,宋惜月愣了一下:“这么主动?” 还以为她至少会拿几天的乔,宋惜月还打算拿此事做点开胃小菜。 “双枝说,方才玺姨娘去过她屋里,应当是提醒了几句。” 青玉回道:“小姐,用不用去问问玺姨娘都说了什么?” 闻言,宋惜月放下狼毫笔,将双手浸入花瓣水中细细洗着:“不必,若是我没猜错的话,玺儿是在向我示好。” 一旁的碧玉满脸不解:“就是提醒白娇娇不要失礼,也算是对小姐示好吗?不应当是向白娇娇示好吗?” “当然,”宋惜月笑吟吟地看向碧玉,“昨夜顾浔渊是在白娇娇房中安置的,即便白娇娇今日不来同我奉茶,我想挑她的错也有些勉强。” “玺儿提醒白娇娇过来,是在全我的脸面,自然算是示好。” 说话间,她从花瓣水中拿起洗干净的手,放在一旁上好的丝绢上按压擦水,随后涂上花露,做完了这些,她这才换了一件外裙,朝着前厅走去。 白娇娇在前厅里等着。 宋惜月出身高贵,日常所用物具皆非凡品,即便是临时搬来的栖霞居,布置也十分精致。 她看着这一切,心中怨愤越来越深。 若非宋家,她也能拥有这样的奢华,她也能以贵女的身份…… “夫人到!” 不等她想下去,门外就传来了丫鬟的声音。 白娇娇连忙低下头,藏起了脸上的表情,换做一脸柔弱无辜模样,迎上前屈膝见礼:“娇儿见过夫人!” 话音才落,宋惜月停下脚步,满脸狐疑地看向她:“你自称娇儿?” 白娇娇:“啊?” “从前便算了,如今你已是将军府的人,记住,只能自称为白氏。” 说完,宋惜月直接越过了她,走到了首座坐下。 青玉送上了早就准备好的茶盏:“妾室白氏,过来给主母奉茶!” 闻言,白娇娇垂眸盯着茶盏,却没有伸手去接。 来的时候她都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也说服了自己,暂时的低头和受辱都不算什么,她早晚会让宋惜月以命相还! 可事到临头,她却发现,自己实在咽不下这份委屈! “白氏?”青玉见她始终没有动作,皱着眉头提醒了一句。 白娇娇浑然未觉,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不甘之中。 “白娇娇!”青玉连喊数声她都没反应,终于是没忍住喊了她的全名。 这一下,白娇娇回过神了。 她先是本能想要发火,紧接着猛然回过神来,转头朝着宋惜月“噗通”一下就跪了下去。 “夫人恕罪,妾身不是有意的,实在是昨夜伺候将军没有睡好,这才走神了!” 说完,白娇娇心里有着一种隐秘的得意。 看吧,你有正妻之位又如何? 顾郎的心里,只有我! 宋惜月目光含笑地看着这一幕,竟意外发现,白娇娇与顾浔渊十分相似。 二人同样的心高气傲,同样的自命不凡,也同样的“能屈能伸”。 昨日顾浔渊毫不犹豫地跪在贺兰隽跟前求饶的模样,与白娇娇此时跪在自己跟前的神情,简直一模一样。 “起来吧,”宋惜月欣赏了一番后,淡声道:“你怀着身子,为了肚子里的孩子着想,还是不要伺候将军的好。” 闻言,白娇娇压住拼命向上扬的嘴角,故作无奈道:“妾身昨夜也是如此同将军说的,可将军他说许久未见妾身,心头挂念,说什么也不愿意去玺姨娘的院中。” “请夫人勿怪!” 听了这话,宋惜月点了点头,面色不变,看向墨玉:“白姨娘怀胎才四个月,此前还在百草堂养了许久的胎。” “你速速拿上我的牌子,去府外请个擅妇科的大夫回来,将军胡闹,切不可伤了白姨娘腹中的孩子。” “记得同大夫说好,往后只要将军安置在白姨娘房中,便请他入府为白姨娘请脉,若是觉得麻烦,可同家人交代一声,暂住我们府上。” 说着,宋惜月理都没理一旁急得已经站起身来的白娇娇,继续同墨玉道:“待遇便按照聘府医来算,不必同府上省钱。” 话音落,白娇娇终于是憋不住出声:“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要让外人知道将军连孕妇也不放过,是个急色之人吗?如此败坏将军名声,夫人是何居心?” 听了这话,宋惜月眉头一挑,面色依旧笑盈盈地看着她,整个人闲适地倚靠在扶手上,淡笑出声。 “我还以为,白姨娘觉得将军的名声已经够差了,所以这种事也宣扬到我面前来。” “原来,你也知道这种事很丢人,不能到处说啊?” 第74章接连打击,契约是废纸,母子注定都是贱籍 叫宋惜月这么一问,白娇娇面上顿时露出了羞愤之色。 她仰起头看着宋惜月,道:“你故意的!” 宋惜月表情岿然不动:“白姨娘是觉得,我重视将军子嗣不对吗?” “但我同意将军纳你入府,便是因为将军这一支子嗣单薄,且将军也反复同我强调,在乎的只是你腹中的血脉。” “若非如此,你一个逃奴,又有什么资格入将军府为妾?” 说完,宋惜月抬手啜饮一口茶水。 无论是神色还是态度,她都八风不动,令人挑不出错处来。 白娇娇听着愈发生气,她看着宋惜月:“你不要忘了,我腹中怀的,可是将军的长子!” “嗯,我自然是记着的。”宋惜月点了点头,似乎很疑惑她为何强调此事。 见状,白娇娇眼中露出几分愤怒之色:“你是不是忘了你同我签过一封契书?” “白姨娘指的是那封将你的孩子记为嫡子的契书?” 宋惜月说着,满脸讶然:“原来你不知道?” 闻言,白娇娇的心里陡然升起几分紧张:“知道什么?” “我与你签契是在你坦白自己逃奴身份之前,”宋惜月放下茶盏,“你是逃奴之身,又是贱籍身份,你的孩子只能是贱籍。” “嘭——” 白娇娇闻言勃然大怒,拍案而起,指着宋惜月:“你耍我?!” 见状,三玉下意识要上前拦她,却被宋惜月抬手阻止了。 她就那么坐在那里,目光平静地看着白娇娇,道:“此话何意?” “你……”白娇娇怒不可遏:“你不告诉我逃奴贱籍的孩子不可记为嫡子!你就是故意的!” 宋惜月闻言,作满脸无奈状:“我原以为白姑娘是个读过书的,又与将军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这些常识,即便是自己没读过,将军也应当是同你讲过的。” 说着,她叹气摇头,看着白娇娇时候,嘴角勾着一抹极其浅淡,却不容忽视的弧度:“况且,我也不知道你是逃奴,无知者无罪,你又如何能怪我呢?” 白娇娇哑然。 她竟说不出半个反驳的字来! 从头到尾,宋惜月都是在求她宽容好心,她也以为自己将宋惜月拿捏在掌心。 却没想到,最后居然落了这个下场! 她越想越不甘心! 双眼死死地盯着宋惜月,咬牙切齿缓缓道:“我不管,你既与我签了契约,你就必须要遵守承诺,否则我就将此事传扬出去,叫你脸面尽失!” 宋惜月闻言,轻笑着摇头,却并不说话。 青玉道:“白姨娘,律法凌驾于一切之上,若是你一定要让夫人将你的孩子记在名下,那最后毁的只会是整个将军府,此事即便是将军,也是不会同意的。” “我与你主子说话,你一个下人插什么嘴?”白娇娇怒视着青玉:“别以为我不敢打你!” 青玉挺直脊背,漠然看向她:“我乃一等婢女,按照身份来说,白姨娘还不如我。我家主子愿意同你说话,是看在你腹中孩子的份上,还请白姨娘认清自己的身份。” “不要逾矩了!” 白娇娇的脸色,让青玉两三句话怼得一阵青一阵红,好半天都憋不出半个字来。 见状,宋惜月才道:“好了,青玉,白姨娘怀着身子,你莫要将人气出个好歹。” “是!”青玉乖乖垂眸,往后退了一步。 见状,白娇娇更是气得胸口上下起伏。 她不明白! 明明一切都是胜券在握! 明明宋惜月都承诺要将她的孩子记为嫡子! 明明她只用暂时忍辱负重,只要拥有顾郎的心,就可以将宋惜月踩在脚下! 为什么会变成如今的模样? 她只能当一个贱妾,她的孩子也是贱籍,就连她以为无所不能的顾浔渊,如今也因为品阶不如宋惜月,而被她生生压了一头! 如今……该怎么办? 白娇娇看着举手投足间尽是贵气的宋惜月,眼眶逐渐红了起来,眼前视线也模糊了许多。 “怎么哭了?”宋惜月温柔的声音传来。 白娇娇想说她才没有哭。 但眼珠子只是轻轻一抖,两颗硕大的泪珠就顺着脸庞滑了下来。 “青玉,给白姨娘拿块帕子。”宋惜月淡声吩咐。 “不必了!” 白娇娇用手背胡乱地将脸上的泪水擦去,随后冲着宋惜月抬了抬下巴,维持着自己的骄傲。 “是我太过天真,信了你的鬼话,竟真以为你在顾府寸步难行,所以才愿意同你做这笔交易。” “既然你棋高一筹,我自然愿赌服输,没什么好抱怨。” 说着,她冲宋惜月伸出手:“既然如此,将我当初给你的药方还给我吧。” 听了这话,宋惜月沉默片刻,道:“给不了。” “宋惜月,你最好……” “老夫人突发恶疾,药方昨日已经给了陈太医带走研究,希望能妥善为老夫人治病。” 白娇娇听了这话,心顿时悬了起来,满脸恼怒地看着宋惜月:“你什么意思?我给你的东西,你凭什么给别人?” 宋惜月看着她,八风不动:“自然是为了论功行赏。” 闻言,不仅是白娇娇,就连三玉都是“咯噔”了一下。 她们都知道那药方有问题。 三玉不解的是宋惜月为什么这么说。 而白娇娇心惊的是若是真的论功行赏,这就是自己给宋惜月送上的功劳! “你骗了我的东西,为自己加冕,”白娇娇气得发抖,指着宋惜月道:“外人都赞你品行高洁,我看你是个十足的小人才对!” 宋惜月叹了口气:“白姨娘别这么说,这药方本就是你赠予我的。” “我没有!” 白娇娇咬牙切齿地看着宋惜月,眼眶中的泪珠滚滚落下:“是你从我手里骗走的,如今我的孩子既然已经不可能记为嫡子,那这个药方你必须要还我!” 宋惜月:“已经交给陈太医带走了,我还不出来。” “那你就告诉所有人,那药方是我的,不是你的!”白娇娇几乎咆哮出声。 她自己的药方,她自己比所有人都了解。 那药方的确能炼人蛊,但还缺了最重要的药引。 那药引只需在服药之初用一次,便能持续炼化人蛊的药性。 所以那药方即便是让寻常的消渴症患者吃下去,也是无碍身体的。 这个功劳,她必须要抢过来! 宋惜月看着脸庞几乎扭曲的白娇娇,眼底带上了七分嘲弄之色。 “我凭什么帮你?” 第75章顾家上下感恩戴德 “宋惜月!”白娇娇愤怒大喊出声:“你不是世家贵女吗?你怎能做出这等小人行径?你就不怕天下人耻笑吗?” “白姨娘,”宋惜月一脸淡定地看着她:“这里是将军府,只要我不同意,你就是连一个字也传不出这高高的后宅门。” “将军不会纵容你的!”白娇娇笃定地说着,满脸愤怒地看着她:“我一定会将全部真相都告诉将军,不会让将军被你蒙在鼓里的!” 宋惜月淡淡一笑:“那你去好了。” 见她如此,白娇娇直觉不对。 她警惕地看着宋惜月:“你做了什么?” 宋惜月摇头不语。 一旁的青玉很是时候地站了出来,道:“白姨娘莫要忘了,将军如今连个官职都没有。” “那又如何!将军就是将军!”白娇娇瞪了过去。 “没有官职,便没有俸禄,”青玉语气平静,“将军这一支顾氏来到盛京之后,中书府顾氏出于同族情谊,送了几间铺子。” 她很直白地看着白娇娇,将事实陈述了出来:“但却不足以覆盖将军府的花销。” 听了这话,白娇娇只觉得自己的手都在颤抖:“你什么意思?” “笨死了,青玉姐姐的意思是,现在整个将军府都指望着我们栖霞居手指缝里漏点出来,不然就要无以为继了!” 碧玉听不下去地开口:“将军如今没有职位,想要重归朝堂,就得打点好朝中上下的关系,如此才好再谋官职。” “这打点的银钱都得我们栖霞居拿,不然你以为将军一大早是干什么去了?” 白娇娇宛若再次被当头一棒,整张脸都有些失了血色。 “不可能……怎会如此……绝不可能……” 她嫁的,明明是年少有为,风光无比的威远将军。 怎么可能是兜里空空,要靠妻子接济的软饭男? “我们小姐成婚的时候,陪嫁抬都抬不完,这有什么不可能的?” 碧玉翻了个白眼:“我们家主子心善,但也不代表你们所有人都能来我们家主子这里欺负她。” “想要银子就得老实听话,不想老实听话就没有银子花,这一点,将军心里可是门儿清!你若不信,你大可以叫顾三给你看看账簿。” 白娇娇闻言,下意识反驳:“账簿不是在当家主母手里吗?” “你现在知道我们家主子才是当家主母了?刚刚是谁对我们家主子吆五喝六的?” 碧玉说着,忍不住啐了一口:“将军府这三瓜两枣的账,我家主子都不稀罕看上一眼,也就你们自己还捂着几个破烂当宝贝了!” 说完,她直接站在了白娇娇跟前:“白姨娘既然不是来给主母敬茶的,那我们栖霞居不欢迎你,请你速速离开!” 听了这话,白娇娇有些恍惚地看向上首座还在喝茶的宋惜月。 这就是世家贵族养出来的嫡女手段吗? 明面上看着,所有人都觉得她受尽了委屈,吃尽了苦头,所有人都同情她,以为她是个完美的受害者。 可事实上,丢了官职的是顾浔渊,成了贱妾的是白娇娇,卧病在床的是顾老夫人! 如今再想,白娇娇忽然开始怀疑,两个月前,到底是她和顾浔渊密谋算计了宋家,还是宋家早就洞悉了他们的谋算,使了一出将计就计…… 白娇娇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栖霞居。 她去找了顾三,看了府上的账簿,确认了碧玉所言非虚后,发现满府上下都找不见顾浔渊的身影。 后来才知道,顾浔渊一大早去了一趟栖霞居后,就出府去了。 得知了这一切,白娇娇躲在自己的屋子里,忍不住捂脸痛哭。 这与她当初同顾浔渊计划的完全不同,怎么会变成这样? 栖霞居里,打发走了白娇娇后,宋惜月继续练字。 墨玉在一旁好似脚底扎了钉子一样团团转。 见她如此抓耳挠腮,宋惜月放下笔:“你有话要说?” 墨玉老实地点点头。 “那你说吧。” 闻言,墨玉赶忙上前,低声问道:“小姐真给将军银子,让他去打点了?” 听了这话,宋惜月笑了笑:“对,给了五百两。” “小姐糊涂啊!”墨玉急得不行:“他这阵子如此对待小姐,小姐怎么还能轻易给他银子?” 见她急死了,宋惜月好笑地拍了拍她的胳膊,道:“放心吧,你家小姐没那么笨。” “别急了,好歹今天出了一口恶气呢,本小姐心情好,待会儿给你们发红包。” 说完,宋惜月就转身去洗手去了。 墨玉难受死了,站在那里看着宋惜月,想说小姐糊涂,又怕说多了小姐心里难受。 倒是一旁的碧玉,两只手指捏起了墨玉胳膊上的衣服,无语道:“小姐又使坏了。” 墨玉闻言,低头一眼就看到了胳膊上的墨渍。 墨玉:…… “好啦,你别急了。”碧玉见墨玉无语了,捂着嘴轻笑着告诉她:“将军府的银子都被老夫人收着,小姐今日给将军的,就是从老夫人那里拿来的银子。” 闻言,墨玉一脸震惊:“啊?” 竟有此事? “昨日老夫人醒来后,在谢夫人的劝说下,老夫人将府上管家大权和所有库房的钥匙都给了小姐,小姐当时就同老夫人对了账。” “大婚时候的礼钱账簿里许多账目对不上,小姐将账簿留了下来说要查一查,谢夫人觉得此事丢人,就在一旁敲打了一番,最后老夫人自己交代了那些银子就被她藏在小佛堂。” “一共五万两呢!一次给将军五百两,也能给好久了,根本犯不上动我们小姐的银子!” 碧玉说完,冲墨玉眨眨眼:“而且大婚时候前来贺喜的都是与顾家这边有来往的官商,与我们宋家可毫无干系。” 听了这话,原本还郁闷的墨玉顿时瞪大了眼睛。 “那小姐岂不是用顾家的钱来养着顾家,还得让顾家上下感恩戴德?” “是呢。”碧玉笑嘻嘻。 “可是老夫人又没死,她会告诉将军的吧?”墨玉又有了新的担忧。 一旁洗完手的宋惜月擦着手走过来,听了这话,冲墨玉道:“昨日宁寿堂门口死了人,大殿下今日会派人来调查此事。” 简而言之,在宁寿堂命案查清之前,除了宋惜月之外,无人可以进出。 而等到命案查清,账簿都已经被宋惜月毁了,账面也已经抹清了,顾老夫人就算是告诉了顾浔渊又能如何? 没有账簿就没有证据,一切就都是栽赃污蔑,严重了,还可以反告他们陷害主母,谋害朝廷命妇,是要宠妾灭妻! 第76章白姨娘的孩子要保不住了 申时一刻,顾浔渊回府,立刻就被顾三请去了白娇娇房中。 “顾郎!”白娇娇一见到他便是泪眼朦胧。 她坐在屋内桌前,满脸的无助。 便只是第一眼,顾浔渊便忍不住心软成了一滩水。 再加上白娇娇此时衣着清凉单薄,顾浔渊就连在中书府受的气都给忘了。 他踏步上前,一把将人搂进怀中,柔声道:“怎么哭成这样,谁欺负你了?玺儿吗?” 白娇娇只是摇头,将脸埋进了他的怀中,不肯说话。 顾浔渊最吃她这一套,勾着她的腰,又是哄又是亲地亲热好一会儿后,白娇娇才将今日在栖霞居的事挑着说给了他听。 得知宋惜月此前竟用无效契约哄骗着白娇娇交出药方之时,他心里陡然生出了几分厌恶。 还未等他安慰怀里的人儿,又听到白娇娇说了他从栖霞居拿了银子去走关系的事,顿时黑下了脸。 宋惜月这是什么意思? 败坏他的名声于她而言有什么好处? “顾郎,夫人说的是真的吗?我们将军府,如今真的都得靠着她开销吗?”白娇娇靠在顾浔渊怀中,满脸期待地看着他。 顾浔渊当然不能如实回答。 否则他男人的脸面往哪儿放? “当然不是!”顾浔渊低声道:“将军府自有她不知道的进项,她不过是我们手中的傀儡,哪里会知道全部?” 说着,顾浔渊低头捏了捏白娇娇的鼻子,凑近吻了吻她的额头,温声细语道:“再说了,我今日已经求得中书大人为我安排职位,用不了几日便能上任。” “宋惜月一时得意便到处炫耀,你可万不能信了她的鬼话,对你的顾郎没有信心才好!” 听了他的话,白娇娇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她搂紧了顾浔渊的腰,委屈地“嗯”了几声后,二人干柴烈火,又是一阵荒唐。 眼看要擦枪走火之时,白娇娇想起了今日宋惜月的敲打,连忙抵住了顾浔渊的胸膛。 “顾郎,我胎象不稳,我们不能如此荒唐。” 听了这话,顾浔渊忍了忍,实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当即俯身噙住她柔软的唇瓣,含糊道:“娇儿甜美可口,夫君把持不住实在正常,就这一次,下不为例!” 得了他这样的话,白娇娇心底再次生出隐秘的得意与欢欣,哪里还会顾得了那么多,当下便化作一滩春水,融化在顾浔渊的热烈之中。 门外,玺儿听着里头的动静,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一个孕妇,一个闲汉,这两人倒是一点不担心日子怎么过,精力旺盛到满脑子精虫! 这么想着,她有些嫌弃地撇了撇嘴,捂着耳朵走开了。 不多时—— “啊!!!” 一声惊叫打破了院子里的这份平静。 玺儿听见动静,才从房间里出来,就看到顾浔渊衣不蔽体地朝着院子外头冲去。 “爷,您去哪儿啊?”玺儿喊了一声,跟着追了几步。 顾浔渊回头看她,大声道:“你快去娇儿房中照顾她!她见红了!” 说完,他拔腿再次往外跑,这次甚至用上了轻功。 玺儿听了这话停下了脚步,眉头一挑,嘴角压都压不住。 她转身去了白娇娇的房间。 房中,白娇娇笔直地躺在床上,面色惨白,衣不蔽体浑身狼狈,却连动也不敢动一下。 她自然听见了顾浔渊让玺儿进来照顾她的话。 她想拒绝,她害怕玺儿趁着这个机会对她下手,但是她此时此刻连动也不敢动。 更别提要用力大喊才能把声音传出去了。 见到玺儿站在她的床前那一刻,白娇娇只觉得自己浑身都冷了下去。 “啧啧啧,”玺儿双手环抱在胸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上午不是还在炫耀,将军爱你,连你怀孕了也忍不住要你吗?” “这是怎么了?是要得太多,孩子要保不住了?” “哎呦,我们爷可真是不会疼人,连孕妇都不知道怜惜,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想通过这个法子把你肚子里的孩子弄掉,给咱们夫人腹中的孩子让出长子之位呢!” 听了这话,白娇娇猛地瞪大了眼睛:“你……什么意思?” 什么叫让出长子之位? 宋惜月……怀孕了? “我能有什么意思,我不就是字面意思。” 玺儿瞥着她,翻了个毫不掩饰的白眼:“府上长子是个庶出本就够丢人了,再是个贱籍,那传出去,指不定得被人怎么笑话呢。” “你倒是识趣,让出长子的位置,府上就能有嫡长子了,对将军来说再好不过了。” 玺儿的话,让白娇娇越听心越凉。 回想这几次同房,愈发觉得顾浔渊对待她没有了以往的温柔怜惜,更多的是在发泄欲望。 而他此前也一直告诉自己,他到如今都没有和宋惜月圆房,那宋惜月腹中的孩子又是怎么来的? 难道是两个月前的那次? “玺儿姐姐,可否告诉我,夫人怀孕多久了?” 她满眼祈求地看着玺儿,“我不知夫人有孕,否则我定不会抢在夫人之前怀上孩子的!” 听了这话,玺儿笑了笑,道:“我也是听老夫人提过一次,但夫人没有害喜之状,最多也只有月余,甚至不足月也都有可能,反正不久。” 闻言,白娇娇如遭雷劈。 难道……是顾郎骗了她? “你是……你是什么时候听老夫人说的?” 白娇娇不敢相信这个事实,这一刻,她连嘴唇都在颤抖。 老夫人口口声声最疼爱她,也反复同她说她才是老夫人心中的孙媳妇。 结果,宋惜月怀孕之事,她竟不告诉自己? “就是我被将军纳入房中那日,”玺儿十分有耐心,“老夫人特意叮嘱,夫人有身孕,没办法伺候将军,所以要我尽心尽力伺候。” 她面上露出嘲讽的笑意,看着白娇娇道:“还得感谢你将我弄得无法生育,否则,老夫人只怕都不同意我入将军房中,生怕我碍了你的眼,叫你为难将军呢。” 说完,玺儿也不管她是什么心情,转头就走了出去。 而白娇娇面上血色褪尽,只觉得浑身上下每一根骨头都在发疼。 顾浔渊与顾老夫人,是她当成亲人的两人。 可这两人,却齐齐背叛了她…… 想到这里,白娇娇忍不住想起自己丢失的圣狼令。 她被送入皇城司那日太过仓促,圣狼令落在了城西小院,后来又受困于百草堂,始终没有办法去寻回来。 她昨夜特意问过顾浔渊,他却说他在城西小院里没看见圣狼令。 如今想来,应当是被他私藏了。 当初顾浔渊能爬到七品校尉的位置,靠的就是她驱使的狼兵,但当初为了他着想,她默认了他对外宣称狼兵是他自己驯服的。 如今顾浔渊丢了京卫营的差事,想要重回朝堂,狼兵便是最好的工具! 第77章强行保胎,性命不保 不多时,顾浔渊带着大夫急匆匆赶了回来。 探过脉相后,大夫面色凝重:“将军,这孩子估计是保不住了!” 听了这话,顾浔渊急得不行:“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必须要保住娇儿的孩子!” “在下医术有限,不能保证今日就一定能将孩子保下,以目前的情况来看,若是强行保胎,见大红的可能性很大,一旦见了大红,只怕母体性命堪忧!” 大夫说着,看了看床上脸色惨白的白娇娇,又道:“将军与这位姨娘还年轻,这一胎没了,还有下一胎,不必强行留下这个孩子。” 顾浔渊仿佛听不进去大夫的话,在一旁怒声道:“本将军让你今天无论如何都要保住娇儿的孩子,你没听到吗?” “听到了,”大夫说着叹了口气,“但我也得事先同将军说好,我医术有限,若是强行保胎,只怕这位姨娘也要性命不保!” “本将军不听那么多!” 顾浔渊怒极揪着大夫的衣襟:“本将军要的,是我的血脉能保留下来,你做得到就做,做不到就死!” 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他的面色已经呈现出了几分狰狞之色。 方才他实在着急,飞奔出府就近找了一个医馆,冲进去就将这位大夫拽了出来,路上才告知是怎么一回事。 当时这大夫就说他不擅妇人安胎之事,怕耽误病情,请他另请高明。 但顾浔渊不允。 在他看来,大夫都是一样的,只要能应急,什么大夫都没区别。 二人在大街上拉扯了一小会儿,最后还是这位大夫担心耽误了病情闹出人命,这才松了口跟着来了将军府。 看到白娇娇的样子后,大夫清楚自己能力有限,所以必须得将所有情况都同顾浔渊说清楚。 但此时顾浔渊哪里还听得进去那么多,他只有一个要求,就是保住白娇娇腹中的孩子! 大夫见与他说不通,只能摇头叹息着去看床上的白娇娇。 “这位姨娘,你可想好,若是要我强行保胎,你恐性命不保!到最后无论是落个什么结果,都与我无关!” 听了这话,白娇娇紧闭的眼眸没有睁开,两行热泪却贴着太阳穴落入了发鬓之中。 “我……听夫君的!” 她自己也通些医术,自然也清楚自己此时的情况如何,不必大夫细说,她也明白,此时只有百草堂的尹老能为她妙手回春。 只是她更清楚的是,整个将军府,除了宋惜月,没人请得动尹老! 而她乍然得知宋惜月也身怀有孕,她更是不能忍受自己输宋惜月一筹,所以便是拼上性命,她也要留下这个孩子! 今日劫难过去后,她有的是办法为自己保胎! “既然如此,我只能勉励为之了!” 大夫叹了口气,无奈地取了针袋,准备行针保胎。 就在此时—— “且慢!” 一道清越之声从外面传来。 紧接着,宋惜月与神色匆匆的尹老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玺儿。 “玺姨娘同我说了这边的事,所以我特意请来了尹老,为白姨娘保胎!” 听了这话,顾浔渊面上露出七分喜色。 而那临时被抓来的大夫也总算是松了口气,冲尹老拱了拱手后,便退到了外间。 “阿月,你有心了!”顾浔渊感动得就要上前去握宋惜月的双手。 但宋惜月却像是没看到一样,同着几人一起走进了里间。 看着床上满脸虚弱的白娇娇,她关切地问道:“白姨娘,你安心,尹老定能为你保住孩子的。” 听闻此言,白娇娇很想有骨气地说不要她的假好心。 但她不想失去自己的孩子,更不想在今后还要低宋惜月一头! 她只能闭上眼,反复在心里默默劝自己。 今日的羞辱,她将来必会在取宋惜月性命之前,千百倍地还回去! “将军!”宋惜月见白娇娇闭上了眼,便转头去扎另一个人的心:“你太荒唐了!” 顾浔渊知道自己有错,再加上本就愧对宋惜月,面上露出讨好之色,凑近前来。 “阿月,我知道错了,实在是我今日一回府就被娇儿请来这边,娇儿又衣不蔽体,我一时情切难忍,这也不怪我!” 他惯会将责任推到别人的身上,即便是此时此刻也不例外。 殊不知,这话又在白娇娇鲜血淋漓的心口,狠狠戳了一刀! 他一边说着,一边上前来,想去握宋惜月的手:“今日之后我定不会再如此心急了,我保证!” 宋惜月转身,满脸担忧地看向床上的白娇娇,恰好地躲开了顾浔渊的亲昵。 “你若是心急,可以去找玺姨娘,为何要折腾白姨娘?” “你明知她本就胎象不稳还如此荒唐,传出去了,外人又要怎么看待我们将军府?” 听了这话,顾浔渊连忙道:“传不出去的,你尽管放心!我们府上的人嘴都严得很!” 宋惜月闻言,扭头看向他,道:“是,府上下人不会出去乱传,但将军是不是忘记了,方才你强请大夫之时,自己在大街上把事情抖了个一干二净?” 闻言,顾浔渊愣住。 一番回忆后,他的脸色顿时通红:“这……这……我也是一时心急,阿月,这可怎么办好?” 他今天早上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顾中书同意为他在朝中寻个肥缺,要是今日之事传出去,只怕是又要鸡飞蛋打! “阿月,你快想想办法!中书大人今日已经允了我,会为我重新安排差事,今日之事绝不能传到他的耳中!” 他急了。 宋惜月垂下眼眸,敛去眼底笑意,道:“若此事是下人传出去的,还可以说是下人造谣生事,但这是将军亲口说的,我能有什么办法?” 我没有抚掌大笑,已经很给你面子了。 原本谢夫人传来消息,说顾中书抵不住顾浔渊的软磨硬泡松了口的时候,宋惜月是打算着等顾浔渊走马上任,再给他制造点麻烦让他丢了官职。 如此只消一次,便足够让中书大人对他耐心耗尽,彻底断了为顾家留一门武将的心思。 如今倒好,他自己把现成的错处送上门来,宋惜月不推着他往死路上多跑几步,都是对不起他一番苦心! “这样吧,”宋惜月故作深思熟虑后,抬头看向顾浔渊,“你自去向中书大人请罪,主动请顾家家法处置。” 说着,宋惜月满脸愁容地叹了口气,道:“如此,至少还能给中书大人留一个勇于认错,知错就改的形象,中书大人是读书人,重视礼法,如此不至于太糟糕!” 听了她的话,顾浔渊心里有些不愿,但仔细一想又有些道理。 再加上早晨就是宋惜月劝他去求中书大人,他原本没抱希望却得到了惊喜的缘故,如今他很信宋惜月。 “那便依你所言!”顾浔渊道:“我这便去请罪!” 话音落,他转头便大步往外走。 宋惜月见状,连忙喊住了他:“将军不等白姨娘好些吗?” 顾浔渊头也没回:“不了,请罪这件事自然越快越好!” 他还寻思着顾中书重视礼法,他要效仿先贤,负荆上门请罪,如此以示诚意呢! 哪有空在这里耽搁? 反正这里有宋惜月了! 看着他越走越远的身影,宋惜月露出了一抹轻笑。 去吧,顾浔渊,往你的死路上,拔足狂奔去吧! 她倒是要看看,这么一个只会丢人的顾氏武将,中书大人顾文岳,到底是要,还是不要! 第78章大庭广众,负荆请罪 中书府。 顾浔渊走后不久,顾文岳便写了引荐信让人送了出去。 这会儿,他刚忙完政务,正打算去找自己夫人,就看到大儿子顾沅弦快步走了进来。 “父亲,您方才是不是让人送了引荐书去殿前司,引荐威远将军顾浔渊为禁卫军都尉了?” 听了这话,顾文岳微微皱眉:“确有此事,怎么了?” 禁卫军都尉是负责统领皇宫守卫的武官,品阶在从五品与五品之间,他引荐顾浔渊就职不算过分抬举,亦是正常举荐。 怎么看顾沅弦的样子,好像出事了? “父亲,”顾沅弦面色认真:“还请您立刻修书一封再送去殿前司,就说方才那封引荐书是送错了,您真正要引荐的并非顾浔渊。” 顾文岳:“究竟出了什么事,快说!” 顾沅弦毕竟是饱读诗书的文人出身,自小受到严格的礼数规训,实在是有些说不出口。 他只能隐晦道:“顾浔渊此人放浪形骸,礼数堪忧,禁卫军都尉是在陛下眼前做事的,他此等品行,只怕到时候会连累我们顾家!” 说着,他揖手弯腰:“请父亲三思!” 听了这话,顾文岳点点头,拍了拍儿子的肩膀,道:“为父知道你的担忧,但引荐信已经送出去了,况且禁卫军都尉虽然拱卫皇族,却受殿前司管辖,少有面圣的机会。” “顾浔渊即便是丢人,也不会惹得陛下不快,放心吧。” “父亲!” 顾沅弦急了:“您可知那顾浔渊到底做了什么事?” 他情急之下,方才的难为情顿时抛诸脑后。 一步上前,挡住了顾文岳的去路后,道:“您可知玉娇为何会受惊至此?” 闻言,顾文岳一愣:“难道是顾浔渊?” 顾沅弦点头,道:“那日玉娇得知顾老夫人病重,便代表我们中书府前去探病,结果撞见了顾浔渊在漪澜院众目睽睽之下宠幸婢女!” 说到这里的时候,顾沅弦不受控制地红了脸。 但他梗着脖子,继续又道:“就在方才,他在大街上亲口承认,自己荒淫无度导致府上那位贱籍姨娘见了红,强请了一位不善此道的大夫入府保胎。” 顾沅弦说着,抿了抿唇,看着顾文岳:“如今城南都已经传开了!” “若是在这个时候,父亲为顾浔渊引荐,又会叫人如何看待父亲?” “父亲的官声难道不要了吗?” 听了顾沅弦的话,顾文岳闭上了眼深吸了一口气。 上午顾浔渊才同他承诺,日后会谨小慎微好生做人,这才不过半日光景,他就又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他也是念在顾浔渊是顾氏一族里唯一的武将的份儿上才松的口! 即便这阵子顾浔渊闹的动静也实在不小,但好歹没怎么牵连到顾家嫡支的名声,顾文岳一直都当个笑话看待。 原以为他有顾远那么一个惊才绝艳得令人难忘的哥哥,他也不会离谱到哪里去。 却没想到,他如今却一脚踩进了这个深坑之中! “父亲,请三思啊!”顾沅弦见他爹不说话,低声又道了一句。 “走,我们去殿前司!”顾文岳指了指门外:“赶紧去!” “是!”顾沅弦总算是松了口气,快步就朝着外面走去。 因为太过着急的缘故,一边走,一边还在喊着下人,赶紧去通知管家备车。 看着大儿子的背影,顾文岳叹了口气,扶着石桌坐了下来,为自己倒了一杯水缓缓精神。 不多时,下人来报说马车备好了。 顾文岳拿着才写好的一封新的引荐信,与顾沅弦匆匆出了门。 “叔父!” 正要上马车之际,一个声音传来。 顾文岳与顾沅弦几乎同时停下了脚步,回头望去。 只见顾浔渊赤裸着上半身,背上背着两捆荆条,正挡在马车前,拱手低头:“叔父!侄儿今日犯了大错,连累了顾家名声,特意来向叔父负荆请罪!” 听了这话,顾文岳父子俩的心里同时一紧。 都不等他们二人反应,顾浔渊声音极大,语速极快地继续道:“侄儿不能约束自己的欲望,拉着怀孕的姨娘白日宣淫实属浪荡!” “侄儿今日诚心认错,甘愿受罚,请叔父以顾家家法责罚侄儿吧!” 说完,顾浔渊一撩袍摆,潇洒地跪在了顾文岳父子俩面前。 此时此刻,顾家身份最高的父子两个心中,同时冒出了两个字。 完了! 中书府坐落在闹中取静之处,这里走出去不远处便是集市,是以这边的动静已经引来了不少人的围观。 顾浔渊这番惊世骇俗的认错之言不过眨眼功夫,就像是散出去的火星子一样,瞬间点燃了人群。 此时此刻,举目四望,顾文岳和顾沅弦都觉得,那些围观的人之中,无论是普通百姓,还是官员大臣府上的下人,都在对他们指指点点。 顾家嫡支的名声,毁了! 或许是见顾文岳没有反应,顾浔渊误以为顾文岳对他还有爱才之心,舍不得他受苦,于是摆出更加恭敬与谦虚的姿态。 “叔父乃顾家家主,又是当朝中书令,侄儿今日虽然没有违背律法,但侄儿自知有错,愿意改正!” “既犯了错,便不得不罚,叔父身为家主更当以身作则,还请叔父,为侄儿请出家法吧!” 听了这话,顾文岳实在是有些忍不住,抬手捂住了眼睛。 顾浔渊啊顾浔渊,你不学无术就算了,怎还乱用成语? 什么叫我身为家主更应当以身作则? 我该作什么则? 顾文岳心中无奈至极,恨不能大庭广众之下封了顾浔渊那张嘴! 为官几十年,他真是从没这么丢过人! “威远将军说笑了!” 顾沅弦不是现任家主,没有顾文岳那么丢脸,所以很快就反应过来,对着顾浔渊道:“你不过只是顾家旁支,不受顾家家训规矩,在自己府上干了什么,我们既管不到,也没法管。” “如此大庭广众之下,威远将军作此模样,着实有些夸张了,还是快些回去吧!” 说完,他扶着自己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的老父亲,准备继续上马车之时—— “少族长说的什么话!”顾浔渊的声音再度传来:“我虽然是旁支,但却是顾家唯一的武将,叔父对我也多有照拂,今晨还同意为我引荐。” “而我却犯下不修身之错,若是不请顾家家法责罚一番,岂不是辜负了我叔父对我的一番期待?” “少族长,我是顾家人,我向来知错就改!还请少族长不要再为我说话了!” 说完,顾浔渊指了指背上的荆条:“我今日,是带着诚意来的!” 原先还能淡定几分的顾沅弦,瞬间在顾浔渊一声声的“少族长”三个字中破防了个彻底。 “你给我闭嘴!” 第79章惩以三十鞭,当下立执 顾浔渊也不是不知道这样有点丢人。 但他又一想,先贤的故事中,负荆请罪的廉颇也是武将,自己如今是在效仿先贤,即便是觉得丢人,旁人也会因为这个举动而觉得他诚意十足。 况且,这世上又有几个人能如他今日一般坦率直爽,敢当众承认自己做错了什么呢? 想到这里,原先那点尴尬也烟消云散。 所以,听到顾沅弦吼他叫他闭嘴的时候,他心中不解之极。 “我是来主动认错的,少族长为何要我闭嘴?” 顾沅弦:…… 他忽然明白了父亲为什么不说话。 或许压根就不是太生气了说不出话来。 而是此时想要破了顾浔渊的局,最好的办法是被直接气昏过去! “好了!”顾文岳此时已经冷静了下来。 淡淡吐出这两个字后,他往前一步站在了顾沅弦的跟前,垂眸冷漠地看着跪在不远处的顾浔渊。 “即便今日你不来,我也是要寻你的。” 听了这话,顾浔渊的表情态度更加恭敬谦逊:“侄儿之错,不敢耽搁,若是等叔父来寻我,那便是错上加错!” “嗯,”顾文岳点了点头,“虽然你犯了错,但念在你是我顾家唯一的武将,又主动认错,主动领罚的份上,我身为顾家家主,愿意为你减轻责罚。” 话音才落,顾沅弦急了:“父亲,他……” “弦儿,你是我顾氏一族的少族长,要学的还很多。” 顾文岳打断了他的着急,道:“譬如今日,即便是顾家旁支,哪怕我们嫡支确实不能插手旁支府上内务,却也不可以不管不顾。” 听了这话,顾沅弦咬了咬牙,低头退下:“是,儿子受教了!” 顾文岳点点头,随后抬起手:“来人,请顾家家法鞭!” “顾家旁支顾浔渊,荒淫无度,藐视家规,不修己身,惩以三十鞭训诫!” “当下立执!” 一听这话,顾沅弦那张原本满是隐忍的脸上露出了隐秘的爽快,大声应道:“是!” 随后便一溜小跑,亲自请家法鞭去了。 这下,轮到顾浔渊懵了, 三十鞭? 那不得把人打废了? 还是立执! 等养好伤至少都得半月后了,如此他还怎么去上任新职? “叔父……”顾浔渊抬起头,想提议分开受刑。 “渊儿啊,你祖母说你原本名唤顾芫,是你已故的兄长顾远为你起的,你们旁支本不用追随我们嫡支的字辈,但你祖母说,顾远当年的用意,是希望你们能以嫡支的标准严律己身。” “他有这份心,叔父心中十分感动,所以叔父今日也以嫡支的要求惩戒于你,希望你能明白叔父的一番苦心!” 顾文岳知道他想说什么,当下满脸的苦口婆心:“都是顾家人,叔父也舍不得!” 一听这话,原本还有些不满的顾浔渊心里顿时温暖了不知多少。 他就知道! 他可是顾家唯一的武将,顾文岳看似位高权重,百官之首。 但朝堂之上文官与武将的关系极差,他想要真正位极人臣还远远不够,所以他必定舍不得自己这个独苗! 更何况,他可是还有一个宋家为姻亲,顾文岳怎么可能舍得! 想到这里,顾浔渊低头:“叔父的良苦用心,渊儿都记得的!今日本就是渊儿有错在先,受罚也是应当之事!” “况且侄儿今日主动上门负荆请罪,便就没想过是要叔父轻饶了我!” 说完,他一脸的视死如归:“渊儿今日受罚,绝无怨言!” “好!”顾文岳露出满脸的赞许之色,甚至还笑了两声;“不愧是我顾家唯一的武将!如此气度,来日必定不凡!” 说完,他不等顾浔渊开口,便一挥手:“家法鞭取来了吗?” 顾沅弦:“回父亲,取来了!” 闻言,顾文岳点头,随后退开一旁,背对着顾浔渊:“动手!” “是!” 三十鞭。 顾浔渊还没穿上衣。 又是大庭广众之下。 他还是个上过战场的武将。 无论是求饶还是痛呼都显得丢人。 前十鞭落下的时候,顾浔渊即便疼出了满头冷汗,疼得嘴唇青紫,却还是能咬牙强忍。 刑家法的,是顾家嫡支专门的司法奴。 一般前十鞭是最重的,为的就是让受刑之人知错,在受刑过程之中求饶认错,历数自己都做错了些什么,所以下手毫不留情。 但到后面都会放轻一些,免得将人活活打死了。 可顾浔渊不知道。 他不仅一声不吭,甚至还因为强忍的缘故,咬牙切齿面目狰狞。 这样的反应,便等同于不认错! 于是司法奴从第十一鞭开始,便逐渐加重了力道。 顾浔渊疼得几乎昏厥,但却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司法奴心焦如焚,越打越重。 按照规矩,只有痛呼出声后,才可以问他到底知不知错,身为奴仆自然不能坏了规矩。 第十五鞭…… 第二十鞭…… 第二十二鞭…… 顾浔渊始终没有吭声,骨头硬得司法奴都担心会不会把人活活打死。 第二十三鞭落下之前,他们求助一般地看向一旁的家主顾文岳。 这毕竟是在大庭广众之下。 顾文岳虽然气顾浔渊把他们顾家嫡支拉上了他这艘贼船,但却也不愿意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人活活打死。 这也于顾家嫡支名声不妥。 “好了,”顾文岳叹了口气,满脸语重心长地看着那边兀自强撑到奄奄一息的顾浔渊,道:“威远将军今日主动请罪,余下八鞭……” 顾浔渊听到这里,期待地抬起头,希望顾文岳给他免了。 “便先记着,若是再犯族规,便双倍惩戒!” 听了这话,顾浔渊心里涌出一股潮水般的委屈。 却还是不得不强撑着看向顾文岳:“侄儿……多谢……叔父……” 说完,他终于是支撑不住,跌得趴在地上,身上背着的荆条早就被家法鞭抽碎了,整个人都血呼啦次的。 顾文岳给了顾沅弦一个眼神,顾沅弦了然上前:“威远将军受伤严重,快将人送回将军府,请大夫为他治伤!” 可千万别死中书府门口! “是!” 一群顾家下人将顾浔渊抬走送去将军府的时候,周围围观的人对着上马车离开的顾文岳都是赞不绝口。 顾家不愧是世家之首,宗族典范,顾家家主对族中犯错之人,那是真的毫不手软啊! 只是那位年轻的威远将军,也实在是太离谱了些。 急色到白日宣淫也就罢了,居然连怀孕的姨娘也不放过! “真不知道那姨娘是何等的绝色!有孕在身都能引得威远将军难以自持!” “你还不知道?那被他搞得见了红的姨娘,就是昨日才入府的那个贱籍逃奴!” “啊?就是那个,在大婚夜勾得威远将军抛下新婚妻子,次日还被皇城司一众大男人看光身子的白氏?” 第80章帮他们闹个大的,热闹热闹 将军府顾家。 顾浔渊被抬回来的时候,赤裸着上半身,皮开肉绽,浑身是血,已经昏迷不醒了。 中书府的人行事周全,不仅把人给送回来了,连大夫都一并请好了送到府上。 宋惜月闻讯赶到之时,大夫已经在处理伤势了。 看着床上宛若死狗一般的男人,宋惜月心里舒坦,嘴角比马蹄还难压。 为了不在人前笑出来,她用手帕掩着半张脸,半垂着头假装啜泣。 待大夫将伤势处理完毕,她便起身也准备走了, 顾三见状,连忙拦在跟前:“夫人这个时候应该守在将军跟前,等待将军转醒才是,这是又要去哪里?” “大胆!”青玉眉头一皱:“你是什么身份?敢这么对夫人说话?” 顾三并不在乎青玉的呵斥,只道:“夫人,顾三没有冒犯的意思,只是将军是府上的天,万事都应以他为重!” 听了这话,宋惜月眼神淡淡地落到他身上。 “依你的意思,将军府的名声,将军的名声,都不重要了吗?” 只这么一句,顾三的心就忍不住紧了紧,只是他仍旧硬着头皮:“夫人多虑了,将军为人清正,不怕那些流言蜚语!” “况且将军今日是上门负荆请罪,旁人只会觉得将军勇于认错,有责任有担当,并不会觉得我们将军府不好,还请夫人不要多思多虑,眼下照顾好将军最为重要!” “荒唐可笑!” 宋惜月嗤笑一声:“且不说今日之事皆出自将军之口,便只说顾家嫡支殴打将军之事,更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是众目睽睽之中!” “将军入朝为官才多久?众口铄金,积销毁骨,顾三,你是想害死将军,还是想绝了将军的前途?” 被这么一训斥,顾三即便是不愿,还是“噗通”一下跪在了宋惜月跟前。 他受顾浔渊影响颇深,所以也养出了几分看不起宋惜月的性子,认为她只是一个没什么用的千金大小姐。 而且他很坚信,宋惜月婚前失贞,只是空有一个正妻身份,即便诰命加身,那也不过是给顾家的体面,华而不实的东西,实则什么也不是。 “夫人息怒,将军是府上的天,若是天塌了,您即便有诰命在身也无用处,我只是希望夫人能以将军为重,还请夫人不要往我身上栽赃罪名!” 虽是跪着,但顾三却是满脸不服,眼神不爽地看着宋惜月:“我虽然只是将军府上的管家,却也是顾家人,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将军!” 听了这话,宋惜月点了点头,竟是没有半分反驳的意思。 “如此说来,若我今日不留下照顾将军,直至将军苏醒,便是心中没有将军了?” 顾三闻言,腰杆子挺直:“自是如此!为人妻者,照顾夫君就是本分。” “外头的事自有我们男人去处理,更何况中书府与我们将军府同出一脉,是绝不可能放任流言蜚语,导致将军仕途受损的!” “你言之有理,此前是我太过心急,多亏了你的提醒。” 宋惜月应声后,转头冲着青玉吩咐道:“去打几盆热水来,我亲自照顾将军。” 说完,她转身又回了顾浔渊的房中。 原先只想着不愿与他待在一处,只想看了热闹就回去。 却不曾想顾三这么一搅合,宋惜月名正言顺地留在这里。 不仅不必去管那头刚刚安完胎,情绪还很不稳定的白娇娇,还可以放着外头的流言疯狂生长,甚至在暗中推波助澜一把。 待顾浔渊醒来,将军府与他的名声必然受损,到时候罪过全是顾三的。 以顾浔渊的脾气秉性,不会给顾三好果子吃。 想到这里,宋惜月愈发感到愉悦舒心,给顾浔渊擦脸的动作都不知轻柔了多少。 顾三在边上看着,面上不显,但心里却十分鄙夷。 要不是白姨娘身子不便,他担心宋惜月这小心眼之人故意拿着将军受伤之事去刺激于她,他也不必费心将人留在这里。 他清楚得很,白姨娘才是将军放在心尖尖儿上的人,宋惜月什么都不是。 照顾人的累活儿,自然得宋惜月来干了。 至于外头的流言蜚语。 顾家嫡支今日所作所为堪称嚣张跋扈,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把人打成这样? 而顾中书是文官之首,明里暗里不知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今日他们顾家嫡支如此行事,必然会被那些言官弹劾,讨不到什么好果子吃! 想到这里,顾三心中对自己愈发满意。 他虽然是跟着将军从乡下来的,但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泥腿子,他可知道有言官能约束百官的呢! 站在外间看了一会儿,见宋惜月一心一意在给他家将军仔细擦拭身上的血痕,神色认真温柔,顾三放下心来,转身走了。 宋惜月就好似不知道他走了一样,依旧在认真仔细地照顾着顾浔渊。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功夫,顾三又回来了。 他见宋惜月依旧和方才那般别无二致后,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优哉游哉地再次离开了。 不多时,青玉换了一盆干净的水,低声唤了一句“小姐”。 宋惜月面色不变,停下擦拭的手,从袖中掏出一个小巧的碧绿瓷瓶,放在顾浔渊鼻子下叫他闻了闻。 直到看见他紧皱着的眉头松开后,宋惜月这才收回了手。 “小姐,顾三出府去了。” 青玉柔声道:“应当是出去打听消息了。” 听了这话,宋惜月点点头,转身先是把手洗干净,随后擦干手上的水渍后,这才缓缓开口:“顾老爷还在眠花楼吗?” 青玉点头:“小姐回门那日,他回来支走了六千两银子,在眠花楼包了一间房,与一名琴女十分缠绵。” 说着,青玉顿了顿,小声又道:“那六千两银子,是城西小院卖出去得的,城西小院是顾三奉命出卖,这笔银子到了顾三手中,便被顾三直接给了顾老爷。” “顾老夫人为此发了好大的火,但银子是给了她的亲儿子,她发火也无济于事。” 听了这话,宋惜月点点头,道:“顾三与顾老爷同辈,历来将自己当成这将军府的半个主子,会这么做也正常。” 说着,她伸出手,修长的食指指向外头,轻声道:“找几个机灵的,引顾三去寻顾老爷,再叫墨玉到芝云处配些致幻药,悄悄下给他们二人。” “希望他们,能在顾浔渊醒来之前,到中书府门前闹点热闹的,才好叫精彩。” 第81章中书府听好了我可是将军之父 顾三出了府后,先是派人去打听了一下中书府的消息。 得知他们外头看起来一切正常,就连门前大街上,鞭笞顾浔渊的血迹都冲刷干净了,而且顾家家主和少族长打完顾浔渊后就乘马车离去,不知所踪后,顾三气得不轻。 茶楼内,顾三狠狠一拍桌子,满脸愤懑:“我们家将军可是顾家唯一的武将,他们顾家嫡支实在欺人太甚!” “将军是主动认罪,本就不该重罚,更遑论将人打成如今模样!” “狠毒!当真是狠毒!” 听了这话,顾三的亲随顾杰小声提醒:“叔老爷,小人方才往这儿过来之时,听到不少人都在议论此事呢!” 闻言,顾三挑眉:“怎么说的?是不是都在说他们中书府嚣张跋扈?” 顾杰:“也有如此说的,但大部分人都在说咱们将军不好。” “什么?”顾三拍案而起:“真是荒唐!我们家将军知错就改,主动认错请罚,哪里不好了?” “小人听了一耳朵,都是在说咱们将军荒淫无度的……” 顾三愤愤不平:“世间男子又有几个能扛得住女人的诱惑?分明就是娘们不检点勾引了爷们儿,非得说是爷们儿把持不住自己!” “再说了,我们家将军都知错请罚了,他们凭什么还这么说?” 说着,顾三实在是气不过,看向顾杰:“你都是哪里听来的?” 顾杰低着头:“小人路过眠花楼的时候听见的。” 闻言,顾三深吸一口气,双眼几欲喷火:“好一个眠花楼,老爷往眠花楼里砸了不下一万两银子,他们竟还敢如此行事,我这便去要个说法来!” 说完,顾三端起茶水一饮而尽,随后一把推开了顾杰,大步流星地出了茶楼包房。 顾杰被推了个趔趄,赶忙追着顾三去了。 在他二人离开后不久,一个小二走进包房,悄无声息地将顾三刚刚喝完的茶杯收进怀中,随后走出包房,不一会儿就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眠花楼。 顾老爷正在包房内和美人饮酒,整个人晕乎乎醉醺醺的,墨玉蹲在窗户外头,很轻易就将致幻药下到了他的酒水之中。 不多时,气冲冲的顾三闯了进来,让屋内的几个花娘先出去后,叫顾杰打了一盆冰水来,直接抓着顾老爷的头发,将他的脸摁了进去。 被他这么一搞,顾老爷的酒直接醒了大半。 “顾三,你发什么疯!”他狼狈地坐在地上,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渍,气鼓鼓地看着顾三:“我可是渊哥儿的爹!威远将军的父亲!你敢这么对我!” 听了这话,顾三脸上的表情扭曲了一瞬间,随后就像是发了疯的狗一样冲上去,直接和顾老爷扭打在了一起。 两人一边打一边互相辱骂,难听得躲在暗处的墨玉都觉得耳朵受了刑。 顾杰是顾三的人,自然是帮着顾三,一边喊着“别打了”一边拉偏架,不一会儿顾老爷就被顾三摁在了地上。 “你可知道将军府出事了?”顾三质问着顾老爷:“你可知道,顾家嫡支把将军打了一顿,将军到现在都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生死不知?” 一听这话,顾老爷剩下还没醒的酒直接散了个干净,身上冒出了一层冷汗:“你说什么?” 他已经死了一个儿子,难道还要死一个吗? 那怎么行? 顾家嫡支欺人太甚! 顾三见顾老爷清醒了,便简单地将今日发生的事说给了他听。 听完后,顾老爷气得只哇乱叫了一番后,二人也不知道是谁先提议,要去中书府要个说法,随后两人便一齐气势汹汹地出了眠花楼。 不仅如此,顾老爷还吩咐顾杰去眠花楼后厨要了一桶今日的潲水,只打算顾家嫡支不给个合理的说法,就泼到他家中门上去! 此事天色已经昏黄黯淡,中书大人顾文岳与他大儿子顾沅弦正坐在从殿前司回府的马车上。 马车内点了昏黄的灯火,顾文岳面色凝重地将换回来的那封引荐信举到了烛台上点燃,丢出窗外烧了个干净。 “父亲,”顾沅弦道:“今日我们大庭广众之下对顾浔渊行了家法,明日言官怕是有弹劾之词,该如何应对?” 顾文岳的脸色在昏黄的灯光下看不清表情,听了这话后,只淡淡道:“认栽。” “为何?”顾沅弦疑惑:“据理力争的话,言官未必能弹劾成功!” “丢人。”顾文岳只吐出这两个字,便疲惫地闭上了眼睛,揉了揉山根。 早知道就该听夫人的话,不要太过把顾浔渊当回事。 在大婚之夜就跑出去私会外室,还闹得满城皆知,光着身子被人看得一清二楚的货色,能是个什么好东西? 可惜他还想着这是顾家唯一一个武将,顾家多文臣,将顾浔渊提携起来,正好补了顾家的短板。 没成想却是一脚踩进了一堆大粪之中! 回想起殿前司指挥使听闻他特意去要回举荐信的时候,特意跑去殿前司揶揄自己的模样,顾文岳只觉得一张老脸无处安放。 顾沅弦见老父亲面色不好,不想再戳他的心窝子,只宽慰道:“父亲也不必太过忧心,顾浔渊那点丢人的私事早已闹得满城皆知,明日即便言官弹劾我们顾家用了重典,可也有无数双眼睛能为我们证明,那是顾浔渊自己请求的。” “但愿如此吧。”顾文岳叹了口气。 恰好此时,马车停了下来。 父子二人以为已经到家了,正打算起身下马车的时候,却听到外面传来一个没什么礼貌的声音。 “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中书令大人终于回来了!” “也不知道尊贵非凡的中书大人,将我家渊儿打得几乎死去之后,又去了哪里显摆!” “怎么,将一朝武将打得命在旦夕后,中书大人忽然就怕了不成?” 听了这动静,顾文岳父子俩齐刷刷黑了脸。 “外头是谁?”顾文岳回头问自己儿子。 顾沅弦疑惑又震惊:“不……不知道!” 一个顾家旁支,他们能认得顾浔渊,是因为顾浔渊才是这家最出色的那个。 旁的是何人?他们哪里会知道? “大胆!何人敢拦中书大人车驾!不要命了吗!” 马车夫安抚完受惊的马儿后,气势汹汹地问说话之人是何身份。 闻言,外头另一个声音传来:“瞎了你个弼马温的狗眼!连威远将军之父都不认得!” “是你这个奴婢狗眼不识泰山,还是你们中书府一贯如此喜欢羞辱品阶不如你们的朝臣?” “今儿真是开了眼界了啊!当朝五品将军被中书大人打得丢了半条命,将军之父前来问个说法,却被中书府上的车夫威胁性命!” “不知道的,还以为在这盛京,你们中书府已经只手遮天了呢!” 致幻药物作用之下,顾三面色潮红,怒气冲冲,不知怕为何物。 在他边上,顾老爷同样瞪圆眼睛,气喘如牛地看着被拦下的马车。 另一只手,已经装了一瓢恶臭的潲水,随时都能泼出去! 第82章潲水浇头,我要将他们逐出顾家族谱 马车内。 顾沅弦听了外头的动静,面色难看地看向顾文岳:“父亲,来人是顾浔渊他爹,他们想干什么?” “难不成是觉得我们伤了顾浔渊,要来讨公道吗?” “可明明是顾浔渊自己求我们罚的啊!” 顾文岳面色也是十分难看。 是啊,他们凭什么? “他们这是觉得,我们罚重了。”顾文岳说完,起身道:“走,下车会会他们!” 顾浔渊一家上下,仗着他们是顾家唯一的武将,如今倒真以为能飞上天了不成? 区区一个从五品就敢在他这个正二品大员面前张狂,若放任下去,将来怕是不仅要自取灭亡,还不知要如何连累他们中书府一脉! 下了马车,顾文岳一眼就看到双眼赤红,宛若发狂的公牛一般,发髻凌乱,衣着潦草的顾父站在那里。 手里还拿着一个水瓢,也不知道是刚从哪里过来,看着很是邋遢。 顾文岳抬了抬下巴:“定竹表兄,别来无恙!” 顾浔渊之父,名为顾定竹,是个秀才老爷,当年也颇为被族中器重。 这名字还是顾文岳的父亲为他起的。 只是,当年他考取秀才功名后便江郎才尽,此后屡试不中,难受打击之下,便自暴自弃荒废了学业,逐渐成了如今的模样。 此时顾文岳还称他一句表兄,着实还算有几分尊重的。 “老子不跟你整这套虚的!” 顾定竹死死地盯着顾文岳:“我今日来,是想问问你,为何把我儿打死!” “我已经死了一个儿子了,你还想将我最后一个儿子打死,你安的什么心!” 一边说着,顾定竹一边怒气冲冲地往顾文岳的方向走来。 车夫与顾沅弦见状,都下意识挡在了顾文岳的面前。 哪里知道,顾定竹力气极大,竟只一只手就将二人掀开到一旁去。 紧接着,他手中拿着的水瓢一扬—— 泛着浓郁酸臭味的潲水,结结实实地朝着顾文岳的脸泼了过去! 好在顾文岳尚算反应快的,抬手用袖子挡住了脸,这才不至于以潲水洗面。 可即便如此,那臭烘烘的潲水也溅了许多在他的头发上。 一阵秋天的晚风刮过,酸臭味四散开来,当下便钻进了周围围观百姓的鼻子里。 顾定竹浑然未觉,死死地瞪着顾文岳:“说!为何杀我儿!” 此时此刻,顾文岳浑身僵硬,双耳嗡鸣阵阵,好半天都反应不过来。 他活了一大把年纪,生平头一遭遇到这样的事! 如此羞辱! 他实难接受! “将他拖下去!”顾沅弦总算看到中书府冲出来一堆家仆,顿时怒极大吼出声:“拖下去!请族老!开祠堂!” “顾家顾定竹一支如此羞辱我顾家家主,我以少族长之命,请求将他们一支顾姓,逐出顾氏族谱!” 说完,顾沅弦顾不得扑鼻恶臭,背起了被气得脸色铁青的父亲,匆匆朝着中书府跑了过去。 顾定竹好似一点也不害怕一般,在中书府仆人还没有过来的时候,以极快的速度,跑去了顾三身后,直接将一桶潲水都提了起来。 随后追在了顾沅弦的身后。 一手提桶,一手抓瓢,追着他们父子二人泼! 一边泼一边大喊! “你们凭什么打我儿!” “我儿可是陛下亲封的威远将军!” “我亲家可是一品大将军宋氏一族!” “你们中书府才二品,怎么敢得罪宋氏一族!” “打我儿,我要你们全家的命!” 他一边泼着一边喊着,状若疯癫,一看就知道不正常。 中书府仆人们到底顾及那恶臭的潲水,不敢扑他,倒是给了顾定竹机会。 顾沅弦背着人又跑不快,很快就被顾定竹给追了上来,父子俩齐刷刷被顾定竹扑倒在地。 随后,他将剩余半桶潲水兜头浇下 将父子二人浇得浑身湿透,恶臭不断蔓延,熏得顾沅弦立刻呕吐不止。 “哈哈哈!!!” 顾定竹畅快地大笑出声,随后将潲水桶丢到一旁,指着他们父子二人,道:“这就是惹我威远将军府的下场!” “给老子好好记住了!” 说完,他闭上眼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舒服!” 话音才落,就被中书府家仆一脚踹飞了出去,紧接着就被摁在了地上,捆成了个蚕蛹。 “大逆不道的东西!快放开我!我可是威远将军亲爹!” “再不放手!我叫我儿子灭你全家!” 话音落,一个家仆脱下脚上浸透了潲水的鞋子,狠狠塞进了他的嘴里:“快闭嘴吧,将军他爹!” 一旁的顾三也被人捆好拖了过来,嘴里同样塞着臭烘烘的鞋子。 遭此劫难,别说是年岁不小的顾文岳,就连尚且年轻的顾沅弦都有些承受不住。 二人不仅受惊过度,更是被潲水的恶臭熏得呕吐不止,已经被下人抬回去了。 中书令府外大街上一天闹了两个大新闻,一次比一次还要劲爆,一次比一次更叫人大开眼界。 不过片刻功夫,便传得满盛京都沸沸扬扬。 那些已经写好了弹劾折子的言官们闻讯聚到御史台,纷纷打听现场事情如何。 得知了原委始末,还有事情经过之后…… 他们很有默契地将手里弹劾中书令的折子给按了下来。 速度快的、已经将折子递上去的,更是马不停蹄将折子追了回来。 原因无他。 只是因为顾文岳委实有些可怜,这把年纪了还要被人如此羞辱,明日肯定上不了朝。 还不如换一个人来弹劾…… 比如事件主角之一的顾浔渊就是个很好的弹劾对象。 不仅妻妾颠倒、私德有亏,还目无尊长、纵父嚣张。 一边众目睽睽之下自请家法,一边又觉得自己不该被罚让其父来“讨个公道”。 甚至不惜造谣自己被打死了。 如此虚伪行径,着实令人瞋目结舌,大惑不解,闻所未闻! 不弹劾他,都对不起他如此狂妄。 大家难得这么默契统一,当下也不耽搁,积极地为这位盛京新贵,盘点起了他近半个多月的所有错处。 一时间—— 御史台内外热火朝天。 中书府上下骂声连连。 唯独始作俑者之一的顾浔渊,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人事不知。 第83章白娇娇画符,顾家彻底厌恶顾浔渊一支 宋惜月一直在前院待到了天色黑透之后才回了栖霞居。 一回来,就得知了中书府门口发生的事。 得知顾定竹和顾三竟然还带了一大桶潲水,浇了顾中书和顾大公子浑身的时候,饶是宋惜月早有准备,知道他们会闹得很大,也被惊得瞪大了眼睛。 “小姐,中书府如今灯火通明,顾家在盛京的族老都到了,还请了许多大夫,据说是因为中书令大人回去后一直呕血连连,情况堪忧。” “连尹老都被请了过去,怕是……” 墨玉说着,有些担忧地看着宋惜月:“小姐,我们今日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她跟着宋惜月这么多年,也没见过这个场面。 况且今日之事多少与她们也相干,若是中书令真的被气死了,这份因果,墨玉也担心她家小姐心中难受。 宋惜月看了墨玉一眼,道:“潲水是我们准备的吗?” 闻言,墨玉一愣,随后立刻摇头。 “那又是我们叫他们二人泼到顾大人父子身上的吗?” 墨玉再次摇头。 宋惜月低头饮了一口茶水:“墨玉,我早说过我不是什么好人。更何况,你以为当初顾浔渊还是区区七品校尉之时,又是哪里来的底气,算计我这个一品将军府的大小姐?” 听了这话,墨玉微微一愣:“小姐的意思是,当初之事,亦有中书府的手笔?” 宋惜月摇头:“有没有他们推波助澜我不知道,但他们遭今日之难,并不无辜。” 说完,她看向窗外清冷的明月,目光幽沉。 前世大哥出事后,她登门求中书大人顾文岳帮忙斡旋一二,给他们宋家一点时间寻找证据。 当时顾文岳满口答应,却什么也没有做。 看似秉公无私,实则却是心向顾浔渊的。 所以他虽然不是直接的加害者,却同样不无辜。 就如同今日,宋惜月亦算不得无辜一样。 只是让他们父子俩被泼一身潲水,已经是她能给出的最大善良了。 但她愿意点到为止,更是因为另一个原因。 前世,二哥死后,她的两个庶妹在敬香途中遭遇山匪,被活活凌虐致死。 那时不少人都在传宋家家风不正,污蔑已死去的庶妹不检点,甚至有人在坊间传言,说她们二人是与山匪有私,死于情杀。 那时候,只有谢夫人与阮玉娇二人训斥处置了传谣之人,谢夫人甚至还以诰命夫人的身份上奏天听,请求肃清谣言。 虽然后来依旧不了了之,但宋惜月记着她的这份好意。 那时宋家大厦将倾,哪怕是为他们家说一句好话,宋惜月都记在心里。 “上回去宁寿堂没送出去的那只五十年参还在吗?” 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宋惜月问青玉。 闻言,青玉点点头:“还未收进库房。” “拿上,我们去一趟中书府。” 说着,她抬脚就要往外走去。 才走到院门口,就见玺儿匆匆赶来。 “夫人,夫人留步!”玺儿远远见到宋惜月要出门,赶忙喊了一嗓子。 宋惜月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玺儿跑到了跟前,喘着粗气,道:“那个……那个白娇娇,好像有点不对劲!” “怎么个不对劲?”宋惜月眉头微微拧起。 “她好像中邪了!” 玺儿脸色惨白,脸上挂着冷汗,看起来吓得不轻:“我偷偷从门缝里看她,就见她披头散发地蹲在地上,不知道在画什么东西。” 说着,玺儿哆嗦了一下:“好像……好像画的是什么阵法诅咒一样,夫人快去看看吧!” 听了这话,宋惜月立刻就想起了赵嬷嬷生前说的。 当年,白娇娇给顾老夫人治疗消渴症之时,也曾在顾老夫人院中摆画了如同阵法一般的图案,只不过赵嬷嬷年岁大了记不清长什么样。 想到这里,宋惜月立刻看向碧玉:“你随玺姨娘去看看,务必要记住白娇娇摆画的图案,回来话给我看!” “是!”碧玉领命,立刻走到了玺儿跟前。 宋惜月扭头就要走。 “夫人不去吗?” 玺儿喊住了她:“若是……若是白娇娇在行巫蛊之术,夫人去了,岂不是能将她当场抓获,名正言顺地要了她的命?” 她实在不懂,宋惜月为什么要放过这么好的一个弄死白娇娇的机会。 闻言,宋惜月回头看她,目光幽冷:“玺儿,我再同你强调一遍,我要的,不是白娇娇的命,你亦不许对她暗中下手,否则,我定会先要了你的命。” “明白了吗?” 被她的眼神看着,玺儿后心忍不住生出一股骇人的凉意。 “是……是……玺儿明白了……不是,妾……妾明白了!” 得了她这句话,宋惜月示意碧玉立刻跟玺儿一起回去,随后便出府去了。 中书府上。 顾文岳与顾沅弦父子俩挺着浑身的不舒服,不知道洗了多少遍澡,但他俩的所在的房中依旧弥漫着淡淡的臭味。 顾沅弦还好,毕竟年轻,喝了止吐理气的药以后就缓了过来。 顾文岳就没那么好受了。 他今年已经快五十了,身体比不上年轻人,喝了药不仅没缓过来,还因为药太苦的缘故吐了个干净。 起初是被潲水臭吐了,接着是被药苦吐了,如今又是自己吐的东西恶心吐了。 尹老被请到府上施针止吐的时候,顾文岳都已经呕出血来了。 谢夫人心焦如焚,听闻宋惜月登门,一想到她是顾浔渊的妻子,不由得面色沉郁。 “她来做什么?” 难道这宋家嫡女也这么不懂事,这个时候还要来闹吗? “夫人,宋淑人说她是来送参的。” 听了门房的话,谢夫人皱着眉头想了想,还是松了口,让人带着宋惜月去前堂见面。 门房退下后,一旁满脸虚弱却担心不已的顾沅弦愤愤不平道:“好一个威远将军府!” “顾浔渊先在大庭广众之下认罪请罚,我们不罚便是徇私,罚了便是重典,无论如何,我与父亲明日都会被弹劾,进退两难之下,父亲为了维护嫡支威严必会罚他!” “紧接着,再让他爹仗着他顾家唯一武将的身份,要我们嫡支给一个说法,甚至不惜造谣他被打死了,皆由此来欺辱我与父亲!” “现在又让宋惜月来送什么参卖什么好!” 越说,顾沅弦越是生气:“今日之事环环相扣,父亲与我官声受损,前途坎坷,在族中的声望也一落千丈!” “而顾浔渊只要把今日错事全都推到他父亲的身上,便可以踩着我们嫡支的声望在族中占尽优势!” “顾浔渊这是想上位!宋惜月此时来,也绝对不安好心!” 说着,顾沅弦强撑着身子站起身,冲着谢夫人道:“母亲万不可独自去见她,最好是请各位族老一起,免得叫他们这再钻空子!” 第84章顾家嫡支无理迁怒,谢夫人维护宋惜月 谢夫人听了顾沅弦的话,心中虽然觉得宋惜月的来意不是他说的那样,却也没有反驳他。 但宋惜月到底是女子,又是宋家女,她也不好真的大张旗鼓地带着一众族老过去。 最后,谢夫人只叫上了两个族老夫人,外加一个辈分较高的姑奶奶,这才朝着前堂走去。 前堂。 宋惜月已经在这里等了两刻钟,但面上除了担忧之外,没有半分不耐之色。 “家主夫人到!” 门外下人喊了一声,宋惜月立刻起身,冲着进来的谢夫人等人屈膝行礼。 “见过婶母,见过各位长辈!” 谢夫人到底是心中憋着气的,看到宋惜月的时候,尽管知道今日之事与她无关,却还是难免带了几分迁怒。 “这个时候,你来我府上做什么?”谢夫人让她起身后问道:“若是担忧弦儿那句要将你们一支逐出顾氏的话,那么你大可放心,族老们不会同意的。” 说着,谢夫人径自走上了主位坐下后,陪同她一道前来的另外三位夫人也分别落座。 宋惜月一人独自站在堂中,瘦弱的身形看起来,竟有些孤立无援之感。 听了这话,宋惜月轻轻摇头,道:“今日将军与公爹闯下如此大祸,无论族中决定如何惩处我们这一支,我认为都无不妥。” “我是听闻家主和少族长……所以特意从我的嫁妆里选了一支五十年老山参送过来,不期望能为家中赎罪,只希望家主与少族长无虞。” 说完,她一招手,青玉便托着盒子走了上来。 谢夫人还没有进来之前就听见,宋惜月要管事嬷嬷先将这支参拿下去给大夫用上。 本来还想着能是多好的东西,如今一听是五十年老山参,不由得也有些讶异。 老山参难得,五十年的更是罕见,可见宋惜月今日是带着诚意来的。 原先还有些恼宋惜月的谢夫人,面色当即柔和了不少。 “这是你的陪嫁,怎好拿出来为他们二人赔罪?” 谢夫人看着她道:“况且今日之事与你又有何干?你府上老夫人又不是死了,哪里轮得到你这个过门不足一月的新妇登门?” 说着,谢夫人抬了抬手:“你身子弱,坐下说话吧。” 见她态度转变如此之快,另两位夫人与那位姑奶奶都有些诧异。 “多谢婶母慈爱。”宋惜月叹了口气,道:“今日之事说来是与我还是有点干系的。” 说着,她干干脆脆地跪下,道:“婶母,今日将军荒唐后在大街上自爆家丑,可上午他才求了叔父提携,我担忧他为叔父所恼,所以便建议他主动来认错。” “原想着是趁着事情还没有传开,求叔父与嫡支一起帮忙压一压风声,却没想到……” 说着,宋惜月似乎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将军领完家法回去后,我原是打算马上派人出来压一压风声,但顾三叔却说,我若不守在将军身边,便是有二心。” “我同他说我是想去善后,但顾三叔说我只是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女子,外头的事有他去解决,叫我不要管,安心伺候将军便是。” 说到这里的时候,宋惜月面上露出了几分后悔:“我没想到他竟是如此行事!若是知道的话,当时便是不会轻信了他,叫顾叔父与少族长平白遭此劫难。” “今日之事,我实在罪责难逃,请婶母与各位长辈责罚!” 听了这话,谢夫人的面色有些难看。 宋惜月的初衷与动机都没有错,但事情变成如今这个样子,如她所说,便是没错也变得有错了。 若是她不要建议,中书府怎会被顾浔渊找上? 但眼下如此情况,着实也怪不到她的头上。 谢夫人与两位族老夫人还有姑奶奶推己及人地想了想。 若换做她们是宋惜月的话,未必还能想得出更好的法子。 “宋淑人,”顾姑奶奶放下茶盏,看着宋惜月,缓声道:“老身想知道,为何威远将军请罪之时,你没有陪同前来?” 按照宋惜月所说,若是当时她一起来的话,顾浔渊未必会那么荒唐。 听了这话,宋惜月垂着头似乎有些难以开口。 见她如此,谢夫人自然是什么都明白了。 “可是你府上那贱妾又闹了起来?” 宋惜月没有抬头,只是深吸了一口气道:“将军请的那位大夫擅外伤不擅安胎,我得知后便请来了尹老过府为白姨娘安胎,尹老当时说,她恐有性命之虞,所以我便留在了府上。” 话音落,顾姑奶奶冷笑一声:“你一个当家主母,最应当在乎的是你的夫君,你在乎你夫君的姨娘做什么?这不是本末倒置吗?” “如此说来,你的确有错!” 听了这话,宋惜月没有为自己辩驳,而是低着头一副听训的模样,道:“姑奶奶教训的是,阿月知错,愿意领罚!” “等等!”谢夫人有些坐不住了。 她站起身,皱着眉头看着顾姑奶奶,道:“姑奶奶,此事不能怪她!” “为何不能怪她?”顾姑奶奶很是不高兴:“她自己都承认自己有错了,难道有假?” 谢夫人上头已经没有公婆了,顾姑奶奶是那一辈嫡系里唯一一个长辈,所以她的话份量很重。 即便谢夫人如今是家主夫人,也得在她面前低半个头。 “姑奶奶有所不知,宋淑人她也有身孕,而且胎象不稳,大夫千叮咛万嘱咐她,万不可劳心劳神。” 说着,谢夫人叹了口气,回头看宋惜月,眼中满是怜爱:“自她大婚当夜起,她没有一天不是在为了威远将军到处奔波,今日之所以没有亲自来,怕也是没想到会如此。” 听了这话,顾姑奶奶还是有些不满意:“怀有身孕又不是什么天塌大事,她若是真的担心自家爷们儿,若是真的尊重顾家嫡支,便不可能不来!” “姑奶奶,”谢夫人喊了一句:“宋淑人有孕还不满三个月,已经见红两三次了!” 她道:“新入府那贱妾的胎比她还大两个月,都是女子,在此等情况下,她定是要以腹中孩儿为重的!” 顾姑奶奶听了谢夫人这话,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但看到跪在堂上的宋惜月低垂着头,甚至没有为自己辩驳一句的谦逊模样。 再一想,她昨日不仅受了三品诰命的封赏,且还在威远将军府门外,险些让嚣张的贱妾强行走了中门,更是被威远将军在众目睽睽之下,勒令要她抗旨…… 种种事情叠加在一起,顾姑奶奶甚至觉得,若今日之事换做是她,顾浔渊父子俩闹出这样的事,她只怕会开心得上街发红包。 哪里还会拿自己的嫁妆,上门为他们认罪求罚? 想到这儿,顾姑奶奶清了清嗓,道:“即是如此,那也的确不能怪宋淑人。” 第85章抢先狠狠弹劾顾浔渊 听了这话,谢夫人松了口气,转头看向还跪在地上的宋惜月:“你快起来吧,以后别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 话音落,管事嬷嬷很有眼色地上前去搀扶。 “晚辈谢姑奶奶宽宥,谢婶母爱护!” 宋惜月道了谢后,任由着管事嬷嬷搀扶起身,随后又道:“今日之事,不管怎么说,错在我将军府,我眼下只希望叔父无碍,别无他求!” 言下之意,便是被中书府扣下的顾三和顾定竹,她是不会开口要回去的。 听了她的话,无论是谢夫人,还是顾姑奶奶,亦或是另外两位族老夫人,都轻轻点了点头。 心中忍不住赞叹,顾浔渊虽然不怎么样,但娶的这个妻子,倒是个十分懂事守规矩的。 只不过…… “宋淑人,那毕竟是你公爹,到底是长辈,也是你夫君的生父,如今你都来了,也不打算见见吗?”有位族老夫人忍不住问了一声。 宋惜月抿了抿嘴唇,道:“我自是挂念公爹,但他犯了如此大错,我也不敢在叔父无碍之前为他求情。” 说着,眼眶还红了三分。 见她如此,大家都心领神会,对她的来意更加清楚,当即也少了几分防备。 五十年野山参能保证顾文岳今日不会被活活气死。 她认错的举动,能分担一些顾定竹今日犯下的大错。 如此一来,即便是没有开口为她公爹求半句情,她求情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想到这里,同为女子的几人不由自主都有些怜惜起了眼前的宋惜月。 谁人不知她在威远将军府里过得艰难? 谁又不知道,她这个将军正妻如今都被人当成茶余饭后闲谈的笑柄?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愿意在这个时候站出来,谁又能说她半句不是呢? 能做到她这个地步,心里只怕比吞了黄连还要苦。 “你是个好的。”另一位族长夫人心软,当下叹了口气,看着宋惜月的时候,眼中已是满满的怜爱。 顾姑奶奶闻言,也忍不住点点头:“你如今有诰命在身,帝后宠爱,多少要活得硬气一些,别再……” 她没有把话说完。 这些话该嘱咐的是自家女儿,不适合对外媳说,免得让人觉得是挑拨夫妻关系。 如此一想,顾姑奶奶也是摇头叹气,不再言语。 谢夫人转头看向宋惜月:“你且安心,尹老已经为你叔父扎了针,他如今没什么大事了,你这老山参还是自己带回去用吧。” 宋惜月摇头,勉强笑道:“我年轻,身子好,用不上这么好的东西,今日叔父受了莫大的惊吓,老山参还是得给他备着才行。” 说着,她轻微顿了顿,低声道:“婶母,我可以去看看叔父吗?” “还是莫去了。”顾姑奶奶抢答:“他是真的无大碍了,但你是有身子的人,如今还没满三个月,坐胎不稳还见过红,不如早些回去休息。” 一边说着,顾姑奶奶一边站起身来,拉过宋惜月的手,和蔼道:“你们家那管家的顾三虽然无耻,但有一句话倒是说得很对。” “外头的事儿,你让他们爷们儿自己去解决,你一个女子,不必要掺和进来,顾好自己的身子最为要紧。” 说完,顾姑奶奶拍了拍她的手背,转头就走了。 另外两位族老夫人见状,也跟着离开了前堂。 倒是谢夫人还与宋惜月站在一起。 她们三个走了后,谢夫人看向宋惜月:“原以为你是来求情的,我方才还有些不想见你。” “我夫君与公爹造了孽,婶母不想见我也是正常的。”宋惜月乖乖地应了一声。 看到她这副惹人怜惜的软柿子模样,谢夫人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姑奶奶方才都提醒你了,你如今是宋淑人,可别再叫人欺负了你去。” “否则啊,不仅是丢你宋氏一族的脸,更是让帝后跟着丢脸,知道了吗?” 谢夫人是真心实意怜爱宋惜月的。 起初关切几分,是因为顾浔渊到底是顾家的人,若是他太过折辱宋惜月,而嫡支不管不问的话,谁也说不准,宋家会不会迁怒到他们的头上。 可如今,谢夫人是真心实意地觉得,宋惜月这孩子实在纯善,不该遭此对待。 宋惜月能感觉得到谢夫人对她的关切。 再一想前世她的所作所为,宋惜月心里暖了几分,道:“婶母放心,阿月都记住了。” “记住就好。”谢夫人说着,拍了拍她的手。 “好了,府上乱糟糟的,天色又晚,我就不留你了。” 谢夫人仔细叮嘱道:“你回去后,若是你夫君问你,你便同他说,我们中书府不让你见你公爹,至于处置结果,让他自己登门来问。” “婶母,”宋惜月闻言,抬眸看她,眼中满是不安,“夫君早晨求了叔父提携,回去后同我说叔父已经松口,愿意为他引荐,这个处置结果,是否……” “这是男人的事,”谢夫人截住了她的话头,半是提醒半是叮嘱道:“你不用问,叫他自己来问。” 听了这话,宋惜月的心里有了数。 她后退半步,屈膝行礼:“多谢婶母提醒,阿月知道了!” 见她还蛮机灵,谢夫人也松了口气。 送着宋惜月出了府,看她登上了马车离开后,谢夫人面上温和的笑容渐渐淡去。 转身回到府上,她立刻去找了自家大儿子。 “你爹是不是为顾浔渊引荐了?” 听了这话,刚刚又洗了一次澡的顾沅弦一愣,随后道:“母亲哪里听来的?” “你且说,是与不是?”谢夫人瞪着他。 顾沅弦:“是,但……” “你爹真是老糊涂了!”谢夫人咬牙切齿,扭头就走:“不过就是一个武将,怎的就叫他这么稀罕?都提醒许多次别沾这坨屎,他是一点都不听我的!” “这下好了,叫人家找上门来兜头浇了一身潲水,我看就是他活该!” 眼看着谢夫人怒气冲冲就要走,顾沅弦赶忙追上去拦着。 “母亲,你听我把话说完呀!” “父亲上午的确叫顾浔渊给说动心了,但我劝了之后,便决定去殿前司追回引荐信。” 顾沅弦说着,脸上露出了愤愤之色:“要不是如此,我们也不能在大门口遇见顾浔渊那厮闹什么‘负荆请罪’,被高高架起,明日还得被人弹劾!” “更不会在回来的时候,被他父亲堵在门口,浇一身的潲水,闹成如今模样!” 说着,顾沅弦一下就委屈了起来:“我与母亲一心,母亲怎就不信我?” 听了他的话,谢夫人转过弯来。 她看着自己脸色惨白,身上还散发着淡淡酸臭味的儿子,心里气不打一出来。 “走,你与我回一趟你外祖家!” “啊?”顾沅弦没转过弯来:“天都黑了,母亲去外祖家做什么?” “你不是说明日要被弹劾么?” 谢夫人抓着顾沅弦往外走:“随我回去,叫你舅舅们明日上朝时,先一步狠狠弹劾顾浔渊那匹夫!” 第86章继续狂妄,要中书府赔罪 顾浔渊总算悠悠转醒时,已经是亥时了。 一睁开眼,就看到宋惜月坐在他的床边守着。 昏黄的灯火映照下,宋惜月姣好的面容仿佛染上了星星点点的愁绪,衬得她看起来柔弱无助,只一眼,便让顾浔渊的心忍不住柔软了七分。 “阿月!”他嗓音喑哑地喊了一声。 “将军总算醒了。”宋惜月好似吐出一口气一般,眼底满是真心实意的担忧之色。 顾浔渊心中酸楚。 果然还得是她。 只有她这样温软善良的性子,才会在这段时间受了这么多的委屈之后,还依旧愿意在他受伤的时候这样温柔地守着他。 “什么时辰了?” 宋惜月起身站在一旁,看着下人伺候顾浔渊,语气里带着几分哽咽:“将军昏迷了许久,此时已是亥时末了。” 按照正常情况,他至多戌时就该醒来的,但宋惜月给他熏了迷香,在她熏解药之前,顾浔渊都别想醒。 但顾浔渊听说自己昏迷了这么久却丝毫没有察觉不对,只是满脸无奈地看着宋惜月:“叫你担心了,是夫君的不对。” 听了这话,宋惜月心中觉得恶心,但却没有表露出来。 她转开头没有应声,用帕子按了按眼角后,似乎强忍下了什么,才缓缓道:“都是我应该做的。” 顾浔渊心中更加感动了。 这一刻,他甚至都忘了自己有伤在身,只想张开双臂,把眼前这个脆弱可怜的女人搂进怀里,好好地疼爱安抚一番。 “嘶——” 胳膊才抬起一点儿,顾浔渊便被痛回了理智,一下子趴了回去,浑身上下都使不上太大的劲来。 宋惜月的余光将他的动作尽收眼底,见到这一幕,自然知道他是想干什么。 心中厌恶的同时,却还是强迫自己做出了心疼模样,道:“将军有伤在身,万不可牵动伤势,旁的事,待你好一些了再说。” 闻言,顾浔渊在呲牙咧嘴的空档之中抽空道:“我只是有些乏软,已经没有大碍了。” 说着,他还冲宋惜月露出了一个自以为帅气的笑容,道:“你夫君我是个身经百战的武将,战场上又不是没受过比这还重的伤,这点皮肉之苦于我而言,算不得什么的!” 他以为宋惜月是在关心他。 这个时候,更是忍不住要显摆一下自己的男子汉气概。 听了这话,宋惜月默了默。 虽然顾浔渊此人狂妄自大又愚不可及,但他在行军打仗这一方面,确实有许多过人之处。 若非如此,以他这样愚蠢自大的性子,也不可能只凭借身世,被帝王选中掣肘宋家。 “将军觉得不足一提,但我看在眼中,疼在心里。”宋惜月想了半天,才憋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安心。”顾浔渊很满意她的温柔与贴心,忍着疼朝着宋惜月勾勾手:“来,坐到夫君身边来,让为夫好好看看你。” 宋惜月没动。 “阿月?” 宋惜月身子有些轻晃。 一旁的青玉无奈叹气,扶着宋惜月,道:“将军有所不知,夫人今日守了您一天,晚间还去了一趟中书府,回来又守在您的身边,连晚饭都没用几口。” “夫人是双身子的人,如今天色已晚,大夫说将军醒来就无碍了,将军还是让夫人回去歇着吧。” 听了这话,顾浔渊心中大为感动:“阿月,你辛苦了,是为夫不够周到,叫你担心了。” 说着,他看向青玉,面色冷冷:“你们都是怎么伺候主子的?阿月怀着身子,你们还让她去中书府受气做什么?” 青玉闻言,“噗通”一下就跪在了床前:“将军有所不知,今日您昏迷之后府上发生了许多事,若非如此,夫人若是不去中书府,将军府只怕是要出大事了!” 听了这话,顾浔渊才觉得有些不对劲了起来。 “阿月,出什么事了?”他看向宋惜月。 宋惜月自然是不会说的。 不仅如此,她还看向青玉,声音都带上了几分严厉:“你做什么?将军重伤未愈,这些事你说与他听做什么?” 见她是这反应,顾浔渊心里陡然生出了一种不好的预感:“阿月,到底出什么事了?你快说啊?” “难道是中书府不肯放过我们将军府,还想对我们做什么吗?” 想到这里,顾浔渊倒是松了口气,赶紧宽慰宋惜月:“若是如此你大可放心,陛下是非分明乃是贤主,今日我不仅负荆请罪,还主动领罚,中书府便是诬告也无济于事!” 这都不是最主要的。 最主要的是,皇上前两天为了安抚宋家将他的品阶降了半级,说好的调职却没下来,今日又被权大势大的中书府痛打了一顿,可以说是受尽委屈。 就算中书府对他还有什么意见也不会再提,陛下更是要给他点好处来安抚他。 毕竟,宋家可还得靠他制衡呢! 顾浔渊是一点儿都不担心的。 不仅如此,此时他看着满脸忧愁的宋惜月,心中甚至有些鄙夷。 真是胆小无用的女子! “阿月安心吧,一切有我,将军府只会越来越好。你也放心,待我伤好些,会就今日之事,让中书府给你赔礼的。” 听了这话,宋惜月张了张嘴似乎有话想说。 还没说出口,一旁的青玉就大声道:“将军有所不知!下午您被送回来之后,夫人担心今日之事会影响中书府与我们府上的关系,所以想要派人出去打听一下,做好应对之策。” “但府上顾三老爷却呵斥夫人,说夫人若是不守在将军的身边,便是心中没有将军,不是一个合格的主母!” 说到这里的时候,青玉想起了下午顾三的那副嘴脸,气就不打一出来,眼眶都红了:“他将夫人好一顿骂后,便勒令夫人留在将军院中伺候。” “顾三老爷虽然只是府上管家,却也算得上是半个长辈,夫人哪里敢违抗他的意思,所以只能守在了将军的身边,却没想到……” 青玉说不下去了。 一旁的宋惜月也做了个深呼吸,随后道:“好了青玉,别说了,将军才醒,这些事你不该拿来叨扰他养伤的。” 说着,宋惜月就冲门外喊了一声:“将青玉带下去吧!” 闻言,青玉急了,不管不顾地扯着嗓子道:“夫人!老爷与顾三老爷当街谋害中书大人与少族长已是满城皆知,如今人还被扣在中书府生死不明,不能瞒着将军啊!” 话音落,顾浔渊猛地瞪大了眼睛,甚至一下就从床上坐了起来,身上的伤口也撕裂了大半,鲜红的血,肉眼可见地氤氲出了纱布。 “青玉,你说什么?” “我爹和顾三怎么了?” 第87章顾浔渊终于跌落,把嫁妆里的好东西拿出来 “将军,”宋惜月面上满是慌张地挡在青玉的跟前,一边摇头一边道:“将军不要听青玉胡说,她什么都不知道,一切都是误会,我已经去中书府说开了!” 顾浔渊双眼圆睁:“我爹不是整天都在眠花楼喝花酒吗?他好好地,怎么会和顾三一起跑去谋害顾文岳父子?” 青玉大喊:“夫人也是费心打听了许久才知道,顾三老爷下午从府上出去之后,便直接去了眠花楼找了老爷,二人醉醺醺地一起出来后,便一直等在中书府门外。” “青玉,别说了!”宋惜月喊了一句。 “你闭嘴,让她说!”顾浔渊吼了宋惜月一声。 见状,宋惜月露出一副害怕又委屈的模样,姿态十分怯懦地站在那里,竟是真的闭了嘴。 青玉:“中书大人车驾回府之时,老爷与顾三老爷拦住了他们,将他们辱骂了一番后,还……还……” 说到这里,青玉面露难堪之色,磕磕绊绊地绕在了这里。 顾浔渊见状顿时来了气。 他狠狠一拍床柱:“结结巴巴做什么?还怎么了!你倒是说啊!难不成要本将军求你你才说吗?” “将军饶命!奴婢万死不敢有此想法!” 青玉好似被吓得不轻,跪伏在地上,小小的身子瑟瑟发抖。 见她如此,顾浔渊更是气得要死:“你不敢你倒是说啊!” 好像是被吓到了,青玉浑身上下瑟瑟发抖,匍匐在那里,竟然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和那天在城西小院时,白娇娇的反应一模一样。 那时顾浔渊一心护着白娇娇不觉得有什么,如今立场转换,他顿时怒火攻心,只觉得血液直往头顶上翻涌! “没用的东西,你若是再唯唯诺诺不说话,我立刻叫人打死你!”他瞪着一双猩红的眼睛骂出了声。 青玉依旧是那副被吓破了胆子的模样,瑟瑟发抖地匍匐在地上一动不动。 倒是一旁的宋惜月,好似被他突然爆发的怒意吓了一大跳,整个人哆嗦了一下,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这半步,成功吸引了顾浔渊的注意力。 他猩红的双眸落到了她的身上。 随后,他竟浑然不顾自己浑身的伤势,起身两步子,走到宋惜月跟前,一把捏住了她的咽喉,随后看向地上不肯说话的青玉。 “你再不说,我就捏碎你家主子的脖子!” 闻言,青玉“嚯”地抬起头看来,见到这一幕,吓得魂飞魄散。 她慌忙地磕头,声音好似从嗓子眼儿里挤出来一样:“求将军放手,我说,我都说!” “老爷与顾三老爷将中书府辱骂一遍后,还当街殴打了中书大人,还……还将他们从眠花楼带出来的一桶潲水浇了中书大人父子俩满头满身!” 青玉声音都带着几分撕裂:“中书大人年事已高,受此冲撞后呕血不止,如今二人还被中书府扣着,夫人去中书府,不仅没要到人,甚至连面都没见上!” 说着,青玉往前膝行了几步:“将军,今日发生的事我都说完了,求您快放了夫人,夫人还怀着您的孩子啊!” 听了这话,顾浔渊总算是松开了宋惜月的脖子,将她一把推开后,抬脚就要往外走。 但他毕竟受了伤。 而且宋惜月还给他下了药。 方才之所以能忽然动手,全是因为情绪激荡之下一时而为之,实际上掐着宋惜月脖子的手都没多少力气。 这会儿不过是才迈出去两步路,顾浔渊就脚底一软直接跌坐在地。 “将军!”宋惜月作出担忧的模样,甚至顾不得自己,赶忙上前要去搀扶顾浔渊。 但她实在厌恶他,所以还是“慢”了房间里其余下人一步。 看着顾浔渊被人从地上扶起来,又架着送回了床上后。 宋惜月满脸都是真挚的担忧:“将军身上有伤,如今事已至此,您应当以自己的身子为重。” 此时此刻,顾浔渊的痛觉仿佛才终于活了过来。 他趴在床上,一边疼得直喘粗气,一边恶狠狠地看着宋惜月:“你去中书府的时候,是不是空着手去的?” “我……” “高高在上久了,你连人都不会做了吗?中书府无论如何也是我顾家嫡支,我父亲糊涂,你难道也糊涂了吗?” 顾浔渊压根儿不愿意听宋惜月要说什么,他此时迫切地想要为今日一连串的事情找一个替罪羊。 而在他的心里,无论是自己还是父亲顾定竹都不能是错的那个,眼前的宋惜月就是最好的罪人! “发生了这样的事,你若带上三分诚意登门,中书府看在我的面子上也绝不可能连我父亲的面都不让你见一眼!” “可见你巴不得我与中书府离心,宋惜月,你实在歹毒!” 他怒视着面前的人,眼底的厌恶毫不作伪。 最近这半个月,事情一桩接一桩,意外一件接一件,他最开始还能强压下情绪,同宋惜月虚与委蛇。 可最近是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了。 尤其从宋惜月受封三品诰命,而他去神机营的旨意迟迟不下开始。 顾浔渊觉得自己到了谷底。 他完全没有做戏哄面前这个女人的心思! 他此时,甚至恨不得把宋惜月打一顿! “将军,不是这样的!”青玉有心想要解释。 她好像真的很怕顾浔渊误会自家夫人一样,满脸都是真切的担忧与着急。 “青玉,”宋惜月喊住了她,满眼失望地看着顾浔渊,道:“我从未想过。原来将军竟是如此看我,在将军心里我到底算是什么呢?” 说到这里的时候,她的眼眶又红了,看起来好似随时都要哭出来一样。 若是方才,顾浔渊见到她这副模样,或许还会压下性子安抚两句。 可此时,他指着宋惜月,满脸厌恶:“你今日害我父亲,在我心里还能是什么,你什么都不是,马上给我滚!我不想看见你!” 好似被他的话伤了心。 宋惜月面上露出一瞬间的错愕,随后眼泪立刻就掉了下来。 她怔愣地看了此时狂怒的顾浔渊一会儿后,深吸一口气,竟是真的走了。 看着她的背影离去,顾浔渊趴在床上“呼哧呼哧”地喘了好一会儿。 缓了缓后,顾浔渊让人喊了院中管事进来。 “你去跟着夫人,她快到院子里的时候,你喊住她,提醒她把嫁妆里的好东西寻一些出来。” 一想到宋惜月竟然舍不得拿点好东西去中书府为他爹赔礼道歉,顾浔渊就气不打一出来。 不好好骂她一顿,她只怕都还舍不得她那点儿陪嫁! 他看着管事,叮嘱道:“你别说是我的意思,提醒她这是在为自己赎罪,叫她多拿一点!拿最好的!明日让我亲自送去中书府!” 第88章朝堂弹劾,中书府或许要放弃顾浔渊了 栖霞居。 宋惜月今日看到顾浔渊浑身是伤地躺在那里的时候,胸中郁结多日的那口恶气总算纾解几分。 如今回到了院中,便是铺天盖地,潮水般的疲累涌了上来,匆匆洗漱一番后便躺下了。 是以顾浔渊院中管事来的时候,不仅没见着她人,甚至连栖霞居的门都没喊开,直接就被青玉隔着门打发了。 管事怕挨骂,连院子都没敢回。 而顾浔渊这里,宋惜月给他解迷香的药物是提神醒脑的,外加身上的伤口崩裂后又是钻心的疼,再加上忧心父亲与顾三的生死。 他是天亮了才迷迷糊糊睡着的。 次日,宋惜月醒来的时候已经是辰时中了。 睡了重生半个多月以来的第一个好觉,她只觉得神清气爽,就连早膳都多用了一些。 才漱过口,碧玉就从外头匆匆进来:“小姐,芝云说大殿下让她转交一封信给您。” 听了这话,宋惜月的手微微一顿,这才想起来贺兰隽要离京这件事。 这半个多月,她全身心都扑在报仇这件事上,竟是把他给忘了…… “给我。”不知为何,心里有些急切,宋惜月甚至连手都没有擦,就从碧玉手中将信接了过来。 薄薄的一张信纸上,贺兰隽只留下了寥寥数语,没有道别,亦没有不舍。 信中,贺兰隽说为了不惊动北夷细作,他会悄无声息地离京,他在忘忧坊给她留了一些东西,希望能帮得上她。 信的末尾,他还用开玩笑的语气写着叫她放心,他会留意身边的人,不会像她梦中那样早死。 看完了信,宋惜月的心里莫名有些空落落的。 “小姐,大殿下说了什么?”见她面色难看,青玉忍不住低声问了一句。 “他走了。”宋惜月叹了口气,仔细地将信叠好,收回信封后,找了一个盒子收了起来。 “大殿下离京了?”青玉惊讶。 宋惜月点点头:“为了不惊动北夷细作,只怕是前两日就走了。” “前日他不是还来我们府上了吗?”碧玉也惊讶:“难道是那日他从我们府上离去后就离京了?” 听了这话,宋惜月也有些迷茫。 她不知道。 前世贺兰隽离京的时候,虽然算不得声势浩大,但也并不是悄无声息的。 宋惜月那时还去送了他。 而忘忧坊是先皇后当年才回国之时开设的花铺酒坊,前世贺兰隽离京之前,分明是将忘忧坊拆了的。 自她重生后,许多事都偏移了原有的轨迹。 今日贺兰隽离京也与前世不同,给了宋惜月一记强有力的提醒。 她不由得意识到自己今日有些自满了,当下生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张。 “青玉,散朝了吗?” “回小姐的话,散朝钟已经敲了,再过一会儿,墨玉就会带着消息回来了。” 听了这话,宋惜月低头沉思。 昨夜临睡前,她特意交代了三玉,让她们今日一早便要关注着中书府和朝堂上的情况。 她知道今日朝堂上一定会有人弹劾中书府。 想要让中书府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放弃顾浔渊这个唯一的武将,就得看今日弹劾的力度。 但是她总觉得还差点什么。 可到底是什么,她又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了,急得一会儿站一会儿坐,颇有些难安之色。 青玉见她如此,便将昨夜顾浔渊院中管事来叩门的事情说了一嘴。 “奴婢今日听说那位齐管事一夜都没有回去,将军派人出来找了好几次,连个人影都看不到,不知道是不是出事了。” 听了这话,宋惜月的心里冷不丁“咯噔”了一下:“齐管事昨晚走后还有人来栖霞居吗?” 青玉摇头。 宋惜月眉头微微拧起。 顾府才在盛京开府不过两月,齐管事不是卖身奴,而是外聘回来的管事。 他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只怕是要闹出事情来。 “青玉,让尔弛带人去齐管事常去的几个地方找一找,去他家中也找一找。” 宋惜月道:“叮嘱尔弛,不必太刻意隐瞒动静,若是有人盘问,便直说是将军院中管事不见踪影,悄无声息地将事情透出去。” 说完,她思索一番后,又道:“尔弛不太会做这种事,碧玉你随尔弛一起!” 闻言,碧玉立刻点头,转身朝外快步走了出去。 嘱咐完这些事,宋惜月的心里还是有隐隐的不安。 昨晚临走前,顾浔渊在责怪宋惜月没有把嫁妆里的好东西拿出来搭救顾定竹和顾三,所以她能猜得到齐管事来栖霞居的目的是什么。 如今齐管事失踪,不知生死。 若是人没事便罢了,若是他出了什么事,以顾浔渊的性子,不是她也会往她身上泼脏水。 毕竟前世他没少用这种话术来拿捏宋惜月。 如今叫顾浔渊垂直坠落的时机就在眼前,宋惜月不愿意落半点可乘之机给他。 想到这,她脑海里立刻浮现出白娇娇那张脸。 想要拖住顾浔渊的注意力,让他无暇顾及齐管事,就得叫白娇娇积极地动起来! 玺院。 因为宋惜月说过府上没那么多规矩,所以玺儿每日都是睡到自然醒。 哪怕如今院子里多了个白娇娇,她也没有为旁人改变自己习惯的意思。 如今玺院以玺儿为主,玺儿没规矩,下人们在院子里也稍微松懈几分。 白娇娇担心宋惜月又要规训她起了个大早,却没想到连个下人都喊不动,顿时有些烦躁。 竟不顾身子下了床,只披了一件衣服就去敲玺儿的房门。 “玺儿姐姐,玺儿姐姐你醒了吗?” “玺儿姐姐,时候不早了,该起床了。” “玺儿姐姐,玺儿姐姐你听见了吗?” 催命一样的敲门声将玺儿从睡梦之中吵醒。 被吵得头疼,玺儿满脸怒气地从床上直接冲到了房门口,一把拉开门后,瞪着白娇娇:“一大早你叫魂吗?” 白娇娇好似被吓了一跳似的,瑟缩了一下后低着头,语气满是可怜:“玺儿姐姐别生气,我也是担心你,已经过了朝食的时辰,若是夫人来喊的话,岂不是失礼了?” 原本被吵醒玺儿就已经一肚子火气。 如今再一听白娇娇一大早就在这里搬弄是非,饶是她反复提醒自己不要同她明面上计较,却也还是忍不住道:“那又关你什么事?” “夫人即便是觉得我失礼,要罚我也是我自作自受,你在这里充什么好人?” 白娇娇听了这话,眼眶一下就红了:“我也是为姐姐着想,姐姐不领情也罢了,何必要骂我?” “我肚子里还怀着将军的骨肉,您这般看不上我,岂不是连将军的血脉也看不上的意思?” 一听这话,玺儿的怒火更盛:“对!贱妾生的种这辈子都是贱妾,我就是看不上,那又怎样?” 说完,她抬手指向外面:“我要睡觉,你现在给我滚!” 话音才落,白娇娇就好像被推了一把一样,往后踉跄了一步,跌坐在地。 “啊——我的孩子!”她惊呼了起来。 第89章再削品级连将军都不是了 宋惜月走到这里的时候,正好就看到了白娇娇跌坐在地上,玺儿举着手满脸愤怒的模样。 旋即就听到了白娇娇的惊呼声。 “玺儿姐姐,我好心好意叫你起床,你不领情便也就罢了,为何要推我?” 她坐在地上,满脸痛苦地看着玺儿:“你缘何要如此待我?我做错了什么?” “孩子,我的孩子,我肚子好痛啊……” 玺儿傻站在原地,此时此刻,方才的怒火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是愣愣地看着地上哀呼痛嚎的白娇娇,半天回不过神来。 “出什么事了?”宋惜月看了一会儿,见玺儿实在不是对手,这才走了出来,扬声问了一句。 看到她时,玺儿先是一愣,随后眼泪大颗大颗地就掉了下来。 她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宋惜月,讷讷道:“夫……夫人……我根本没碰着她,是她自己摔下去的!” 说着,她这才回过神来,赶忙跪在宋惜月跟前,道:“夫人信我,是她自己摔的,不关我的事啊!” “我方才在睡觉,她要命一样地拍我的房门,我只是叫她别吵我休息,我方才也只是让她回自己的房中,我发誓我绝对没有碰到她!” 听了这话,都不等宋惜月开口,一旁的白娇娇便嘤嘤道:“玺儿姐姐,我知道你记恨我当年不懂事,但我已经同你道歉了,你当着将军的面也说不再计较了,为何还要如此?” “若是你想要我补偿你,你大可以直接说,以将军对我的宠爱,要什么我给不了你,你何必要害我的孩子?” 说着,白娇娇哭出了声,捂着肚子慢慢蜷缩了下去。 “好痛,我的肚子好痛,求玺儿姐姐放过我的孩子,求夫人救救我的孩子……” 她生得娇媚,露出如此表情更是惹人怜惜。 宋惜月站在一旁看着她表演,心中忍不住感慨。 白娇娇这幅模样,若顾浔渊在这里,只怕又要冲冠一怒为红颜,将玺儿狠狠罚上一顿了。 想到这儿,宋惜月虽然很满意她的不安分,却还是故意冷了脸。 “这阵子为了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府上已经花了上千两银子了,将军府根基薄弱,经不起这样花销。” “白姨娘若是不想要这孩子便直接说,莫要惹出这么多的是非,府上如今事情多,我没功夫陪你演。” 听了这话,白娇娇面上的脆弱更甚。 她蜷匐在地上,仰着脸看向宋惜月:“夫人……求您救救我的孩子,求您别这么狠心……” 宋惜月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就这半个多月,你这一胎已经不知出了多少意外,如此看来这孩子与你无缘,勉强亦是无用,还不如顺其自然!” 白娇娇:…… 她心中怨恨滔天,却死死地压着不敢表露出来。 “求夫人宽容,娇儿知道错了,娇儿今后一定会好好护着自己的孩子,不让任何人有算计的机会。” 说着,她落下两行清泪,无比可怜地看着宋惜月:“但求夫人高抬贵手,我腹中的,可是将军的长子啊!” 宋惜月:“一个贱籍,又是庶出,留着只会是将军的耻辱。” 听了这话,白娇娇咬了咬后槽牙,随后道:“夫人难道就不怕我孩子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话,将军和顾家上下,会问罪于你吗?” 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宋惜月等的就是她这句话。 “将军如今重伤在床,老爷昨日谋害中书大人当场被抓,如今满府上下都在为他们二人忧心发愁,白姨娘不关心将军也就罢了,何必在这里扯虎皮做大旗?” “将军的福祉,怕是都要叫你给用完了!” 闻听此言,原本还忙着扮演一个受害者的白娇娇顿时愣住。 “你……你说将军怎么了?” “白姨娘以身子为重,还是不要打听府上的事了。” 说完,宋惜月看了看玺儿,这才道:“我过来寻你,是想叫你过去贴身伺候将军,他如今离不得人,但府上的事我又脱不开身。” 听了这话,一旁一直发愣的玺儿也懵了懵:“将军……将军怎么忽然受伤了?” “此事说来话长,你过去便知道了。” 宋惜月说着,从袖中掏出了一串钥匙:“将军如今身子虚弱,大夫开的药多是滋补方,这是府上库房的钥匙,缺什么就去库房中找。” 玺儿跟做梦一样,从宋惜月的手里接过了钥匙,人还没缓过神来。 地上的白娇娇却是反应过来了。 此时她好似忘了自己刚刚摔过跤,跪在地上抓住了要离开的宋惜月的裙摆,道:“夫人,求夫人告诉我,将军到底怎么了?求夫人告诉我吧!” 宋惜月垂眸俯视着她:“白姨娘,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松手!” 白娇娇一边落泪一边摇头:“求夫人告诉我,我保证今后安分守己,绝不再生事端!” “我不能没有将军,求夫人开恩吧!” 怕她碰瓷,宋惜月甚至都不扯自己的裙摆,只是冷冷俯视着她:“白姨娘,散朝钟声已响,我得马上去为将军和老爷奔走,你若是再耽搁,将军府落败,你便是凶手!” 白娇娇闻言一愣,随后心不甘情不愿地松开了手。 宋惜月看了玺儿一眼:“你洗漱后立刻去将军那边伺候,关于将军身体的事,我交与你决断。” 玺儿闻言屈膝行礼:“夫人放心,玺儿记住了,一定会妥善照顾将军的。” 她不傻,看得出宋惜月今日此举是故意给白娇娇下钩子。 虽然不知道宋惜月想让白娇娇做什么,但只要是对付白娇娇,玺儿便永远不会迟疑! 送走了宋惜月,玺儿洗漱后理都没理白娇娇,很快也离开了玺院。 回到栖霞居,墨玉还没回来,宋惜月心里有些急躁了起来。 又等了好一会儿,眼看着午时将至,墨玉才总算出现了。 “小姐久等了!”一见到宋惜月,墨玉便立刻道:“今日事情闹得很大,所以奴婢才回来完了,请小姐恕罪!” 听了这话,宋惜月总算是松了口气:“你先喝口茶,慢慢说。” 墨玉点点头,喝了茶后道:“今日朝堂之上几乎半个御史台的人都上了弹劾的帖子。” “但他们不是弹劾中书府顾家的,他们全都是弹劾的将军!” 宋惜月闻言先是一愣,随后笑出了声:“果然如此!” 她就知道,中书令昨日受了那般屈辱,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不仅御史台,就连礼部侍郎谢大人也弹劾了将军。” 宋惜月:“都是什么罪名?” “妻妾颠倒、私德有亏,目无尊长、纵父嚣张。”墨玉说着说着,嘴角翘得老高:“陛下想保将军来着,但御史台那帮人可不好对付。” “最后,陛下不得不妥协,不仅给将军降了品阶,还摘了他的将军身份,如今只是一个从六品的小将领,不能再叫将军了。” 第90章白娇娇顾郎,你果真变心了 说完这话,墨玉满脸喜气地看着宋惜月,期待她也能露出几分欢颜。 她实在太清楚,这段时间她家小姐有多紧绷了。 宋惜月听了墨玉的话,松了口气一般,缓缓坐了下来,却并没有多开心。 因为,这还不够。 “小姐。”墨玉有些担心地看着她:“怎么了吗?” 宋惜月轻轻摇头。 “中书府今日无人上朝吗?” 墨玉点点头:“我打听了一番,顾大人还卧病在床,顾小大人也告了假,顾二公子只是闲职,平日里也不怎么上朝的。” 说着,墨玉又赶紧道:“不过谢夫人的母家不仅是礼部谢大人,是所有谢大人都上了早朝,奴婢听闻弹劾将军的时候,几位谢大人的声音是最大的!” 听了这话,宋惜月一愣:“所有谢大人?还有什么谢大人?” 谢夫人的父亲是前尚书令,已致仕多年,礼部侍郎谢则玉是如今的谢家家主,也是谢夫人的大哥,其余还有什么谢大人,宋惜月压根儿不知道。 毕竟她虽然活了两辈子,但前世做了十五岁无忧无虑的女儿家,其余的年岁都被囚禁在后宅,朝堂上的事,她知道的向来不多。 “除了礼部侍郎谢则玉大人之外,还有太常寺少卿谢赋临大人,工部郎中谢贺阆大人。” “还有递了帖子但人没到的大理寺丞谢赏云大人。” 说着,墨玉又仔细想了想,确认自己没有遗漏后,这才看向宋惜月:“小姐,就这些了。” 宋惜月听了墨玉几乎掰着手指数了一圈后,整个人有点愣神。 谢家不愧为大族。 光有资格上朝的就有三个,还不是在同一个衙门。 甚至连掌宗庙礼仪的太常寺与掌刑狱案件的大理寺里头都有人。 可见谢家在朝堂上的经营有多深。 想到这里,宋惜月心间忍不住涌起了一阵后怕。 她根本没想过谢夫人身后的谢家,只一心希望中书府抛弃顾浔渊。 而现在一想,前世顾浔渊能上高位,除了中书令大人,只怕背后也有谢氏大族搭了把手。 这种大氏族利益盘根错节,若是不能在顾浔渊与他们接触的初期就一刀斩断,怕是后面就很难扳倒他了。 幸好,幸好…… “小姐,您怎么了?”墨玉见宋惜月一直不说话,脸色还有些难看,不由得有些担忧。 “无事。”宋惜月轻轻摇了摇头:“只是有些震惊,谢氏在朝堂上说得上话的人有这么多。” 墨玉闻言,道:“这些都是谢氏嫡系的,全都是顾小大人的亲舅舅,据说是昨晚谢夫人带着顾小大人回去了一趟。” 听了这话,宋惜月先是一愣,随后有些无奈地笑出声来:“原来如此!” 原来是托了谢夫人的福。 “陛下原本听了御史台的弹劾,最多只愿意再削将军半级的,是几位谢大人站了出来之后,陛下才不得不退让,直接削了一级,还摘了将军身份。” 墨玉越说越高兴:“奴婢之所以回来得晚,不仅是花时间数了一下到底有几个谢大人,还等了一会儿圣旨。” “奴婢往回赶的时候,出宫宣旨的公公已经在路上了,咱们将军还是今年第一个被圣旨贬谪的武官呢!” 那模样,满脸骄傲。 听了这话,宋惜月悬了这么久的心总算是稍稍放了下来。 她看着满脸高兴的墨玉,不由得也跟着笑,道:“这会儿多笑笑,待会儿可千万不能笑出来。” 话音落,墨玉直接笑出了声。 就连一贯稳重的青玉也忍不住满脸乐呵。 没什么比看到顾浔渊倒霉更叫她们快乐的了! * 宋惜月走后不久,玺儿就简单洗漱了一番,匆匆去了前院。 房间里,顾浔渊还在睡着,因为昨夜闹腾了一晚上的缘故,伤口崩开后血液渗出,又蹭得到处都是。 玺儿打了热水,动作轻柔地为他擦拭着,小心翼翼,生怕弄醒了他。 顾浔渊睁开眼看到是她,疲惫的嗓子里带着三分沙哑:“你怎么来了?” 宋惜月哪儿去了? “妾当然是来伺候爷的,”玺儿柔柔弱弱地说着,眼眶红红,“难道爷不愿意见我吗?” 听了这话,顾浔渊叹了口气,伸出手握住了玺儿的细腕子:“瞎说什么呢,爷疼你,怕你累着,怎么会是不愿意见你。” “爷为了白姨娘把自己弄成这幅样子,妾真的好心疼啊!” 玺儿的情绪好似被开了闸一般,半跪在床前,任由着顾浔渊握着她的手腕,低着头哭着。 她的哭声没有很大,带着隐忍的心疼与委屈,夹着一分惊喜,听得顾浔渊一颗心软成了一汪水。 “好玺儿,别哭了,爷的心都叫你哭疼了。”他语调温和地说着,抬手摸了摸玺儿的头发:“不是来伺候爷的吗,再哭下去,爷就要起来伺候你了。” 听了这话,玺儿破涕为笑,还娇嗔地瞪了他一眼:“没个正形!” “同你要什么正形,”顾浔渊说着,捏了捏玺儿的脸蛋儿,“爷见着你,只有一种形……” “爷~” 玺儿语带痴嗔,叫得顾浔渊心头都紧了紧,恨不得将她搂进怀里疼惜一番。 白娇娇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顾浔渊躺在床上,玺儿半跪在地上,衣襟半敞,面色晕红的模样。 她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顾郎……” 顾浔渊冷不丁听到这个声音,脸上的表情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地收回了手。 “娇儿,你不好好在院子里养胎,跑这里来做什么?” 白娇娇大步上前,含着眼泪一把将还在整理衣服的玺儿往后一拽,反手一耳光就摔了过去。 “啊——” 玺儿猝不及防挨了这么一下,捂着脸蜷在那边,一副可怜模样,连话都不敢说。 “娇儿,你干什么?”顾浔渊喊了一声:“你怎么能动手打人?” “她今日推我!”白娇娇指着玺儿,看着顾浔渊,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顾郎,若非我们的孩子命大,如今都已经死了!” “她记恨着我当年做的事,她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要报复,顾郎,你与她越是亲近,她越是想对我们的孩子动手!” 听了这话,顾浔渊心中有几分没来由的恼恨,想都不想便道:“谁叫你当年那般狠毒?因果报应而已,你又能怪谁?” 说完,顾浔渊自己也愣住了。 白娇娇也愣住了。 片刻后,她的眼泪更加汹涌,却冷笑出声:“顾郎,你果真变心了!” 第91章宣旨,贬为校尉 顾浔渊也知道自己的话有些过分,当下无奈地叹了口气:“娇儿,我如今有伤在身,你别闹了。” “我只问你一句,她今日推我之事你管不管?”白娇娇死死地看着顾浔渊,眼神中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寸寸崩裂。 可顾浔渊却是连看都不敢看她,只轻声道:“你这不是好好的吗?家和万事兴,你既然没事,就算了吧。” “呵……”白娇娇冷笑一声,看向顾浔渊的眼神里满是陌生。 她好似头一回认识这个男人一般,将他深深地看了一会儿后,才缓缓点点头:“好,既然你叫我算了,我便算了。” 她道:“但顾郎,只有这一次了” 闻言,顾浔渊心头一紧:“什么意思?” “……”白娇娇再次深深看了他一眼,最后什么都没说,转身就走。 “娇儿!”顾浔渊顿时慌了起来:“娇儿你回来,我们好好谈谈!” 他一边喊着,一边挣扎着要起身去追她,但白娇娇的脚步却毫不停歇,很快就走出了房门。 顾浔渊挣扎半晌都没能起身,顿时火气上来了,扭头看向还跪在地上捂着脸不说话的玺儿,吼道:“你是死的吗?不知道过来扶我?” 玺儿也不敢说话,起身就朝着他爬了过来,随后扶住了他的胳膊。 准确无误地掐住了他胳膊上的鞭伤。 “嘶……” 顾浔渊原本已经爬起来了一半,因为这股剧痛瞬间没了力气,整个人直直地跌了回去。 只听到“嘭”地一声巨响,他的额头狠狠撞上了床沿,疼得他眼前一片漆黑。 “该死的,你干什么!” 顾浔渊怒不可遏,缓过来后就朝着玺儿怒吼:“你是打算谋杀本将军吗?” “死罪!” 玺儿自己也吓得不轻,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连一句分辩的话都不敢为自己说。 “哟,好大的威风呢。” 就在这时,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声调很奇怪,但却叫人听一次就很难忘记。 顾浔渊只愣了一瞬间,立刻看了过去,面上立刻挤出了笑容:“福公公!什么风竟把您给吹来了?” 他面上的愤怒几乎眨眼间就变成了喜意。 这会儿他也不着急起来去追白娇娇了,更没有再训斥玺儿,而是趴在床上看向走来的福公公,道:“本将军有伤在身,就不起身迎接公公了。” 听了这话,福公公笑了笑没有说话,径自走到了他的床榻前,举了举手,露出了手上明黄的圣旨。 这一瞬间,顾浔渊的脸上爆发出了浓烈的喜意,脸上的笑容甚至完全压不住,干脆利落地扬起了嘴角。 “陛下给我调职的圣旨总算来了,玺儿,快扶本将军起身接旨!” 说着,他冲着玺儿抬起了刚刚那只胳膊。 “仔细着点儿,本将军这只胳膊上还有伤,别摁到了!” 玺儿这次连头都不敢抬,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搀扶。 见状,福公公眉头挑了挑:“不必起身了,您伤得不轻,陛下说了,您就在床上趴着领旨也是一样。” 听了这话,顾浔渊的嘴角更是高高扬起,语气却十分谦逊:“这怎么行,礼不可废,陛下爱重本将军,本将军自然也得回报陛下!” 说完,他扭头低斥玺儿:“没眼力见的东西,还不用着点力?叫福公公拿着圣旨等,你可真是胆大包天!” 玺儿闻言,不敢耽搁,赶紧多用了几分力气。 于是不可避免地再次牵动了顾浔渊的伤口。 所幸这次没有直接按在上头,顾浔渊只是倒吸了一口冷气,却还是强撑着下了床。 饶是疼出了一头的冷汗,他的脸上还是难以抑制的笑容。 好不容易跪下后,他冲着福公公手上的圣旨,大声道:“臣顾浔渊!接旨!” 福公公见他这么开心,疑惑地挑了挑眉毛,倒也没耽搁地打开了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经查,威远将军顾浔渊,私德有亏,不敬长辈,行为嚣张纨绔,惹众怒频频,实乃德不配位,依律当摘去官职,贬为小兵自赎其罪。” “然,朕念其曾立有战功,有功于国,今开天恩,仅摘去将军之身,贬为从六品城门校尉,以观后效,钦此!” 念完圣旨,福公公笑眯眯地将圣旨拢回手中,看向满脸错愕,回不过神来的顾浔渊。 “顾校尉,接旨吧?” 一声“顾校尉”,将彻底呆滞的顾浔渊唤醒。 他瞪大眼睛,满脸难以置信地抬眸看向福公公:“我?校尉?” 他是不是听错了? “是的,顾校尉,”福公公满脸真诚地看着他,“陛下念着你的功劳,所以特意给了您半个月的时间养伤,半月后再去城门报道就行了。” 说着,福公公将捧着圣旨的手往前送了送:“校尉快谢恩吧!咱家还要回宫复命呢!” 听了这话,顾浔渊咬着牙含着不忿,颤巍巍地伸出手将圣旨接过。 随后,他高举圣旨,一头嗑在地上:“臣顾浔渊,谢主隆恩!” “顾将军……哦不,顾校尉可得好好养伤,半月后准时报道啊。” 福公公见他还算懂事,满意地一甩拂尘,转身走了。 顾浔渊叩首在地,久久没有起身。 直到福公公都没了踪影后,玺儿才在一旁柔声道:“爷,地上凉,让妾扶您起来吧?” 说完,她伸手去扶顾浔渊的胳膊。 好巧不巧,她又碰到了顾浔渊胳膊上的伤口。 只轻轻一下,顾浔渊就好像受到了莫大的刺激,扭头用一种吃人的目光死死盯着玺儿。 而后反手重重扬了出去,直接将玺儿给摔飞了。 “哗啦”一声巨响,玺儿整个人跌在地上,双眼一翻晕死过去。 顾浔渊依旧半跪在地上,经过刚刚的一个大动作,他身上的纱布散开了大半,“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死死地看着玺儿倒地的方向,宛若一头被激怒的公牛。 “顾郎,”白娇娇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她看到福公公来宣旨,又折返了回来,没听到圣旨说了什么,却看到了眼前这一幕,“你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听到声音,顾浔渊好似发现猎物的猛兽一般,猛地扭头看了过去。 那双猩红的眼睛,将白娇娇正抬起要迈过门槛的脚生生制止在了半空之中! 第92章贱妾白娇娇,叩求夫人 “娇儿,过来,到我这里来。” 顾浔渊伸出手,朝着白娇娇露出了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见他如此,白娇娇默默地收回了自己的脚,没有说话。 顾浔渊在地上换了个姿势,盘腿坐好后,又道:“你为什么还不过来?你不爱我了吗?” 闻言,白娇娇心里莫名紧了紧:“顾郎,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她说着,往四周扫了一眼,视线落在了顾浔渊抓着的一个明黄色的东西上。 她可还记得,顾浔渊说过,陛下虽然削了他半级官职,却是打算调他去神机营管理辎重。 这可是个有权有钱的大肥差,只要稍加运作,就连宋家也得乖乖听话。 难道福公公方才宣读的,不是调职旨意? “你过来,你先过来。” 顾浔渊冲着白娇娇再次伸出手:“娇儿,我身上的伤好痛,你过来抱抱我。” 他的伤口已经崩裂了许多,这会儿整个人半身都是血,脸色也极为难看。 偏偏脸上还挂着笑。 那笑容十分扭曲,一看便知道他此时不太正常。 白娇娇方才环顾四周之时,自然也看到了玺儿不知生死的身影。 这个时候,她是万不可能过去的。 “顾郎,你现在看起来不太正常,我去求夫人帮你找大夫!” 说完,白娇娇扭头就慌慌张张地跑了。 顾浔渊看着她的背影,愣怔片刻后,抬手捂着脸,缓缓地低下了头。 “呵呵呵……” 他的笑声突兀地响起。 缓缓地、慢慢地,笑声一点点变大。 好似遇到了什么天大的喜事一般,顾浔渊一手握着圣旨,一手捂着脸,笑得直不起腰来。 笑得匍匐在地上,狠狠锤着地面,砸得那双手鲜血淋漓。 他的娇儿,他为之付出一切的娇儿,他甚至愿意为了她得罪权倾朝野的宋家,可她呢? 她方才看他的眼神,好似看着一个怪物! 就连玺儿,在方才那种情况之下,都知道担心他在地上凉。 可他的娇儿,他心爱的娇儿,却跑了? “哈哈哈……” 顾浔渊捂着脸,长发披散在身后,浑身狼狈,笑得异常疯癫。 他真是蠢啊! 放着宋惜月那样端庄大方,善良无暇的珍珠不要,一心一意想护着白娇娇这个鱼目,结果呢? 若不是她非要在新婚夜闹,他也不会为了安抚她去城西小院,他也不会中了药成为满城的笑柄。 结果药就是她下的,就因为她心中的那点妒忌! 若非是她当初以死相逼过不愿意为妾,他也不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宁愿得罪中书夫人也不愿意纳她入府。 结果呢?在皇城司,她却主动又要做妾了! 什么都好,他什么都依了,甚至为此不惜官降半级,只求与她厮守。 可她入府次日就非要拉他在房中荒唐,非要穿那么少勾引他欢好,导致他为了她腹中孩子忧心焦虑,家丑外扬,与中书府彻底决裂。 如此还不够,她还勾结了顾三,让顾三把宋惜月困在府上,让顾三带着他那个酒鬼赌狗的父亲,将他的前路断得干干净净! 如今他被贬谪成了一个守城门的,她又忙不迭地跑了…… 白娇娇啊白娇娇,你到底是在帮我,还是在害我啊? 他从指缝中看向门口的方向,仿佛还在注视着白娇娇的背影一般,眼底满满都是深可见骨的恨意! 一切都是因白娇娇而起。 顾浔渊心想。 一切都是因她而起,她必须补偿,必须付出代价! * 宋惜月在栖霞居养了一池子的锦鲤,今日天色好,她正坐在亭子里喂鱼。 墨玉来禀告说,福公公已经宣完了旨,离府回宫去了。 因为顾浔渊的院子不好偷听的缘故,暂时还不知道里头人的反应。 但宋惜月却已经是松快了许多。 五彩斑斓的锦鲤在池子里游来游去,颇为悠闲自在,看得人也忍不住心情愉悦。 “小姐,白姨娘来了。”青玉低声在一旁道:“她说将军疯了。” “哦?”宋惜月捻了几颗鱼食丢了进去:“就只说了这一句吗?” 青玉点点头:“她脸色惨白,看上去吓得不轻。府上还没有给她配伺候的下人,她一个人跑过来,鞋都跑丢了一只,很是狼狈。” 听了这话,宋惜月眉间染上了真实的担忧:“这怎么行,她可是怀着身子的人,万不能叫她肚子里的孩子有什么不妥。” “去把她请进来说话。” 说完,宋惜月忽然抓了一把鱼食远远地撒入水面。 看着五光十色的锦鲤们疯了一样冒出水面争抢鱼食的画面,宋惜月勾唇轻轻一笑,转身缓缓走出了亭子。 前堂。 白娇娇被带进来的时候,整个人还在害怕之中惶惶不安。 宋惜月的人出去为她把跑丢的鞋子找了回来,又给她上了一杯热茶。 但她穿好了鞋子,接过了热茶,却始终没有喝上一口。 宋惜月来的时候,那杯热茶已经凉透了。 “宋小姐!”白娇娇一听到脚步声,立刻就站起了身:“你快去看看将军,他好像不太对劲,好像疯了!” 听了这话,宋惜月只瞥了她一眼,却并不应声。 “宋小姐!?”白娇娇有些着急。 一旁的青玉温声提醒:“白姨娘,你是贱妾,见到主母应当下跪磕头,还有,您应当喊的是夫人,而不是宋小姐。” 白娇娇闻言,恨得牙根痒痒,看着宋惜月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在乎这些虚的,你对顾郎根本没有半分真心!” 宋惜月听了她的话,缓缓道:“都什么时候了,白姨娘还看不清自己的身份,摆不正自己的位置。” “你……”白娇娇被她一句话噎得干瞪眼。 “我什么?”宋惜月看着她,眼神中充满着兴味:“白姨娘要指责我吗?” 迎着她那样的目光,白娇娇心中凉了半截。 她恍惚之中意识到,顾浔渊的心尖人这个身份,在拥有强大靠山,拥有品阶身份的宋惜月面前,什么都不是! 这偌大的将军府,顾老夫人病重,顾三和顾定竹被扣在中书府,顾浔渊倒下后,便是宋惜月一人说了算! 虽然不知道那封圣旨到底写了什么,但白娇娇看到顾浔渊的反应,知道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如果……如果她还端持自己是顾浔渊心上人的话,说不定真的会惹恼宋惜月! 如果她的顾郎就此一蹶不振该怎么办?她该怎么办?她肚子里的孩子,又该怎么办? 这么想着,白娇娇原本还扬着的头一点点低了下去。 “噗通”一声响,她冲着宋惜月跪了下来,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贱妾白娇娇,求夫人去看看将军!” 第93章陛下竟然让你去守城门? “夫人,将军我们共同的夫君,我不知道将军怎么了,但方才他那模样看着真的不太正常!” 白娇娇跪在宋惜月面前,一头嗑在地上,一边哭一边道:“求夫人为将军请个大夫吧!” 说着,白娇娇脑中忽然闪过什么。 她声音凄切:“夫人,您腹中也怀着将军的血脉,您不能不管将军啊!” 话音落,宋惜月原本还算平静的假面上露出了一丝裂痕。 她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不足三月的小腹依旧平坦,若非白娇娇提醒,她差点都忘了,自己肚子里还有一块血肉与顾浔渊血脉相连。 沉默片刻,宋惜月缓缓开口:“白姨娘有这份心意,将军知道了,一定会很欣慰。” “白姨娘,往后可要记着自己的身份。” 说完,她让青玉搀着她起身,径自走到了白娇娇的跟前,居高临下道:“起来吧,随我一同去见将军。” 听了这话,白娇娇虽然心中不情不愿,却还是咬牙点头,起身后乖乖垂手跟在了最后面。 到了前院,宋惜月还没进去,就听见里面传出来的咒骂声。 顾浔渊喜欢人伺候,所以前院的下人是最多的,这会儿几乎被顾浔渊骂了个遍。 听着传入耳中的污言秽语,宋惜月毫不怀疑,若是顾浔渊不是身受鞭伤行动不便的话,他不仅会骂,还会动手。 甚至,杀人! 白娇娇听着里头的动静心焦如焚,又见宋惜月站在院门口一动不动,不由得道:“夫……夫人,不进去吗?” 闻言,宋惜月回头看她:“白姨娘,你同夫君早年相识,他可曾如此过?” 白娇娇下意识回想了一下,随后摇了摇头。 她十三岁认识了顾浔渊,这么多年他们不是没有过争吵。 可他即便是再生气的时候,也会克制着自己,同她说清楚道理,分析利弊,最后拥她入怀好生安抚。 如此疯癫,确实从未见过。 “他可能,真的疯了……”宋惜月见她摇头,叹了口气如是说道。 一听这话,白娇娇立刻道:“不可能的!顾郎那么好,他这么可能疯了?” 说完,白娇娇跪在了她的面前,抓着她的衣摆哭着求道:“夫人,夫人求您开开恩,为将军请个大夫来吧!他才二十几岁,正是最好的时候,不能出事啊!” “夫人,你我腹中还有孩子,孩子不能生出来就有个疯父,求夫人开恩,求夫人开恩啊!” 听着白娇娇的哭求声,宋惜月的心里涌出了一股难以言喻的酥麻感。 舒服得她浑身宛若过电一般。 若非拼命压制着,她甚至想要笑出声来。 但还不够! 前世,顾浔渊与白娇娇手段狠辣,宋家上下数百人无一幸免,如此怎么够? 今日,只是开始罢了! “白姨娘这是在做什么?” 青玉将白娇娇从地上拉了起来,道:“我们夫人早就派人去请大夫了,你在这里哭哭啼啼胡说八道,该当何罪?” 听了这话,白娇娇满目慌张。 她看向宋惜月:“夫人,对不起夫人,我不知道,我该死,夫人莫要怪我!” 宋惜月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倒是没有说话。 随后,武婢尔弛便带着人冲进院子里。 “大胆贱婢,你干什么?你这是以下犯上!” “来人,来人啊,将这些贱婢给本将军砍死!” “我认得你!你是尔弛!夫人呢?夫人是不是也来了?” “阿月,阿月你在外面吗?阿月,我知道你在,阿月你快进来,夫君现在好需要你!” “贱婢!你松开本将军!本将军要去找夫人!” …… 一阵鬼哭狼嚎过后,尔弛亲自出门来,将宋惜月迎进了园中。 此时此刻,顾浔渊已经被五花大绑地捆在了院子里的树上,嘴里还堵着一团厚实的破布,噎得他“呜呜”做声,却喊不出口。 宋惜月走到顾浔渊跟前,叹了口气道:“夫君莫要怪我,白姨娘去我院中说你疯了,我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夫君放心,我已经派人去请大夫了,大夫给您看过之后,我一定会好好向夫君赔罪。” 说着,她冲顾浔渊屈膝行了一礼,好似十分不舍。 顾浔渊原本是生气的。 但听到她的这番话后,又将凶狠的视线落到了白娇娇的身上。 都是她!都怪她!都是因为她! “呜呜呜——”顾浔渊挣扎着,双眼死死地看着白娇娇,发出了含混不清的声音来。 宋惜月见状,赶忙道:“夫君是想问白姨娘情况如何吗?” “夫君放心吧,昨日有尹老亲自出手,白姨娘母子平安,今日已经能下床走动了,您这里是她自己走来的。” 说着,宋惜月一副后知后觉的模样,左右看了一圈后,疑惑道:“玺姨娘呢?” “回夫人的话,”有下人颤巍巍道:“宫里来的公公宣读完了圣旨后,玺姨娘上前搀扶将军,当时就被将军打飞,昏过去了,至今还没有醒来。” 听了这话,宋惜月先是一愣,随后一怔,紧接着睁大眼睛:“圣旨?什么圣旨?圣旨在哪里?” 一边说着,她一边指挥自己的下人去找一找:“圣旨即便是没有供在案上也是要妥善收好的,若是让外头的人得知我们对圣旨不敬,只怕是满门祸事!” 顾浔渊不愿让宋惜月看到圣旨。 他不想自己要去当个守城门的事被她知道! 宋家门第那么高,当初他若不是算计了她,她也不可能下嫁那时还是七品校尉的自己! 而若非与她成婚,他也当不上五品威远将军! 如今好了,短短不到三月的时间,他从高位跌落,不仅不再是人人羡慕的宋家军校尉,甚至还只是一个守城门的虾兵蟹将! 顾浔渊受不了这种反差! 他不想从宋惜月那张素来温婉的脸上,看到哪怕一丝一毫的嘲讽之意! 但他此时被五花大绑地捆着,即便是万般不愿,明黄色的圣旨还是被人找到,送到了宋惜月的手中。 只一眼。 宋惜月便愣住了。 一旁着急万分的白娇娇迫不及待地凑了过来:“夫人,夫人,圣旨上到底写了什么?难道是要杀了将军吗?” 话音落,她也看到了圣旨上的内容。 不同于宋惜月的愣怔。 白娇娇一把夺过圣旨,难以置信地看向顾浔渊,双手颤抖,声音尖锐:“陛下竟然将您削为了从六品,还让您去守城门?” 此言一出,顾浔渊面色铁青。 周遭的下人们纷纷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一时间,或鄙夷,或惊讶,或嘲笑的视线从四面八方投来,毫不客气地落到了顾浔渊的身上。 顾浔渊羞愤欲死,恨不能杀光在场所有人! 第94章你被贬了,我可还是三品 白娇娇比顾浔渊更加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她一边将圣旨翻来覆去地看,一边喃喃自语:“不可能,绝不可能,陛下当年分明承诺了会让你步步高升的!” 一听这话,青玉的脸色立刻就变了,正要说什么,却被宋惜月按住了手。 主仆几人同时转头去看被五花大绑的顾浔渊,正好对上他那双充满着紧张、惊骇、后怕的瞳孔之时,宋惜月恰到好处地露出了困惑的神情。 旋即,宋惜月看向还在喃喃自语的白娇娇:“当年是什么时候?陛下承诺了什么?” 话音才落,顾浔渊便奋力挣扎了起来。 一边挣扎,一边发出了“唔唔”的乱叫声。 或许因为心急太过,他的声音甚至带着几分撕裂感。 白娇娇浑然未觉:“陛下怎么能卸磨杀驴?陛下疯了吗?” “白娇娇!”宋惜月面色一下冷了下来:“妄议今上是杀头大罪,慎言!” 被这么一呵斥,白娇娇总算从慌乱疯癫之中回过神来。 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当即一阵后怕,随后赶紧跪在宋惜月面前:“夫人,夫人您帮帮将军吧!” 听了这话,宋惜月扭头看向一旁的顾浔渊,随后叹了口气,道:“我未曾说过不帮将军,但我总得知道,白姨娘你口中的当年承诺是什么。” “……”白娇娇闻言后脊一凉,再次看向了那边的顾浔渊。 “白姨娘!”宋惜月做出一副心急模样,厉声道:“现在是本夫人在问你话,你看夫君做什么?” 白娇娇被她一声呵斥吓了一跳,赶忙低下头:“我……我不知道夫人在说什么,我……方才我也不知道我说了什么!” “你什么都不说,本夫人如何帮夫君?”宋惜月冷冷地俯视着白娇娇:“还是说你方才心急模样都是装出来的,实则你根本不希望我帮夫君?” “不是的!”白娇娇大声道:“我自然一切都希望顾郎好,但这件事,这件事我也不知道,你得问顾郎,顾郎愿意告诉你,我才能说!” 宋惜月闻言,指着那边被绑在树上,头发凌乱,状若疯癫模样的顾浔渊,看着白娇娇,满脸的痛心疾首。 “圣旨已下,夫君倍受打击已经成了如此模样,也是你亲口告诉我夫君疯了,你竟还要我去问夫君!” “白姨娘,我看你才是希望夫君跌落尘埃的那一个!” 听了这话,白娇娇有些茫然。 是啊,顾郎都疯了。 陛下的承诺还能作数吗? 不,不行,顾郎不能疯! “求夫人,求夫人为顾郎请个大夫吧!”白娇娇哭得稀里哗啦:“顾郎没有疯,顾郎一定会好的!” 宋惜月:“大夫已经在来的路上,但我要知道,陛下何时何地,承诺了夫君何事!” 说着,她弯下腰,一脸凝重地扶着白娇娇的肩膀,认真道:“陛下金口玉言,若是真的对夫君有所承诺,或许还能保得住将军之位!” “真……真的吗?”白娇娇被她满脸的认真唬得有些不坚定了。 “唔唔唔!!!”顾浔渊在那边挣扎得更加疯狂了。 宋惜月没有看他,而是凝视着白娇娇:“当然是真的,那是陛下,君无戏言,陛下的话就是金科玉律,绝无反悔的可能!” “唔唔唔——唔唔——”顾浔渊额头青筋都要炸开了。 宋惜月好大的胆子,竟然当着他的面套娇儿的话! 若非他现在被她的人捆在这里,他必定要将宋惜月这个心机深重的女人给打出门去! “我……我不信你!” 白娇娇原本已经六神无主,几乎都要开口说了,却听见顾浔渊声嘶力竭的唔唔声,顿时犹豫了。 就这么一时间的犹豫,白娇娇赫然醒过神来。 那件事怎么能对宋惜月说! 说出来,莫说是顾郎,就是她也满盘皆空! 该死的宋惜月竟然套她的话!难道今日所有种种,皆是她的算计吗? 这么一想,白娇娇的眼神顿时狠了起来。 绝对是如此!否则她怎会在此时此刻套她的话?! “你是不信我,还是不肯帮顾郎?” 宋惜月看着白娇娇,眼看着她的神色从方才的慌乱无措,变得逐渐冷静,便知道时机已经错过。 她眼神微眯,咬牙道:“还是说,你打算自己去找陛下兑现对顾郎的承诺,借此机会踩在本夫人的头上?” 她好似真的是一个防备妾室的正妻一般,防备地看着白娇娇。 听了这话,不仅是白娇娇,就连那边被五花大绑急不可耐的顾浔渊都有点懵了。 他们方才都以为,宋惜月追问陛下的承诺另有目的,今日之事与她绝对脱不开干系。 结果她为的是这个? “夫……夫人明察,我绝无此意!” 白娇娇低下头,松了口气的同时,大脑飞快地思索着怎么糊弄宋惜月。 “那你为何不说?”宋惜月瞪着她,与平日里温婉从容的模样判若两人,像极了一个捉奸在床,无能狂怒的纸老虎。 “我才是夫君的正妻,夫君与你能有什么秘密?还不快交代了!” 闻言,白娇娇心中忍不住不屑。 都什么时候了,满心还只有她那可怜的正妻之位,真是一个头发长见识短的蠢货! “夫人息怒!”白娇娇道:“陛下是……是在您与将军的婚事定下后,为了给宋氏面子,曾对将军说过,只要将军不犯错,就会步步高升的!” 说着,她故作卑微地匍匐了下来:“可如今将军……将军是犯了错的……” “犯错的是将军吗?”宋惜月一口打断了她的话:“犯错的是你,是公爹,与将军何干?” 她满脸愤愤不平地道:“是你孕期还要勾引将军,将军为此还自领了鞭罚,若非公爹受顾三唆使冒犯了中书大人,将军何至于被贬去守城门?” 说着,宋惜月扭头看向已经安静下来,脸上带着松了口气神色的顾浔渊,呜咽了一声。 “将军,您虽然被贬去守城门了,可陛下没有削我的品阶,我还是三品淑人。” “我还拥有随时入宫的权利,若是陛下对您真的有所承诺,您一定要清醒过来告诉我啊将军!” 几句话,就让顾浔渊再次眼神复杂了起来。 自己的失利固然值得恼怒,但宋惜月的稳居高台更让他无法接受! 就在此时,一直沉默着的青玉忽然忧心忡忡地道:“夫人,如今贬谪圣旨已下,府上内外不可再称将军了。” “得称校尉。” 第95章各怀鬼胎,顾浔渊要萎了 短短四个字,仿佛一柄利刃插入顾浔渊胸腔,叫他原本已经备受折磨的心更加痛苦。 他好不容易从校尉爬到了将军,才风光了不到三月,又跌回了校尉! 这让他如何能接受?! 想到这里,顾浔渊又“唔唔唔”了好几声。 宋惜月回过神来,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泪水,抬手叫青玉扶着自己后,好似累极了一般,呜咽道:“夫君若是真的疯了,再计较称呼就没有意义了。” 说着,她好似难过极了,转过了身:“大夫怎么还没来?” “夫人莫要心急,大夫一会儿就到了。” 青玉扶着她,去一旁的石桌边上坐下,宽慰道:“即便校尉真的疯了,您也还是三品淑人,凭借这个身份和帝后对您的宠爱,咱们顾府就不会倒下。” 说着,青玉殷勤地给她捏了捏肩膀。 宋惜月却是疲累地叹了口气:“夫君就是我的天,也是府上的天,夫君若是倒下,我撑着顾府又有什么意思?” “夫人不可说这种丧气话,校尉如今官职品阶低微,您该撑起来才是。”青玉温声安抚着。 宋惜月闻言,捂着眼睛支着头不说话了。 而她们主仆二人的这几句话,落在顾浔渊与白娇娇的耳朵里,便纷纷有了另外的计较。 顾浔渊看着浑身透露着疲累的宋惜月,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 青玉说得对,他虽然被贬谪了,但宋惜月的封赏却没有受到影响,可见陛下应当不是真的要叫他守一辈子城门。 否则怎会留着宋惜月?又怎会特意宽容半个月养伤的时间? 很明显,陛下是要他这半个月稍微伏低做小一阵子,平息外界的舆论。 届时,即便不能重回五品巅峰,也不至于真的当个城门校尉! 宋惜月方才有一句话说得极对。 这次根本不是他犯了错,而是白娇娇蓄意勾引和顾定竹的嚣张狂妄,他只是无辜受了牵连罢了! 想到这里,顾浔渊迅速冷静了下来。 看着宋惜月的时候,他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女人虽然愚不可及,但不得不说,还是很有利用价值的。 不同于他的心思百转,白娇娇的想法很简单。 如今她的顾郎跌落了,府上宋惜月的品阶最高,她的孩子一旦出生便永无翻身之日! 她得想办法,让宋惜月肚子里的孩子没有出生的机会! 而宋惜月用眼角余光将二人的神色尽收眼底。 今日贬谪圣旨在她意料之中,故而她做了万全的准备来应对这两人。 却没想还有意外收获。 重生回来后,宋惜月始终不解的是,顾浔渊不过一个顾家旁支,既无地位也无权势。 单凭他兄长之死与宋家有关,又是如何入了陛下的眼? 即便以顾家唯一武将的身份得到了顾中书的支持,借此还接触到了势力盘根错节的谢氏一族。 可他到底是以什么为利益,拉着顾府与谢氏上了他的船,叫这两位撒手不管他对宋家的栽赃? 当年宋家在京城并非孤立无援,可却挡不住宋家颓势如山倒。 曾经宋惜月以为是宋家大势已去,所以一个毫无根基的顾浔渊便能将宋家撬动。 现在总算知道了。 陛下还对顾浔渊承诺过什么,而这份承诺,便是前世他将顾中书与谢氏拉上船的筹码。 而顾浔渊之所以能入陛下的眼,除了他兄长的死,定然还有别的原因。 想到这里,宋惜月眸色闪了闪,想到了两个字。 狼兵! 顾浔渊第一次立功,便是在战场上驭狼大破敌军,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那一战后,他得以加入宋家军,也是那一战后,他从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兵扶摇直上。 但前世今生加起来,宋惜月都没见过狼兵,一切都是从旁人口中听说的。 顾浔渊也从未与她谈论过有关狼兵的任何事…… “白姨娘,”宋惜月收敛思绪,让人将白娇娇扶起来,道:“你可曾见过将军……校尉的狼兵?” 白娇娇闻言一怔:“夫人问这个做什么?” 宋惜月:“校尉驭狼兵在战场上力挽狂澜大杀四方的风姿,大家怕是都忘记了,所以才会对他极尽羞辱。” 说着,她满目柔情地看着被自己捆在树上的顾浔渊,道:“校尉如今被贬谪,想要帮他重新回到高位,自然要让大家都想起他的功劳与风姿!” “你若见过狼兵,一定要告诉我,同我好好说说当年夫君是如何驭狼兵救百姓于水火的!” “我好找人编撰成册子售出,请说书先生讲述,让百姓们想起将军的汗马功劳,如此才能以民意请陛下让夫君官复原职!” 听了这话,白娇娇沉默着没有开口,不知在想什么。 而那边的顾浔渊却是听得眼神火热,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宋惜月果然还是有点用处的! “夫人的话虽然很有道理,但狼兵狼兵……” 白娇娇犹豫了片刻:“我只见过几次,还得让将军先清醒过来,叫将军与您说。” “白姨娘慎言,”青玉提醒道:“如今不可叫将军,得叫校尉!” 白娇娇:“……是,多谢青玉姑娘提醒,我记着了!” 这旁话音才落,院门外就有脚步声匆匆而入。 原来是大夫来了。 宋惜月见状,赶忙迎上前去,将今日之事简单同大夫说了之后,大夫道:“听夫人所说,校尉怕是受刺激后暂时性神思紊乱,容我给他扎上一针,便可好转!” 说完,大夫二话不说,取出半臂长的银针,抓着顾浔渊便扎了下去。 顾浔渊甚至来不及挣扎,两针下去,他双眼一番就晕死了。 见状,大夫粗鲁地扯出了他口中堵着的破布,随后转身冲宋惜月拱手作揖:“夫人,我再开十日的汤药,待校尉醒来,一日两碗,饭后服下!” “不过要注意的是,校尉此前被人频繁下药纵欲过度,而后又没有禁欲疗养,今日又伤到了心神,醒来后会十分虚弱,但只要按时服药调养,便有望恢复!” 听了这话,宋惜月顿了顿,随后道:“具体是如何虚弱?” 大夫:“最明显的是无法起阳,喝十日汤药后或许能缓解,但还是有精关不固之症,必须禁欲好生调养,否则恐影响子嗣。” 第96章顾家不肯放弃顾浔渊,因为他有一绝技 大夫说完就去一旁开药去了。 宋惜月好似愣了许久的样子,随后转身,满脸严肃地看着白娇娇。 “你可听清楚了?” 白娇娇闻言一愣。 “大夫说了,夫君的身子受了极大的影响,你不可再勾引他行房事!” 宋惜月满脸不悦地瞪着她。 白娇娇只觉得荒谬。 都这个时候,宋惜月脑子里的还是那点破事,真是个目光狭隘,头发长见识短的废物! “夫人的话我记住了,但将……但校尉若是强要,我也不能拒绝,毕竟我只是一个身份低微的贱妾罢了。” 说完,她冲宋惜月福了福身,嘲讽地看了她一眼后,便随着将顾浔渊抬入房中的下人们走了。 看着她的背影,宋惜月与伪装成大夫的芝云对视一眼,露出一抹会心的笑。 野鸳鸯如何懂得克制欲望? 旁人越是阻止,他们越是要为了与对方欢好,而对抗全世界! * 顾浔渊被贬去守城门之事很快就传遍了大街小巷。 中书府听闻此消息的时候,顾文岳正面色苍白地坐在床上喝药。 “老爷当真打算还留着顾浔渊吗?”谢夫人面上露出不赞同的神色:“他这一次可是让您吃了大苦头了!” 顾文岳喝完药,漱了漱口后,缓声道:“我知道夫人气恼,但顾浔渊是我顾氏一族唯一的武将此番对我不敬的也是他父亲不是他,说到底,他也已经受到惩罚了。” 一想到顾浔渊被他在大街上打得血肉模糊,如今又被贬去守城门,顾文岳心里头那股不爽也消失得一干二净。 “可他行事荒唐,会连累顾家声誉的!”谢夫人皱着眉。 “他是武将,风流一些也属正常,毕竟没读什么书,不能以君子的标准来要求他。” 顾文岳道:“我在中书令的位置上已经三年不得寸进,我顾氏一族若是止步于此,陛下下一个针对的就是我们了。” 听了这话,谢夫人抿了抿唇,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 经过这半个月的事后,她觉得顾浔渊不是什么吉利的东西,若是不尽早将他们一脉从顾氏族谱上移出,只怕是要连累中书府。 但朝堂上的事她懂的不多,顾文岳都这么说了,她若是坚持要把顾浔渊赶出顾家,反倒显得刻薄。 见妻子一脸郁色,顾文岳叹了口气,拉过她的手,温声道:“夫人可知道顾浔渊是如何从籍籍无名的小兵扶摇直上的?” 谢夫人抿了抿唇:“听闻是立了战功。” “不错!”顾文岳点头:“他十六岁那年,所在的十人斥候小队遭遇敌军尽数被杀,独他一人带着情报九死一生回到营地,立下大功。” “凭借那份情报,大泽将士们绕开了敌军的埋伏地,顾浔渊为了给斥候小队的兄弟们报仇,一人杀入敌营,连杀对方两个小将领,生擒鸩族少主,大挫南疆百族联军的气势。” 说着,顾文岳目光悠远,充满感叹:“凭借这份功劳,他得以调入顾家军,顾家军有队狗兵,用来探路极为灵敏,但训狗成本高,成效慢,顾浔渊却不一样,他能驭狼!” 听到这里,谢夫人一愣:“驭狼?” “对!”顾文岳点头:“他这份本领堪称一绝,后来南境大军与南疆百族联军交手,他驭狼偷袭几乎十战九胜,南疆百族联军倍受挫折之后,才递上了休战书。” 说着,顾文岳看向谢夫人:“别看顾浔渊在京城这三个月都在丢人,可他在军中并不是没有威望的。” “他有狼兵在手,还有陛下为他撑腰,你说,我顾家能放弃吗?” 谢夫人不答。 顾文岳拉着她的手,亲昵地拍了拍,道:“顾浔渊此人出身乡野,自十岁就参军入伍,身上的确有许多你不喜欢的东西,但不得不承认,他用好了,就是我顾氏一族的大杀器。” “整个朝堂都知道,南境只知宋氏不识贺兰,顾浔渊一路高升的背后,便是陛下要制衡宋氏,从宋氏手中夺回南境的决心。” “我们这个时候不帮着顾浔渊,岂不是与陛下离了心?” 听了这话,谢夫人到底还是没忍住,露出了满脸的担忧之色:“可顾浔渊此人莽撞无礼,成了满城笑柄,我们顾家这么多年的名声岂能随他败坏?” 谢夫人没有说的是,她谢家为了顾文岳和她儿子把顾浔渊弹劾了,若是顾家保顾浔渊,又是置谢家于何地? “顾浔渊如今已经受到了贬谪,我顾家本就是受害者,这个脸丢不到我们这里来。” 顾文岳安抚着谢夫人:“陛下不会让他一直如此,而我们这个时候站在顾浔渊这边,便是在向陛下表明忠心。” “顾氏一族全家文官,只有顾浔渊这一个武将,这次我们只要坚定与他站在一起,将来宋家被清理,我顾家必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说着,顾文岳放柔了声音,笑着将谢夫人拉进怀中:“到时候,为夫为你挣一个一品诰命,好不好?” 谢夫人张了张嘴,满心忧虑,想要再劝。 可她也清楚自家夫君的脾气秉性,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夫君如此同我明说,我自然是不会再提要将他逐出顾氏的话。” “但顾浔渊这一脉心眼太多,算计了我们多次,我总是咽不下这口气!” 听了这话,顾文岳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拍了拍自家夫人的肩膀,道:“咽不下这口气就不咽,为夫总也舍不得夫人你受委屈,好歹你也是长辈,若是想教训他,只要不过分,随便你教训就是了!” 谢夫人听了这话,只能点点头,转移了话题。 “老爷,那狼兵真那么厉害吗?” “是,听闻顾浔渊手中狼兵起初只有十一二只,三个月回京前已经有了五十几只。” 顾文岳说着,不免有些咋舌:“狼是猛兽,又只认顾浔渊为主,只听他一人号令,旁人不是没有试过驯服,但皆以失败告终,唯独顾浔渊能叫它们臣服。” “平日里,这群狼兵基本都是化整为零没入山野,一旦顾浔渊呼唤,便能奔袭而来上阵杀敌。” “在战场上,那群狼来去如风,可以精准辨认敌军友军,不仅能配合我方将士杀敌,还能分心救人,比狗兵速度快,攻势猛,震慑力也更强!” 说着,他语气稍稍有些兴奋:“顾浔渊手中只要一直有这支狼兵,假以时日,他能接手宋家军也不是不可能!” 听了这话,谢夫人浑身一震,连忙坐直了身子,表情严肃地看着顾文岳:“若顾浔渊当真接手了宋家军,我们顾家才是真的危险!” 顾文岳先是一愣,随后满脸笑意:“你看你,那么紧张做什么,我是出了名的忠良,就是自家随口说说,可没有那种心思!” 话虽如此说着,但顾文岳的心却是狠狠动了一下。 为官数十载,他始终兢兢业业,尽忠职守。 可此时此刻,他生平第一次,滋生出了不同寻常的野心…… 第97章夫人,你这药有问题 翌日。 宋惜月带着熬好的药去了顾浔渊的院子里,却见宫里来了人。 “福公公?”她有些惊讶:“您怎么来了?” 福公公脸上带着笑,冲宋惜月微微行礼:“宋淑人,咱家是给校尉送人来的。” 听了这话,宋惜月的心里忍不住诧异。 但面上却不动声色:“送什么人?” 虽然知道不可能这么简单就让顾浔渊失了圣心,但陛下昨日贬谪,今日就送人,着实让宋惜月也忍不住紧张了几分。 “陛下虽然贬谪了顾校尉,但他毕竟是于国有功之臣,所以陛下从太医局里挑了两个医女送来府上,希望顾校尉早日痊愈。” 说着,福公公面上笑呵呵,却是甩了甩拂尘,压低了声音道:“宋淑人放心,陛下特意交代了她们二人,待顾校尉伤势好转,便要她们回太医局,不会一直留在府上。” 听了这话,宋惜月心头狂跳,面上却做出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道:“陛下恩典,臣妇代夫君谢陛下隆恩!” 说着,她冲着皇宫的方向屈膝行了一礼。 还好,昨日顾浔渊心神失守是真,芝云也是对症落的针,即便这两个医女能觉察到什么,也只会觉得针法粗糙,并不会发现端倪。 毕竟真正能叫顾浔渊无法起阳的药,他还没喝下去。 幸好她知道陛下不会这么轻易放弃顾浔渊,所以她没有心急! “宋淑人的忠心,咱家一定会禀告陛下的。” 福公公说完,瞥见宋惜月身后跟着的青玉手里还提着个食盒,当即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道:“校尉已经醒了有一会儿了,咱家就不耽搁宋淑人探望了。” 说着,福公公往里面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你们府上那位贱籍姨娘一早就过来了,宋淑人可得当心着点儿,咱家看她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听了这话,宋惜月低下了头。 她本想找借口先回去把药处理了,听了他这么说,便只能硬着头皮道了句谢谢,在他的注视下走了进去。 看着她的背影,福公公抱着拂尘揣着手,摇了摇头,扭头走了。 屋内。 宋惜月一进房门就闻见了一股十分好闻的香味。 是凝神香。 里间有说话声传来,宋惜月进去的时候,只见两个戴着面纱,穿着宫中内侍官服的女子,正在一旁忙碌着。 白娇娇坐在床前脚踏上,正握着顾浔渊的手贴在自己脸上,眼眶红红,小声地同床上的顾浔渊说着话。 “见过夫人!” 见到宋惜月进门,那两个戴着面纱的女子立刻停下手里的事物,规规矩矩地朝她行礼。 听见动静,床上情意浓浓的二人也看了过来。 “阿月,你来了。”顾浔渊冲她露出了一个笑容,随后指向跪在地上的两个女子,道:“你可别误会,这是陛下非要送来的人,我也不想要的。” 他眼眸中有隐秘的得意。 仿佛在告诉宋惜月,他不靠她,亦能得陛下欢心。 宋惜月站在不远处,做了个深呼吸后,露出一个稍显勉强的笑容,道:“我在外头遇到福公公,他已经同我说过了。” 说完,她看向跪着的二人,道:“你们叫什么名字?” “妾意琴。” “妾灵欣。” 顾浔渊眼底有些不爽,道:“你们是陛下送来的,在府上不必如此大礼,都起来吧。” 宋惜月闻言,也道:“二位大人是奉旨前来照顾校尉的,不必如此多礼,校尉的身体还得靠你们调养,快快请起!” “多谢夫人!” 意琴与灵欣双双道谢后起了身,退到了一旁。 见她反应平淡有礼,眸中还带着几分隐忍之色,顾浔渊只当她总算分清了这个家谁是大小王,当下很湿满意。 宋惜月环顾室内一圈。 见意琴与灵欣二人的药箱就摆在桌子上,几个针囊铺开在一旁正在收拾,不由问道:“二位大人这是打算?” “校尉身上有伤,前阵子又反复中药,我们二人担心药性不散导致伤口生毒,所以给校尉行针促愈,排出体内残存的药性。” 意琴说完,眼神落到了宋惜月身后的青玉手里提着的食盒上,顿了顿,道:“当然,一碗药的影响不大,夫人关心校尉,校尉也不会拒绝夫人的心意。” 说完,意琴往边上让了让,示意宋惜月过去。 宋惜月抿了抿嘴唇,垂下了眼眸,一个小小的表情便带出了三分落寞。 “这药是昨日的大夫开的方子,想来也不会有二位精妙,我还是不捣乱的好。” 说着,她便打算让青玉把药带出去。 可惜了,原以为今天能让顾浔渊喝了这碗断子绝孙药。 万幸的是昨日没来得及叫他喝,否则今日宋惜月就要暴露了。 “阿月这是做什么?”顾浔渊很满意宋惜月吃瘪,见她一脸落寞,便道:“药都带来了,我总不能辜负你的一番心意。” 说着,他冲青玉招了招手:“端过来,一碗药而已,大夫也说了影响不大。” “夫君,”宋惜月拦在她面前,垂着眼眸看着脚尖,道:“今日已经换了大夫,自然应当以今日两位大夫为主,这药就别喝了。” 说完,她轻轻推了推青玉。 可不等青玉迈开步子,顾浔渊便皱起了眉头。 他瞪着宋惜月,呵斥道:“你既然都见过福公公了,那你应当也知道,我痊愈后她们二人就要回太医局,你又是在闹什么脾气?” 听了这话,宋惜月沉默着没有答话,而是又推了推青玉。 奈何青玉一动不动。 她只能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顿时抬头:“你干什么?” 白娇娇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正拦在青玉的对面不让走。 “夫人这么凶做什么?” 白娇娇道:“这药既是你给校尉的心意,大夫也说了没有多大的影响,你为何不肯让校尉喝?” “难道是,这药有问题?” 说着,她便伸手要去抢青玉手里提着的食盒。 听了这话,宋惜月心里一紧,立刻呵斥:“白姨娘好大的胆子!当着校尉与二位大人的面,这就不把本夫人放在眼里,该当何罪!” 闻言,白娇娇半分不惧,抬着下巴看着宋惜月,道:“夫人若是不心虚,便将这药给二位大人查验,若是我误会了,我任凭夫人发落!” 第98章顾浔渊逼白娇娇磕头,求夫人饶命 宋惜月没有说话,而是看着白娇娇。 见她如此,白娇娇心中陡然一凝。 宋惜月这个贱人,竟然真的在药里动了手脚! “顾郎!”她看向顾浔渊,眼中带着急切:“夫人……” “白姨娘!”宋惜月打断了她的话,声音依旧是那副不疾不徐的温柔模样,道:“你可知,污蔑朝廷命妇,是什么罪名?” 白娇娇才不怕,她道:“夫人不必这般恐吓于我,若今日这碗药没有问题,我……” 她说着,不知为何顿住,下意识看了一眼顾浔渊。 见状,顾浔渊立刻道:“阿月,都是一家人,你这般上纲上线又是在做什么?” 听了这话,宋惜月的心底生出几分愤怒。 但她还是强压火气,道:“那么依夫君所说,我又该如何?” 顾浔渊还没开口,白娇娇便立刻道:“自然是验药为先!” 她看到宋惜月居然退让了,便知道自己绝对猜对了! 当即一边说着,一边就再一次要去抢青玉手里的食盒。 “住手!”顾浔渊的呵斥声同时响起:“娇儿,你也差不多见好就收吧!” 他并不觉得宋惜月送来的药里会有什么问题,毕竟他自信没人比他更了解她的性子。 近来虽然心眼有点小,但总的来说还是乖顺听话的。 “顾郎,她这药绝对有问题!”白娇娇气急败坏地跺了跺脚。 宋惜月平静无波地站在那里,定定看着白娇娇:“白姨娘为何如此笃定这药有问题?难道是你亲自动的手脚吗?” “你别胡说八道!我今儿可是天没亮就到夫君这里来了!”白娇娇怒视着她:“若是这药没问题,你为何不敢验?” “我没说不让验,”宋惜月语调平静,“我只是想听白姨娘说说看,若是这药验过是正常的,你当如何?” 闻言,白娇娇下意识要说那便给宋惜月认错。 但她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到灵欣的声音传来:“贱籍污蔑朝廷命妇,按律当杖毙!” 听了这话,白娇娇立刻求助地看向了顾浔渊。 宋惜月微微抬了抬下巴:“白姨娘,如何?” “要不要用你的命来赌一赌,我到底有没有在夫君的药中下毒。” 话音落,白娇娇下意识道:“顾郎,我都是为了你啊……” “够了!”顾浔渊一个头两个大地看着她:“我还有伤在身,你能不能懂点事别闹了?” “阿月是我的妻,她能害我吗?” “你是贱籍,她是朝廷命妇,越级上告本就要先受十板,阿月没叫你现在就挨板子,而是问你查验后是诬告你当如何,她已经很给你留脸面了!” 说着,他隐晦地用眼神撇了撇一旁的两个医女,随后才又道:“开玩笑也要有个度!” 白娇娇闻言,满腹委屈无处述说。 她因何会变作贱妾?难道不是因为他顾浔渊吗? 她又为何坚持要验宋惜月的药?难道不是担心他的身体吗? 可如今呢? 越想,白娇娇越是委屈,最后一跺脚一扭头就要往外跑。 “拦住她。”宋惜月淡淡下令。 青玉出手如电,一只手就将白娇娇给拽了回来。 “干什么?”白娇娇瞪着一双红彤彤的眼睛看宋惜月,眼中满是毫不作伪的怨毒和愤怒。 “道歉。”宋惜月平静地看着她:“我乃陛下亲封的三品淑人,你一个贱籍,当众辱我名声,难道连赔礼道歉都没有,便想脱身而去吗?” 听了这话,白娇娇只觉得羞辱! 她死死看着宋惜月:“你敢发毒誓,你绝对没有在药里下毒吗?” 宋惜月睥睨着她:“你若坚持继续如此说,那本夫人也只好请律法为我做主了。” “……”白娇娇还想骂,但却生生憋了回去。 她很清楚,顾浔渊今天是绝对不会站在她这头的。 而且,这里还有两个宫里出来的医女。 若是她继续和宋惜月僵持,最后不管这碗药验不验,验完的结果到底有没有毒,宋惜月都会想方设法让她难过! 想到这里,白娇娇强压心头屈辱,道:“对不起,我不该胡言乱语,冲撞了夫人,还请夫人恕罪!” “这便是你的道歉吗?”宋惜月冷笑一声:“不打算磕个头吗?” “你……”白娇娇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 她再次看向了顾浔渊。 却对上了顾浔渊那双严肃的眼,仿佛从那双眼睛里,还能看得到他的失望。 见此,白娇娇的心里“咯噔”了一下,一阵阵莫名的恐慌铺天盖地袭来。 不行! 最近因为她的事,顾郎对她已经失去了许多过去对她的耐心与温柔。 今日还有外人在,她委实不该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就找宋惜月的麻烦! 再给顾郎惹来麻烦的话,只怕剩下不多的情意,也要消磨干净了…… 想到这里,她咬牙,甩开青玉的手,缓缓跪在了宋惜月面前,重重地一个头磕在地上。 “贱妾白娇娇今日以下犯上,胡言乱语冲撞主母,实属罪该万死,还请夫人宽容慈悲,饶我一命!” 说着,她哽咽了起来:“即便夫人心中气愤难消,也求夫人待我生下夫君之子后在惩罚与我吧!” 听得这话,宋惜月险些笑出声来。 而顾浔渊却是心疼坏了,立刻道:“阿月,差不多就够了,见好就收吧,免得让两位大人看笑话,毕竟家和万事兴!” 闻言,宋惜月眼底的笑意渐渐冷去。 这就心疼了吗?这就舍不得了吗? 想要她放过白娇娇? 想要她见好就收? 想要家和万事兴? “青玉,”宋惜月没有给顾浔渊半个眼神,脊背挺得笔直,一字一句,清晰无比道:“白姨娘有身孕在身,你注意着点。” 听到这里,顾浔渊与白娇娇同时松了口气。 紧接着,又听到宋惜月的声音再次响起。 “别打得太重,伤着她的孩子。” “是!” 青玉应声,速度极快地将食盒放到了一旁 随后一个箭步上前,抓着白娇娇的衣襟,对着她的脸就是左右开弓! 霎时,耳光声响彻整个房间! 第99章掌掴白娇娇,拦都拦不住 “住手!快住手!” 顾浔渊回过神来,急得差点从床上下来去拦青玉。 守在旁边的意琴与灵欣见状,立刻上前拦他:“校尉不可,你身上有伤,万不能下地,免得出事!” “那你们快去帮我救娇儿!宋惜月!你让青玉住手!快点放开娇儿!”他用力一推,将意琴推得趔趄了几步,险些摔倒在地。 灵欣见状,死死拦着他,道:“校尉冷静,夫人处置并无过错!” 不仅没有过错,甚至还称得上仁慈宽和,顾浔渊这是干什么? 他难道不知道,如今他顾府上上下下,没有人能越得过宋惜月吗? 他难道没有发现,现在大家喊宋惜月喊的都是宋淑人,而不是顾淑人了吗? “不行,娇儿身子弱,青玉是习武之人,会打死她的!”顾浔渊心疼得几乎要滴血。 他的娇儿跟了他这么多年,除了二人初次欢好之时外,他连她一根手指头都舍不得伤,他怎能容忍宋惜月当着他的面掌掴于她? 更何况!他的娇儿还怀着他的孩子! 那可是他的亲生骨肉! 宋惜月怎么敢的?! 她疯了吗? “夫人,十耳光打完了。” 挣扎推搡期间,青玉已经用最快的速度给了白娇娇十个嘴巴子,然后退回了宋惜月身边,又恢复成了那个乖乖巧巧的提篮小妹。 见状,顾浔渊也不冲了。 他对着宋惜月大喊:“宋惜月!你疯了吗?娇儿不过是因为关心我而说了几句你不爱听的话,你竟然就如此对她?” “你莫不是想要故意弄掉她肚子里的孩子,在携私报复!” 听闻此言,宋惜月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她错愕地回头看向顾浔渊:“夫君竟是这么想我的吗?” “你难道不是?”顾浔渊咬牙切齿,口不择言:“如此恶毒,我今日当真是开了眼了!” 宋惜月闻言,面上露出几分难过之色,叹了口气后,退到一旁。 “那就请二位大人来为白姨娘检查一番,看看她腹中孩子可否被我打出问题了吧。” 原本还担心这一顿耳光伺候后,白娇娇会故意拿肚子里的孩子来搞点事膈应人。 没想到顾浔渊先发制人,给了宋惜月叫人检查的借口。 他人还怪好的。 意琴闻言,立刻上前捏住了白娇娇的手腕。 此时此刻,白娇娇那张娇媚的脸已经高高肿起。 她没办法说话,只能呜呜咽咽地哭着,眼泪滚滚而下,看上去可怜极了! “宋淑人,顾校尉,”意琴号过脉,道:“白姨娘的脉象并无不妥。” 说着,她甚至有些纠结地看了顾浔渊一眼。 “你看我做什么?是不是娇儿的孩子有问题?”顾浔渊大喊。 听了这话,宋惜月此时也生出了真切的关心与担忧。 同时隐隐有那么一点后悔。 真不该为了一时之快,让青玉给白娇娇一顿教训。 要是把顾知礼打掉了怎么办? “不是,”意琴摇了摇头,道:“白姨娘的脉象稳妥,坐胎也很稳,单从脉象上看,她近日应当未曾有过险些小产见红的情况才是。” 说着,她又看了一眼白娇娇,满脸疑惑:“此前我们也听闻白姨娘的胎是尹老帮着安的,他的医术我们都知道有多好。” “故而,此前我们听说白姨娘因为孕期同房竟然动了胎气见了红的时候,都有些不可思议,实在是尹老保的胎,不该如此频繁出现问题。” 说完,意琴又转身冲着顾浔渊揖手弯腰:“当然,这只是我一个人的浅薄之谈,世上也不乏离奇之事,请校尉海涵!” 此时此刻,顾浔渊整个人已经冷静了下来。 他看着地上肿着脸疯狂落泪摇头的白娇娇,心里生出了一个又一个不好的念头。 他的娇儿……是在算计他吗? 就因为她不满以贱妾之身入府,不满宋惜月压她一头吗? 没安好胎的确能怪到宋惜月的头上,但宋惜月请的是尹老为她安胎,真的有可能出现那种情况吗? 可……她为什么要拿自己的孩子反复作弄呢? “夫君,夫君,我有一个不情之请!”宋惜月的声音,唤回了顾浔渊的注意。 她依旧是那副恭顺的模样,半垂着头,冲着顾浔渊屈膝一礼,道:“若是夫君应允,可否请二位大人为玺姨娘看一看?” 玺儿昨天被顾浔渊活活摔晕了,昨晚芝云看过,说她有些脑震荡,喝了药,好好休息几日就无大碍。 但听了意琴的话,宋惜月生出了与她们二人接触的心思。 “当然。”顾浔渊回过神后立刻点头,随后看向意琴与灵欣:“我府上还有一位姨娘,昨日摔伤了脑袋,劳烦二位稍后替她也看看。” 二人本就是奉命出宫来照顾顾浔渊的,他都开口了,自然是没有拒绝的道理。 待她们给哭哭啼啼的白娇娇脸上上完了药后,便双双收拾了药箱,跟着宋惜月出了门。 走出前院的那一刻,宋惜月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她回头,冲二人笑了笑:“校尉与白姨娘青梅竹马,所以难免偏疼怜惜,今日我也是怕她不知收敛,冲撞了二位,倒是让你们看笑话了。” 闻言,灵欣温声道:“宋淑人哪里话,谁家府上有这么一个贱妾都闹心,淑人已经很宽和了,是那贱妾恃宠生娇,频频逾矩,你教训她,也是为了校尉着想。” 听了这话,宋惜月眼底露出几分试探之色:“两位大人在太医局师从何人?” “宋淑人,我们奉的是陛下之命,无论是从和人,我们为的都是陛下!” 灵欣的声音十分温和,眉眼间也都是尊敬,宋惜月看不出半点端倪。 她想了想,随后道:“大人说得是,是我愚钝了。” 本想问问她们的师父是谁,从而找到突破口拉近与二人的关系,或许能探得一二分陛下如今的态度。 如今一看,倒是她太心急了。 说着,她迈步往前走去:“这里距离玺姨娘的院子不远,二位随我来吧。” 话音落,忽然听见意琴冲青玉小声道。 “这位姐姐,你手里的药快些去处理了吧。” 第100章两位医女带来的是警告 一听这话,宋惜月的脚步立刻顿住,猛地回头看向意琴。 只见意琴不慌不忙,甚至都没有看宋惜月一眼,继续道:“我闻这药里加了雄黄与马兜铃,夫人有孕在身,闻久了恐对胎儿不利。” 宋惜月闻言,眉头轻拧:“你知道我有孕?” 意琴点头:“我们的师父与尹老有些交情。” 听了这话,灵欣小小地扯了扯她的衣摆。 意琴却继续道:“此番陛下选中我们二人前来顾府,背地里我们师父也叮嘱了,要为宋淑人多多看顾着身体。” 宋惜玉眼神一点点收拢,却并没有放松警惕。 她道:“你们师父,是谁?” 意琴态度恭敬,却垂着头不说话,不肯回答的意思十分明显。 见她如此,宋惜月也不强求,只道:“大人不便回答,我也不好追问,待你们回宫之时,我定会备上谢礼,届时就劳烦二位为我转达谢意了。” “宋淑人有心了。”意琴道。 说完,她冲着青玉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将药去处理了。 随后,宋惜月转过身,领着意琴与灵欣往玺儿院走去。 原先的漪澜院变做如今的玺儿院,虽然地方还是那个地方,但是里头却是十分荒芜了起来。 大量的绿植因为长时间无人打理变得乱七八糟,原先优雅僻静的林荫小道变得粗犷野蛮,平白给人一种阴森之感。 走出前厅,穿过前院广场,再绕过因无人打理而关起来的花厅后,破败的荷花池印入了眼帘。 原先碧波荡漾的荷花池一片浑浊,残荷枯枝铺满了池子,淤泥露出来,灰扑扑地,光是看着就觉得有些臭。 脏兮兮的莲花亭失去了过去的精致,上面的幔帐碎了一半,没精打采地挂在那里。 不过才是几天的风吹雨打,就已经失去了色泽,变得破败不堪,摇摇欲坠。 饶是意琴与灵欣早就知道这里原先是漪澜院,却还是被这幅颓败之景给惊了一跳。 反观宋惜月,她面色如常,淡定自若地朝着玺儿房间的方向走去。 于她而言,这个地方被顾浔渊污染过,那会变成如今的模样实属正常。 穿过荷花池后,有一个小丫鬟远远地朝着她们这边跑过来。 到了跟前,小丫鬟气喘吁吁地冲着宋惜月行礼:“双枝见过夫人,夫人怎么来这儿了?若是想见玺姨娘,可以遣人来唤一声的呀。” 听了这话,宋惜月轻笑道:“我不能来吗?” 双枝抬脸笑:“夫人又拿奴婢打趣,奴婢分明是担心夫人见到过去雅致的漪澜院变做如今模样,心中伤怀罢了!” “知道你乖巧。” 宋惜月说完,冲着双枝抬了抬下巴:“你们姨娘今日如何了?夫君让我带两位宫里来的女医来为她瞧瞧。” 双枝在前面带路满脸兴奋道:“天不亮的时候姨娘喝了药就睡下了,这会儿刚醒没多久,嚷嚷着头晕。” “奴婢送了她平日里爱喝的肉粥给她,她一点儿也喝不下去,连水都难喂进,刚刚又觉得我在边上晃来晃去难受,让我出来守着。” “也是巧了,否则我还见不到夫人过来呢!这玺儿院如今荒凉得很,我有时都总以为这儿只有我一个人,夫人下次过来,记得多带些人呀!” 双枝本就是宋惜月的人,领命来照顾玺儿,便是看管之意。 但她心里的主子永远是宋惜月,故而见到她便实在难掩心中高兴。 宋惜月也不约束她,纵着她说完后,这才道:“白姨娘那头伺候的人到了吗?” 一听这话,双枝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 她道:“没呢,她说要自己挑,挑不到就到外头去买,这两日都是使唤的我,左右她没多少事,我也就懒得计较。” 说着,双枝有些不爽道:“她入府后就闹出这么多事来,如今害得将军变成校尉,要不是夫人撑着,这偌大的顾府,只怕连下人都开支不起了,哪里还有余钱给她出去买丫鬟啊?” “双枝,”宋惜月轻咳一声提醒:“慎言!” 说着,她回头去看意琴与灵欣,抱歉道:“这丫头性子直爽,二位见笑了。” 双枝这才跟才发现她俩一般,露出一副后怕的模样,闭着嘴低着头,乖乖地在前面领路去了。 见她如此,灵欣忍不住道:“宋淑人,没猜错的话,这里原先应当是漪澜院吧?” 闻言,宋惜月点点头。 灵欣又问:“那为何变做如此模样?还让府上的姨娘住了进来?” 宋惜月淡淡笑道:“顾府地方小,漪澜院比较宽敞,留给她俩住正好。” “可这满园绿植无人打理,只怕不妥!”灵欣的神色带着几分不赞同。 闻言,还不等宋惜月说话,双枝就愤愤不平道:“二位大人有所不知,我们家夫人之所以从漪澜院搬走,皆是因为校尉还是将军之时,抱着玺姨娘满园欢好!” “如此,叫我们夫人怎么住得下去?” “双枝。”宋惜月低低呵斥了一声:“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 “是,夫人,双枝知错了!” 见她认错,宋惜月冲灵欣满脸抱歉道:“这丫鬟是我的陪嫁,自小性子直爽有什么说什么,二位不要往心里去。” 灵欣摇了摇头,意味深长地看着宋惜月道:“宋淑人果然有容人之量。” 听了这话,宋惜月抿着嘴唇没有搭理。 原先还觉得这两人或许可以接触一二,如今看来,只怕是她想多了。 意琴尚且不明,但灵欣与她绝对不是同一立场。 看来,她方才说奉的是陛下之命这句话,一点不假。 意识到这一点后,宋惜月的心猛地沉了沉。 顾浔渊在短短半月间,便从高处跌落泥淖,饶是她再小心,却还是难免留下痕迹。 他是皇上一手捧起制衡宋家的利刃,又怎会任由着宋惜月将这把刀踩在脚底? 今日这两位医女的到来,无疑是在告诉宋惜月。 皇上注意到她了。 不仅如此,或许帝王还说借由两人在警告她! 想到这里,宋惜月垂眸看着自己的双手,暗暗吐出一口浊气。 不要急,不能急。 不能动顾浔渊,她还可以动白娇娇! 第101章齐管事之死,又是巫蛊之术 玺儿躺在床上,难受地闭着眼睛,因为眩晕而不断地咽着口水。 听闻宋惜月来了,她本想起身行礼的,但刚爬起来就跌了回去,甚至连爬都爬不起来。 双枝好不容易把她弄回了床上,她又“哇”地一下吐了一地的酸水。 满屋子弥漫着难闻的气息,玺儿呜咽着勉强挥着手道:“夫人,夫人到外头去,别让我这样子冲撞了夫人!” 见她如此,宋惜月只好安抚了一声,随后带着双枝退到了门外。 才出门,她面上的担忧便退干净了。 让双枝守在门口,宋惜月独自一人,走到了回廊另一边站定。 看着满目郁郁葱葱,一阵风袭来,她抬手摸了摸微凉的栏杆,眼眸深深。 “小姐。”青玉的声音落在身后,宋惜月没有回头。 “药已经倒入泔水桶中,药渣连带药罐都送出了府外,叫芝云处理了。” 宋惜玉点了点头,淡声道:“芝云那里,还没有絮儿的消息吗?” “正要同小姐说,芝云说,絮儿托人拿回来一些东西,问小姐可有空去忘忧坊一见。” 听了这话,宋惜月才恍然想起了贺兰隽的信。 他在忘忧坊给她留了东西,她还没来得及去取。 “今日未时,叫芝云在忘忧坊等我。” “是!” 青玉退下了。 今日宋惜月没有带上碧玉与墨玉,此刻难得一个人站在这里,偌大的院子空旷幽静,秋风袭面,她恍然有了一种经年隔世之感。 可惜她前世不是被囚禁在漪澜院,否则倒是可以对比一番,哪一世的眼前更为荒凉。 想到这里,宋惜月感受着干爽的秋风,微微阖眼。 就在这一刻,她眼角好似瞥见了什么,脑中猛然一跳—— “谁在那里!” 一声呵斥后,宋惜月紧紧地抓着栏杆,看着绿丛之中的某一处。 那里露出了一片蓝色细麻衣角,隐匿在一丛深绿之中,极为不起眼。 而宋惜月记得很清楚,府上只有一个人穿这个颜色的衣服! “夫人,怎么了?”双枝听见动静,赶忙跑了出来:“漪澜院……啊呸!玺儿院没有外人,您看见的或许是粗使婢子,千万别害怕!” 一边说着,双枝一边将宋惜月护在了身后,顺着她的视线看向了那边的方向。 “咦?” 她也察觉到不对了。 府上丫鬟们的衣服是浅色的棉布料子。 前院的小厮们倒是穿的细麻布,但小厮们穿的都是灰色衣服,之前倒是有个江铉穿过蓝色,可江铉早就死了呀! “谁在那里!给我滚出来!”双枝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当即脱下鞋子就朝着那边砸了过去。 将军府出来的,即便没有武功,力气和准头也比寻常人要大一些。 双枝的鞋子准确无误地砸在了那片蓝色衣角上。 四周的叶片藤蔓一阵传来一阵“簌簌”声,但那片蓝色衣角却毫无动静。 见状,双枝打算过去看看,却被宋惜月一把拉住了。 “别去,”她道:“我知道那是谁!” “啊?”双枝有些迷茫。 “校尉院中的齐管事。”宋惜月死死地看着那片蓝色一角。 阖府上下,如今还穿蓝色细麻布衣服的人,只有齐管事一个。 “双枝,你快去我院子里叫尔弛带几个人过来,然后守在后门,见到青玉便告诉她府上死了人,让她马上去报官,不要惊动任何人!”宋惜月说着,推了一把双枝。 “小姐一个人我不放心!”双枝担忧道。 宋惜月指了指玺儿关上的房门,道:“里面还有人,放心吧,你快去快回!” 听了这话,双枝犹豫片刻,还是听话地走了。 目送着她走远之后,宋惜月深吸了一口气,提起裙摆,下了回廊,一步步朝着那片蓝色衣角走去。 到了附近,宋惜月被一片郁郁葱葱的绿色拦住了去路。 她站在那边,死死地盯着那片蓝色,心跳如鼓擂。 是尸体! 是齐管事的尸体! 但是这里不正常! “嘶——” 手臂粗的大蛇盘踞在尸体上,见到宋惜月的时候,对着她发出了威胁的恐吓声。 宋惜月的脚步一点点往后挪,双眼死死地看着这一幕,一眨不眨。 大蛇见她没有攻击性,倒是没有再发出威慑,而是冷冷地盯着她。 在大蛇的周围还盘踞着许多小蛇,那些小蛇正在互相缠绕游走,看起来就像是一团蠕动的虫子。 宋惜月只觉得头皮发麻,浑身上下一片冰凉。 此时此刻,她竟然有些庆幸。 庆幸自己身上沾了那碗断子绝孙药的雄黄味,否则此时她会如何,她甚至不敢细想! 硬着头皮,警惕地后退。 一直退到大蛇收回了威慑的目光,盯着自己身上蠕动的小蛇的时候,宋惜月这才松了口气。 赶忙快步回到了回廊上,朝着玺儿的房间走去。 “宋淑人,你这是怎么了?”才到附近,正好意琴拉开了房门,看到吓得脸色煞白的宋惜月时,她立刻迎上前来扶住了她。 宋惜月张了张嘴,正好看到尔弛已经带着人过来了,这才松了口气,拉着意琴的手道:“府上,府上的齐管事死在了那边!” 说着,她抬手指向那个方向,这才继续又道:“还有好多蛇缠在他的尸体上!” 声音不大,正好叫尔弛等人听得一清二楚。 意琴正打算说什么,听到脚步声回头看去,顿时脸色也严肃了起来。 “宋淑人,此事非同小可,万万不可声张!” 宋惜月摇头:“人命关天,自然非同小可,我让双枝回去叫人的时候,已经嘱咐了她,在报官之前万万不可声张!” 说着,宋惜月扶着意琴的胳膊,满脸虚弱:“意琴大人,我夫君官位一降再降,顾府经不起再一次的冲击了。” 听了这话,意琴以为宋惜月是没有报官的意思,当即松了口气。 她将宋惜月扶到尔弛等人手中,随后严肃道:“宋淑人说那边蛇多,请各位带上火把与雄黄,我们一道过去!”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蛇……”宋惜月一副吓破了胆的模样,靠在武婢肩头站都站不稳。 意琴有些不忍,道:“如宋淑人所描述,只怕是与巫蛊之术有关。” “只有养蛊之时,才会出现蛇缠尸体!” 闻言,宋惜月满脸惊愕:“什么?又是巫蛊之术?” 意琴皱眉不解:“又?” 第102章只要赌赢了,顾浔渊便会彻底成为弃子 “几日前,老夫人院中一个叫如儿的丫鬟死在夫人面前。” 双枝扶着宋惜月,向意琴解释道:“当时大殿下恰好来府上,他的人断定是巫蛊之术,如今老夫人的宁寿堂还封着,平日里除了夫人不许任何人进出。” 听了这话,意琴有些疑惑地看向宋惜月。 上一个死于巫蛊之术的人,死在宋惜月面前,如今又是宋惜月发现的第二个死于巫蛊之术的尸体,怎么这么巧? 思忖间,尔弛等人已经点好了火把,带上了雄黄,准备过去把尸体搬出来了。 见状,意琴也只能冲着宋惜月道:“宋淑人,府上频繁出现巫蛊之术,此事应尽快禀告陛下,切莫隐瞒!” 宋惜月苍白着脸,闻言点点头:“我知晓此事非同小可,故交代了双枝,叫我院中的人去报官了。” 闻言,意琴一愣:“你方才不是说不声张的吗?” 宋惜月也是一愣:“我是说悄悄报官的意思,毕竟府上死了人不是好事……” 说着说着,宋惜月咬了咬嘴唇:“意琴大人,你的意思难道是不要报官,直接……直接告御状吗?” 看着她这副模样,意琴一时半会儿也无法判断,宋惜月此时此刻是在装傻,还是真的被吓破了胆子。 她深吸了一口气,将手里的火把递回去,道:“此事非同小可,宋淑人既然已经报官,那我必须现在入宫面圣!” 说完,意琴看向屋内:“灵欣还在给玺姨娘施针,正是关键时刻,不可耽误,尸体的事,烦请宋淑人处理。” 听了这话,宋惜月立刻抓住了她:“不行,不行意琴大人,您不能走,您若是走了,我便是说不清楚了!” 她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让意琴确认尸体没有被任何人动过手脚。 若是意琴走了,后面即便是查到白娇娇头上,以顾浔渊对她的重视,必然还会想方设法百般维护。 届时,说不定罪名又是她的。 “宋淑人,以大局为重!”意琴掰开她的手指,一字一句,声音冷淡至极。 见状,宋惜月心一横,竟直直就要朝她跪下。 意琴眼疾手快,连忙将她扶了起来:“宋淑人这是做什么?” 宋惜月眼泪落下:“意琴大人,您也知道您走了之后等着我的是什么,我承认我使了心眼,希望你能作证我没有碰过尸体。” “但……在这府上我已举步维艰,我如此做,也只是为了自保,我才十五岁,我还有孩子未出生,我不想死,也不想背负恶名……” 宋惜月满眼渴求地看着意琴:“我也可以入宫的,陛下与皇后赐了我随时入宫的权利,我也可以入宫的,求意琴大人留下来,好吗?” 见她如此,意琴的心也难得软了几分。 她抬眸看了看玺儿紧闭的房门,眼神深邃不知道在想什么。 片刻后,她松开手,看着宋惜月道:“宋淑人不该跪我。” 说完,意琴再次从尔弛的手中拿过火把与雄黄,头也不回地朝着发现尸体的地方走去。 宋惜月总算松了口气,擦着眼泪起身,片刻也不敢耽搁地朝外走去。 她可以为了自保报官,但禀告陛下的话不能是她出来,否则便是居心叵测。 毕竟她入宫的权利并不是帝王恩宠的恩宠,而是帝王的补偿和安抚。 皇上本就忌惮宋家,今日还让意琴与灵欣来警告她,若是她再稍有行差踏错,只怕是万劫不复…… 想到这里,宋惜月出了顾府后,没有直接入宫,而是直接去了皇城司,找到了周冕。 “你说什么?”周冕一听她说家里又出了巫蛊之术死了人,整个人都懵了:“你报官了吗?” “报了,但府上意琴大人说,事关巫蛊之术非同小可,要入宫面圣。” 宋惜月说着,认真看着周冕:“我想,我虽然拥有随时入宫的权利,但想要见到陛下,总是没有周大人快,所以特来求周大人帮忙。” 闻言,周冕将满脸惊愕收了回去,道:“宋淑人来找我就是为了这事儿吗?” “是!” “那这事儿不归我管。”周冕说完,抬手一挥,背过身道:“我皇城司抓的是细作,巫蛊之术又不是细作所为,与我何干。” 见状闻言,宋惜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巫蛊之术,出自南境百族,我们关内向来闻所未闻,如何与细作无关?” “况且上一次断言是巫蛊之术的是大殿下,今日断言是巫蛊之术的,是太医局意琴,周大人,我没有危言耸听,真的是巫蛊!” 听了这话,周冕转过身,手里不知什么时候拿着一张纸。 他递给宋惜月,道:“宋淑人言之有理,但皇城司报案有流程,宋淑人还需配合一二。” 闻言,宋惜月垂眸看去。 是举报细作的登记书。 “可是……我没有怀疑对象。”宋惜月有些迟疑。 她大概已经猜到周冕要做什么了,但她不能确定,她签了这份登记书后,陛下会是什么反应。 毕竟,这无疑是在陛下的警告之下疯狂作死! 她虽不怕死,但她怕连累家人…… “签了之后,我们皇城司会立刻介入调查,”周冕道:“届时阖府上下都是怀疑对象,宋淑人也是其中之一。” 宋惜月闻言,心脏“砰砰”直跳。 这是兵行险招,一朝不慎,不仅宋惜月,就连驻守南境的宋家都会受到牵连! 可若是操作得当,宋惜月将会是整个顾家唯一的一个清白之身,甚至还能凭借此事,让顾浔渊彻底成为皇上的弃子! 但是风险实在太大了! 毕竟!宋家驻守南境多年,宋惜月的身边还有几个从南境战场上调回来的丫鬟。 若是闹大之后抓不到白娇娇的破绽,寻不到证据,那最后只会是宋家遭殃。 “陛下看重我夫君,我若是将事情闹大,只怕……”宋惜月的声音极小。 周冕听见了。 不仅听见了,还轻笑了一声:“那就要看宋淑人有没有胆子赌一把了。” 说完,他左右看了看,随后低声道:“在此之前,周某倒是可以陪宋淑人去一趟忘忧坊。” “或许你到了那里之后,便可以下定决心了。” 闻言,宋惜月猛地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他。 第103章白娇娇底细竟是被宋家所灭之族? 周冕对上她的视线,脸上波澜不惊,好似完全预料到了宋惜月会有此时的反应,甚至连笑容的弧度都没有变化。 宋惜月瞳孔放大,满脸怔愕地看着他,心里已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众所周知,皇城司隶属于皇上,是皇上手中指哪打哪的一柄绝佳利刃。 皇城司上下所有人都唯皇上马首是瞻,周冕更是皇上座下第一鹰犬。 但,他如今分明在告诉自己,他是贺兰隽的人! 这个念头一出现,甚至叫宋惜月脊背生出的冷汗直接打湿了里衣。 “你……”她喉头干涩,压低了声音小心道:“怎么知道?” 闻言,周冕轻笑一声:“众人都说皇城司从不设指挥使,但其实,皇城司是有指挥使的。” 听了这话,宋惜月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那个指挥使,就是贺兰隽。 她有些慌乱地挪开视线,不敢再看周冕,心里已经是一团乱麻。 若是如此,前世贺兰隽怎么会死在北城?怎么会死在细作的手中? 难道他其实根本没有死吗? 可……怎么会? 宋惜月强压下心里的震惊与疑惑,让青玉假扮成她的样子,和假扮成周冕的高山明在这里掩人耳目。 自己则换了一件外衣,跟着周冕从皇城司衙门的密道走了出去,坐上了一辆陌生的马车。 有个人已经在马车里等着了。 “……”宋惜月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了退。 “主子,是我!”芝云的声音响起。 宋惜月定神望去,见到是她后,下意识松了口气。 “周大人叫我来此处等您,东西我都带来了。” 芝云说着,将一个细长的木盒放在宋惜月面前,道:“这是絮儿托人带回来的。” “她查到,白娇娇应当是多年前被宋家军灭族的兰达族遗孤。” 说到这里的时候,芝云甚至不给宋惜月反应的时间,就迅速将细长木盒打开,把里面的三块狼首木牌倒了出来摆在桌上。 “这块木牌是絮儿带去南境的,另外两块是她在南境找到的兰达族之物,兰达族已经灭族多年,即便是南境,能找到的线索也有限。” “但可以确定的是,南境百族类似于狼首木牌这种特殊的信物,一般只会在族长、族长夫人以及圣女的手中存在。” “白娇娇会蛊术,算算年岁也不可能是族长夫人,所以她不仅是兰达族遗孤,还很有可能是兰达族专门修习秘术的圣女!” 听到这里,宋惜月深吸了一口气伸出手,将三块狼首木牌一一拿起来看了一遍。 上面的狼首栩栩如生,可以看得出来是同宗同源的东西。 “为什么说这个狼首木牌特殊?”宋惜月抬眸看向芝云:“兰达族的秘术,除了蛊之外,还有什么?” 话音落,她的心就悬了起来。 如果,驭狼的真的是白娇娇,那便足以证明从头到尾,皇上都知道白娇娇的真正底细! 芝云闻言,微微摇头,道:“我说它特殊是因为,南境有一些十万大山移民说,兰达是狼的别称。” “仅此而已吗?”宋惜月微微蹙眉:“没有一些确切一点的证据或者记录吗?” 芝云:“没有,兰达族当年攻入我们南境之时带头屠城的举动,引来了周边各国的讨伐,所以他们灭族之后,南境王族为表割席,将他们一族的记录都毁了。” “如今别说是南境,就连南境百族那边,都不怎么提及兰达族,所以很难寻找记录。” 说着,她担忧地抬眸看向宋惜月:“主子,兰达族当年是被宋家军灭族的,白娇娇对您一定不怀好心,您千万要小心!” 听了这话,宋惜月先是一愣,随后摇头:“兰达族不是宋家军灭的。” 芝云也是一愣:“可天下人都说,当年宋家军挥军南下,为了震慑南境百族,特意灭了最勇猛善战的兰达族祭旗……” 说着说着,芝云的声音也没了。 她们同时想到了一个可能。 宋家军,被利用了。 而这么多年宋家军都没有正式澄清这个传言,只有一个可能。 利用宋家军的,是皇帝! “所以,顾浔渊与白娇娇能遇到对方,并不是偶然。”宋惜月喃喃自语。 如果皇上知道白娇娇的来历,知道顾浔渊大哥之死,那么他将两个人凑到一起,便是另有目的! 想到这里,宋惜月倒吸一口冷气,整个人从之前的状态里清醒了过来。 她道:“我府上出了点事,你能不能帮我配点药,能预防巫蛊之术的?” 芝云闻言,面色难看:“白娇娇对您动手了?” 说着,她就要把宋惜月的腕脉。 宋惜月摇了摇头,一边让她把脉一边道:“白娇娇入府时所带的包袱经过多番检查,她没办法夹带蛊虫进顾家,所以……应该是还没来得及!” 芝云闻言,皱着眉头:“主子别这么乐观,她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顾老夫人炼做人蛊,她定然在顾府留有后手。” “她的后手只有可能留在宁寿堂,但宁寿堂已经被封锁了,她没有机会进去。” 宋惜月说着,顿了顿,才道:“所以她杀人了,我今日去皇城司,便是因为发现尸体的时候,府上太医局的医女说,那是养蛊之时才会出现的蛇缠尸!” “白娇娇,她在杀人养蛊!” 一想起齐管事的惨状,宋惜月就忍不住浑身发冷,一阵胆寒。 芝云见状,立刻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瓶子打开,放在宋惜月鼻子下方叫她闻了闻。 “这是凝神静心的养神膏,主子随时带在身边,蛇虫鼠蚁不敢近身,有一定的预防作用。” 闻见那股清香,宋惜月脑子里的画面逐渐淡去,她叹了口气,道:“多谢你。” 芝云满目担忧:“若白娇娇真的是兰达族圣女,那她所会的蛊术,光是这一瓶养神膏定然防不住,主子,我随你入府吧!” 她虽然不是什么绝世神医,但她医术也不容小觑,留她在身边,宋惜月至少安全一点。 闻言,宋惜月正要说什么,就听见外面有人轻轻敲了敲车壁 “贵人,忘忧坊到了。” 第104章原来,贺兰隽前世是因她而死…… 闻言,芝云立刻拿出了一顶帷帽。 宋惜月见状,道:“府里那两个女医是陛下的人,此时你若随我入府,必然会引起她们的注意,如此不妥。” “今日后,皇城司要入府调查巫蛊之术,你可以与他同行。” 说这话的时候,宋惜月的眼睛一直落在芝云的脸上。 果然,芝云在听了她这番话后,整理帷帽的手颤了颤,随后看了宋惜月一眼,又飞快地收回了视线。 “芝云听主子安排!” 话音落,宋惜月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死死地看着她的眼睛,声音却异常温和:“芝云,周冕真的是……” “芝云无可奉告。”芝云低垂着头,甚至不敢去看宋惜月的眼睛。 “那皇城司?” 芝云的头更低了,沉默片刻后,只轻声道:“小姐,该下车了。” 见她是这个反应,宋惜月心里的猜测得到了印证,只觉得一阵阵的寒意裹挟了她的全身。 既然如此,既然如此,前世贺兰隽为什么会死得那般草率? 宋惜月在一片恍惚之中,被芝云扶着下了马车。 秋日的阳光洒在她的身上,寒意点点褪去,宋惜月恍然回过神,扭头看了一眼天边悬挂的艳阳。 陛下因为先皇后的缘故一直很爱护贺兰隽,也一直有心要立他为太子,但他觉得自己功绩不够,始终没有接受。 与大皇子贺兰隽年纪相仿的,只有皇后姨母所出的二皇子贺兰骋,和贤妃姑母所出的三皇子贺兰修。 但贺兰修前几年便因为意外跛了脚,此生无缘皇位。 前世,贺兰隽死于距今三年后的冬天,刚刚过完二十一岁生辰的第三个月。 而眼下,其余的皇子要么才一两岁,要么还没出生。 若贺兰隽是死于皇位之争,那皇子中唯一有可能对他下手的,便只有小贺兰隽两岁的二皇子,贺兰骋! 想到这里,宋惜月只觉得心头一阵狂跳。 那是她的皇后姨母与疼爱她的二表哥,比起贺兰隽,他们才是宋惜月的亲人。 回想起前几日小宴殿上,贺兰隽与贺兰骋推杯换盏,兄友弟恭的模样,再一想他们背地里竟已是如此暗流汹涌,杀意毕现…… 宋惜月不愿相信的同时,心头也忍不住泛起了细细密密的疼痛。 一时间,就连对面有人走来,她也顾不得理会。 “主子可是哪里不舒服?” 芝云关切地扶着她,让她将身子半靠在自己身上,柔声问了一句。 宋惜月摇了摇头,抬头看向来人。 一个面生的小工站在不远处,见她缓过劲来了,便愈发恭敬地低垂着头。 “贵人,请随我来。” 宋惜月闻言,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自己刚下来的马车。 车夫是个普通人,周冕并不在周围。 只一眼,宋惜月便收回了目光,与芝云一起跟在小工的身后,走入了忘忧坊大门。 她有预感,忘忧坊内,贺兰隽一定给她留了很重要的东西! 忘忧坊位于城郊,占地面积很大,说是一个小山庄也不为过。 从大门进去后,跟在小工身后又走了好一会儿,他们才停在了一个上了锁的小院外头。 周冕已经到了。 一见到她,周冕便露出轻笑:“宋小姐可做好心理准备了?” 宋惜月闻言一愣:“什么心理意思?” 周冕背着手看着她,面上是毫无变化的笑容,眼神却深了几分。 “宋小姐莫不是要告诉在下,您没有猜到皇城司指挥使是谁?” 宋惜月抿唇不语,不明白周冕到底是什么意思。 “若是如此,宋淑人今日实不该来。” 说完,周冕抬脚就要走。 “周大人,”宋惜月喊了他一声,“皇城司指挥使是大殿下,您也是大殿下的人,可我不明白您是什么意思。” 皇城司都是贺兰隽的,只能证明贺兰隽深得帝心, 所以,他是皇后姨母的眼中钉。 宋惜月是宋家人,她很清楚,宋家没有介入党争,全然归属于皇上。 也正因宋家谁也不选,才惹来了皇上深深的猜疑与忌惮 否则,即便两个多月之前她中了顾浔渊的算计,以宋家的势力也不至于让她堂堂嫡女下嫁于顾家,还分出一半兵权,如此抬举一个废物。 所以她真的不明白,周冕要说什么。 听了她的话,周冕抬了抬眉毛,做了一个“所以呢”的表情,后道:“你不知道宋家南下时,原本负责一路军队调度与督查的是皇城司吗?” 闻言,宋惜月脑中猛地响起一道惊雷。 难道皇上现在还不知道,周冕已经是贺兰隽的人了吗? “难怪……难怪……”宋惜月面色如纸苍白,喃喃自语地说着,目光完全失去了焦距。 前世十八岁那年,宋家在边关驻守的第三年,大哥的第一个孩子死后不久,皇上为了安抚宋家,下旨让宋忱景回京押送粮草。 若是一切顺利的话,父亲便可以顺利将宋家军交到大哥的手上,解甲归田回京养老。 结果,粮草在半途中被发现全是沙土,大哥被冠上“监守自盗”的罪名被押解回京。 宋惜月盛京得知后,一边想办法筹措粮草弥补损失,一边求顾中书帮忙宽限时日。 但那年有几个城市正在闹水患,宋惜月几乎散尽家财也买不到半颗粮食,是皇城司的人送出消息,叫她去瑞安府想办法。 也是在宋惜月从瑞安府带着粮食回到盛京的那一天,大哥在菜市口被斩首示众。 那天,是大哥获罪的第十天。 那十天不是没有人对宋家伸出援手,但除了皇城司外,没有任何人帮宋惜月筹措粮草。 而就在大哥被斩首后的两个月后,宋惜月病中听闻周冕触怒圣言,被处以剐刑而死,皇城司上下被清洗,查出来许多细作,均被当场处死。 同年年关前,她又得到了贺兰隽的死讯…… 理清这一切,宋惜月双眼已经通红。 皇上要对付宋家,所以他找来了顾浔渊与白娇娇,让他们把宋惜月困在京城折辱,以此让宋家折腰低头。 所以,前世皇城司周冕帮了宋惜月,皇上顺藤摸瓜查到周冕是贺兰隽的人。 贺兰隽帮宋惜月,便是向宋家示好。 皇上疼爱这个儿子不假,希望贺兰隽当太子不假,但他正值壮年,不会允许自己的儿子长成江山的威胁。 想到这里,宋惜月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周冕的目光逐渐坚定。 “周副使,殿下留给我的东西,我不能要!” 不管他留的是什么,她都不能再次将他拖下水了。 听了这话,周冕忽地笑出了声:“宋小姐,殿下吩咐,若你拒绝,便一定要将东西给你。” 第105章他从未怀疑过她的话,却做了同样的选择 周冕话音未落,便抬手一推—— 宋惜月见状,立刻抬手捂眼,但却被帷帽挡了一下,来不及了。 院门内,白色的西域曼陀罗与红色的恶之花罂粟迎风摇曳,姹紫嫣红。 “殿下吩咐,必要时候,宋小姐可以恶制恶,一切后果,由他承担。” 周冕说完,拉起宋惜月的手,将小院钥匙,连带一块小巧的玉石令牌一起放在她的掌心。 “即刻起,包括我在内的四十九死士,全然听从宋小姐吩咐!” 话音落,他满脸笑意尽收,无比庄重认真地单膝跪地,抱拳道:“属下一,代号周冕,参见小姐!” 紧接着,在宋惜月满脸惊恐之中,芝云在周冕的身侧单膝跪下。 “属下二十,代号芝云,参见小姐!” 许久,宋惜月都没有任何反应。 直到凉风掠过面颊,直到她确认周冕与芝云是来真的,她才深吸了一口气。 近乎颤抖地,宋惜月看着周冕,一字一句道:“皇城司里,有多少人?” 周冕头也不抬:“除我之外还有二十人。” 听了这话,宋惜月只觉得心头遭了重重一击。 前世,周冕被活剐致死后,皇城司里一共还处死了二十人。 原来这二十人,都是贺兰隽的人…… 原来前世,贺兰隽与他手底下的人都是因她而死,因宋家而死…… 想到这里,宋惜月悲从中来,忍不住转过身,捂着眼睛抽泣。 贺兰隽只怕是从那日问过自己的结局之后,便做了这个决定。 他不仅没有怀疑她的“梦境”之说,甚至还从她的叙述之中,猜到了自己的真正死因。 饶是如此,他还是做了同样的选择。 宋惜月捂着眼,泪水滚滚而下。 做到这个地步,宋惜月无法再用兄妹之情来劝慰自己接受他的所有好意。 同时,她也真正下定了决心。 “周大人,芝云,”她抬起泪眼看向二人,眼神中没有了彷徨,没有了不安,只剩坚定,“我,绝不辜负殿下好意!” 贺兰隽选择将四十九死士用这种方式交给她,便是在告诉她,她不可以拒绝。 宋惜月想,她也该走向他了。 哪怕不是走向共度余生的他,也该走向未来登顶的他。 * 离开忘忧坊后,宋惜月还一直处在一种有些恍惚的状态之中。 芝云已经在忘忧坊换了一身装束,如今的打扮,与顾府里的丫鬟差不多。 回到顾府的时候,距离她出府,已有两个多时辰。 此时天边夕阳西斜,皇城司的人正在顾府四周布防,整个顾府都好似笼罩在阴云里。 周边时不时有人来打听这是怎么了,但皇城司办案向来不给人面子,半点都没透露。 见宋惜月下了马车,周冕上前来,皮笑肉不笑道:“本副使接了宋淑人的举报后,都已经从宫里出来顾府布防了,宋淑人去了哪里?才回来?” 宋惜月垂着眼眸看着地板,很小声道:“府上出现了这种事,我心中害怕,便去求了些辟除邪祟的平安符。” 说着,她让身边的芝云将求回来的符纸给周冕看了一眼。 盛京城外有一座香火鼎盛的龙泉寺,从皇城司过去的话,正好要经过忘忧坊。 在忘忧坊耽搁的时间里,已经有人打扮成宋惜月的模样去了一趟,有不少目击者可以为她证明。 周冕有意为难一般,将那叠平安符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 最后“啧”了一声,道:“宋淑人应该不会介意本使拿着这符去龙泉寺验证吧?” 宋惜月半低着头,道:“自然,周大人请便。” “宋淑人爽快!”周冕露出一个笑,随后冲身后招了招手,前行高山明一溜小跑过来。 周冕晃了晃那叠符纸,道:“本副使要亲自去龙泉寺验证,这里一应事务便交由你来负责。” “啊?”高山明愣了一下,随后指着宋惜月:“老大,她怎么办?放进去吗?” 话音才落,周冕就照着他后脑勺来了一下:“放什么放?本副使回来之前,就让她在这里等着!你亲自看着她!” 说完,周冕又笑吟吟地看着宋惜月:“毕竟我们也是为了顾府着想,不是有意为难,宋淑人素来温良纯善,想来不会介意这种小事的,对吧?” 宋惜月闻言,抿了抿嘴唇,面色难看地点了点头。 高山明见状,便乐呵呵地引着她去了一旁等待。 此时此刻,不少人都知道顾府这边又出了大事,明里暗里看热闹打听消息的人不知凡几。 见到宋惜月被如此对待,各家都有了想法,纷纷回去禀告。 这一站,就站到了天色漆黑。 若不是芝云一直扶着,宋惜月只怕都要站不住了。 终于,周冕的马蹄声传来。 众人都满是期待地看了过去。 “宋淑人,得罪了!”周冕翻身下马,将手里的符纸交给宋惜月:“经本副使多方查验询问,宋淑人所言属实,并无隐瞒,可以回家了。” 说完,他冲着边上让了让,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宋惜月面上露出松了口气的神色,随后看向周冕,道:“周副使果然如传闻一般,但凡查案,便亲力亲为,不辞劳苦。” “宋淑人说笑了,毕竟顾府闹巫蛊,我作为臣子,为君分忧也是本分。” 听到周冕这句“闹巫蛊”,各家各府在边上打听情况的人纷纷都绿了脸色。 等到如今的人此前自然也听到周冕说是宋惜月自己举报的,看向她的目光也都带上了几分震惊。 竟然有人举报自己家里有巫蛊! 真不知道宋惜月是太过愚蠢,还是因为太想弄死顾浔渊,所以不惜来了个杀敌一万自损八千…… “宋淑人,请吧。” 周冕皮笑肉不笑地将宋惜月送进了顾府大门,随后脸上笑意尽收,开始问询他离开时的情况。 大门在身后缓缓关上,宋惜月才松了口气,便看到等在不远处,满脸冷漠的意琴。 “夫人总算回来了。” 意琴声音冷冷,不带一丝温度:“校尉等您很久了,请您回来后立刻过去一趟。” 说完,她转身就走。 宋惜月见状,眸色微暗,下意识将手放在小腹上,抬脚跟了上去。 第106章覆灭之灾?我看你是在耍诰命的威风 前院。 顾浔渊面色阴沉,坐在房间里一声不吭。 白娇娇与玺儿坐在桌旁,玺儿晕沉沉地靠在双枝的身上,双眼紧闭面色苍白。 反观白娇娇,竟是所有人之中神色最淡定自然的那一个。 宋惜月走进门,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到顾浔渊一扬手将一个茶盏朝她摔了过来。 “哗啦”一声脆响,茶盏落在宋惜月跟前,止住了宋惜月的步子。 “你还有脸回来?!”顾浔渊怒斥:“把皇城司的狗引到家里作威作福,看看你做的好事!” 听了这话,宋惜月抿了抿唇,道:“夫君,巫蛊无小事,我也是为了你好。” “好一个为了我好!”顾浔渊毫不领情,指着宋惜月怒道:“你明知周冕那厮素来看不起我,你为了我好,把他引到家里来?” 宋惜月:“可巫蛊无小事……” “夫人啊,”白娇娇打断了她,道:“你分明是同意琴大人说要入宫面圣禀告此事的,为何最后却变成去了皇城司?” “你可莫说是你入不了宫,大家都知道你拥有随时入宫的权利。” 顾浔渊的狂怒与指责都是想从气势上先压宋惜月一头,但白娇娇可以说是迫不及待就问到了点子上。 当即,房间里除了玺儿之外的所有人都看向了她。 “随时入宫的权利是帝后同赐,但我是朝廷命妇,若非圣上召见,入宫的规矩便是只能去后宫。” 宋惜月解释道:“若是我入宫,便要先去后宫,再请后宫娘娘为我去请皇上,巫蛊无小事,我不愿将事情闹大,所以求到了皇城司,请周副使入宫面圣,如此速度更快许多。” 听了这话,白娇娇立刻道:“皇后殿下是你的姨母,即便是请她去请皇上,又能耽误多久?” 话音落,宋惜月没说话,只是抿了抿唇,眼神看着白娇娇,有些一言难尽。 “怎么不说话了?是被我拆穿了,无言以对了吗?” 白娇娇面上满是冷笑,转头去看顾浔渊:“顾郎,你看,我就知道她是故意的!” “白姨娘,”一旁的灵欣忽然开口,“若今日宋淑人入了宫,请皇后殿下为她请了陛下去后宫,只怕如今已是满朝文武都知道顾府闹巫蛊了。” “命妇入宫求见陛下,需将所求之事写做折子递给皇后殿下,再由皇后宫中管事去往御书房,在至少三位大人面前宣读折子内容,以示命妇无不臣僭越之心。” 说着,灵欣看了一眼宋惜月,这才继续道:“宋淑人去皇城司求助,的确是上选之策。” 听了这话,顾浔渊与白娇娇的脸色都很难看。 白娇娇是因为她不懂这些规矩,被人当众说出来之后觉得丢脸。 而顾浔渊却是有点不解的同时,也不知道灵欣这么说的意思。 命妇入宫的规矩是这样不假。 但当今陛下对这些繁文缛节很是厌恶,朝臣之妻入宫之事很常见,若有求见陛下的,至多也就是请宫中娘娘一同前往御书房,然后在御书房门口跪求拜见。 如灵欣所言之事,可能一年才会出现一二次,还是出现在那种规矩极重的世家大族之中。 想到这,顾浔渊又忍不住看了宋惜月一眼。 可真是巧了,宋惜月这人虽不约束旁人,但自己极重规矩。 若今天当真是她入宫,怕是真的会为了这些规矩搞得人尽皆知。 想到这里,顾浔渊心里一时间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不该生气。 “虽然如此,你也不该去找皇城司周冕。” 顾浔渊纠结了半天,只能叹了口气,无奈地看着宋惜月道:“你这不是在打我的脸是什么?” 宋惜月低垂着头:“当时只想着为了府上着想,倒是忘了顾及夫君的颜面,还请夫君谅解一二,当务之急,是要找到府上行巫蛊术之人,免陛下降罪。” 听了这话,那边的白娇娇立刻拍案而起:“夫人莫要顾左右而言其他,今日若非是你,府上不过死一个人罢了,哪里有巫蛊之术?” “白姨娘的意思是怪我今日报官之举?”宋惜月反问。 “我……”白娇娇一时语塞,求助一般看向顾浔渊。 见状,顾浔渊道:“好了,阿月,娇儿也是觉得事情闹得太大对府上不好,于我官身有碍,你同她置什么气,她又不懂。” 听得这句“不懂”,白娇娇脸都气白了。 这是在嫌弃她了是吧? “是,夫君说得极对。”宋惜月依旧是那副温和的模样,道:“但我还是想提醒白姨娘,莫说府上出现了疑似死于巫蛊之术之人,便是府上莫名其妙死了人,我也是要报官的。” “更何况,不久前如儿也是死于巫蛊之术,当时可是大殿下亲自下令封的宁寿堂,如今还没解封,我顾府绝不能在此事上有一丝半点的隐瞒,否则便是覆灭之灾!” 闻听此言,白娇娇冷笑出声:“覆灭之灾?我看是你见顾郎如今品阶不如你,故意要耍你那三品诰命的威风才是!吓唬谁呢!” 宋惜月:“既知道我是三品命妇,白姨娘还对我如此不敬,莫非你不是不敬我,而是不敬陛下?” “宋惜月!你敢污蔑我!”白娇娇怒视着她:“今日本就是你害得满府风雨,周冕和皇城司都是你招来的,这点你可敢否认?” 宋惜月搭她的话,而是定定地看着顾浔渊。 那样子,就好似在期待顾浔渊为她撑腰做主一样。 那副无助脆弱的模样,看得顾浔渊心里头顿时就柔软了起来。 “好了娇儿,你什么都不懂,就别在这里捣乱了。” 顾浔渊说着,冲宋惜月招了招手,似乎是想叫她到自己身边来。 但宋惜月纹丝未动。 见状,顾浔渊只道她是闹小性子,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后,伸手叫意琴扶他下了床,朝着宋惜月走来。 一边走,他一边叹气道:“今日府上闹了巫蛊,叫周冕那厮大耍威风,所以要我们今夜全都要住在这个院子,不得外出。” 说着,顾浔渊已经走到了宋惜月跟前,看着她的眼神柔情似水,道:“阿月,你为了府上劳心辛苦了,今夜便宿在我房中吧,你我夫妻二人正好说说话。” 话音落,他便朝着她伸出了手。 第107章娇儿,我要你现在立刻向阿月磕头 “还是不了。” 宋惜月往后退了一步,看向那边的白娇娇,嘴角挂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嘲讽:“我有孕在身,素来自重。” 短短几个字,引得白娇娇瞬间破防:“你敢指桑骂槐?” “是又如何?”宋惜月下巴微抬,定定看着白娇娇。 “我是府上主母,你如此不敬我,莫说骂你,便是打你,又有谁能说我不是?” 见她难得如此硬气,顾浔渊有些意外。 他看着她,好一会儿才缓缓道:“阿月,你……” “怎么?夫君难道觉得她不该罚吗?” 宋惜月打断了他的话,一字一句道:“便是抛开我的诰命之身不谈,敢问夫君,哪家贱妾敢如此在主母面前放肆?” “我可怀着顾郎的孩子!” 白娇娇大喊出声:“你若是让孩子有什么三长两短,顾郎定饶不了你!这可是顾郎的亲生骨肉!” 闻言,宋惜月冷笑:“你的意思是,本夫人腹中的嫡子就不是夫君的骨肉,就不如你这个贱籍所出的贱籍庶子吗?” 此言一出,不仅是白娇娇,就连顾浔渊也猛地变了脸色。 他狠狠瞪了白娇娇一眼,随后直接去拉宋惜月的手:“你说什么气话?再如此,我可是要生气了!” 宋惜月再次往后退了一步,垂着眸道:“夫君见谅,自白姨娘入府后便从未敬我这个主母,往日我皆看在夫君的面子上,看在她怀有夫君骨肉的份儿上从未计较。” “但今日府上出了这么大的事,她却还在这里挑拨离间,妄图分离你我夫妻之情,我实在难忍!” “当然,我亦知道夫君与白姨娘有青梅竹马的情份在前,但今日夫君若是执意要护着她,那便是在告诉所有人。” 说着,宋惜月抬眸看着顾浔渊,眼中逼迫之意灼灼:“你,欲行宠妾灭妻之事!” 这一句话一出来,不仅是顾浔渊被惊得怔住。 整个房间里所有人都瞪圆了眼睛看着宋惜月。 包括还在头晕想吐的玺儿。 许久后,顾浔渊磕磕巴巴地开口:“阿……阿月,你怎会这么想?我何曾宠妾灭妻?我……你万万不可如此误会我,这可是伤我们夫妻感情的呀!” 宋惜月没有回答他的话,视线越过了他的肩头,看向他身后的白娇娇,一言不发。 被她的目光注视着,白娇娇的心陡然沉了沉。 “看我做什么,我……我……” 就在此时,顾浔渊猛地回过头,盯着她呵斥出声:“你什么你?还不跪下向主母请罪?” 闻言,白娇娇难以置信地看他:“顾郎,你说什么?” “此前是阿月宽容,否则以你一个贱妾之身,便是你有孕在身,也得每日伺候在主母左右,端茶倒水,梳洗濯足!” 顾浔渊指着她怒骂出声:“你倒好,阿月如此宽容,你却还好意思蹬鼻子上脸?” 听了这话,白娇娇瞪大了眼睛:“顾……顾郎,我是娇儿啊!” “阿月是我的嫡妻,便是你同我有青梅竹马之情谊,入了我顾家的门,也要敬重于她!” 顾浔渊瞪着白娇娇,警告道:“否则,你莫要怪我心狠无情,将你逐出家门!” 话音落,不等白娇娇痛心,一旁的宋惜月即使道:“白姨娘是贱籍,卖身契在我手上,没有逐出家门的说法,只有发卖他处。” “阿月,”顾浔渊回头看她,眼神和语气要多温柔有多温柔:“你放心,此前是我糊涂了,光想着她的不容易,忽略了你的付出。” “你放心,从今往后,我会让她敬你如敬我,若是她再有僭越之举,随你处置,我绝无二话!” 宋惜月闻言:“她腹中孩儿可是我花了好多银子保住的,又是夫君的长子,要我如何敢处置她?” 说完,她冷着脸福了福身:“便不打扰夫君与白姨娘恩爱了。” “等等!”顾浔渊拉住了她,满脸着急:“你要我如何做才肯信我没有宠妾灭妻的念头?” “夫君说笑了,”宋惜月垂着头,挣了挣自己的胳膊,没有挣脱,只得又道:“我没有气,不需要消。” 听了这话,顾浔渊松开了宋惜月,一把拽过还在震惊之中回不过神来的白娇娇。 随后毫不犹豫地一脚踢在了她的腿弯处,直接踹得她跪在了宋惜月面前。 “叫她给你磕头好不好?阿月,你别气了!” 他是真的急了。 律法明文规定,宠妾灭妻是重罪! 近年也不是没有当朝官吏被告宠妾灭妻,直接丢了官职,被一撸到底的事。 那人当年可是二品大员,如今都还在天牢里关着不见天日。 顾浔渊可万万不想走他老路! 此时此刻,顾浔渊即便是再不忍心,也不得不将白娇娇送到了宋惜月的手里,以期她能消消气。 宋惜月垂眸,看着跪在自己跟前的白娇娇,没有错过她眼底愈发浓烈的恨意,心中当即满意。 “那便磕吧,”她道:“原本姨娘入府也该给我这个主母磕头的,当时我怜惜白姨娘怀有身孕免了礼数,如今补上,倒也正好。” 说着,她微微侧了侧头:“替我搬把椅子来,我胎象不稳,大夫说不能久站。” “是!”身边的芝云点点头,利索地搬了一把太师椅过来。 宋惜月扶着自己的肚子,在白娇娇杀人一般凶狠的注视下,缓缓地,优雅地坐了下去。 “你说你,你胎象不稳,怎么都不告诉我?” 顾浔渊满脸关切,甚至走到了宋惜月身后,讨好地为她捏起了肩膀:“是为夫不好,叫你如此劳累,阿月啊,有你真好!” 宋惜月几乎是僵着脊背的。 听了这话,她又见白娇娇面色仿佛要吃了她一般,又露出了一个温柔又无奈的笑,抬起手,握住了肩膀上顾浔渊的手指。 “你忙着与你的青梅竹马恩爱,又如何看得见我为你殚精竭虑呢?” 说着,她叹了口气,垂眸满是落寞:“有你的偏爱,我这个主母,比白姨娘还不如。” 听了这话,顾浔渊立刻皱眉看向跪在地上眼神凶狠的白娇娇:“娇儿,你还不磕头,是等我求你吗?” 宋惜月分出一点余光看向白娇娇。 果然见到她脸上的表情委屈又愤怒,似乎在强压着什么情绪一般,正死死地咬着牙不肯动。 “罢了,如今莫说阖府上下,就是外头都知道我这个主母不如贱妾,今日这个头即便是勉强白姨娘磕了,又能如何。” 说着,她叹了口气。 比之白娇娇此时的倔强不肯退让,宋惜月的懂事叫顾浔渊格外熨贴感动。 他安慰般拍了拍宋惜月的肩膀,随后抬脚走到白娇娇跟前,忽地捏住了她的后脖子,往地上摁了下去! 第108章安抚白娇娇,将来叫宋惜月给你磕回来 白娇娇猝不及防之下,就这么狠狠地冲着宋惜月连磕了三个头。 又急又响! 磕完后,白娇娇只觉得眼前眩晕一片,额头剧痛无比。 随后,她听见顾浔渊用一种近乎谄媚讨好的声音道:“阿月,够不够?不够再让她磕,磕到你消气!” 宋惜月站在二人面前,看着这一幕时,心里只觉得嘲讽。 她曾经真的以为顾浔渊爱白娇娇爱得如痴如狂,如今再看却发现,无论是她还是白娇娇,顾浔渊爱的都是她们背后的东西。 “夫君这是做什么,”宋惜月缓缓开口,语气平静无波,“白姨娘腹中还怀着你的孩子,这般粗鲁,若孩子有什么三长两短该如何是好?” “不过贱籍庶子而已!” 顾浔渊立刻道:“阿月若是不喜,我即便是不舍得也愿意为了你给她灌上一碗红花!” “顾郎?!”白娇娇失声道:“你……” “闭嘴!”顾浔渊低头呵斥她,面上眉宇间都是厌恶:“府上主子说话,哪里有你这个贱籍妾室插嘴的份儿?” “若非你不知收敛没有规矩,阿月怎会误会我有宠妾灭妻的念头?没有打死你是阿月宽容,你莫要不知好歹!” 白娇娇瞪着那双漂亮的眼睛死死地看着顾浔渊,嘴唇张了张,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只是那噙着泪意,欲落不落的模样,即便是没有说话,也将她此时心底的痛苦与难以置信展露得淋漓尽致。 宋惜月心中忍不住就生出了几分愉悦。 这就感觉到痛了吗?这才哪到哪儿呢? 白娇娇,你与顾浔渊杀我全家,如今你们的痛苦才刚刚开始! 我们可是不死不休的关系! 宋惜月垂下眼眸,敛去了眼底的情绪,淡声道:“没有宠妾灭妻的念头便没有,好好说就是了,何必在这个时候折腾人呢?” “皇城司如今在我们府上办案,若是白姨娘有什么三长两短,只怕府上也难安宁。” 说完,她屈膝一礼:“我今日疲累,先去休息了。” “阿月!”顾浔渊不想让她走,急切地往前两步:“今夜当真不留在我房中吗?” 宋惜月回眸看着他,双眼毫无波澜:“夫君如今身子不好,府上又是多事之秋,我身为当家主母,此时此刻应当为府上忙碌,伺候夫君的事,便让白姨娘做吧。” 说完,她垂眸看向地上跪着的白娇娇,声音里带着淡淡的警告:“希望白姨娘能恪守本分,你有孕在身,夫君身子不好,让你伺候夫君,不是让你上他的床。” “听明白了吗?” 听着她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羞辱与警告,白娇娇只觉得颜面扫地,忍不住咬紧了牙关。 宋惜月,暂且叫你得意几天,你仗势欺我,将来必要你千百倍偿还! 这么想着,白娇娇深吸一口气,僵硬地点了一下头。 见状,顾浔渊总算是松了口气,满脸讨好地看着宋惜月:“既然阿月都这么说了,为夫也不能强求于你,今夜你便好好休息吧,我们夫妻来日方长,不急于此时此刻。” 说着,他又伸手拉过了宋惜月的手,放在掌心轻抚:“还有,以后莫要再说什么宠妾灭妻的气话了,你能嫁给我我不知有多珍惜,爱你都来不及,怎会宠什么妾灭什么妻?” “我当初就说过,我与白氏并无男女之情,只是看在她腹中孩子的份儿上将她纳入府上,她身份低贱,如何比得上你?” 听了这话,宋惜月下意识去看白娇娇。 见到她那张娇媚的脸上如今满是羞辱与怨愤,宋惜月心中愉悦,便强忍着恶心,对顾浔渊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 “前些日子夫君没少为了她呵斥我,我也是心中委屈,还请夫君莫要怪我。” “如今知晓夫君心中并不是爱重白姨娘,那我也放心了。” 说着,宋惜月垂眸瞥向白娇娇,道:“今日便罚你去院中跪上一个时辰吧。” 闻言,白娇娇震惊:“什么?你……” “闭嘴!”顾浔渊怒斥一声:“主母对你罚也是赏,赏也是罚,一个贱妾,面对主母开口闭口都以‘你’字相称,如此没有规矩,打死都活该!” 听了这话,白娇娇心头怒意涌动,却不得不闭上了嘴。 见她满脸倔强却不得不低头服软,宋惜月心里再次舒坦了几分。 她道:“夫君,白姨娘是孤女出身,又只听您的话,往后还需要你多多教导,免得给府上丢人。” “阿月的吩咐,为夫自然是谨记于心。”顾浔渊说着,满脸堆笑。 宋惜月抽回手,不动声色地在袖子上擦了擦,道:“那我便先去休息了,夫君记得监督白姨娘跪足时辰。” 说完,她不再耽搁,扭头就走。 顾浔渊在身后谄媚道:“阿月放心,为夫一定会好好监督她,不会叫你失望的!” 宋惜月脚步极快,几乎是在顾浔渊话音未落的时候,她就已经走出了房门,拐过弯不见了踪影。 顾浔渊转过身,脸上的笑容与温和悉数消失。 他环顾屋内众人一眼,冷声道:“都退下吧!” 闻言,玺儿第一个站起身,恭敬地告别后便带着双枝跑了。 意琴与灵欣则是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这才行礼退下。 房门关上的那一刻,顾浔渊赶忙将地上跪着的白娇娇扶了起来,心疼地捧着她的脸,轻轻吻在她方才叩得通红的额头上。 “娇儿,我的好娇儿,是夫君不好,夫君让你受苦了。” 一听这话,白娇娇努力维持着的倔强顷刻崩塌,眼泪汹涌而出。 她紧紧地拽着顾浔渊的衣襟,哭着道:“顾郎,顾郎,她欺负我,顾郎……” “我知道,我知道,好娇儿,我知道她欺负了你,”顾浔渊心疼极了,一边吻着她的额头一边哄着她,“是夫君不好,夫君没有保护好你。” “顾郎……”白娇娇任由他吻着自己,口中不再诉苦,只是呜呜咽咽地喊着他。 一声接一声,听得顾浔渊心都要碎了。 “好娇儿,不哭了,是夫君没用,被她一个三品压着,不得不叫你受些委屈。” 顾浔渊捧着白娇娇的脸,柔声哄道:“但是你放心,夫君不会让她得意太久的,娇儿今日为我受的委屈,我都会为你十倍讨回来!” 听了他的话,得到了他的承诺,白娇娇的哭声渐渐微弱下去。 她自顾浔渊怀中抬起头,用那双被泪水浸透,无比可怜娇弱的双眼看着他,道:“那我将来要她给我磕三十个头,你可会心疼?” 闻言,顾浔渊亲昵地吻了吻她的鼻尖,道:“三十个哪里够?至少也得三百个!待我们与宋家的仇怨了结,我亲自压着她给你磕上三百个响头!” 听了这话,白娇娇破涕为笑:“顾郎,你对我真好!” “傻瓜,你为我受了这么多苦,我对你好不是应该的吗?” 第109章“我不要她生下你的孩子” “顾郎,”白娇娇擦了擦眼泪,道:“我不要宋惜月生下你的孩子!” 闻言,顾浔渊面色一愣:“什么意思?” “她怀了你的孩子,我知道了!” 白娇娇说着,撒娇一般拉着顾浔渊的手,道:“她是你与我的仇人,她不配为你生育子嗣!” 听了这话,顾浔渊心里忍不住紧了紧。 他的自尊心,不允许他让白娇娇知道,他到现在都没有和宋惜月圆房。 更不允许第二个人知道,宋惜月腹中的孩子,压根不是他的血脉。 他丢不起这个人! “娇儿,”顾浔渊沉默许久后,道:“我会想办法让她与你同时生产,到时候将两个孩子调换,如此一来,我们的孩子就是名正言顺的嫡子了。” 说着,他抚摸着白娇娇的脸:“届时,我们的孩子还能得到宋家这个靠山,在我们向宋家报仇雪恨之前,还能从宋家手里得到更多好处。” 听了这话,白娇娇咬紧牙关:“我不要我的孩子叫她娘亲,更不要养她的孩子!” 说着,她可怜兮兮地看着顾浔渊:“顾郎,顾郎,我可以为了你受尽委屈,但我受不了我的孩子叫她娘亲,哪怕只有一次我也受不了!” “宋家,宋家可是我的仇人啊!你叫我如何能忍受我的孩子叫她娘?” 白娇娇说着说着就又哭了起来。 顾浔渊一个头两个大,却不得不耐着性子安慰她:“好娇儿,你听话,这么做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你就当是为了我和孩子忍一忍,可以吗?” 白娇娇一边哭着一边摇头:“顾郎,你要我养她的孩子,我怎么做得到啊?” 见她如此坚持,顾浔渊无奈之下只能退让:“那你配点药,叫她生产的时候难产吧!” 闻言,白娇娇还要说什么,却见顾浔渊面上已经生出了几分不耐烦。 她心里犹豫了一下,随后问道:“让她生个死婴吗?” “当然不是,”顾浔渊捏了捏她的鼻子,道:“到时候是你生了个死婴。” 听了这话,白娇娇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可是,我还是不愿我的孩子叫她娘亲……” 顾浔渊:“那我便将她生下的孽种交给你亲手弄死,可以了吗?” 他已经没有多少耐心了。 听了这话,白娇娇扁了扁嘴,委屈巴巴地点了点头:“那好吧……” 得了她松口,顾浔渊这才露出一丝笑容,道:“好了,别哭了,先去院子里跪着吧,免得叫那贱人又借题发挥,为难于我。” 白娇娇抽了抽鼻子,委委屈屈地点头:“你有伤在身,我先扶你躺下再去。” “顾郎,你莫要忘了我今日所受之辱,我全是为了你,你将来一定要为我讨回来啊!” 听了这话,顾浔渊眼底不耐,却还是柔声道:“知道了,小祖宗!” 二人的影子在窗影里缠绵,浑然没有察觉,一道窗户轻轻合上了一丝不动声色的缝隙。 窗外,宋惜月站在黑暗之中,静静地看着投影在窗户上的痴男怨女。 她的一只手正轻轻地抚着自己的小腹,面沉如水,不知在想什么。 静立片刻后,她步履无声地离开了此处。 这一夜,宋惜月睡得极不安稳。 一早醒来,她便听闻,白娇候在门外,要尽一个妾室的义务,伺候主母洗漱用膳。 宋惜月只略微想了一下,便道:“叫她进来吧。” “小姐,她定然不安好心,您何必宽容?” 青玉皱着眉劝道:“奴婢去打发了就是!” “不必,”宋惜月将长发拢到身前,坐在床上道:“叫她进来。” 见她坚持,青玉无奈,只能听命。 不多时,已经换了一身相对素色衣服的白娇娇垂着头跟在后面进来了。 “妾室白氏,给夫人请安!”白娇娇乖乖巧巧地跪在宋惜月的面前:“之前是妾不懂事,不知来伺候夫人,还请夫人恕罪!” 听了这话,坐在床上的宋惜月忍不住抬了抬眉毛。 “过来,”宋惜月说着,换了个姿势,伸出脚到白娇娇面前:“替本夫人穿鞋。” 闻言,白娇娇忍不住屏住呼吸,饶是万般不愿,也还是乖乖起身。 “让你起来了吗?”青玉忽然往她肩膀上按了下去,大声道:“跪着爬过去!” 白娇娇才抬起的膝盖又重重地磕了下去,疼得她面色煞白,心中怨愤更甚! 要不是昨夜顾郎亲自为她揉了膝盖,这一下,只怕是不废也残! 想到顾浔渊,想到他昨夜为她描述的未来,她强压下心头的愤怒,忍着疼痛朝着宋惜月爬了过去。 看着她一副忍辱负重的模样,宋惜月因为没睡好而生出的起床气一下就散了。 穿好了鞋,宋惜月起身,径自从白娇娇的手上踩了过去,若无其事地走到了梳妆台前。 白娇娇疼得几乎落泪,却不敢抬头,甚至还得换个方向,面朝着外面正在梳妆的宋惜月跪着。 昨夜顾郎同她说了许多,她也明白自己此前的确有些过了,以至于让宋惜月想到了宠妾灭妻这四个字。 而且,此时府上有皇城司严查巫蛊之事,白娇娇更是需要伏低做小,免得让人察觉什么。 白娇娇忍不住咬紧了后槽牙。 她愿意伏低做小,但不代表愿意忍气吞声!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偷偷抬眸,看了一眼正在梳妆的宋惜月,心中有了主意。 早膳送来的时候,宋惜月还没动作,白娇娇便主动开口。 “夫人,让妾伺候您用膳吧!”她说着,跪在地上的身子愈发贴近地面,做足了伏低做小的姿态:“妾此前不懂事,还请夫人能给妾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听了这话,宋惜月还没开口,便听到青玉呵斥出声:“你又想使什么坏心思?” “青玉,”宋惜月道:“不必如此,让她过来吧。” “夫人?”青玉心急。 昨夜她们都听见了白娇娇与顾浔渊密谋要换子之事,小姐怎么还会信白娇娇要改过自新? “无事,”宋惜月若无其事地看向白娇娇,“我信白姨娘是知错就改之人。” “多谢夫人!”白娇娇夸张地道谢,将青玉的话生生堵了回去,心头窃喜不已。 果然是个愚蠢的女人,合该落在她的手里!呵! 这么想着,白娇娇起身,为宋惜月装了一碗汤。 在递给宋惜月的那一瞬间,她的手轻轻地在碗边上弹了一下。 宋惜月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却不动声色地接过。 在低头饮汤的那一瞬间,她将一枚药丸送入了口中。 汤的香气掩盖了药丸难闻的味道。 宋惜月眼一闭,一口气咽了下去。 第110章体内有活蛊,宋惜月与孩子都有危险 白娇娇看到宋惜月把汤喝下的时候,即便是她自己都没想到会这么顺利,一时间心头大喜,险些没能控制好脸上的表情笑出来。 宋惜月将喝了几口的汤碗放到一旁,却没等来白娇娇继续伺候,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一旁的青玉立刻上前,一脚踹在了白娇娇的膝窝上。 “啊——” “哗啦——” 白娇娇猝不及防被踹得又跪了下去,慌乱之中竟然抓住了桌上的桌布,直接将整桌菜都给掀了。 坐在桌旁的宋惜月就这么毫无防备地,被白娇娇掀翻的菜给带到了地上。 “夫人!” 众人大惊,慌忙呼喊,几乎是一窝蜂地涌上来围着宋惜月。 在一片混乱之中,白娇娇不知道被人踩了多少脚。 不是踩着她的腿就是踩着她的手,甚至还有人混乱之中对着她的脸踩了好几脚。 唯独没有一个人去碰她的肚子。 白娇娇疼得蜷缩在地上,耳边什么都听不清。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被人押着跪在了地上。 “贱妾白娇娇,我家夫人对你宽容至此,你竟还敢谋害于她!” 青玉站在白娇娇跟前,面上气得发白,指着她破口大骂:“若我家夫人有什么三长两短,便是校尉护着你,我宋家也绝不善罢甘休!” 听了这话,白娇娇这才反应过来,一脸冤枉,对着青玉道:“若非你踹我,我怎会拽到桌布带倒夫人?你要说我谋害主母,那你也是在谋害主母!” 话音落,不知哪里来的巴掌就响亮地落在了她的脸上。 碧玉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恶狠狠地连着扇了她四五下,才道:“大胆贱婢,没有上下尊卑,今天我便好好教教你规矩!” 说着,她一把拽住了白娇娇的头发,拖着她往前走。 “啊——你放开我!放开我!顾郎!顾郎你快救救我,她们要杀我!宋惜月要杀我!” 白娇娇吃痛,一边被拽着头发往前拖一边凄厉地大喊着。 听了这话,碧玉停下脚步,反手又是两耳光扇在她的嘴巴上:“再叫,我拔了你舌头!” 被她骇人的目光盯得心中发冷,这一刻,白娇娇仿佛都能感觉到舌根撕扯一般疼了起来。 她惊惧交加地瞪大眼睛看着碧玉,好似看到了修罗恶鬼,浑身颤抖,却是真的不敢叫喊了。 此时,屋内。 宋惜月躺在床上,脸色惨白,额头上是豆大的汗珠,嘴唇上一丝血色也没有。 芝云在她身边,沉着冷静地在她身上各处穴位下针。 剧烈的痛楚从小腹不断蔓延攀升,宋惜月咬紧了嘴唇,却还是忍不住痛出了一声声闷哼。 见她如此,芝云于心不忍,道:“主子,这个时候后悔,还来得及!” 宋惜月方才借着白娇娇的那碗汤,吃下了此前她叫芝云做的落胎药,此时此刻,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有东西正在离开她的身体。 听了芝云的话,宋惜月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有气无力,却异常坚定地摇头:“不……我不后悔!” “我不要……不要生下顾浔渊的血脉!” “那样会让我……觉得……我……肮脏恶心……下贱不堪!” 她说着,眼泪和着冷汗滑落。 “好,”芝云心疼地让宋惜月攥着她的手腕,声音轻柔道:“那你放松,深呼吸。” 宋惜月依言,闭着嘴用力地吸了一口气。 “屏住呼吸,用力!”芝云及时提醒。 宋惜月闭上了眼睛,向下一用力,当即便觉得一股热流仿佛冲破了血管的桎梏一般,疯狂地离开了她的身体。 紧接着,她便失去了意识。 看到一大股鲜血涌出来的那一刻,芝云只觉得脑子“嗡”了一声,浑身血液在这一刻凉了个彻底! 不对劲! 这太不对劲了! 她给宋惜月的药只会加重小产的痛苦,却根本不会让人晕厥昏迷,更不会一下子出这么多血! 芝云只觉得自己的手在颤抖,立刻探了宋惜月的脉象,随后大惊失色。 “芝云姐姐,小姐情况如何了?” 门外,墨玉闻见忽然浓郁的血腥气,立刻担忧地问了一声。 “千万将白娇娇扣下,千万不要让顾浔渊把人带走!”芝云喊出了声:“小姐情况不对!有生命危险!” “什么?”墨玉吓了一跳,立刻推门而入:“你说什么?” 门一开,血腥气直冲面门,但凡有些常识之人便知道情况不太好。 听到声响,芝云连头也没空抬,更没空回答墨玉的问题:“我给小姐施针止血,你快去拿根老参过来!” 墨玉愣在门口不会动了。 反而是门外的青玉,听到了芝云的声音,立刻扭头就跑。 碧玉目眦欲裂,掐着白娇娇的脖子厉声质问:“你对我家小姐做了什么?” “碧玉!”顾浔渊的声音猝不及防地响起,随后便听见他呵斥:“你干什么!白姨娘就算出身不堪,她可还怀着我的孩子,你敢对她不敬,就是对我不敬!” 方才顾浔渊想着白娇娇过来有一阵子了还没回去,便打算来看看情况,免得让宋惜月为难了他心尖儿上的娇儿。 结果才到这里,就看到碧玉掐着头发凌乱,浑身脚印的白娇娇在呵斥。 当下他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立刻就冲了过来,二话不说就要朝着碧玉打去。 “滚开!”碧玉抬脚狠狠地踹向他的肚子。 顾浔渊本就有伤在身,躲闪不及被踹得往后趔趄好几步后,一屁股跌在地上。 直跌得他眼冒金星。 “反了!反了天了!”顾浔渊怒不可遏:“来人!碧玉以下犯上,恶奴欺主,将她给我拖下去仗毙!” 话音落,都还没人理会顾浔渊,便看到墨玉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挡在碧玉面前:“我看谁敢!” 顾浔渊瞪着她,咬牙切齿。 墨玉武功高,莫说他现在有伤在身,即便是全盛时期,他和墨玉也很难快速分出高下。 “皇城司的人还在府上你们就敢如此,当真是好大的胆子!”顾浔渊从地上爬起来,呵斥道:“意琴大人,灵欣大人何在!” “墨玉,快去请两位医女!” 芝云的声音从屋内飘了出来。 不等顾浔渊说什么,就听到芝云的声音近乎凄厉地冲出敞开的房门。 “夫人的孩子保不住了,她体内有活蛊!” 第111章奉旨捉拿下蛊之人,白娇娇 顾浔渊听了这话的那一瞬间,还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直到碧玉将白娇娇丢到一旁,与墨玉一同施展轻功冲到他身后,分别拽着意琴与灵欣冲进房间之后,他才回过神来。 顾不上牵动身上的伤口,顾浔渊快步走到白娇娇跟前,扬起手狠狠地掴在她的脸上。 “贱人!你都做了什么!” 他不敢相信,如果宋惜月在这个时候死了,他会是个什么下场! 白娇娇又挨了一耳光,整个人扑在地上,嘴角渗出了血迹。 她捂着脸看向顾浔渊:“顾郎,我没有……” “你没有,那会是谁?”顾浔渊死死盯着她,恨不能将她当场掐死! “我真的没有!”白娇娇摇着头,哭得凄惨:“我只是气不过她羞辱我,所以给她盛汤的时候,往她的碗里放了一点虫粉。” “至多只会让她闹几日肚子而已,我没有对她做什么啊!” 此时此刻,她也顾不上会暴露自己,哭着拉住了顾浔渊的衣角,道:“顾郎,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没有做什么,我手里什么都没有,你是知道的啊!” 当顾浔渊听到她只是放了一点虫粉的时候,便明白她没有撒谎了。 虫粉如果用在健康人的身上,的确只会闹几天的肚子。 但坏就坏在,这个东西仅仅只用一丁点,能唤醒沉睡的蛊。 而他曾经就将一只沉睡的蛊下在了宋惜月的身上! 想到这里,顾浔渊的手脚都凉了。 白娇娇依旧哭着说自己什么都没做,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宋惜月会中蛊。 “娇儿,”顾浔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蹲下身子捧着白娇娇的脸,颤声道:“你知道的,皇城司的人就在我们府上调查巫蛊之术,宋惜月中蛊的事是绝对瞒不住的。” 听了这话,白娇娇哭着道:“真的不是我,顾郎,你要信我……” “我当然信你!” 顾浔渊擦去了白娇娇的眼泪,道:“但我如今只是一个小小的校尉,我信你没有用,皇城司还是能随时将你带走。” “甚至他们若是心狠一些,连我也会一起带走,娇儿,你明白吗?” 白娇娇闻言,一边哭着,一边拉着顾浔渊,满脸绝望地道:“那怎么办?顾郎,顾郎,那怎么办?我真的没有做……” “我们跑吧!”顾浔渊小声道:“娇儿,你将狼兵召唤出来,让狼兵护着我们逃走,只要离开盛京,出了城上了山,他们就找不到我们了!” “娇儿,我们可以在山上躲上几年,等你生下孩子,等孩子长大以后,我们再下山也来得及!” 听了这话,白娇娇的哭声逐渐微弱了下去。 她无措地抓着顾浔渊的手,低声道:“可是顾郎,你的前程怎么办?” 说着,白娇娇泪如雨下:“若真逃了,宋惜月一旦身死,我便是通缉犯,你与我一同逃跑,那你苦心经营这么多年的一切可就全完了!” “你……你不想为大哥报仇了吗?” 闻言,顾浔渊露出一个温柔但义无反顾的笑容。 他抬手擦去了白娇娇的泪水,道:“傻丫头,能与你在一起,这些都算不得什么,我们至少还弄死了一个宋惜月,如此一想,也勉强算是报仇了,对不对?” 听了这话,白娇娇心中感动与恐惧齐头并进,一时间心口又酸又胀,剧烈的情绪叫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狠狠地点头。 此时此刻,她想。 即便是当场死在这里,她也毫无怨言! 下一刻—— “拿下!” 尔弛带着整个栖霞居的武婢,随着取回老参的青玉一齐出现在二人面前,将他们团团围住。 “谁敢!”顾浔渊挺身而出,将白娇娇牢牢地护在身后,眼底全是惊慌,却强撑着气势,道:“这里可是我的顾府!” 闻言,尔弛当即拉开架势攻了上去! 顾浔渊此时虽然有伤在身,但几个丫鬟之中,唯一能与他打得不相上下的只有墨玉,一时间,即便是尔弛也无法将他逼退。 白娇娇被他护在身后,看着这一幕,心中无比感动,正打算吹响狼哨召唤狼群之时—— “来人,将罪犯白娇娇拿下!”周冕的声音凭空传来。 随后,不知哪里冒出来一支箭簇,径自射穿了白娇娇的肩膀,将她狠狠地钉在了地上! “娇儿!”顾浔渊目眦欲裂,一时不察,被尔弛一脚踹了出去。 此时此刻,他甚至顾不上自己的伤痛,连滚带爬地冲到了中箭倒地的白娇娇身边,颤抖着伸出手:“娇儿,娇儿!你怎么样?你怎么样?” 不知是心疼还是什么,他的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了下来,砸在白娇娇的额头脸上。 白娇娇虚弱地靠在他的怀中,道:“顾郎,别哭,娇儿不疼……娇儿只是……只是很委屈……” “我知道,我知道,”顾浔渊声泪俱下,“是我不好,是我没有相信你,我还对你动手,是我不好,你不要委屈,不要离开我!” 话音才落,周冕的声音从头上砸了下来。 “啧,本副使的箭法很好,白氏只是受了点皮肉伤,你们在这里上演什么生死离别?” 说着,一股大力将顾浔渊直接从地上扯了起来,丢垃圾一样丢到一旁。 “白娇娇在府上行下蛊之事,皇城司奉陛下圣旨将其带走调查,”周冕眯眼看着顾浔渊,“还请顾校尉不要阻止本副使公干。” 闻言,顾浔渊咬牙切齿:“周冕,你最好不要让我抓到把柄!” “承蒙顾校尉期待,周某一定不辜负!” “你……” 顾浔渊恨不得将周冕扒皮抽筋,但却不敢轻举妄动。 因为他听得清楚,周冕没有说证据确凿,证明他还有机会。 先让周冕把白娇娇带走,他立刻入宫去求陛下,白娇娇就能平安无事! 想到这里,顾浔渊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 他看向那边已经被提起来的白娇娇,道:“娇儿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你的!” “……”白娇娇被捆着嘴无法说话,只能冲着他可怜兮兮地点了点头。 周冕冷笑一声:“顾校尉的口气还是一如既往地大,谁能想到你连宋淑人身边的武婢都打不过呢?” 说着,他看向一旁的尔弛,笑吟吟道:“宋淑人还未起身吗?” 他忙了一晚上,总算找到了一点指向白娇娇的线索,迫不及待地过来拿人,却连宋惜月的面都没见到,不免有些挂心。 尔弛听了周冕的话,眼眶一红,咬牙切齿地看着白娇娇,道:“周大人有所不知,白氏一大早特意来给我家小姐下蛊,导致我家小姐小产大出血,如今……如今……” 她说不下去,胸口气得上下起伏。 而周冕听了这话,瞪大了眼睛满脸震惊:“你说什么?” 宋惜月此前,有孕在身? 第112章宋惜月的孩子是谁的? 尔弛死盯着白娇娇:“小姐被白氏下了蛊,如今情况危急……” “我是说,宋淑人此前有孕?有孕多久了?”周冕一口打断了她的话。 他的重点是宋惜月有孕! 宋惜月与顾浔渊大婚才半个多月,这半个月来顾府这么热闹,贺兰隽早就找机会安排了人进了顾府当眼线,所以周冕也知道,这半个月,顾浔渊从未留宿宋惜月房中。 她怎么可能有孕?! “小……小姐有孕两月有余。”尔弛被周冕的反应吓了一跳,下意识便将时间说了出来。 闻言,周冕只觉得耳边轰隆作响,脑海里嗡鸣一片。 贺兰隽离京前,周冕与星凌喝了一顿酒,星凌酒后曾告诉他,宋家军庆功宴那日要了宋惜月清白的人不是顾浔渊,而是贺兰隽! 但宋惜月不知道,贺兰隽为了她的名声,也不愿意让她苦恼,所以隐瞒了下来。 也就是说…… 宋惜月肚子里的孩子,是贺兰隽的! 想到这里,周冕人都傻了。 “你刚刚说,宋小姐小产了是吗?”周冕一把抓着尔弛的肩膀,几乎咬牙切齿。 尔弛不知道他怎么了。 她同周冕说这些,不仅是想让旁人知道白娇娇的恶毒,还想求周冕能宽容一二,她想出去请尹老来救命。 所以看到周冕的反应,她有些害怕。 “是……”尔弛点头:“小姐现在很危险,周大人可否让我出府去请尹老救命?” 听了这话,周冕还未反应,便听那边的顾浔渊呵斥出声:“不过小产而已,府上不是有两位太医局出来的医女吗?何必多此一举去外面请尹老?” “你还不快退下!” 说着,顾浔渊便快步上前,挡在了尔弛前面。 他看着周冕的时候,甚至傲慢地抬起了下巴:“周副使忙着皇城司的事就够了,我府上的事,轮不到你来操心过问!” 话音落,周冕便狠狠地将他推开,继续问尔弛:“为何此前从未听说宋小姐有孕?” “周副使!”顾浔渊怒声骤起:“你这么关心我夫人,难不成我夫人腹中之子是你的不成?” 难怪自从他与皇城司共领巡卫京城的差事后,周冕便频频与他作对,到处给他使绊子! 原先他还以为是皇城司与京卫营素来不和的缘故。 如今看来,是因为宋家军庆功宴那日,在他眼皮子底下抢了宋惜月清白的人是周冕啊! 想到这里,顾浔渊怒向胆边生,反手就是一拳朝着周冕的脸砸了过去:“奸夫,我今天就打死你!” 周冕躲开了他的拳头,紧皱着眉头:“顾校尉慎言,本副使与宋淑人可从无私交!” 听了这话,顾浔渊气急败坏,口不择言地指着周冕:“你敢说两个多月前的宋家庆功宴上没有你吗?” 闻言,周冕一愣,随后立刻大声且坚定地否认:“本副使当日在宫内轮值,确实没有我。” 星凌那日并没有说庆功宴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不少人亲眼所见的是,那日与昏迷不醒的宋惜月在一个房间里的人,是顾浔渊。 可如今看顾浔渊的反应,他好像知道不是自己,却不知到底是谁? 想到这里,周冕心里头更急了。 他得赶紧把这个消息送给贺兰隽! 要贺兰隽立刻回京! 而在这之前,得帮贺兰隽保住他与宋惜月的孩子! 想到这里,周冕立刻看向尔弛:“尔弛姑娘,我立刻去请尹老,请你带着武婢守好宋淑人的房间!” “我们一定要帮宋淑人保住腹中的孩子!” 尔弛闻言,点头如捣蒜,立刻带着武婢守在了宋惜月房门口。 周冕不再耽搁,扭头就走。 顾浔渊却跟疯了一样追着他的背影往外冲:“周冕你给我站住!你这么关心我夫人腹中的孩子保不保得住做什么?难道那是你的孩子吗?” “你给我站住!你说你庆功宴那天不在,那之前之后呢?” “你是不是早就跟宋惜月那个贱人有了苟且!要不你为什么这么关心她的孩子!” “周冕!周冕你个狗日的王八蛋,你敢跟宋惜月一起给老子戴绿帽子,老子要你的命!” 听着他的辱骂越来越过分,周冕实在难以忍受,在出顾府之前冲回来一把掐住了顾浔渊的脖子。 “污蔑朝廷命妇是死罪,你这张嘴可要为你的小命好好想清楚,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 听着这威胁的话,顾浔渊仿佛吃了豹子胆的老鼠一般,冷笑开口:“你与宋惜月那个婊子的事我都知道了,你现在威胁我,是怕我说出去吧?” “周冕,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周冕:“我再说一次,我与宋淑人之间清清白白,你若是想要污蔑我们二人的名声,待她今日平安后,带上证据,我们去陛下面前分说!” 闻言,顾浔渊正要说话,周冕掐着他脖子的手却猛地锁紧,将他的话给掐了回去。 随后,周冕靠在他耳边,低声道:“顾大人不要忘了,本副使也是陛下的人,你若是胡乱攀咬本副使而坏了陛下的大事,你一定比我早死!” 说完,周冕拍了拍已经冷静下来的顾浔渊的脸,动作充满了羞辱与嘲讽。 但顾浔渊却不敢再造次,只能死死地盯着周冕的眼睛,道:“所以,真的是你,对吧!” 闻言,周冕满脸厌恶地松开了手:“顾校尉若是不想早死,最好还是管好这张胡乱攀咬的嘴!” 说完,周冕便飞快地走了。 顾浔渊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许久后,自嘲一笑。 庆功宴上算计宋惜月清白,得到宋家婚约之事,是皇上给他的任务,就连媚药都是皇上给的! 当初,皇上说只要他听话,就帮他报复宋家,还送他登天富贵与娇妻美眷,他信了。 为此,他甚至不惜让自己的娇儿受尽委屈,为了皇上与宋家周旋。 结果,皇上却暗中让他的妻子,怀上了别人的孩子…… 整个盛京,乃至整个大泽,谁不知道皇城司唯皇命是从,谁不知道周冕是皇上最忠心的狗? 想到这里,顾浔渊眼眸深深地看着周冕离开的方向,眼底淬满了阴毒。 “周冕,就是你,除了你,不可能有别人!” 第113章立刻传信给贺兰隽 宋惜月房中,芝云心中忐忑不安。 因为意琴与灵欣的参与,她没有办法再拿掉宋惜月肚子里的血肉。 而没有她们俩的话,芝云一个人又无法顺利保住宋惜月的性命。 所以此时此刻,她心里很是着急。 若是宋惜月醒来,发现自己在鬼门关走了一圈,却没有顺利落胎的话,该有多痛苦? 芝云不敢想。 “活蛊已经控制住,只要度过这几天最危险的时候,宋淑人这一胎就能保下了。” 意琴一边取下金针,一边松了口气:“芝云姑娘,这几日就让我与灵欣轮流守着宋淑人吧,我们比你更擅妇科。” 听了这话,芝云垂着眼眸,低声道:“我不放心我家主子,我与你们一起守着。” 待宋惜月醒来,也好稳住她的心态,免得再出乱子。 “那也行,”意琴道:“那就麻烦芝云姑娘去煎药吧。” 她话音才落,一旁的灵欣便将药方递到了芝云跟前。 芝云点头,道:“好,我让青玉她们进来为夫人收拾。” 说着,她已经走到了房门口,正要伸手去开门,就有人从外面推门而入。 芝云见到来人,顿时愣了愣:“校尉?” “嗯,”顾浔渊面色冷冷淡淡,应了一声后,抬眸看向内间的意琴与灵欣二人:“夫人如何了?” “活蛊十分狡猾,将自己与夫人腹中孩子的性命纠缠在一起,若是将活蛊取出,只怕孩子也保不住。” 意琴说着,叹了口气,低着头道:“为了保住夫人腹中的孩子,我与灵欣一同以金针控制了活蛊,夫人只要平安度过这几天,活蛊便能陷入沉睡,夫人也能撑到生产那日。” “届时,活蛊会与孩子一同出世,到时候便可以将之杀灭!” 听了这话,顾浔渊“哦”了一声,随后道:“那就有劳二位了,千万要为夫人保住这一胎,听到了吗?” 闻言,意琴与灵欣有些疑惑,顾浔渊说起这个孩子的时候,怎么有些咬牙切齿? “怎么,二位觉得为难?”见她们俩都没反应,顾浔渊抬高了音量。 灵欣见他不悦,立刻道:“校尉,夫人失血过多,身体情况不好,虽然我们二人有金针术,但却不一定能压制得了活蛊,所以这几天很是关键,我们不敢打包票。” 闻言,顾浔渊拿出了一个小盒子递给挡在他身边的芝云,道:“这是本校尉在南境偶然所得的金蚕蛊粪便,可以让大部分的蛊虫都失去攻击力。” 听了这话,芝云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顾浔渊能有什么好心思? 一时间,她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怎么,你还怕本校尉害夫人不成?”顾浔渊的声音微微拔高。 芝云赶紧认错:“校尉息怒,奴婢正要去为夫人煎药,这金蚕蛊粪便,还请交给两位大人吧!” 听了这话,顾浔渊不由得冷笑。 宋惜月只怕早就知道她肚子里的孽障是周冕的种了,所以她身边的人自然也是知道。 成婚至今,他每一次倒霉都有周冕的身影在上蹿下跳,原本他只以为是周冕小人,故意看他出丑,所以没有在意过。 如今一看,他们俩的奸情简直太明显了! 既然如此,他也不可能让这些人好过! 待宋惜月生下周冕的孽种,他就去敲听天鼓告御状,将事情闹得天下人皆知。 届时那孽种便是最有力的证据,他必可让这对奸夫淫妇,还有宋家都不得好死! 至于皇上会不会怪罪,顾浔渊想,只要他能把宋家另一半兵权弄到手,皇上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想到这里,顾浔渊直接将金蚕蛊粪便丢进了芝云怀里:“若是夫人腹中的孩子有什么三长两短,本校尉要你们的命!” 说完,他扭头就走。 从头到尾,他甚至连床上的宋惜月都没看上一眼。 仿佛来这一趟,只是为了走个过场。 芝云拿着手里的盒子,打开闻了闻,发现居然真的是金蚕蛊粪便的时候,更是大为不解。 顾浔渊到底要干什么? * 一晃就是一天一夜过去,宋惜月醒来的时候,恍惚间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前世被囚禁的那几年。 身下剧痛传来,四肢沉甸甸地垂着,她抬不动手指,费劲地去看自己的四肢是否还健全。 这一眼,便看到守在她边上的意琴与灵欣。 “夫人,您醒了!”意琴松了口气,面上露出了笑容:“太好了,您现在能醒来,腹中的孩子也不会有大碍了!” 闻言,宋惜月耳边好似恍惚了一下:“腹中的……孩子?” 她失了太多血,此时此刻,脑子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对呀,您与校尉的孩子,已经两个半月了。” 意琴柔声道:“好在尹老及时赶到,也幸好此前是尹老为您安胎的,您这一胎十分安稳,已经没事了。” 说着,意琴为她掖了掖被角,继续道:“只不过您失血过多,这几日一定要好好养着,不可以再劳累伤神了。” 听了这话,宋惜月没有太多的反应,只是愣愣地看着意琴。 见她如此,意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起身便要去给宋惜月端药。 这一天一夜,宋惜月一直昏迷不醒,药极难喂下,如今她醒来了,肯定得赶紧叫她喝才行。 就在她起身的那一刻,一只冰凉的手忽然紧紧地攥住了她的手腕。 意琴回头,对上了宋惜月因为情绪激动而瞪大的那双眼睛时,有些愣神,下意识便弯下腰:“夫人怎么了?” 宋惜月嘴唇颤抖,眼底快速积蓄起一层泪光。 她看着意琴,艰难道:“我的……孩子?” “夫人放心,您的孩子真的没事,有尹老在,一切都安好!”意琴柔声安抚,甚至还拍了拍她的手背。 宋惜月牙关颤抖,顾知礼那张脸鬼魅一般浮现在眼前,正冲她露出嫌恶的白眼。 前世那么久的囚禁与羞辱都没有让她失去希望,这一刻她却被铺天盖地的绝望深深淹没。 她难道是,注定要生下顾浔渊的孩子吗? 此时。 位于盛京北边,距离盛京有两日路程的关卜道上,周冕骑着一匹快马正在狂奔。 他得赶紧把宋惜月有孕的消息送给贺兰隽! 那是贺兰隽的孩子! 怎么能认顾浔渊那种货色当爹! 第114章有要事,求大殿下在此等候一日 北方的秋日又短又急,离开盛京不过才两三日,道旁两侧就已经看不见多少绿意了。 一辆比普通马车要大一圈的马车停在驿站外,浑身风尘的星凌丢开缰绳,看向迎上前来的驿站官员。 “主子,这几个人的鞋不对,看来又是北夷狗。” 闻言,马车里正在闭目养神的贺兰隽懒懒地抬了抬眼皮,复而又闭上。 “动作麻利点。” 闻言,星凌仰头微微凑近车门,脸上带着几分期待:“主子,好久没玩儿了。” 贺兰隽:“允了。” 他离京的消息如今应当是传开了,从下了关卜道开始,追兵一波接一波。 这次的北夷细作好似特别蠢笨,交手时总是会有这样那样的破绽。 起初贺兰隽还有些兴趣,几次后便叫星凌等人去处理了。 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杂鱼,给他们练练手也好。 坐在柔软的马车里,贺兰隽懒懒地打了个哈欠,眼角氤氲出一层浅浅的雾气,显得有几分迷离。 马车外是兵刃相交的叮当之声,伴随着几声惨叫,贺兰隽揉了揉眼睛,困倦地坐直了身子。 不知道为什么,这两日他始终有些心神不宁,总是忍不住牵挂远在盛京的宋惜月。 若是可以,他倒是真的不想回北城了。 可他也很清楚,若是不回北城,宋家的处境会更艰难,她也会更难过。 如此想着,贺兰隽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抬手拉开了窗户。 已是傍晚时分,四周起了风,一片萧瑟之景。 星凌手持双刀,正朝着最后一个敌人的首级上砍去。 人头落地的瞬间,断口上的血喷上半空,头颅骨碌碌地在地上滚了一圈,画出了一道长长的血痕。 清完了场子,贺兰隽这才下了马车,坐在轮椅上被星凌推进了驿站之中。 驿站上下已经死绝,只剩下一个被星数从咸菜缸子里掏出来的小少年,正瑟瑟发抖地贵在地上,低着头不敢说话。 “主子,这是驿站官的儿子,他说这些人是昨天半夜偷袭的,狼烟被他们浇了水点不着,整个驿站的人都被杀了。” 听了这话,贺兰隽垂眸看向小少年。 “北夷狗为什么屠杀驿站?” 闻言,小少年浑身哆嗦了一下,磕磕巴巴道:“不……不知道……” “这是驻守北城的大殿下,你若是知道什么一定不可隐瞒!”星凌提醒了一句。 听了这话,小少年猛地抬头看他:“你是大殿下?” 贺兰隽点头。 “哇——” 小少年直接哭出了声,跪在地上磕着头道:“盛京来了一封鹰信,说是有要事要同大殿下商议,让我父亲尽量留大殿下在驿站休整一日。” “昨天早上才收到的鹰信,不知怎么的消息走漏了,北夷狗昨晚摸上门,他们是想埋伏在驿站偷袭殿下!” 说着,小少年哭得涕泗横流,朝着贺兰隽不断磕头,不一会儿便红了脑门:“求大殿下一定要为我爹娘报仇啊!” 听了这话,贺兰隽皱起了眉头。 饶是觉得十分不对劲,他还是什么也没说,让人把小少年带下去后,便喊来了星凌。 “检查一下这些北夷狗的尸体,对比之前我们遇到的那些,看看有没有相似之处。” “是!” * 深秋的天黑得很快,周冕又跑死了一匹马后再也没了力气,只能就近在一个小村子里落脚。 歇息了一个晚上,天才蒙蒙亮,他便坐上了村长家的牛车去了镇子上。 不过一个时辰后,他骑着一匹刚刚买来的马儿再次出发。 马贩子与村长二人看着他留下的金子面面相觑。 又是一天过去,周冕几乎没有休息过片刻,终于下了关卜道。 天色快黑的时候,他看到了前方驿站的灯火,当下更是运起了内力强撑着精神,双腿狠狠一夹马腹,朝着驿站飞奔而去。 出京前他计算着贺兰隽的脚程,放出了飞鹰传书到前方驿站,请他们转告贺兰隽等上一天时间。 他还特意在信里画了个弦月,只要贺兰隽看到信,便一定能明白他的意思! 此时,驿站内。 已经休息了一天的贺兰隽正在听星凌和那个咸菜缸里掏出来的少年说话。 “我们已经休息了一日了,明日一早我们肯定要出发去北城的,否则越往北越冷,大雪封路我们就更难前行了。” 那个少年闻言,沉默片刻后,道:“可是你们真的不再等等吗?或许……或许真的是很重要的事,所以才让你们要在这里等一日呢?” “我们已经等了一日了,”星凌冷漠拒绝:“你说信已经被北夷狗毁了,大殿下怜你遭此横祸,什么也没看到就信了你的话,但我们真的不能再耽搁了。” 听了这话,少年咬咬牙,张开双臂拦在了他们面前:“可如今天色已经黑了,你们这个时候赶路很危险的,不如等明日一早,明日一早我肯定不拦的!” “我们要连夜赶路就是因为在这里耽搁了一天。”星凌提着少年放到一旁:“莫要胡搅蛮缠!” “官府那边我们已经打过招呼,明日一早便会有人带你回去,你父母是被北夷所杀,官府会好生安置你的,放心吧!” 说完,星凌推着贺兰隽的轮椅就要往外走。 那少年红着眼睛追上前两步:“再等等吧!再等等吧!说不定,说不定送信的人已经在路上,马上就要到了呢!” 说着,少年的脚步越来越快,追着到了贺兰隽的轮椅跟前“噗通”跪下:“大殿下,这是我爹娘用命换来的消息,我……我不想让他们白白牺牲!” 闻言,贺兰隽垂眸看着他:“你叫什么?” “我叫……我叫阿肆!” “阿肆,”贺兰隽点点头:“你爹娘不会白白牺牲,他们是被北夷人所杀,我会踏平北夷,为你爹娘报仇!” 说着,他合上眼眸,再不多言语一句。 星凌给了星数一个眼神,星数上前,将阿肆拎起来关进了柴房,让一个脚程最快的守在边上,等他们离开了再开门。 上了马车,星凌忍不住吐槽:“主子心太软了,为此耽搁了一天,给了前头的北夷狗好多时间。” 贺兰隽舒舒服服地窝进了马车里,闻言道:“无妨,我们连夜赶路,他们也料想不到。” 听了这话,星凌只能无奈地点点头,挥起马鞭抽在了马屁股上。 第115章你说阿月怀了我的孩子? 夜色之中,一阵虚浮又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星凌听闻,立刻拽紧了缰绳停下了才跑了没两步的马车,紧紧地盯着黑漆漆的前方。 身后,影卫们皆是利刃出鞘,随时能冲出去,将敌人头颅斩下! “主子,听声音有一人一马正在靠近。”星凌靠在马车门上低声道:“需不需要改道?” 贺兰隽才调整好一个舒服的姿势,闻言便道:“不必,若是敌人,杀了便是!” “是!” 星凌领命,给一旁候着的星数一个眼神,星数领命,施展轻功,无声无息地融入黑暗之中。 片刻后。 正顶着最后一口气狂奔的一人一马都有些神志恍惚。 周冕死死地盯着驿站的灯火不敢松懈,以至于利刃破风声朝着他面门砍来的时候,他只来得及往侧边翻身而下,以坠马来换一条命。 而马就没那么幸运了。 本来就跑了一天,又受到了惊吓,慌不择路之中,竟直直冲进山林之中。 不一会儿,便听到了一声马儿的哀嚎与撞击声。 “铛铛铛——” 来人攻势凶猛异常,周冕此时已经是强弩之末,坠马之后只有防守的余地。 再加上天色昏暗,月光又隐进了云层之中,周冕与星数都没有看清对方的脸,就这么打成了一团。 二人都有些心惊于对方招数的熟悉。 只不过因为周冕此时后继无力的缘故,星数想了很多对方的身份,唯独没有想到他是周冕。 而周冕则因为太过疲累,只觉得熟悉,根本没有力气动脑子想对方是谁。 直到周冕彻底用光了最后一丝力气,星数的长刀砍上了他的胳膊之时,月光冲破云层撒了下来。 星数眼尖地看到了周冕的脸,险险地歪了一下。 原本能将周冕胳膊都剁下来的刀,硬是擦着周冕的胳膊,落到了一旁的树上。 “周冕?”星数惊喊。 闻言,周冕身子晃了晃,无奈一笑:“小爷我真是打死也想不到,这辈子还能差点死自己人手里。” 话音落,周冕心头一松,整个人倒了下来。 星数赶忙上前将他扶起来:“你怎么会在这里?” 周冕此时已经是口干舌燥,艰难道:“大殿下在吗?我要见大殿下!很重要!” “在!”星数点头,随后反手将他背在背上:“我带你去!” 星数擅长暗杀之道,周冕能在黑暗之中与他缠斗几十招也并不是一点伤都没受,被星数背在背上的时候,他止不住地闷哼出声。 “兄弟,轻点儿,要不我没跑死就叫你折腾死了。” 听了这话,星数有些不好意思,却也一言不发,背着周冕足下生风,朝着贺兰隽的马车飞奔而去。 马车已经跑出去好远了,星数足足跑了一刻钟才追上。 得知来人竟是周冕的时候,别说贺兰隽,就连星凌都忍不住冒出了,是不是宋惜月出事了的念头。 可偏生这个时候,松了口气的周冕陷入了昏迷中。 无奈,一行人只能再次回到了驿站。 待众人安置好周冕,已经是子时后了。 贺兰隽坐在轮椅上,守在周冕的身边,眉头紧紧地皱着,面上的表情十分凝重。 星凌好几次想劝他去休息,但却始终不敢开口。 他比任何人都知道,贺兰隽有多在乎宋惜月。 周冕身为皇城司副使,如果不是极为重要的事,绝不会在这个时候来追他们。 这一等,就是一个晚上。 一直到天边第一缕阳光撒向大地的时候,周冕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看着帐顶还没回过神的时候,贺兰隽就伸手拍了拍他。 “是不是阿月出事了?” 闻言,周冕这才回过神看向他。 见到他等了一夜的憔悴模样,周冕忍不住笑出了声:“我这算不算是为兄弟两肋插刀?” 贺兰隽抿唇:“到底出什么事了?” 闻言,周冕从床上坐起来,喝了口水,将房间里的人都屏退后,这才认真严肃地看着贺兰隽。 “子书,宋惜月怀孕了。” 贺兰隽闻言一愣:“什么?” “她的婢女亲口告诉我,她已经怀胎两月有余。” 周冕看着贺兰隽,一字一句道:“那是你的孩子!” 刹那间,贺兰隽面无血色,就这么愣愣地看着周冕,没有任何反应。 就好像,没听懂周冕在说什么一样。 “星凌都告诉我了,庆功宴那天真正害了宋惜月清白之人是你,不仅如此,她还怀着你的孩子嫁给了顾浔渊,只怕是把这个孩子,当成了顾浔渊的种了。” 说着,周冕面色愈发严肃:“我离开盛京那日,她遭白娇娇下蛊大出血,虽然我离京前已经请了尹老去为她保胎,但已经过去了三日,我也不知道情况如何了。” “不过有尹老在,一定不会有事,所以你得赶紧回去,把你的媳妇孩子抢回来!” “周冕,”贺兰隽忽然开口:“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tm当然知道,”周冕急了:“我死了三匹马,就是为了追上你告诉你,宋惜月她怀了你的孩子!她怀着你的孩子!” “你该不会想要你的孩子,叫顾浔渊那个杂碎当爹吧?” 贺兰隽闻言,有些恍惚地摇了摇头:“不是,我的意思是,你知道你在说的是什么吗?” 话音落,周冕一拳头干在了贺兰隽肩膀上:“是不是消息太过劲爆,你无法接受就开始胡言乱语了?” 一拳头下去,贺兰隽面上的茫然与迷惑尽数消失。 他一下坐直了身子,紧紧地抓着周冕的肩膀:“你刚刚说的是,阿月怀了我的孩子?” “对,你再不回去把她抢回来,你与她的孩子,将来就要叫顾浔渊做爹了!”周冕叹了口气。 贺兰隽使劲地晃了晃周冕:“阿月怀了我的孩子!” “对!” 他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我的孩子!我与阿月的孩子!” “对,你……” 周冕还想说什么。 结果就看到贺兰隽径自从轮椅上站了起来,快步走向门外。 “星凌,星数,立刻收拾行囊出发!” 星数疑惑:“殿下,去哪儿?” “回京!” “啊?回京做什么?” “把阿月抢回来!” 第116章以保护之名,宋惜月被监禁 几日后。 宋惜月与腹中的孩子完全脱离了危险,趁着日头正好,在栖霞居院子里晒太阳。 这几天她一直处于浑浑噩噩之中,常常梦见前世的事。 那些挥之不去的痛苦如同附骨之蛆,无数次叫她溺毙其中,无法睁眼。 “芝云,”宋惜月晒了会儿太阳,感觉四肢活络几分,缓声轻道:“我总是做噩梦,是不是我肚子里的孩子在怨恨我?” 闻言,在一旁捣药的芝云看了她一眼,又收回目光继续道:“夫人,孩子还没成型,不会对您有怨恨的。” 听了这话,宋惜月垂眸看向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两只手无意识地覆在上面,试图感受着什么。 但如同芝云所说,她除了自己的体温之外,什么也感受不到。 见状,一旁的意琴为她拢了拢肩上的披风,道:“夫人如今还在恢复中,身子虚弱,所以才会多梦难眠,一会儿我为您调整一下安神汤的药方,今晚应能好睡了。” 宋惜月闻言,扯了扯嘴角:“都调整两次了,就别麻烦了。” “我想,只要你们说的活蛊还在我体内,便什么安神汤都没有用。” 听了这话,意琴张了张嘴,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能说出口。 宋惜月太聪明,自她醒来后,饶是意琴与灵欣千方百计地搪塞,她还是猜到了是白娇娇对她动了手脚,旋即便知道了活蛊之事。 只不过她们不敢对她说太多,故而如今宋惜月也不知道活蛊到底会叫人如何。 可到底是有了心事,宋惜月这几天的状态都没有很好。 “夫人放宽心,陛下已经下旨,我们二人会一直守在您的身边,直到您平安生产。”意琴想了许久,最后只聊胜于无地安抚了这么一句。 宋惜月也很给面子,笑了笑,轻抚着自己的小腹,没有再说话。 顾府出了巫蛊之事,她这个当家主母,朝廷三品诰命淑人是直接受害人,陛下倒是很大方。 不仅将两个专门指给顾浔渊的医女送到了她的身边,还将顾浔渊禁足在了府上。 如今阖府上下进进出出的,都是皇城司的人,但周冕不见踪迹。 可见名为保护,实为监禁。 只不过宋惜月知道一切也无用,她如今什么都做不了。 想到这里,她再次看向自己的小腹。 这几天,她没有沉溺于痛苦之中,而是想通了很多事。 从意琴与灵欣的态度不难看出,皇上是希望她平安生产的。 而她体内这个活蛊,尽管目前还不知道会造成什么后果,但她大概能确定,应该与前世她的瘫痪有关。 可是她一直想不明白,既然皇上希望她平安生下这一胎,前世为什么顾浔渊敢偷梁换柱,还将她的孩子溺死? 难道有什么与前世不一样,而她有没有发现的事吗? 想到这里,宋惜月的脑子更乱了。 晒了一会儿太阳,她有些受不了,便起身准备回房。 见状,意琴立刻上前要搀扶她。 宋惜月瞥了她一眼,随后看向一旁的芝云:“意琴大人,我还是更习惯自己的丫鬟伺候。” “宋淑人,这也是陛下的交代,还请宋淑人体谅。”意琴分毫不让。 可分明在出事前,她的偏向是明显的。 “只是回房而已,”宋惜月不动声色道:“两步路的事,让丫鬟来做更合适。” “宋淑人见谅。”意琴依旧不为所动。 见她如此,宋惜月叹了口气,只能妥协。 临走前,她给芝云送了个眼神,芝云微不可查地颔首后,宋惜月便被意琴送回了房内。 回房后,宋惜月在屋子里走了两圈,躺会了床上。 意琴就守在她身边,寸步不离。 宋惜月阖眼,心中默数着数字。 数到三百的时候,她睁开眼。 床边上坐着的意琴靠在边上打着瞌睡。 宋惜月的视线落到了里间的香炉上,随后从枕头下摸出了一个翠绿色的醒神瓶,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这才翻身下了床。 打开窗户,芝云就站在外面,低着头道:“小姐!” “我要知道活蛊会造成什么影响,你长话短说。” 宋惜月低声说完,冲着她伸出手,露出了腕脉。 芝云闻言,只犹豫了一瞬间,便将手指搭了上去。 片刻后,她收回手,低声道:“活蛊已经被唤醒,如今扎根在胎盘之中,会与孩子一起长大,若是小姐生产之时没有将活蛊一起排除,活蛊便会在小姐体内扎根。” “此后,随着活蛊的长大,小姐会越来越虚弱,最后彻底瘫痪在床。” 听了这话,宋惜月立刻便确定了,这活蛊就是前世她病倒的真正原因。 “你方才说活蛊被唤醒,那若是没有唤醒呢?”宋惜月问道。 芝云摇头:“我不知道,我不擅此道,还需要查阅典籍。” 说着,芝云担忧地看着宋惜月:“但可以确定的是,如今的活蛊即便强行催眠,但还是寄生于胎盘,其毒性最轻也会将孩子毒成傻子。” 宋惜月听了这话,脸上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依旧抚着自己的肚子。 片刻沉默后,她看着芝云,小声道:“这几日你与三玉想想办法,打听一下白娇娇身在何处,我觉得她没有被皇城司带走,而是还在这府上。” 闻言,芝云有些疑惑,却还是点了点头:“意琴与灵欣二人警惕性高,医术也与我不相上下,小姐千万小心,别叫她发现了端倪。” 宋惜月闻言回头看了一眼,见意琴依旧保持着刚刚的姿势,当即便生出了几分警惕。 “芝云”她靠过来,几乎用气音道:“意琴应当没有睡着。” 闻言,芝云瞪大眼睛,正要越过宋惜月看过去,却被宋惜月制止了。 她继续用气音道:“我不能一直被困在栖霞居,意琴偷听你我对话却始终不动声色,想来她也想知道你发现了多少,此间事后,她一定会想办法把你从栖霞居弄走,你这样……” 听了她的话后,芝云面色不变,冲她点了点头后,从她手里接过了醒神瓶,一言不发匆匆离去了。 宋惜月随后关上了窗户,回到床上躺下。 她的手放在小腹上,思绪却飘飞到了不知道何处。 她很是疑惑,自重生后她便十分小心谨慎,二人连肢体接触都极少,这活蛊是怎么到她身上来的? 而且她也记得很清楚,前世庆功宴上的事情发生后,一直到大婚那日,她与顾浔渊只见过两次。 那两次都在宋家,有爹娘兄长在场,二人连肢体接触都没有。 所以,到底是她忽略了什么,还是宋家出了叛徒? 想到这里,宋惜月深深吸了口气,合上了眼睛。 片刻后,在安神香的作用下,她渐渐睡去。 就在她呼吸平稳的后一刻,意琴缓缓睁开了眼。 第117章送人去宁寿堂,预备搞事 宋惜月再醒来,已经是黄昏了。 意琴依旧守在边上,见她睁开眼,便立刻上前:“夫人要喝水吗?” “好。”宋惜月自睡去便一直噩梦连连,这会儿有些困倦地靠坐在床上,喝了水后,思绪逐渐归拢。 隐约听见外头有动静,她不由得蹙眉:“谁来了?” “是玺姨娘。”意琴一边往她身后塞软垫子,一边低声道:“她如今好了,主动请求来伺候夫人,这会儿正在外头跟芝云一起捣药。” “夫人是不是觉得有些吵闹?可用我去叫她们上别处捣药?” 听了这话,宋惜月轻轻摇了摇头,道:“帮我请她进来说说话吧。” 意琴没有动。 “不可以吗?”宋惜月抬头看她。 意琴抿唇:“夫人,玺姨娘出身低贱,没什么规矩,她会冲撞你的。” “意琴大人多虑了,”宋惜月淡淡一笑:“玺姨娘跟夫君之前,是老夫人身边伺候的丫鬟,很得老夫人的欢心。” 听了这话,意琴只略微犹豫了片刻,便点了点头:“那我去请玺姨娘入内。” “多谢!” 直到意琴转身出去,宋惜月因为紧张而握紧的手这才悄悄松开了。 她猜得没错,她同芝云见面的时候,意琴是醒着的。 意琴应当在隐瞒着什么不想让宋惜月知道,又想试探芝云到底发现了多少,所以才有了那么一出。 这几日,宋惜月除了能见到意琴与灵欣,便只能见到同样懂医术的芝云,连三玉都没见过几次,此时玺儿却出现在了她的房门外。 可见,是意琴把人引来的。 她应该是想借着玺儿说顾老夫人没人照顾,然后把懂医术的芝云不动声色地支去宁寿堂。 想到这里,宋惜月深深吸了口气。 意琴实在敏锐,她也不知道今日的将计就计,能否顺利…… 不多时,玺儿跟在意琴身后走了进来。 “玺儿见过夫人,愿夫人母子平安,早日康复。” 玺儿是真心感谢宋惜月的,所以一进来,便立刻冲着她行了个大礼。 见状,宋惜月淡淡一笑:“你身子不好,快快起来。” “多谢夫人!” 玺儿起身后,正打算坐在椅子上,意琴却柔声道:“玺姨娘不是说要伺候夫人吗?” 闻言,玺儿也是愣了一下。 回过神来,玺儿露出一个尴尬的笑,道:“是了是了,我是来伺候夫人的!” 说着,她便朝着宋惜月床前走来。 见状,宋惜月道:“你是府上的姨娘,算是半个主子,我这里不缺人照顾,你就别忙活了。” 听了这话,意琴又道:“姨娘在夫人面前也是下人,她也该伺候。” 宋惜月闻言看了她一眼。 只可惜她的眼睛隐在黑暗之中,宋惜月看不清她眼底的神色。 “不必了。”宋惜月声音有些冷淡了下来:“玺儿你陪我说说话就好。” 玺儿觉得气氛有些怪异,看了看宋惜月,又看了看意琴。 最后,她小心翼翼地道:“夫人想说什么?” 宋惜月:“这几日我身子不好,没有出院子,府上各处可都安好?” 玺儿点头:“得益于夫人此前管家有方,如今大家都各司其职,井井有条,虽然皇城司的各位大人频繁进出,但大家都已经习惯了,并无不妥。” 听了这话,宋惜月点头:“那就好,这几日我养身子,府上的事还得你多多照顾。” 闻言,玺儿有些不好意思:“我哪里会照顾府上,我从前是照顾老夫人的,如今照顾夫人就是了。” 话音才落,一旁的意琴便恰到好处地开口:“老夫人可还安好?” 一听这话,宋惜月立刻看了她一眼,随后看向玺儿:“是啊,老夫人那边如何了?” 玺儿都懵了。 宁寿堂到现在都被大殿下派来的人封着呢,她进都进不去,哪里知道老夫人怎么样了? 见她答不上来话,宋惜月忍不住皱眉:“你不知吗?” 玺儿一顿,有些害怕地点了点头。 见状,一旁的意琴立刻道:“夫人身子不好,你们应该为她分忧才是,为何不知去宁寿堂探望老夫人?若是她有什么三长两短,你让夫人怎么办?” 听了这话,宋惜月忍不住看了意琴一眼。 她有些急躁了。 “夫人,”意琴很快转过来对上了宋惜月的视线,声音虽然平淡,语气却不由自主有些急躁,“老夫人那里已经多日未曾探望,您如今身子不好,不如就让玺姨娘去伺候老夫人吧。” 闻言,宋惜月并没有说话,而是看向了玺儿。 玺儿有些紧张:“我……我……” 她不想去伺候老夫人! 她还是害怕老夫人要了她的命的! “玺儿与老夫人有些龃龉,”宋惜月柔声道:“这个时候不好叫她去的。” 闻言,意琴立刻又道:“芝云姑娘医术也好,不如叫她同玺姨娘一起去宁寿堂吧,不仅可以照顾老夫人,也可以缓和二人之间的龃龉。” 听了这话,玺儿可怜巴巴地看着宋惜月。 宋惜月无奈叹了口气,道:“意琴大人的话也有道理,如今我分身乏术,玺儿作为府上姨娘,为我分忧也是分内之事。” 说着,她看向玺儿:“你去找芝云,现在便去宁寿堂看看老夫人吧,这几日便先留在那头照顾着,待我好些了,我去接你们。” 见宋惜月这么好说话,玺儿也泄了气,蔫头耷脑地应了声,随后又陪着说了几句话,很快就退了出去。 不多时,她与芝云一起来向宋惜月辞行。 宋惜月看着芝云,淡淡吩咐:“老夫人有消渴症,此前用的药方你应当还记得,务必好生照顾着老人家,莫要让她为府上的事操心。” “她疼爱白姨娘,若是问起白姨娘的事,你们也尽力安慰着些。” 芝云恭敬地低着头应了声“是”,跟着玺儿出了栖霞居。 随后,宋惜月看着意琴,将手里的茶盏放在了桌上。 “意琴大人今日所为,也是陛下的意思吗?” “陛下要你们支走我身边懂医术之人,是想隐瞒什么?” 话音落,意琴叹了口气,看着宋惜月道:“夫人想多了。” “下午您已经从芝云姑娘处知晓了活蛊对孩子的影响,我想着夫人如今心情最重要,老夫人那边也确实无人照料,这才自作主张让她离开栖霞居的。” 听了这话,宋惜月看着她,忽而冷冷一笑:“所以你是在告诉我,你下午装睡偷听我们谈话,的确是因为想知道关于活蛊一事,芝云到底发现了多少,是吧?” 第118章芝云被抓,罪名竟是巫蛊 意琴没有回答宋惜月的话,而是默默地将药递到了她的手里。 看着那碗黑漆漆的安胎药,宋惜月深深吸了一口气。 她想把药掀了。 可是她两世为人,从小到大都没做过这样的事。 “意琴,”宋惜月看着她,道:“我知道你与灵欣不同,所以你能不能告诉我,陛下到底想做什么?” “夫人,”意琴垂着头不看她:“该喝药了。” 宋惜月看着那碗药,忽而冷冷一笑:“我不敢喝。” “我既已知道我体内活蛊之事,又怎么知道,这碗药不是你们在喂养活蛊?” 说完,宋惜月一抬手,那碗药就这么被她掀翻在地。 头一次做这样的事,宋惜月的心里生出了一种隐秘的爽快。 她真的憋了太久了! “夫人,”意琴看着撒了一地的汤药,无奈叹了口气:“既然您介意我想方设法将芝云支走,又为什么要顺我之意呢?” 说着,她抬眸看向宋惜月,道:“夫人成全了我,又要冲我发火,如此做派,究竟是为何?” “近半个多月来,您一边展露自己的宽容大度,善良温和,一边又有意无意地唆使顾校尉做出种种出格之事,您又是为何?” “如今天下人都觉得您可怜,您委屈,您无辜,谴责顾校尉无耻至极,忘恩负义,可这般无辜可怜的您,为何还要留在忘恩负义的校尉身边?” “您利用顾校尉全家抬高自己,却偏偏还要做出无辜被迫的姿态,不觉得实在虚伪吗?” 听着意琴的指责与诘问,宋惜月不仅没有恼,反而因为意琴说的是心里话的缘故,甚至感到心中生出几分轻松。 宋惜月望着意琴,忽而一笑,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坦然:“我只知道,我从未自诩高洁,不是吗?” 她不过是一缕重生归来复仇的鬼魂,自睁眼那一刻就从未说过自己是个好人。 大家都是不择手段的那一个,何必要在技不如人之后举起道德的旗帜? “夫人你……”意琴完全没想到宋惜月会是这般反应,一时间有些错愕:“您难道不怕世人唾骂吗?” “世人为何要唾骂我?我做错什么了吗?” 宋惜月看着她:“顾浔渊想要与白娇娇双宿双栖,我成全了,他想要与玺儿鸳鸯帐暖,我连院子都让了。” “我亲自请尹老为白娇娇安胎,为玺儿调养身体,就连顾浔渊的父亲得罪中书府,也是我拿着我的嫁妆上门赔礼道歉。” “意琴大人,桩桩件件,我做错了什么?” 听了她的话,意琴看着她那双清澈至极的双眸,许久说不出话来。 是啊,宋惜月所做的事,没有任何人挑得出错。 也正因如此,皇上才会将她派来这里。 想到这里,意琴垂下眼眸:“但愿夫人能一直如此顺风顺水。” “多谢吉言。”宋惜月看着她:“现在可以告诉我,陛下想做什么了吗?” 意琴:“陛下不愿让巫蛊之事外传。” 宋惜月闻言,眉头一挑:“为何?” “圣心岂是我能揣摩?”意琴无奈一笑:“不管夫人信不信,我虽奉命行事,但心是偏向夫人的。” “是吗?”宋惜月淡淡一笑:“不管意琴大人信不信,反正我不信。” 说完,她不再理会意琴,起身便走进了里间。 看着她的背影,意琴叹了口气,最后只能默默收拾了地上的药汤碎碗,点了安神香后退了出去。 宋惜月站在烛火昏暗处,静静听着意琴的脚步离开,心里沉沉的。 皇上不愿意顾府巫蛊之事外传。 这句话足以让宋惜月这半个月的努力付之东流。 巫蛊是皇室大忌,若说皇上是为了保顾浔渊如此,宋惜月第一个不信。 毕竟顾浔渊几斤几两,她比谁都清楚。 所以她想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 究竟是什么让皇上如此? 想到这里,宋惜月吐出一口浊气,看向自己的手腕。 如果不是顾浔渊,那么,便只有白娇娇了。 一个被宋家军所灭的兰达族遗孤,身上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 这夜,不知是安神香发挥了作用,还是没吃那碗药的缘故,宋惜月睡得很沉。 一直到天光大亮,她被青玉从床上叫醒的时候,还有些分不清到底是做梦还是醒了。 “你说什么?”宋惜月有些茫然地看向青玉:“芝云怎么了?” “芝云与玺姨娘被抓了,”青玉语气急切:“罪名是巫蛊!” 话音落,宋惜月掀开被子翻身下床:“青玉为我洗漱,碧玉与墨玉,跟尔弛一起带着院中姐妹去宁寿堂,在我去之前,不许让任何人带走她们!” 她还是大意了! 昨晚被意琴那句“皇上不愿巫蛊之事外传”给引走了全部心神,只一心想知道皇上这么做的原因,却忽略了意琴是知道宋惜月有意让芝云去宁寿堂这件事。 想到这里,宋惜月洗漱的手都忍不住微微颤抖。 芝云是贺兰隽给她的人。 若是芝云有什么三长两短,她该怎么跟贺兰隽交代? 况且,芝云是儒医圣人的亲孙女,他老人家死在人蛊手里,宋惜月怎能让芝云被冠上巫蛊的罪名? 匆匆洗漱换衣,宋惜月连头发都来不及梳便朝着宁寿堂快步而去。 宁寿堂外。 宋惜月只见到栖霞居的武婢们正在与宁寿堂外的侍卫对峙着,而宁寿堂大门紧闭,侍卫队长宁涛正皱着眉与碧玉墨玉对面而立。 见到宋惜月来了,宁涛神色一松,立刻上前行礼。 “宁大人不必多礼,”宋惜月道:“我听闻我的婢女被指行巫蛊之术,赶来想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闻言,宁涛松了口气,道:“宋淑人原来是为了此事而来。” 宋惜月一听这话便觉得心里“咯噔”了一下:“怎么了吗?” “哦,没怎么,”宁涛道:“意琴大人与灵欣大人抓了个现行,早就将行巫蛊之术的婢女与姨娘押出府了!” 宋惜月一惊:“什么时候的事?押去了哪里?” 宁涛:“在各位过来之前就走了,押去了皇城司。” 闻言,宋惜月扭头就走,宁涛却从后面叫住了她。 “宋淑人不打算进去看看顾老夫人吗?”宁涛道:“她都念叨您好几日了。” 说着,他意有所指地眨了眨眼。 第119章逼问老夫人好像忘了,我可是武将之女 宁寿堂内。 宋惜月进来的时候,顾老夫人一个人孤独地坐在正堂主位上,看到她的那一刻,苍老的面皮肉眼可见地抽了抽。 “你来啦!”她声音喑哑,语气却意外地有些平静。 宋惜月垂眸,走到中堂后,屈膝行礼道:“给老夫人请安。” 顾老夫人苍老浑浊的眼睛死死地落在她的身上,没有叫她起来的意思。 宋惜月行完礼便径自站直了身子,看着顾老夫人道:“老夫人身子可还好?” “……”顾老夫人还是没说话,眼珠子随着宋惜月的动作而移动着,显得无比诡异。 见她如此,宋惜月忍不住直了直脊背,道:“老夫人若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说完,她正要转身。 “等等,”顾老夫人的声音再次响起。 宋惜月回头。 顾老夫人已经扶着椅子扶手站了起来。 她看着宋惜月,道:“赵嬷嬷,是不是已经死了?” 闻言,宋惜月淡淡一笑:“老夫人想她了吗?” “不!”顾老夫人立刻应道:“我不是想她,我是想同你说。” 她一边说着,一边从椅子边上摸了一根胳膊粗的拐杖,拄着朝宋惜月走来:“我想同你说,赵嬷嬷说的话都是假的。” “我从未喝过娇儿的药,消渴症,消渴症会好转也不是因为娇儿的药。” 闻言,宋惜月依旧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老夫人既然这么说了,我做晚辈的自然是信的。” 听了这话,顾老夫人面皮抖了抖:“那你为何还要……还要……” “还要什么?”宋惜月温和地看着她:“还要让你知道,白氏给你喝的并不是治病的药吗?” 说这话的时候,宋惜月的眼睛缓缓落到了顾老夫人手里的拐杖上,她道:“如今你是打算将我打死在这里吗?” 闻言,顾老夫人浑身抖了抖。 那双浑浊的老眼忽然迸发出了强烈的恨意。 她举着拐棍,嘶喊着朝着宋惜月砸了过来! “贱妇!我就是要打死你!打死你,我的渊哥儿就解脱了!” 话音才落,一只纤细的手腕便稳稳地将那拐棍给抓住了。 顾老夫人抽了抽,竟是没有抽回来。 宋惜月看着她,面上还是那个温和的笑:“前阵子为了安胎,一直不敢活动手脚,以至于老夫人好像忘了,我是武将之女。” 话音落,她只是轻轻一抽,便将拐棍从顾老夫人的手里抽走了。 沉重的实心拐棍在她的手里宛若没有重量一般,不过一眨眼,拐棍的另一端便抵在了慌乱的顾老夫人眉心。 顾老夫人双腿一软,直直朝着地上跌坐了下去。 “我本来不想进来见你的。” 宋惜月还是那样的温和:“但是我想知道芝云到底同你说了什么,她被带走的时候,又发生了什么。” “当然,你也可以不说。”宋惜月道:“待你药瘾发作的时候,我也可以拖着你的药。” 听了这话,顾老夫人身子颤了颤,道:“你这个千人骑的贱人,你敢!” “多骂我一句,便晚给你一天,如何?” 顾老夫人不敢说话了。 她怨恨地看着宋惜月,心中翻江倒海地纠结着。 被关在宁寿堂这几天,她经过了一次药瘾发作。 那滋味,她不想再尝第二次。 但…… “呵呵,你当老婆子我傻吗?” 顾老夫人怨毒地看着宋惜月:“只要你那丫鬟认下全部罪名,娇儿就能回来,我就有药了!你别想威胁我!” 宋惜月抿唇一笑:“看来,老夫人还不知道白娇娇都做了什么啊。” “你什么意思?” “白娇娇对我下蛊,人证物证俱全,便是你将巫蛊之术栽赃到芝云的头上,只要我这个苦主不松口,白娇娇死也逃不脱。” 说着,宋惜月收回了拐棍,“当啷”一声丢在一旁,语气还是那般温和:“既然老夫人执迷不悟,那我便也不浪费时间了。” “我好歹是三品淑人,想作保从皇城司里带一两个人出来,还是很容易的。” “只不过那药毕竟不是好东西,老夫人还是不要再用的好。” 话音落,她已经抬脚走了出去。 见状,顾老夫人的心脏猛然被巨大的恐慌攥紧。 她几乎是往前爬了好几步,对着宋惜月的背影大喊出声:“站……站住!你等等!我告诉你,我都告诉你!” “你那婢女和玺儿告诉我,告诉我娇儿给我的药有问题,你婢女还说,还说那药吃多了会把我做成僵尸!” “我害怕啊,我实在害怕啊!” 顾老夫人声泪俱下地喊道:“我害怕啊,所以我就问了那个叫意琴的女人,哪里知道她听我说完立刻就把你的婢女还有娇儿都带走了!” “她……她从你婢女的身上搜出了一个绿色的瓶子,她说那是什么巫蛊,我……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反正她说证据确凿,就把人带走了!” “真的不关我事啊!” 说着,顾老夫人已经哭得不成人样,毫无平日里华贵的模样。 站在门外,宋惜月听了这话后缓缓回头,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顾老夫人。 “就是这样?” “对!”顾老夫人拼命点头,随后又赶紧道:“对了,对了,那个意琴临走的时候还说了,她说有你那个婢女在,娇儿很快就能回来了!” “多谢老夫人。” 宋惜月丢下这句话,再次转身离开。 绿色的瓶子,应当就是昨天交给芝云去处理的醒神瓶,里面不过是寻常用来的樟脑檀香,绝对与巫蛊扯不上关系。 看来她猜得没错。 意琴想要保白娇娇,打算尽可能多地将她身边的人拖下水。 不,确切来说,是陛下。 是陛下要保白娇娇! 是陛下,在逼她为了身边的人放弃追究巫蛊,不了了之! 可是,为什么? 走出宁寿堂后,宋惜月一刻也不耽搁,用最快的速度抵达了皇城司,求见周冕。 “周副使?”高山明听闻她找周冕,不由得愣了愣,旋即道:“宋淑人不知道吗?周大人失踪了。” “什么?”宋惜月只觉得浑身一凉:“失踪了?什么时候的事?” “已经七日了,”高山明道:“七日前,工部郎中王大人曾见过一个身型与周大人相似的人骑着快马往北去,此后便没有大人的消息。” 七日…… 宋惜月深深吸了一口气。 七日前,正是她小产大出血,命悬一线之时! 想到这里,宋惜月的手下意识扶住了自己的小腹。 有人看到周冕往北去,难道是去……是去追贺兰隽了吗? 可……为什么? “有人去寻过吗?”宋惜月下意识问道。 高山明闻言,摇头叹了口气:“去了,但不巧,两日前关卜山地动,往北的关卜道被埋了一半,去寻人的都半道掉头去赈灾了。” 听了这话,宋惜月的心狠狠地抽了一下。 见她不说话,高山明左右看了看,凑上前压低声音道:“宋淑人求见,若是为了芝云姑娘的话,大可放心。” 他拍了拍胸脯,露出一抹不好意思的表情:“有我在,没人敢为难她!” 第120章你若继续查巫蛊,朕便杀了你的人 宋惜月看着面露羞涩的高山明。 周冕明确说过,高山明不是四十九死士的人。 换而言之,高山明,不值得信任! “多谢高大人,”宋惜月面上不动声色,微垂着头道:“但我心中实在难安,还请高大人通融一二,让我去见见芝云。” 听了这话,高山明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道:“不是我不通融,实在是……芝云姑娘是被意琴大人奉旨送来的,没有旨意我不敢轻易放宋淑人进去。” “那可以让我在监室里看一眼吗?” 宋惜月声音里带着三分祈求之意:“我实在不放心,我看一眼就好!” 见她如此,高山明都忍不住有些心软。 整个盛京城,谁不知道宋淑人最是善良心软啊? 想到这里,高山明叹了口气:“那……那宋淑人去侧门等我,我想法子带你进去吧!” 闻言,宋惜月心口一松,当即就要冲高山明行礼致谢。 高山明灵活地蹿到了一旁:“使不得使不得,宋淑人乃三品命妇,怎能对我行礼!” 说完,高山明反过来冲宋惜月作了一揖:“我先走了!” 随后便火急火燎地跑了。 宋惜月站直身子,看着他的背影,倒是好一会儿没有任何动作。 皇城司侧门。 上次跟着周冕走过一回,宋惜月很快便找到了地方,等了片刻,高山明匆匆而来。 他看着宋惜月,抿唇一笑:“宋淑人随我来吧。” 说着,他视线落到了宋惜月身后跟着的三个婢女,道:“人太多了引人注目,请几位姐姐在此等候。” 闻言,宋惜月微不可查地轻轻蹙眉:“高大人,可否让我带上一个婢女?” “不妥!”高山明摇头:“毕竟我也是冒着风险的。” 听了这话,宋惜月心中隐隐感觉到什么,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将青玉碧玉与墨玉留在侧门,独自一人跟在了高山明身后,走进了皇城司侧门。 “高大人,”一边走着,宋惜月一边温声道:“周大人怎会北上?” “不知道,”高山明道:“我不过一个小小前行,大人的事怎会同我说。” 宋惜月闻言,想了想又道:“他会不会是为了关卜山地动之事?” “不可能的,”高山明摇头:“关卜山地动是前两天的事,大人可是七天前就不见了。” 说着,高山明叹了口气:“起初大家还以为大人是去执行陛下的秘密任务了,可直到陛下寻人都寻到衙门里来了,我们才知道大人出事了。” 听了这话,宋惜月心里沉了沉。 周冕武功高强,心思缜密,绝不会不告而别。 偏生他最后一次现身被人看到往北去了,这叫宋惜月很难不多想…… “不过从时间上来算,关卜山地动的时候,大人应该已经离开关卜道了。” 高山明见宋惜月不说话,有意缓和气氛:“毕竟关卜道全程也就三四天的路程。” 宋惜月闻言,微微颔首道:“希望周大人平安。” “会的会的!” 二人说话间,已经来到了皇城司的审讯室外。 高山明显然是提前知会过了,一路上即便遇到了人,也没有来过问宋惜月为何在这里。 十分顺利地,她便跟在高山明的身后,来到了监室内。 直到高山明打开挡板之前,宋惜月都以为她会见到芝云。 却没想到—— “参……臣妇参见陛下!”宋惜月几乎是立刻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迅速走出监室,跪在了审讯室外。 审讯室内被清扫得干干净净,大泽皇帝坐在里面,很有雅兴地在泡茶,身边只有福公公在伺候着。 听见宋惜月行礼的声音,他掀了掀眼皮,面上却是慈爱的笑容。 “算起来,朕大约有三年没有见过你了。” 宋惜月匍匐在地上,浑身发冷,却还得强自镇定地回答:“是!” “三年前你还是个那么点儿大的小丫头,没想到一眨眼就长这么大了。” 皇帝说着,冲高山明使了个眼色。 高山明立刻上前,弯腰低声道:“宋淑人,陛下请您过去说话。” 听了这话,宋惜月小心翼翼但动作迅速地从地上起身。 跟在高山明身后,十分恭敬地走进了审讯室,又要下跪。 “好了,”皇帝制止了她,面上还是那副慈爱的模样:“你爹那么疼你,若是知道你在朕这里跪来跪去,他怕是都要跟朕动刀子了!” 话音落,宋惜月“噗通”一声跪下:“宋家世代忠良,绝无不臣之心!” “你看看,你看看,”皇帝指着宋惜月,笑着对福公公道:“朕就说,阿月这丫头胆子也太小了!” 福公公也笑:“宋淑人自小便规矩极好,她哪里经得住陛下的玩笑话呀!” “嗯,你说得对!”皇帝说着,饮了一口茶水,让福公公去搀扶宋惜月,随后叫她坐在了自己的对面。 茶香在审讯室内弥漫,并不合适的清雅,叫整个屋子显得诡异又紧张。 宋惜月低着头跪坐在茶盘前,双手无意识地攥成了拳头。 此时,她只能克制自己不发抖,脑子已经暂时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阿月,”不知多久后,皇帝放下茶杯,淡淡道:“有些事,你不该碰的,就不要去碰,知道了吗?” 闻言,宋惜月抿着唇,轻轻地“嗯”了一声。 她有一肚子的疑问,但是此时一个字也不敢说出口。 来自帝王的威压,叫她生不出半点反抗之心。 “这么如此害怕?” 皇帝见她这副模样,又慈和地笑了两声:“朕给你封了诰命,赐你入宫之权,足以证明朕还是疼爱你的,你在怕什么?” 听了这话,宋惜月只觉得浑身上下爬满了鸡皮疙瘩。 她不敢抬头,低声道:“臣妇怕巫蛊之术!” 此言一出,一旁的福公公忍不住小声提醒:“宋淑人,你方才答应了陛下,怎么就忘了?” 不知为何,宋惜月此时忽然生出了一股莫名的勇气。 她道:“臣妇……臣妇是巫蛊之术的受害人,臣妇腹中的孩子险些保不住,陛下叫臣妇不要碰,臣妇……臣妇只想保护自己!” 这番话说得有些颠三倒四。 但却很清晰地表达出了她内心的想法。 皇帝倒是没有什么反应,而是又给自己斟了一杯茶。 一旁的福公公却是有些急了。 “宋淑人,陛下是您的亲姨父亲姑夫,自然是会…… 话音未落,皇帝便抬手制止了他。 随后,他放下茶盏,看着宋惜月,轻轻一笑:“你们宋家人真是一个德性,全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的东西。” “这样吧,你可以继续往下查,但要用你那婢女的命来换。” “那可是子书送你的人,你若是舍得,朕绝无二话,如何?” 第121章陛下可没说,我不能教训一个贱妾 宋惜月并不意外皇帝知道这件事。 但她还是忍不住心头颤了颤。 见她不说话,皇帝冷笑一声:“你已经成婚,就该恪守妇道,谨言慎行,如此勾勾搭搭,不安于室,若是传出去,莫说你宋家要被骂教女无方,便是子书,也会遭人唾弃!” “你很清楚朕对子书寄予厚望,若是叫他传出与臣妻有染的名声,朕惟你是问!” 说完,他重重地将茶盏放在了桌上,发出“嘭”地一声响。 宋惜月吓了一跳,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匍匐了下去。 皇权至上,纵然她想为自己分辩,此时却也有口难言! “巫蛊之事,不过是给你的一点小小教训。” 皇帝见她还算识趣,语气稍缓三分,随后又警告道:“若是你还不知收敛,就莫要怪朕不念你宋家功勋了!” 宋惜月只觉得浑身发寒,此时此刻,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匍匐着,尽量让自己颤抖得没那么明显。 见她如此,皇帝也没有过多为难,而是伸出手叫福公公将他扶起来。 走出两步后,他停下,回头看着宋惜月:“巫蛊之事到此为止,稍后你将你的丫鬟还有你府上的两个姨娘都带回去吧。” “阿月,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该怎么做,对你,对宋家好,你应当知道。” 说完,皇帝再不停留,大步离去。 宋惜月孤零零一人跪在那里,许久都未曾起身。 高山明实在有些看不下去,近前来低声道:“宋淑人快起来吧,陛下已经走了。” 听了这话,匍匐着的宋惜月吐出一口浊气,好似回过神来一般,坐在了地上。 她看向皇帝离开的方向,眼底情绪复杂,不知在想什么。 倒是一旁的高山明有些紧张:“宋淑人,陛下之命我亦无法违抗,还请宋淑人原谅则个!” “高大人言重。” 宋惜月的声音沙哑,缓缓道:“雷霆雨露,皆是天恩,皇恩浩荡,你我不过蝼蚁尔。” 说完,她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 高山明想要上前搀扶,却碍于男女授受不亲踌躇。 待他回过神时,宋惜月已经走出了审讯室外。 尽管才被皇权威慑过,她却依旧脊背笔直,步履端方,毫无瑟缩之态。 片刻后。 宋惜月坐在马车上,透过车窗,看到芝云、玺儿,还有白娇娇三人一同走出皇城司大门的那一刻,到底还是没有忍住,做了好几个深呼吸。 芝云与玺儿明显被动了刑,但白娇娇浑身整齐,显然毫发无伤。 将三人接上后,宋惜月闭上眼,吩咐去百草堂。 是她心急了。 她不该这么早就将巫蛊之事闹上皇城司。 是她没有仔细想过其中关窍,也是她太过盲目信任巫蛊之事的罪名。 一切失败,都源于她的自大。 她应该更谨慎的。 百草堂内,芝云处理过伤口后,来到宋惜月面前。 “小姐。” “你受苦了。”宋惜月叹气。 芝云摇头:“只是皮肉伤,小姐不必往心里去,倒是小姐,为何看起来……十分颓丧?” 闻言,宋惜月先是一愣,随后无奈地笑了笑:“我无事,不过是有些乏了。” 听了这话,芝云立刻上前捏住了她的腕脉。 片刻后,她皱起眉头:“方才是否有人为难过小姐?” “没有。”宋惜月收回手,不动声色道:“只是此次连累了你受苦,心中愧疚。” 见她不愿意说,芝云也没有追问的意思。 主仆二人说了会儿寻常话,便听闻,白娇娇求见宋惜月。 闻言,芝云皱眉正要拒绝,却听宋惜月应了下来。 “小姐见她做什么?”芝云一脸忿忿:“想来她那张狗嘴里也吐不出象牙!” 宋惜月见她如此不平,忍不住笑了两声,拉着她的手道:“左右还得一会儿,拿她消遣就是了。” 以白娇娇的性子,好不容易叫宋惜月吃了个闷亏,她是定然要来炫耀的。 偏生她那张嘴如棉裤腰一般松垮,宋惜月想要知道皇帝到底为什么护着白娇娇,白娇娇自己就是最好的突破口。 不仅如此,宋惜月还得让皇上看到,她死缠着顾浔渊的决心。 “妾见过夫人,愿夫人心想事成啊!” 白娇娇一进来,便冲着宋惜月阴阳怪气地行了个礼。 随后也不等她发话,自己就站直了身子,面上含笑:“如今巫蛊之事已证明是夫人误会了妾,于情于理,夫人也该同我说一声抱歉吧?” 听了这话,宋惜月轻笑,道:“是这个理。” 话音落,白娇娇便忍不住得意地挺起了脖子,等着宋惜月道歉。 “只不过,白姨娘给我的药虽然不是巫蛊,却也不是好东西,对吗?” 宋惜月话锋一转,白娇娇脸色立刻冷了下来。 “你……你别不知好歹!”她指着宋惜月:“怎么?如今你得了三品诰命的身份,就忘了当初你求着我帮你在顾家站稳脚跟的模样了?” “哈哈哈,你以为算计我入了顾府,把我弄成贱妾,揭穿我逃奴的身份,就能叫我永无翻身之日吗?” “不妨告诉你啊宋惜月,我的底牌,可是你想都不敢想的。” 看着她那副得意扬扬的模样,宋惜月忍不住叹了口气。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陛下要护着你,但白姨娘莫要忘了,如今你既是逃奴又是贱妾。” 宋惜月顿了顿,嗤笑出声:“只要我活着一日,你便要永远被我踩在脚下,的确无翻身之日!” “你……”白娇娇轻易就被宋惜月激怒了,她瞪着那双眼睛,咬牙切齿道:“凡事无绝对,人还是谦逊些比较漂亮。” 宋惜月点点头:“是这个理儿。” 话音落,她微微侧眸:“芝云。” “是!” 芝云早就忍不住了,一应声就大步上前,抓着白娇娇的头发将她扯过来,反手就是一连串响亮的耳光。 打得白娇娇整个人从尖声乱叫,到呜咽求饶才将她丢开。 宋惜月走过去,弯腰看着双颊红肿的白娇娇,轻笑道:“陛下要我不追究巫蛊之事,我的确要听从圣命。” “但陛下可没有说,我这个三品淑人,不能教训你这个小小贱妾,对吗?” 白娇娇怨恨地看着宋惜月,咬紧牙关不出声。 宋惜月还是笑着,站直身子俯视着她,淡淡道:“顾府后宅依旧是我说了算,白姨娘啊,你还是收敛些,乖一点,才能少受罪。” 说完,宋惜月转身带着芝云走了。 白娇娇坐在地上,捧着自己高肿的脸,怨恨地看着宋惜月的背影,牙根咬得咯吱作响。 暂且让你得意吧! 早晚有一天,你要跪在我面前,将你给我的羞辱,千百倍还回来! 第122章我容不下她又如何?你休妻啊 顾府。 宋惜月下马车的时候,便看到因为精心打扮过,所以憔悴中透着俊美的顾浔渊站在大门口,正在同皇城司的人说话。 见她下车,便冲她招了招手。 “阿月快来,这边需要你按个手印。” 闻言,宋惜月眉心微不可查地抽了抽,却还是面容平静地走了过去。 当看到“结案书”三个字的时候,饶是她早有心理准备,却还是忍不住咬了咬牙。 “这位是皇城司勘契官张大人,”顾浔渊见宋惜月不说话也不动,语气加重了几分,“张大人是奉陛下之命,来与你结案的。” 说着,他定定看着宋惜月:“巫蛊之事已经查明是误会一场,总得给皇城司一个交代,毕竟如此兴师动众,传出去了于你名声也不好。” 听了这话,宋惜月微微垂下眼眸:“是,夫君言之有理。” 她知道这是顾浔渊的警告,她也很清楚在结案书上按了指印后,下一次再提报巫蛊之事,想要受理便会难上许多。 可是皇权在上,她已无计可施。 如今想想,若是最开始她从忘忧坊出来之后,便将此事同时报了大理寺的话,或许情况会不一样吧。 只可惜,她当时只想一步到位地捅到皇上的面前,未曾想过皇上连巫蛊之事也会按下不表。 按了手印,顾浔渊送走了皇城司所有人,领着宋惜月进了顾府。 大门合上那一刻,他脸上儒雅温和的笑容翻书一般消失殆尽。 他看着宋惜月,冷笑:“你就这么容不下娇儿吗?” 宋惜月没有答话,抬脚就要朝着自己的院子走。 今日的失利叫她感到疲倦,没有心力与顾浔渊纠缠。 “站住!”顾浔渊上前一步,拽着她的胳膊将她扯了回来,道:“宋惜月,我最后一次警告你,无论你是如何容不下娇儿,如何拈酸吃醋,只要不出这个顾府,我便不会过问。” “但你若再如这两日这般闹得人尽皆知,就别怪我不给你这个正妻脸面!” 听了这话,宋惜月垂着眼眸不做任何反应。 见她如此,顾浔渊叹了口气,声音放柔了几分,道:“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娇儿是我的青梅竹马,你本就是横刀夺爱的那一个。” “但一切都已经是定局了,你就算容不下娇儿,娇儿也是你亲自为我抬回来的不是吗?” 宋惜月见他越说越不要脸,抬眸看着他道:“我若不抬她回来,你就要让外室子充作嫡长子。” “你果然是因为这个。”顾浔渊不满地看着她,面上甚至还带着三分无奈之色:“若是半月前你别把事情闹得那样大,这个孩子就永远都是外室子,我如何会提议将孩子带回来?” “阿月,你懂事一点,别闹了好不好?” “你也知道陛下对宋家的态度微妙,你再这么闹下去,岂不是让宋家白白迁出盛京?” 宋惜月看着顾浔渊演戏,心里只觉得嘲讽。 前世玺儿每一次爬床,顾浔渊都是用这副嘴脸安抚的她。 如今再看,简直叫人作呕! “知道了。”宋惜月微微挣开了胳膊,垂眸道:“若是没事,我便先回去休息了。” 顾浔渊不满她的态度,觉得她实在是不知好歹,当即皱起眉头:“你还要闹是吗?” “我没闹。”宋惜月说完,屈膝一礼便要走。 哪知道顾浔渊竟又挡在了她的面前。 不仅如此,他还将一旁看好戏的白娇娇搂进怀中,冲着宋惜月道:“娇儿毕竟跟了我这么多年,如今她只能入府做个贱妾已是极委屈。” “结果还被你污蔑是巫蛊祸首,更是平白遭罪。” “阿月,是你做错了事,你应该弥补她才对。” 听了这话,宋惜月深吸了一口气:“你要我如何弥补?” 她现在只想回栖霞居,仔细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做。 自从见了皇帝,自从知道周冕消失在关卜道,宋惜月的心里就总是有一股不安在躁动。 实在没有精力同这两个人周旋。 “我也不过分,便将玺儿院改名白兰院,叫玺儿搬去同你住,至于白兰院的修缮费以及后续的维护花销,也从你栖霞居出。” 顾浔渊说着,搂了搂白娇娇,道:“阿月,宋家如今还在南下的路上,那群谏官要是因为今日之事参你的话,难免会影响宋家军明年开春的粮草。” “你祖父与爹爹一把年纪了,总不好被你连累,你说对吧?” 听了这话,宋惜月的拳头捏紧了又松开,松开了又捏紧,双眼死死地盯着顾浔渊,久久没有说话。 白娇娇见她如此吃瘪,只觉得自己脸上的痛都减轻了大半。 她靠在顾浔渊的怀里,娇声道:“顾郎,在百草堂的时候,夫人说她是三品诰命,别说是抽我,就是抽你也是使得的。” 说着,她踮起脚:“你看我的脸,被她命人抽成了这样!” 顾浔渊低头,见她双颊红肿,又是一阵心疼。 但是他一对上宋惜月那双几乎充血的眸子时,又忍不住安抚白娇娇:“府上如今夫人的品阶最大,她若当真要抽我确实也使得。” 说着,他摸了摸白娇娇的脸,声音愈加温柔:“谁叫你惹了夫人不快,待会儿叫夫人送上两盒玉肤膏给你,你也别追究此事了。” 见他们二人一唱一和的样子,宋惜月的胃里忽然一阵翻江倒海,弯下腰便呕了起来! “你……”白娇娇被气得不轻,扭头看向顾浔渊:“顾郎,你看她!” “怎么,白姨娘没有害过喜吗?” 宋惜月被芝云搀扶着,转头看向白娇娇,那双漂亮的眼中满是凶恶的神色,就这么盯着她和顾浔渊。 “一个贱妾而已,就算我容不下她又如何?别忘了她的贱籍身契还在我的手里,我便是要打死她,最多也就赔点银子,叫人骂我几句!” “了不得再让我挨一顿板子!顾校尉若是舍得我肚子里你的孩子,那打死也无妨!” “但叫我给她修院子,绝无可能!” 说着,宋惜月大喘了两口气,压下那股恶心,满脸的愤怒,直起身子朝着顾浔渊走了两步。 “我就是容不下她,如何?” “你准备拿我如何?” “休妻吗?” “休啊!” 第123章看好你的小青梅,再有下次别怪我无情 她就这么看着顾浔渊。 突如其来的害喜,叫她那张脸惨白到没有几分血色。 尽管如此,她却还是喘着气看着顾浔渊,分毫不让。 “你……”白娇娇自然见不得她如此,当即就要说什么,却被顾浔渊一把扯到了身后。 紧接着,他上前要扶宋惜月的肩膀:“阿月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怎么可能休妻呢?” 宋惜月退后半步,甩开了他的手,猩红的眼睛定定看着顾浔渊:“那你是要做什么?” “你故意提起我爹爹与祖父,难道不是在威胁吗?” “你既然威胁我,难道不是动了休妻的念头吗?” 顾浔渊见她情绪激动,只能软了声:“你说的什么胡话?怎么就这么敏感?” “我不过是提醒你,凡事要顾全大局,又怎么成了威胁你了?” “阿月,你这样想我,我是会伤心的!” 闻听此言,宋惜月不开口,只看着他。 那双眼睛仿佛能透过他的表面看穿他的内心一般,叫顾浔渊忍不住偏开了视线。 “好了好了,既然你不愿意,院子的事儿就以后再说吧。” 顾浔渊做出一副退让的模样,叹了口气道:“别耍小性子了,好不好?” 闻言,宋惜月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好一句“耍小性子”! 前世,她但凡与他争论什么,便会被他说小题大做,耍小性子。 久而久之,就连宋惜月自己都不断反思自己。 更是在盛京贵妇的圈子里留下了性子刻薄的名声,叫她备受排挤。 久而久之,她便再也不出门社交,而是在后宅躲清静。 也正是因此,后来那几年,顾浔渊对外宣称她缠绵病榻,她连一个探望的人都没有。 “你笑什么?”顾浔渊被宋惜月笑得有些不自在。 “没什么。” 宋惜月声音冷淡:“校尉若是不愿休妻,那便管好你的小青梅,莫要叫她再犯到我的手里。” “你也说了,我是个小性之人,再有下次,我也不知我会做出什么事来!” 说完,她扭头就走。 “阿月!阿月!”顾浔渊在她的身后喊了几声,宋惜月充耳不闻,越走越快。 回到了栖霞居后,宋惜月洗了把脸换了一身衣服,又将三玉和芝云叫到了跟前。 “这几日栖霞居闭门谢客,对外便称我病了。” 听了这话,青玉担忧地看着她:“小姐,若是意琴大人求见呢?” “不见!” 宋惜月一听到这个名字就头疼。 她想明白了,自己这一次之所以会操之过急,错失良机,便是因为被意琴的话迷惑了。 她竟然在毫无凭据的情况下,就相信意琴与灵欣的师父真的是尹老的好友。 说起来,她也实在是太过自大了! 重生以来,她仗着先知,短短半个月,不仅将顾浔渊从五品威远将军的位置拉了下来,还叫前世从头到尾都对他极其看重的顾家嫡支对他生出了几分不满。 这些顺利,叫她有些忘形,这才叫人钻了空子。 今日栽在皇权面前,是她活该! 不过,这种事只会发生一次! “墨玉,你与芝云一起,带几个人去关卜道打听周副使的事,务必不要让旁人察觉,你们最好都易容。” 听了这话,墨玉慢慢睁大眼睛:“周副使去关卜道了?” 难怪这么多天都没见到他人! “是,”宋惜月深吸了一口气,将心底那股不安强行压下,“前几日关卜山地动,我疑心他是出事了。” 若是周冕没有突然失踪,今日之事大概不会如此收场。 至少周冕比宋惜月消息灵通,不至于她到皇城司后,才知道皇帝插手了。 想到这里,宋惜月道:“宁寿堂那边的人也撤走了吗?” 碧玉:“走了,尔弛说今日是皇城司右副使带着陛下的口谕来彻的人。” 闻言,宋惜月缓缓皱起了眉头:“皇城司右副使?” “对,”碧玉点头,“皇城司右副使,宁谦宁大人。” 听了这话,宋惜月只觉得心里颤了颤,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宁谦! 那个阉人! “小姐,你还好吗?”青玉见宋惜月脸色越来越难看,忍不住低声问了一句。 宋惜月摇了摇头:“我没事……” 宁谦是皇上跟前的红人,身为殿前司掌殿,手里握着三千禁军。 过去宋惜月只知道宁谦是殿前司掌殿大人,如今才知道他还是皇城司右副使。 是了,宋惜月心想,皇上既然都能知道芝云是贺兰隽送给她的人,又如何会彻底放心贺兰隽独掌皇城司大权? 再宠爱的儿子,再是寄予厚望的儿子,也是先君臣,后父子。 想到这里,宋惜月忍不住捂住了心口,遣退了三玉。 直到房门关上,屋内只剩下她与芝云的时候,宋惜月才缓缓站了起来。 “芝云,忘忧坊内,还有多少人?” 闻言,芝云愣了愣:“小姐想做什么?” 宋惜月声音极低:“周冕不是冲动之人,彼时我才想办法叫顾家被围,他也才同我坦白了忘忧坊和四十九死士,他怎么会在那个时候离京?” 闻言,芝云沉吟片刻,也低声道:“小姐的意思是,他是知道了什么?” 宋惜月点头:“我疑心,周冕忽然离京北上,是去追大殿下了。” 乍然闻听此言,芝云整个人都愣住了。 宋惜月却极为凝重地道:“芝云,若周冕离京是去追大殿下,那有两个可能,一个是他随大殿下北上,另一个是他与大殿下回京。” “但周冕是皇城司左副使,也是殿下在皇城司里最重要的人,他不可能随大殿下北上!” 听了这话,芝云只觉得浑身都冷了下来:“小姐的意思是……” “高山明同我说,七天前有人目睹周冕是骑马离开的,若他脚程快的话,关卜山地动之前大概率追上了殿下。” “芝云,”宋惜月深吸了好几口气,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不要生出那个不好的念头,认真盯着芝云的眼睛,道:“我无法不担心。” 若非真的出了什么事。 宁谦这个掌宫禁宿卫的阉人怎会出现,还遣走了贺兰隽的人? 第124章顾老夫人对白娇娇生疑 被宋惜月这么一说,芝云的表情也忍不住凝重了起来。 她道:“小姐所言不无道理,我这就与墨玉一起带人离京去查。” 宋惜月继续叮嘱:“陛下今日同我说,知道你是大殿下送给我的人,我疑心陛下已经知道了四十九死士的存在,所以才会叫宁谦来顾府领人。” “墨玉知晓去哪里找人,你们二人互相照顾,务必以自身的安全为先!” 听了这话,芝云认真地点了点头,随后转身离开了。 房门一开一合,屋内只剩下宋惜月孤独一人。 她站在有些昏暗的房内,久久没有动弹。 直到屋中伸手不见五指,门外青玉来问她是否用晚膳时,她才缓缓转过身,看向透进光来的窗户。 “进来掌灯吧。”宋惜月开口。 晚膳后,尔弛来报,白娇娇去了宁寿堂。 但顾老夫人称病没有见。 宋惜月听了这话,只叫尔弛继续让人盯着,别打草惊蛇便可。 尔弛退下后,碧玉不解:“小姐,顾老夫人疼爱白娇娇,若是白娇娇在顾老夫人跟前哭一哭闹一闹,顾老夫人岂不是又要来找小姐的麻烦?” 她没说的是,顾老夫人吃的那成瘾的蛊药都是白娇娇配的,如今二人相见,只怕不利于宋惜月。 听了这话,宋惜月低头吹了吹茶盏里的浮沫,轻轻抿了一口后,淡声道:“顾老夫人不会帮她的。” “为何呀?”碧玉不解地瞪大了眼睛。 难道她家小姐不怕顾老夫人同白娇娇坦白吗? “顾浔渊这个祖母熬了大半辈子,好不容易把顾浔渊的祖父熬死了,又熬死了顾浔渊的生母,如今好不容易等到顾浔渊当了京官,她成了一府老太君,正是享福的时候,惜命得很” 宋惜月放下茶盏,继续道:“她体会过不下一次药瘾发作的痛苦,也体会过不下一次饮药后的爽快,即便我不说,她自也知道那药不寻常。” “如今她已经知晓那药不仅上瘾,还会将她弄得不死不活,心里正恨着白娇娇,又如何会帮她?” 听了这话,碧玉先是一惊叹,随后又忍不住低声道:“可是小姐,顾老夫人知道那药是白娇娇配的,会不会觉得白娇娇有解药啊?” “会啊。” “那小姐还……” 宋惜月反问碧玉:“一个不动声色给你下毒好几年的人,即便她手里有解药,你敢信吗?” 闻言,碧玉认真想了想,道:“或许会信,但肯定不敢完全信的。” 宋惜月点头:“是了,以顾老夫人这么惜命的性子,在这件事上她半点险都不会冒,反而更加希望我这个白娇娇的死对头能加把劲,她才好坐收渔利。” 宋惜月相信,如此惜命的她,是不会在这个关头摆出明显立场的。 不仅如此,明日她病倒,栖霞居闭门谢客的消息传出去,顾老夫人便一定会心急。 说不定会找白娇娇来栖霞居探探真假。 如此才好叫二人的关系进一步恶劣,她才好两头得利,借机打探药的事情。 “叫尔弛那边看紧点,但凡顾老夫人同意见了白娇娇,事无巨细都要告知于我。” “是!” * 翌日,宋惜月回到栖霞居后便病倒的消息一传开,意琴与灵欣二人轮番来求见。 但栖霞居大门紧闭,意琴也知道宋惜月不会见她,却还是执着地来了好几次。 而宁寿堂那头也得知了这个消息,顾老夫人一下就坐不住了。 “她病了?” “她这个时候竟然病了?” 说着,又有些疑惑地站起身,自顾自转了一个圈儿,随后看向一旁的婢女素兰:“你去,去探探真假!” 素兰闻言,赶忙跪下:“老夫人,奴婢不敢!” “废物东西,有什么不敢的?”顾老夫人指着她骂道:“我一个当祖母的,关心关心孙媳妇的身子,难道不合情理吗?” 素兰本来是顾老夫人身边的三等丫鬟,若不是赵嬷嬷和如儿死了,玺儿又成了顾浔渊的姨娘,是怎么也轮不到她一个还没调教完的小丫鬟近前伺候的。 更别提昨日她亲眼看到,宋惜月是如何一把夺过了顾老夫人的拐杖,险些把顾老夫人脑袋打开花的一幕。 此时她对宋惜月正充满恐惧,无论如何也不敢去栖霞居。 见她实在是怕,也不像是装出来的,顾老夫人气得将滚烫的茶水泼在了她的身上。 “废物,真是废物!没一个好东西!” 坐在椅子上,她气得胸膛上下起伏,很难平静。 原本她还等着宋惜月和白娇娇闹起来,她好趁着白娇娇吃瘪的时候,从白娇娇处旁敲侧击一下,到底她喝的那个药是什么。 可如今宋惜月竟然病了,她还怎么去打听口风? 难不成要和白娇娇摊牌,说宋惜月说她的药会让人成为活死人吗? 越想,顾老夫人的心里头越是不得劲。 再一看地上匍匐着的素兰,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去,把白姨娘请来,就说我想她了!” 闻言,素兰赶忙应了声,随后连滚带爬地跑了。 见状,顾老夫人忍不住啐了一口在地上:“真是没用的东西!” 随后又觉得自己此举太过粗鲁,不符合如今的身份,又赶忙左右看了看,伸出脚蹭掉了。 不多时,素兰果然领着白娇娇来了。 “祖母,娇儿总算见着您了,娇儿好想您,好担心您啊!”白娇娇一进门,立刻便红了眼眶。 见状,顾老夫人立刻对宋惜月的话生了几分狐疑。 “担心我什么?担心我死没死吗?” 她故意冷脸,道:“入府这么久了也不知道来看看我,难不成你忘了,前阵子我才犯了病吗?” 闻言,白娇娇立刻亲亲热热地凑上前,道:“祖母别生气嘛,这阵子实在是那位正头夫人总是找我麻烦,娇儿担心她迁怒于您,这才不敢来看您的。” “而且前几日宁寿堂这儿还被守着,娇儿想来也来不了呀!” “祖母,娇儿可担心您了,知道您前阵子才犯了病,所以特意配了新的药,保证您吃了更有效果!” 听到她主动提起“药”的事,顾老夫人眼珠子转了一圈,故意冷下脸看着白娇娇:“你这药该不会有问题吧?” “祖母怎么这么说啊?是不相信娇儿了吗?” “不是,只是前几日那宋惜月故意拖了好几日才给我药,给我难受得几乎死去,我想着当时的感受,像极了那些食五石散的人,娇儿,你不会害祖母的,对吧?” 说着,顾老夫人那双浑浊的老眼,死死地盯住了白娇娇的脸。 一瞬不瞬。 第125章关卜道消息传回,谢夫人登门教训白氏 听了这话,白娇娇惊呼:“祖母您在说什么啊?我怎么会害您?” “我是一个孤女,自小就没有亲人呵护,是祖母您给了我家的温暖,我怎么舍得害您?我爱您敬您还来不及呢!” 说着话,白娇娇的眼泪就掉了下来:“可是那宋惜月在祖母面前搬弄了什么是非?竟叫祖母如此怀疑与我?” “若是祖母不信我,那药我同你一起喝就是,我还怀着顾郎的孩子,总不见得我连孩子也要谋害的!” 见她一下如此激动,顾老夫人也有点尴尬了起来。 她拉着白娇娇的手安抚道:“娇儿莫要伤心,祖母也是随口问一句,毕竟是难受的也是祖母不是?” 白娇娇抽噎着,任由顾老夫人拉着她的手,道:“那药既然是夫人给您的,说不定动手脚的是夫人呢?祖母不怀疑她反倒怀疑我,着实叫娇儿心里难受!” “好娇儿不哭了,”顾老夫人莫名觉得她说得很对,赶忙抬手替她擦眼泪,心里生出了愧疚来:“祖母真的只是随口问一问,没有要说娇儿不是的意思,快别伤心了,祖母同你道歉好不好?” 听了这话,白娇娇好似更委屈了,竟是直接扑进了顾老夫人的怀里:“祖母……祖母……娇儿好难过啊,娇儿这几天……娇儿这几天过得好辛苦!” 到底也是疼爱过的晚辈,又是早就认定的孙媳妇。 顾老夫人见白娇娇哭得这般伤心,也忍不住摸着她的头:“是不是宋惜月欺负你啊?” “是她,”白娇娇哭诉,“她使诈算计我,将我从良籍弄成了贱籍,叫我以贱妾的身份入了顾家,还告诉我,我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也是贱籍!” 说着,白娇娇哭着从顾老夫人的怀里抬起头来:“祖母,我怀的是顾郎的长子,若真的被她弄成了贱籍可怎么办啊?” “她分明答应我要将我的孩子记为嫡子的,如今却要被她的孩子压一头,她骗我,她骗我啊祖母!” “我好恨啊!” 听了这话,顾老夫人是彻底傻眼了。 “她宋惜月竟敢如此算计你?不想活了吗?” “是啊祖母,顾郎敬重她,也害怕她背后的宋家,所以始终不敢对她说什么,我就这么白白吃了苦头,祖母,我心里好难受,好难受啊……” 白娇娇哭得极惨,好似在外受了委屈的孩子回到了家,见到了亲人那般,几乎要将满腹委屈都哭个干净,甚至哭到干呕,哭得眼前发黑都没有停下。 这可叫顾老夫人吓坏了。 宁寿堂一阵折腾之后,顾老夫人留白娇娇在院子里休息。 待她睡下了,便起身准备走。 “老夫人是打算去栖霞居,为白姨娘要个说法吗?”素兰扶着顾老夫人的胳膊,大着胆子问道。 闻言,顾老夫人瞪了她一眼:“你是个什么品种的蠢货?我这个时候去触宋惜月的霉头做什么?” “那……那白姨娘怎么办?”素兰也是有点懵。 “娇儿的性子确实有些不安分,”顾老夫人说着,回头瞥了一眼关上的房门,冷哼一声,“说到底,即便她不是贱籍,渊哥儿的长子是庶出也不好听。” “如今倒好,生下来就是贱籍的话入不了族谱,嫡长子便承了宋家的关系,顾家嫡支对我们渊哥儿也能高看一眼。” 说到这里,顾老夫人忽然压低声音:“老爷与顾三还在中书府关着吗?” 素兰轻轻点了点头:“近几日府上事情太多了,校尉身上有伤,少夫人前些日子又险些小产,老夫人您被困在宁寿堂,府上一个能做主的人都没有,便没有人去中书府过问此事。” 听了这话,顾老夫人翻了个白眼。 “宋惜月当真是个没用的东西!” “老夫人要去中书府吗?” 顾老夫人闻言狠瞪了素兰一眼:“我去做什么?平白没得叫人教训一顿?” “要去也是宋惜月去,她如今可是威风得很,正好叫中书府的人搓搓她的锐气!” 说完,顾老夫人便转身朝着自己的屋子走去。 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她刚刚走出来的房间里头,白娇娇正贴在门口,将这番对话一字不差地听了下来。 * 自宋惜月传出病倒,栖霞居闭门谢客的消息已经过去了五日。 这五日来,意琴每日准时来探望三回,每回都带着一些孕妇常用的补品,但栖霞居一次也没收。 这日上午,宋惜月刚晒完太阳,准备回房间看书的时候,便见到青玉匆匆走来。 “小姐,墨玉的消息。” “给我!”宋惜月立刻来了精神。 青玉将一个小小的竹筒递了过来。 宋惜月拆开,里面只有四个字。 杳无音讯。 没说是周冕杳无音讯,还是贺兰隽杳无音讯。 那便是,他们二人都失踪了。 想到这里,宋惜月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把爹爹留给我的人再分一半出去!务必寻到大殿下与周副使的消息!” 听了这话,青玉有些着急:“小姐,墨玉走的时候已经带走一半人了,若是再分一半,只怕京中只剩十几人,万一您有什么事……” “此事不必再谈,”宋惜月说着,深吸一口气,眸色沉沉,“另外,给每日来栖霞居附近打探消息的人传递一些,我伤怀惆怅,茶饭不思的消息。” “小姐是打算放松她们的警惕吗?” 宋惜月没有否认。 但她真正想要放松警惕的,不是这顾府上下任何一个人 而是皇帝! 她牢记着皇上的警告,此时此刻,她即便再担心贺兰隽,也不敢拿整个宋家来冒险。 青玉走后,宋惜月在屋内转了两圈,实在是心头难安。 就在这个时候,碧玉匆匆跑进来。 “小姐,小姐,顾府的谢夫人来了,说是来探病的!” 听了这话,宋惜月先是一愣,随后扭头就往屋内走去。 “请她进来吧!” 谢夫人是中书府夫人,同她一般有诰命在身,此前宋惜月废了那么大的功夫刷到了她的好感,此时此刻也不好拒见。 毕竟她病倒的消息传了好几日,谢夫人作为疼爱晚辈的婶母,前来探望再正常不过了。 “小姐,”碧玉快走几步,跟在宋惜月的身边道:“那个白娇娇也来了,说是奉了顾老夫人的命令来探望。” “不仅如此,意琴大人也在外头,现在三拨人都碰到一起了。” 说着,碧玉的语气里带了几分幸灾乐祸:“谢夫人还把白娇娇骂了一顿,我听了几句,可解气了!” 听了这话,宋惜月的脚步立刻停了下来。 想了想后,她转头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将她们全都请到锦鲤池来吧!” 没人比她更清楚,白娇娇有多想弄掉她肚子里的孩子。 既然今天这么热闹,又有谢夫人在场。 宋惜月想,她得再给白娇娇一个机会。 第126章区区城门郎有何可惧?把她衣服扒了 此时,栖霞居大门外。 白娇娇跪在谢夫人跟前,低着头啜泣着,大红色的裙摆在她身后撒开,在阳光下泛着细细的光泽,一看便知道不是凡品。 谢夫人垂眸盯着她,满脸的厌恶。 “你说你是奉你们家老夫人的吩咐过来探望主母的,可你一个贱妾有什么资格代表老夫人?” 说着,她又指着白娇娇:“更何况你是两手空空来探病,若真的是老夫人叫你来的,那老夫人送来的东西呢?是不是叫你给吞了?” 听了这话,白娇娇委屈极了:“谢夫人明察,老夫人什么都没叫我带啊!” 谢夫人一听这话,更觉荒唐:“你们老夫人竟是如此不懂规矩的人?” “谢夫人冤枉啊,老夫人只是觉得一家人互相送礼太过生分,所以才没让我带东西的……” 白娇娇呜呜咽咽地说完,抹了一把眼泪,作势就要起身。 “谢夫人若是不信,我这就去请老夫人过来亲自与您解释!” 见她如此,谢夫人不由自主就想起了在城西小院那次。 是了,若顾老夫人是个懂规矩的,只怕也做不出那等丢人现眼之事。 想到这里,谢夫人便又想起了,那日顾老夫人将这白娇娇极力护在怀中,很是疼爱她的样子。 再一想宋惜月的惨状,谢夫人的脸色就更加沉了。 她给身边的嬷嬷丢了个眼神,嬷嬷立刻上前,将站起身要走的白娇娇又摁跪了下去。 猝不及防,白娇娇双膝重重磕在地上,疼得她立刻就叫出了声。 谢夫人却是不为所动,慢慢走上前,踩住了白娇娇大红的裙摆。 “做妾就要有做妾的样子,更何况你还是个贱妾!” “你府上的良妾连点缀都不敢用的正红,你倒是这般穿在身上,成何体统?” 听了这话,白娇娇肩膀微微抽动,哭得无比可怜:“谢夫人,这里是校尉顾府,这裙子也是校尉送我的!” 言下之意,就说提醒谢夫人,要耍威风回中书府去。 她可是顾浔渊的心尖人! “哼,”谢夫人被她的话给气笑了,“顾校尉姓的是顾,上的是我顾氏族谱,便是见了我,也得喊我一声婶母,规规矩矩向我请安的!” “可是这里是校尉顾府……” “校尉顾府又如何?” 谢夫人一口打断了她的话,厉声道:“只要你们顾校尉还是顾家人,我这个家主夫人就管得了他!” 说完,她后退一步,声音冷得吓人:“来人,把她的裙子给我扒了!” “不要……不要啊……” 白娇娇扯着嗓子尖锐地喊了起来。 可谢夫人的丫鬟经验丰富下手又迅速,饶是白娇娇极力护着自己的裙腰,也还是被扯开了几片裙摆。 “谢夫人!谢夫人!你这般对我,就不怕校尉知道了与中书府离心了吗!” 白娇娇大喊:“校尉可是顾家唯一的武将啊!” 她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谢夫人就闹心。 若非如此,向顾浔渊这般频频冒犯,害中书府颜面尽失的东西,顾文岳怎么可能还与之来往? “动作快点!”谢夫人压下眉心的狠戾,呵斥了一声。 闻言,丫鬟嬷嬷们下手更狠了。 白娇娇无助地捂着自己的裙子,死死地拽着裙腰,任由她们使劲掰她的手指也不敢放开,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了下来。 中书府当真是疯了! 竟敢这般对她! 难道是要与顾浔渊断交吗? 想到这里,白娇娇咬牙切齿:“谢夫人若是非要我脱下裙子,那么今日之辱,我必要叫校尉为我讨回来!” “你当本夫人怕一个六品城门郎吗?” 谢夫人嗤笑一声,忍不住露出了几分杀心:“便是将你活活打死,他又能奈我何?” “我不仅是顾家家主夫人,还是朝廷亲封的二品诰命夫人!” “动手!” 一声令下,嬷嬷立刻松开了掰白娇娇手指的手,高高扬起拳头,对准了她的肚子! “谢夫人手下留情!” 就在这时,碧玉小跑着冲了出来,跪在谢夫人面前:“我家夫人,我家夫人叫我来请夫人入内。” “我家夫人听闻白姨娘竟大胆冲撞了谢夫人,特意吩咐奴婢,要将白姨娘一并带去夫人面前发落!” 听了这话,谢夫人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再睁眼的时候,眼底的杀意已经褪去,但神色依旧冷漠。 “也对,这后宅毕竟是阿月在管理,白贱妾今日冒犯本夫人之事,本夫人理应先让阿月处置她。” 说着,她重重地“哼”了一声后,带着人随碧玉一同进了栖霞居。 而被弄得浑身狼狈,衣冠不整的白娇娇,也被栖霞居武婢拖了进去。 随后,栖霞居大门再次关闭了。 锦鲤池。 宋惜月正在亭子里煮茶。 谢夫人远远见她孤零零一人坐在那里,只觉得心疼。 方才因为白娇娇而生出的不愉快都淡去了许多,下意识便加快了脚步。 “你这茶好,大空旷地儿我都能闻见香。”谢夫人走进亭子,带着满脸的笑容。 宋惜月听见动静,赶忙站起身冲她行礼:“婶母安,阿月身子不爽利,没能远迎,还望婶母赎罪!” 听了这话,谢夫人笑眯眯地将她扶了起来,拍着她的手背道:“迎什么迎,我是来探病的,又不是来踏秋的。” 宋惜月也跟着笑:“有婶母记挂,阿月心里欢喜。” 话音才落,白娇娇就被武婢丢到了亭子外头。 “夫人,白姨娘带到!” 听了这话,谢夫人和宋惜月的视线同时落在了她的身上。 白娇娇一被松开,就飞快地整理着自己的衣裙,一时间都没顾得上抬头。 宋惜月见她如此,轻笑问谢夫人:“婶母今日被她冲撞,不管怎么说,我是得给姨母一个交代的。” “哦?”谢夫人有些期待:“你能支棱起来了?” 宋惜月面上露出几分羞赧之色,随后看着白娇娇,道:“白姨娘冲撞长辈,于情于理也是该做点什么的。” 听了这话,白娇娇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随后便听到宋惜月又道:“孝经里有《卧冰求鲤》的典故,今日虽有鲤无冰,但为表孝心与诚意,就请白姨娘下这锦鲤池,亲自为婶母捉两条彩鲤做赔罪吧!” 话音才落,白娇娇便瞪大了眼睛:“我怀着校尉的孩子,你居然还想叫我下水捉鱼?” “宋惜月你疯了吗?” 第127章谢夫人亲眼目睹,白娇娇推宋惜月下水 话音才落,谢夫人身边早就蓄势待发的嬷嬷立刻上前。 一把抓着白娇娇的头发,迫使她抬起了头的同时,一个耳光狠狠地落在了她的脸上。 “区区贱妾,竟敢直呼主母名讳,该打!” 谢夫人轻飘飘地说完,拿起宋惜月才给她斟的茶抿了一口,随后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好茶!” 闻言,宋惜月也是笑:“是我爹爹回京时候给我带回来的大红袍,还是今年的新茶,看来是合婶母口味的。” 听了这话,谢夫人无奈笑笑:“你这丫头,真是有心了。” 宋惜月轻笑不语,视线再度落到了白娇娇的脸上。 挨了一个结结实实的耳光,此时此刻的白娇娇捂着自己的脸,低声啜泣着不敢抬头。 见状,宋惜月抬了抬下巴:“白姨娘,你在等我请你吗?” 闻言,白娇娇抿唇,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抬头看向宋惜月:“夫人,“我……我不是不愿意为谢夫人捞鱼,只是这锦鲤池又凉又深,我怕肚子里的孩子受不了。” “若那般,顾郎又要责怪夫人不细心,岂不是坏了您与顾郎的感情吗?” 说着,白娇娇擦了擦泪,一脸的恳求:“可否让我用其他的方式来弥补谢夫人?” 宋惜月笑了笑,温和道:“白姨娘还是没有认清自己的身份。” 说着,她抬头看向一旁磨牙的碧玉,轻轻抬了抬手指。 碧玉立刻心领神会,上前几步就要将白娇娇直接提起来丢下去。 就在这时—— “等一下!!!” 白娇娇尖叫道:“若……若你们这次放过我,我……我不仅绝对不告诉顾郎,还可以保证,今后非必要不会出现在夫人的面前!” 说着,白娇娇哭得稀里哗啦地看着宋惜月,膝行几步后主动磕了个头:“夫人,夫人给我一次机会吧,我会改的,我一定会改,再也不会在你面前不分尊卑了!” 听了这话,谢夫人正皱着眉头,就看到宋惜月竟然站起身走了过去。 “阿月?”她喊了一句。 “婶母,我同她说几句话。”宋惜月回头冲她笑了笑。 这个笑温和又无害,平白让人觉得有些安心。 谢夫人叹了口气:“你总是这般心软,她怎会不骑在你的头上去?” “同在一个屋檐下,若是闹得太厉害,我也过不开心,不妨各退一步。” 说着,宋惜月已经在白娇娇面前停住了。 “……”白娇娇仰头看着宋惜月,这种被迫仰视的姿势,叫她的心里无端生出了不知多少的屈辱感。 “白姨娘这裙子,用的是妆花云锦的料子吧?” 宋惜月说着,好似好奇一般,蹲下身子去看白娇娇铺在地上的裙子。 妆花云锦华丽昂贵,此番府上因为巫蛊之事闹得沸反盈天,但最后受过之人却成了宋惜月,因此顾浔渊十分开心。 这条裙子是昨天下午,他送给白娇娇的。 白娇娇并不认得妆花云锦,只想着这是顾浔渊亲手送她的正红色裙子,代表了她在顾浔渊心里的地位,不是宋惜月能撼动的。 所以今天迫不及待地要来宋惜月的面前显摆一番。 可如今被宋惜月凑得这么近查看,白娇娇的心里莫名有些发慌。 她往边上挪了挪,磕磕巴巴道:“不……不是那个料子,就是……就是很普通的……” “别动,让我看看。” 说着,就好似被裙子的美貌吸引了一般,宋惜月十分自然地抬起手按住了白娇娇的肩膀。 白娇娇下意识要挣扎,但宋惜月的手就像是铁钳一般,牢牢将她按着,叫她动弹不得。 不过眨眼功夫,宋惜月便抓住了白娇娇的裙摆,拿在手里仔细地看了起来。 就在这时,一旁的碧玉满脸鄙夷道:“小姐,妆花云锦可是贡品,每年除了供皇室挑选之外,剩下的都是赐给朝廷命妇,她一个贱妾,怎么可能有这种好东西。” “肯定是外头买的假货!” 话音才落,白娇娇的眼睛忽然就瞪大了。 她在这一刻忽然想起,顾浔渊昨天送她裙子的时候,好似说了一句话。 “还是娇儿穿好看,给宋惜月就是浪费!” 这一刻,白娇娇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不,不能让宋惜月发现这是妆花云锦,不能让她再看自己的裙子了! 想到这里,白娇娇猛地将宋惜月手里的裙摆拽了回来。 却不曾想,方才宋惜月按着她肩膀的力道恰在此时松了开来。 白娇娇一时间没有稳住身形,直直撞向了宋惜月。 而宋惜月就好似风中落叶一般,整个人直直地跌进了锦鲤池中! “小姐!” 碧玉毫不犹豫地跳进了水里救人。 谢夫人猛地站起了身,快步走来,面色难看地下令:“将这恶妇拿下!” 白娇娇这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居然还保持着推人的姿势,当即浑身一冷,朝着谢夫人立刻磕头。 “谢夫人饶命,我方才也是没有稳住身形,不是有意撞到夫人的!” “况……况且,我都没有用力,怎么可能将夫人撞那么远?” “是她自己跳下去的!是她栽赃嫁祸我!还请谢夫人明察!” 闻言,谢夫人指着她怒斥:“栽赃嫁祸?呵,我就坐在这里,清清楚楚看到,你不肯让阿月碰你的裙子,所以扯回裙摆的时候将她推了出去!” “如此狡辩,当我不敢打死你吗!” 白娇娇使劲磕头,心中慌乱无比:“不是的,不是的,我的确不想让她看我的裙子,但是我真的没有推她,真的没有推她啊!” “把她那张破嘴堵上!”谢夫人暴躁下令,立刻就有嬷嬷脱了自己的鞋子,狠狠塞进了白娇娇的口中,将她压在了地上。 锦鲤池中。 因为掉下来的时候太过惊慌的缘故,宋惜月几乎眨眼间就离了岸边。 而她本就在病中,此时更是扑腾几下就没了力气。 碧玉眼看着她沉了下去,急得一头钻进水底下,拼了命地朝她游了过去。 水下,碧玉眼睁睁地看到一股股殷红的血从宋惜月的身下涌了出来。 她几乎哭出来,赶忙一把抱住宋惜月浮出水面,一边朝着岸边拼命蹬水,一边朝着岸边大声哭喊:“谢夫人,我家夫人流了好多血!” “快救救她!” 第128章白贱妾谋害主母乃我亲眼所见,你还想包庇? 顾浔渊已经在城门口当值了,得到消息赶回来到栖霞居的时候,意琴与灵欣正在房中救人。 房门虽然紧闭,但血腥气已经透出了门缝,即便在院子里也能隐隐闻到。 谢夫人正站在房门外,满脸焦躁地走来走去。 白娇娇则被捆着丢在一旁的地上,几个婆子已经将她身上的衣服扒了下来,正在烧着。 顾浔渊快步上前,一把将人抱起来:“娇儿莫怕,我来了!” 白娇娇的嘴里还塞着那只鞋子,这会儿只能“呜呜咽咽”地哭着。 那可怜的模样,叫顾浔渊心中怒火阵阵翻涌。 “顾校尉来得正好。” 谢夫人声音冷冷传来:“白贱妾谋害主母,乃本夫人亲眼所见,敢问顾校尉打算如何处置她?” 听了这话,顾浔渊心里忍不住抖了抖。 他来的时候就听人说,白娇娇在众目睽睽之下把宋惜月推下了锦鲤池的经过。 再加上他很清楚白娇娇对宋惜月始终不满,此时此刻,就连他也不敢笃定,白娇娇没干过这种事。 但…… “婶母,这里头一定有误会,我相信娇儿的为人,她做不出这种事的!”顾浔渊甚至都不敢抬头,只低着头看着怀里的女人。 见他如此深情款款的模样,谢夫人气不打一处来:“顾浔渊!你的妻子正在里面生死不知,你竟然还想护着这个贱妾?” “婶母!”顾浔渊抬头看向谢夫人:“娇儿只是出身不好,但她在我心里绝不是一个贱妾!” “好好好!”谢夫人都被气笑了:“你的意思就是,今日之事,要就此作罢是吧?” 闻言,顾浔渊顿了顿,随后才道:“婶母放心,今日事后,我会加倍补偿阿月的。” “你当真要护着她?”谢夫人拔高了声音质问道。 顾浔渊看向怀中满脸凄苦可怜的柔弱女人,叹了口气道:“婶母,我欠娇儿良多,这点小事,我自是不会怪罪于她。” “况且退一步说,阿月自知有孕便更应该爱护自己,却偏偏还站在锦鲤池那种危险的地方,她难道就没错吗?” 闻言,谢夫人直接愣住了。 她完全没有想到顾浔渊会说出这种话来,一时间她甚至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你在说什么?”谢夫人下意识问道:“现在在里面受苦受罪的是你的妻子,你不仅不怪下手之人,却要说你妻子是自作自受吗?” 顾浔渊抿了抿唇,叹气道:“婶母,事实就是如此,阿月自己站在锦鲤池旁,不小心脚滑了一下掉下去,娇儿不过恰好离她最近,又怎能怪在娇儿的头上?” “她一个孤女,有什么胆子,敢算计一个柱国大将军的女儿?” 听了这话,谢夫人深深吸了一口气,死死地看着顾浔渊:“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但我还是要再问你一句,你确定要如此包庇白娇娇吗?” “婶母不要再这般说了,我没有包庇任何人,娇儿就是无辜的。” 说着,顾浔渊已经解开了白娇娇身上的绳索,搂着她站了起来,看着盛怒的谢夫人,一字一句道:“即便婶母告到陛下跟前,娇儿也是无辜的!” 说完这话,顾浔渊将哭泣的白娇娇打横抱起,转身就往外走去。 “站住!”谢夫人下意识退了两步:“阿月如今生死不明,你难道不打算留下来等消息吗?” “我又不是大夫,”顾浔渊道:“婶母,我在城门当值,实在不似过去那般自在,还请婶母体谅,帮我照看家中吧!” 说完,他不再停留,抬脚扬长而去。 谢夫人气得踉跄了几步,捂着自己的心口靠在心腹张嬷嬷的身上,不敢相信地喃喃自语:“他竟然敢警告我?” 顾浔渊说,即便她去告御状,白娇娇也是无辜的,便是在警告谢夫人,今日之事就算是传到了御前,陛下也会护着他和那个贱妇! 想到这里,谢夫人深深吸了口气:“张嬷嬷,老爷今日当值吗?” 张嬷嬷闻言,立刻道:“夫人,老爷今日不当值,我们过来前,老爷正打算和几个同僚去国子监抽查学子们的功课。” 听了这话,谢夫人点了点头,随后站直了身子,看向紧闭的房门:“但愿阿月平安无事。” 否则,她是定要让顾文岳上折子将顾浔渊骂一通的! 今日之事,往重了说便是彻头彻尾的宠妾灭妻,宋大将军立下无数战功,朝中多的是愿意为他们宋家说话的朝臣。 只要有人将此事公然闹开,便不怕陛下想徇私! 思绪乱飞之际,谢夫人只听见屋中忽然传来一阵痛苦的哭声。 她下意识抓紧了张嬷嬷的手,往前好几步,对着门大喊:“两位大人,阿月情况如何了?” 里面的人没有回应,但血水却是一盆接一盆地往外端。 谢夫人想要进去看看情况,却被尔弛带着武婢拦在门口。 她心知这个时候万不能进去添乱。 但心里却是真的乱成了一团糟。 “尔弛姑娘,”她道:“我实在担心,你就让我进去看看吧,我绝对不上前!” 听了这话,尔弛眼眶通红,却还是坚定地站在那里,摇头道:“谢夫人,我家夫人昏迷之前特意叮嘱,今日她预感自己逃不过这一劫,万不可让屋中血气冲撞了您,见谅!” “……”谢夫人只觉得更难过了。 多好的宋惜月,多善良的孩子,自己都这样了,还想着不要冲撞她。 可恨那顾浔渊简直瞎了狗眼,竟然抱着那贱妾不撒手,而将自己的正妻害成了如此模样! 想到这里,谢夫人咬了咬牙,一把拽下腰间玉佩递给张嬷嬷,道:“你去谢家,将今日之事原封不动说给我大哥听!” 闻言,张嬷嬷一愣,赶忙劝道:“夫人三思,顾校尉好歹也是顾家人……” “那又如何?”谢夫人咬牙切齿:“这等宠妾灭妻,罔顾人伦之人,即便是顾家,也不该留他!” 张嬷嬷闻言,拉着谢夫人到一旁去,压低了声音道:“夫人您冷静一些,您莫要忘了,老爷曾同您叮嘱过,顾校尉还碰不得呀!” 谢夫人闻言正欲开口,便听见身后传来“嘎吱”一声门响。 她赶忙回过头看去,正好看到意琴从里头走了出来。 第129章谢夫人挑唆?关卜山发现踪迹 “意琴大人!” 谢夫人立刻将要说的话抛诸脑后,抬脚迎上前:“阿月如何了?” 闻言,意琴叹了口气,满脸疲惫道:“我与灵欣已经尽力了,但夫人上一次受损的身子还没有养好,今日……” “什么?”谢夫人闻听此言,只觉得如雷劈面,整张脸连血色都退了下去:“她……她……” 眼看她要误会,意琴赶忙又道:“宋淑人已经没事了,只是孩子没有保住,但她还年轻,又是武将之女,身子底子好,只要好好调养,很快还能怀上的。” 听了这话,谢夫人一口气总算是喘了过来。 随后便是一阵后怕。 在以为宋惜月死了的那一刻,她立刻想到了顾浔渊宠妾灭妻罪证确凿,顾家嫡支若是不第一时间做出反应与他割席,只怕会受到牵连。 如今得知是误会后,谢夫人的心里便忍不住唾弃自己。 那么好的一个小姑娘,如今才十五岁,她出事了,自己竟第一时间想的是夫家! 想着,谢夫人的眼眶也红了起来。 “我能进去看看她吗?”她问道。 意琴看了一眼一旁的尔弛。 见尔弛没有反应,便叹了口气,微微摇头:“谢夫人,里头到处都是血还没收拾,宋淑人也已经睡下了,还是莫要打扰她的好。” “况且小月子忌讳得很,宋淑人也不想冲撞了您。” 听了这话,谢夫人只觉得自己太不应该了。 宋惜月在那种情况下还能想着不要冲撞她,可见是真心实意拿她当了自家的长辈。 可她方才却…… 想到这里,谢夫人原本还有些动摇的心一点点坚定了起来。 她看向张嬷嬷:“别在这儿杵着了。” 闻言,张嬷嬷低声劝:“夫人……” “快去!” 谢夫人压根儿不想听,挥了挥手,随后看向尔弛:“你点几个丫鬟,跟着我的人去中书府取些补品来。” 听了这话,尔弛低下头:“多谢夫人好意,但我家夫人不缺补品。” “她不缺,但这是我这个长辈的心意!”谢夫人叹了口气。 尔弛依旧低着头:“请夫人体谅,我家小姐院中武婢不多,实在无暇分出人去中书府取东西。” 闻言,谢夫人愣了愣,随后才明白过来,尔弛在说什么。 会想起方才顾浔渊闯入栖霞居那如入无人之地的模样,再一想他对宋惜月的态度,谢夫人叹了口气。 难怪前阵子宋惜月身体不好要闭门谢客。 防的就是顾浔渊啊! 可是却偏偏被自己今日的到来给破坏了…… 这么一想,谢夫人心中更是愧疚。 她按了按湿润的眼眶,道:“是我欠考虑了。” 说着,谢夫人看了一眼关上的房门,叹了口气:“阿月是个好孩子,此番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我担心她想不开。” “你们若是不让我进去,我便先回去,稍后让人送些补品过来。” 说着,她顿了顿又道:“栖霞居人手不足,我再从中书府点几个能干的大丫鬟来这里照顾。” 听了这话,尔弛下意识要拒绝,却被谢夫人制止了。 “今日若非我来探望她,那白娇娇至少进不来栖霞居院门,作为长辈,我未曾护好她,是我之过,尔弛姑娘,你莫拒绝。” 听了这话,尔弛抿了抿唇,朝着谢夫人行了个标准的武将礼:“尔弛替小姐谢过夫人!” 谢夫人点点头,忽而又道:“若是我没记错的话,你应当有军职在身吧?” 闻言,尔弛点点头:“我与院中姐妹均有宋家军编内官职,我领的是八品归德司戈之职。” “那你就这么跟着阿月留在京中,不觉得没有前途吗?” 听了谢夫人这话,尔弛只觉得有些疑惑,狐疑地看着谢夫人道:“夫人到底想说什么?若是想要趁此机会离间我与小姐的感情,大可不必!” “为何?”谢夫人面色半分未动。 “因为我是小姐救回来的。” 尔弛看着谢夫人,一字一句道:“这个栖霞居里每一个武婢,都是小姐救回来的,若非小姐,我们不是被爹娘卖进窑子,就是被送出去换亲被活活打死,那才叫没有前途!” 说完,尔弛冲谢夫人拱了拱手:“尔弛此生,永不背叛我家小姐,请谢夫人死了挑唆的心思!” 听了这番话,谢夫人抿唇,道:“你误会了。” “我是想问你,愿不愿意为了你家小姐的处境好过一些,与我谢家合作一二?” “……?”尔弛愣住。 谢夫人压低声音:“顾浔渊这般维护白贱妾,叫你家小姐活受罪,你若是愿意,我可以带你一起去我谢家见我大哥,叫我大哥明日带你入宫,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告御状!如何?” 尔弛语塞。 看着谢夫人久久不能言语。 耳畔也传来了自家小姐昏迷前交代的最后一句话。 ——“谢夫人心地善良,定会为今日之事替我抱不平,但切记,栖霞居所有人都不可以应下!” 尔弛深深地看着谢夫人,很想点头。 但小姐的话犹在耳畔,她只能很用力地摇了摇头。 “多谢夫人好意,但眼下我只想守好栖霞居和我家小姐,不让旁人再有伤害她的机会。” 听了这话,谢夫人满脸的恨铁不成钢:“你就不想为你家小姐讨回公道吗?” 尔弛没有应声,任由着谢夫人费尽口舌,再也没吐出一个字来。 谢夫人只觉得栖霞居全是实心眼,上上下下所有人都凑不出半个心眼子,最后只能气冲冲地走了。 * 关卜山山脚。 此处地势较高,已经下起了雪,在地上铺了薄薄的一层。 冻硬了的土地松垮又危险,稍不留神便会造成滑坡之势,十分危险。 芝云与墨玉身后跟着二十个好手,正走在一处极为险要的断崖。 她们用最快的速度抵达关卜山后打听了许久,今日一早在一个叫阿肆的口中得到了消息。 那孩子被倒塌的驿站埋了一天一夜,救出来后就一直在昏迷,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找什么殿下。 据他所说,地动前夜,大殿下从外头带回来一个昏迷不醒的人,翌日中午就随着那人一起踏上了返回盛京的路。 而地动是酉时发生的,按照路程推测,他们很有可能就困在这一带。 此时此刻,天色已经暗沉了下来,芝云与墨玉点起了火把,各自吃了一些冷硬的干粮后继续找人。 “姑娘,这里有碎了的车辙!”一个人忽然喊了一声,随后举着火把往前跑了几步。 往那处沟涧里看了一会儿后,他忽然指着下方,声音陡然高了起来。 “马车在下面,边上还有好几具尸体!” 第130章发现贺兰隽的徽记,芝云跑了 众人闻言,一拥而上。 在火光印照下,众人看到一个破破烂烂的沟涧里头夹着一个已经被挤压变形得几乎碎掉的马车车厢。 芝云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随后才顺着身边人的指引往边上看去。 零零散散一共躺着四五具尸体,从尸体的风化程度来看,至少已经死了五天左右了。 此时天色昏暗,芝云看不清地下尸体穿的衣服,于是扭头去看身边的墨玉。 “没有!”墨玉仔仔细细地瞪着眼睛看了一圈后,否认的话却有些犹豫:“但他们几乎都看不清身上穿的衣服颜色,我……我也不敢肯定!” 闻言,芝云点点头,随后转头看向身后众人:“兄弟们,扎营堆火,来两个随我下去探路!” 地动后的地面疏松得很,如此昏暗的情况下探路,实在不是明智的选择。 但没有办法。 眼前这么多尸体,芝云和墨玉不可能不下去确认一番。 她们甚至都不敢仔细想,若是贺兰隽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话会有什么后果。 不多时,三个轻功最好的好手放下包袱走了过来,每个人都搓了个火把举在了手里。 墨玉看了他们一眼,指着其中一个个子最矮的精瘦男人。 “陈耳在前,我第二,火把交给我,我来照路。” 说完,墨玉看向另外两人:“王二跟我后头,不举火把,为陈耳瞭望,李周跟王二后头,和王二互为补充。” 说到这里,墨玉才看向芝云:“你轻功最差,跟在李周后面举最大的那个火把。” 闻言,芝云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但还没等他开口,墨玉就已经率先戴好面罩,拿起了一个火把举过头顶,与陈耳朝着沟涧走了过去。 见状,芝云只能深吸了一口气,和大家一起戴好面罩后,按照墨玉的吩咐,举起最大的火把,跟在队伍的最后面。 下沟涧的过程很漫长。 原本还昏黄的天空,到打头阵的陈耳和墨玉完全下来的时候,天边已经月色通明。 借着月光,陈耳加快脚步朝着马车损毁的方向走去。 墨玉喊了他一声,让他别心急,但他应了声却并没有减缓脚步。 “小心!” 伴随着墨玉的一声提醒,陈耳一脚踩在一个软绵绵的东西上。 还来不及反应,他的半个脚就陷了下去,结结实实吓了一跳,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 墨玉连忙举着火把快步过来。 陈耳的脚正好踩进一具尸体的胸膛之中,恶臭随着火把移动过来逐渐扩散,火光下,黑漆漆的液体正顺着裂口缓缓淌出来。 “别动!” 见陈耳下意识要把脚往回抽,墨玉连忙阻止他,随后蹲下身子。 她面不改色地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顺着陈耳的脚边将尸体剖开一个口子,随后才让陈耳把脚抽了回去。 随后,她将火把递给陈耳,自己则低头去仔细查看尸体的情况。 身后的芝云等人听到了这边的动静,这会儿已经跟到了近前来,火把将这一片地都照亮了。 “怎么了?”芝云看到陈耳一直在跺脚,赶忙问道。 “他踩到尸体怀里了。”墨玉头也不抬道:“还好我们这一趟换了麂皮鞋,否则我们现在就该打道回府了。” “为……为何?”陈耳浑身发毛地问道。 芝云掏出水囊,对着陈耳的脚冲了下去。 “麂皮鞋不容易破,否则你的脚这会儿应当被尸体的断骨划破了。腐烂而完整的尸体体内都有毒气,严重了你这只脚就废了。” 说着,芝云不理会陈耳,看向正在检查尸体的墨玉,道:“有发现吗?” 墨玉面色严肃地点头:“有!” 一听这话,众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墨玉站起身,一脚踢掉了尸体的脑袋,恶狠狠道:“这是个北夷狗的尸体!”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随后立刻往后退了几步,避开了这具尸体。 芝云见状,提醒大家别动脸上的面罩后,走向了墨玉。 “北夷人对大殿下恨之入骨,这里出现了他们的尸体,证明我们没有找错方向。” 听了这话,墨玉面色严肃地点点头,随后举着火把往四方看去:“那边还有尸体,我过去看看。” “一起!” 众人一道绕过北夷人的尸体,将这一片沟涧都仔细搜查了一遍后,发现死的全是北夷人。 但他们却在马和马车的身上,发现了贺兰隽的徽记。 以及完全损毁的轮椅。 “眼下情况不太好,”芝云皱着眉,看着马车上的徽记道:“大殿下双腿不良于行,若没有轮椅,他只怕是走不远。” 说着,她认真看着墨玉:“我想一个人往前面再找一找。” “不可以。”墨玉摇头:“此番小姐说过,我们应当以自身安全为先!” “但我不放心!”芝云道:“大殿下于我而言,就如同小姐于你而言一般重要。” “若此番不知所踪的是小姐,你可还能说出以自身安全为先的话?” 听了她的话,墨玉眸色深深,将她看着,道:“芝云,你的主子是小姐。” “我……” “此事不必再论,小姐说了以自身安全为先,便要以自身安全为先。” 墨玉抓着芝云的手腕往回拉:“况且这里死的全是北夷狗,证明大殿下暂时没有危险,不差我们这一时半刻,你听我话,明日一早天一亮我们就继续找下去。” 一边说着,墨玉一边拖着芝云朝着沟涧上方走去。 芝云拗不过她,只能紧闭着嘴被她拖着走。 回到营地,留守的人已经打来了水,将芝云配的避毒方煮了下去。 下沟涧的众人取了药汤洗脸洗手后,原地扎营歇下了。 山上的风很大,时不时还有狼嗥声传来。 后半夜,墨玉醒来换值的时候,在火堆旁坐了一会儿,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 她想了想,站起身朝着芝云睡下的地方走去。 “芝云,起来陪我守夜。”她说着,推了推她的被子。 结果推了个空。 墨玉瞪大眼睛,一把掀开虚拢着的被子,底下竟是空无一人,只有个包裹孤零零地撑着。 “妈的!”墨玉骂了一句:“都醒醒,芝云跑了!” 喊完,她一把抄起自己的大刀,毫不犹豫朝着沟涧跑去。 第131章狼群来袭,伤药都被芝云带走了 陈耳眼疾手快,甩开轻功追上墨玉,将她拦在了沟涧前方:“墨姐,天已经这么黑了,你不能下去!” “让开,”墨玉道:“我得去把芝云找回来!” 陈耳提醒道:“刚刚值夜的是我,我根本没发现她跑了,证明她已经跑了很久了,你现在去追也追不上!” “更何况外头这么黑,你要往哪个方向追?” 听了这话,墨玉有些生气:“你值夜连人跑了都没发现,你怎么值夜的?” 被训斥了的陈耳感觉有点委屈:“值夜是望风,况且芝云是我们的伙伴,又不是犯人,我怎么可能死死盯着她啊?” 墨玉自知是在迁怒,也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无力道:“陈耳,芝云不能有事。” 她是大殿下送给小姐的人,若是她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话,大殿下说不定会对小姐生出不满。 毕竟芝云的医术,即便是放在宫中也是排得上号的。 “放心吧墨姐,”陈耳劝道:“她不是不懂事的人,敢半夜跑走,证明她有把握。” 话音才落,一阵狼嚎传来。 二人神色一紧,立刻道:“全员警戒!有狼群正在靠近!” 话音落,山林里接二连三亮起了无数双绿幽幽的眼眸。 月光从云层后面汹涌而下,墨玉清楚地看到,十几只狼正缓缓从山林中走出来。 正呲牙咧嘴地朝着他们步步逼近。 “墨姐!”陈耳与墨玉迅速回到火堆旁:“避兽粉呢?” 闻言,墨玉一个箭步冲到芝云的位置,将那个包袱抖开,从里面找出一包熟悉的药粉,交给了已经提着弓箭过来的李周。 李周用箭头戳进药粉,对准狼群的方向射出。 药粉落地,激起一阵尘埃,狼群逼近的脚步停了下来。 见状,陈耳松了口气,低声道:“墨姐,狼太多了,估计得再来一个!” 墨玉点点头,低头摸了一下,脸色顿时就僵住了。 “墨姐?”李周疑惑地喊了她一声。 墨玉脸色难看,咬着牙:“芝云把避兽粉都带走了,只留了这一包!” 闻言,众人都沉默了下来。 最后还是王二“嗨”了一声,安抚大家道:“这会儿狼群开始退了,说不准也用不了第二包。” 闻言,陈耳点点头,看向李周:“点个火箭射到刚刚到药包上,用火势扩散药味。” “好!”李周点点头,转身点火去了。 此时此刻,众人都没有了睡意。 直到李周的火箭射出后,狼群明显退入山林中后,才总算是松了口气。 这口气一松下去,就有人忍不住抱怨了起来。 “芝云也真是的,真要自己走,也别把避兽粉都带走啊!我们这么多人就给我们留一包,真不知在想什么。” 一听这话,墨玉立刻就拉下了脸。 “避兽粉本就是芝云自己配置的,一路上全都用在队伍里,她要离队独行自然是以自身安全为上,带走避兽粉有何不妥?” “能留一包在这里,便已经是因为我们是队友了,你还想叫人家全部留下来吗?” 闻言,说话那人有些尴尬:“墨姐,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只是被狼群吓到了!” “这种话,别让我听到第二次!” “是!” 闹了这么一出,众人也没有了睡意,便纷纷围在火堆旁,讨论着明天该往哪边去找。 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在睡意终于涌上来的时候—— “狼!它们又来了!” 伴随着一声惊呼,一头硕大的狼猛地扑向了说话的人,准确无误地咬断了他的脖子! 墨玉第一个反应过来,抄起大刀就朝着扑向李周的那只狼劈了过去。 “我护你上树!”墨玉喊了一声。 李周点头,背着弓箭立刻找附近坡上最近的树冲了过去。 只不过才跑出去几步,立刻就被墨玉拽了回来。 几乎是同时,墨玉的大刀狠狠劈砍出去,将树影里准备偷袭的狼一刀毙命! “李周,上树!”墨玉推了他一把。 李周不敢耽搁,一个箭步冲了过去。 墨玉护在他的周边,将连续扑来的狼群一个个砍退。 李周是神射手,只要占据制高点,这群狼也不在话下。 “墨姐!这棵树被掏了!” 就在墨玉以为李周已经顺利上树的时候,他从树上跳了下来。 话音才落,墨玉便看到,高大粗壮的树木从某个地方断开,缓缓地倒了下去。 当即,墨玉目眦欲裂,声嘶力竭地朝着下面正在奋战狼群的众人大喊:“快躲开!” “轰隆隆——” 巨树倒下的动静震天动地,来不及躲开的人和狼眨眼就被压成了肉泥。 墨玉追赶着巨树滚落的方向,声音喊到几乎嘶哑,却还是不可避免地损失了好几个同伴。 而狼群,也在这番巨大的动静之下四散逃开,不敢再来。 这一场对战来得快去得也快。 待众人将火堆再次点燃的时候,人数已经少了一半。 墨玉看着大家浑身是血的样子,用手背狠狠地抹了一把眼睛,道:“没受伤的跟我一起为兄弟们收尸,受伤的互相上药!” 说完,她转身就要走开,却听到王二叹了口气。 “墨姐,伤药都在芝云那里。” “她全都带走了。” 听了这话,墨玉脚步停下,忍不住仰头看着天边明月,狠狠地闭上了眼睛。 “那就……先简单包扎一下,明日我们找到她就好了。” 说完,墨玉迈开脚步,蹲在地上,用自己的大刀开始挖坑。 * 深山之中。 芝云第不知道多少次从被冻得如同冰碴一般的土地里把脚拔出来的时候,天边已经逐渐泛起了鱼肚白。 她紧了紧身上的包裹,往来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后回过头,目光坚定地往前走去。 她和墨玉不一样,墨玉心里排第一位的是宋惜月,但她心里排第一位的是大殿下。 若非大殿下当年将她从南境那群吃人的疯子里头救出来,她早就死了,哪里还会有今天! 虽然她一直都很清楚自己身份低微,也明白她与大殿下永远只可能是上下级的关系,但她也想要做点什么。 至少,要把救命之恩报了,她才好死心做宋惜月的人。 “哟,这里居然还能碰见活人呢?” 在芝云又一次被地坑绊倒后,一把冰冷的匕首贴在了她的脖子上。 “小丫头,来这深山老林里做什么呢?” 这人话音才落,芝云的心就狠狠地缩了缩。 是北夷人! 第132章找到贺兰隽,墨玉求见殿下 天光大亮,墨玉盖上了最后一捧土。 昨夜死了四个人,重伤二人。 大家将四个兄弟们就地掩埋后,便背起了受伤的二人下了沟涧,沿着痕迹的方向继续往前搜寻。 自这日之后,一连两日,墨玉等人都一无所获。 原先还能零零碎碎找到一些线索,可从这日开始,便无影无踪。 直到第三日,他们出了这处断崖后,偶然又发现了一具北夷人的尸体。 “很新鲜,”墨玉检查了一番,沉声道:“死了不超过两日。” 听了这话,陈耳忍不住瞪大了眼睛:“我们离大殿下越来越近了!” “是!”墨玉说完,站起身四处看了看,面色依旧沉沉的。 王二见状,用胳膊肘捣了捣李周:“墨姐看着好像不高兴啊,这不是好事吗?” “如果芝云与大殿下汇合了,一定会留下记号。” 李周看着墨玉的背影:“没有看到芝云的记号,证明她没有与大殿下汇合,墨姐在担心她。” 听了这话,王二扯了扯嘴角,道:“人家都干得出来把所有伤药带走的事儿,说不准就是故意不留记号的呢。” 闻言,李周没有说话。 墨玉在四周看了一圈后,回到营地,与大家一起休息了一阵子,趁着天色还早,再度踏上了前行的路。 说来也奇怪。 从这具尸体之后,线索和痕迹忽然又多了起来。 只不过都不是好消息。 北夷人一直在追杀贺兰隽,双方各有损伤,但总的来说北夷人死得多一些。 就这么追了两天后,线索再次消失了。 “墨姐,怎么办?”陈耳已经在四周找了很久,依旧一无所获,不由得抹了一把脸,眼底已经生出了几分绝望。 他们的食物已经快吃完了。 “我们应该距离大殿下不远了。”墨玉说着,站在一棵树下看了很久。 果然发现了半枚脚印。 顺着这半枚脚印画出完整的脚印后,顺着脚印的轻重方向,墨玉继续往前又找了一会儿,找到了第二枚没有清扫干净的脚印。 “这附近北夷人的痕迹都被清扫过了,”墨玉比画着第二枚脚印,道:“应该是为了不被追踪,你们也把自己的痕迹清理一下,我很快有结果!” 听了这话,王二有些狐疑地问陈耳:“这儿什么也没有,墨姐怎么有结果啊?” 陈耳看了他一眼,声音淡淡:“墨姐的追踪术是老将军亲授。” “嚯!这么厉害!”王二眼睛顿时亮了。 果不其然,这一片的痕迹清扫完后,墨玉已经有了准确的方向。 顺着这个方向追去,傍晚时分,墨玉从一棵高大的树上一跃而下,脸上带着几分如释重负:“找到了!在前面的山洞里!” “太好了!”王二第一个欢呼:“墨姐真牛!” “但是感觉情况不太好,”墨玉道:“大家做好心理准备。” “什么意思?” 王二话音才落,山洞里“咻”地一声射出一支箭。 几乎是贴着墨玉的脖子,狠狠地刺入她身后的树干上。 “趴下!”墨玉回过神,顺势拉了一把边上准备弯弓搭箭射回去的李周。 六个人齐齐趴在地上的时候,一阵箭雨疯了一般朝他们射了过来。 “墨姐!”王二忍不住大喊:“这是你说的不太好的情况吗?” 墨玉瞥了他一眼:“对!” 王二呼了一口气:“这明明是要人命的情况啊!” “我们现在离山洞这么远,得先想办法靠近才行!” 李周闻言,点点头:“我可以去!” 陈耳一把按住李周:“免了吧,你轻功不如墨姐,让墨姐去!” 听了这话,李周思忖片刻。 没等他想出个结果,箭雨停下。 这一瞬间,墨玉宛若离弦之箭一般猛地蹿了起来,直直冲向了山洞的方向! “卧槽,墨姐帅啊!” 王二在一旁发出了喟叹声。 下一刻,李周飞快弯弓搭箭,对准了墨玉的背影。 还没等众人回过神来,便看到山洞内朝着墨玉射出一支箭。 与此同时,李周松开弓弦,他的箭以更快的速度飞驰射出。 竟是准确无误地将那支朝着墨玉面门而去的箭恰到好处地射下了! 尽管不是第一次看到,王二还是忍不住发出了赞叹的喟叹声。 几乎是箭被射落的同时,墨玉已经冲进了山洞的攻击范围。 但不等里面的攻击发出,她就举起了手里的白色布巾。 “墨玉求见!” “墨玉求见!” “墨玉求见!” 巨大的回声在山谷内反复穿荡。 而墨玉喊完这句话后,便一个踉跄跪倒在了地上。 足以见得,这短短四个字,她用上了全部的内力,就怕里面的人听不见。 树林里等着的众人,此时此刻都屏住了呼吸,死死地看着墨玉的方向。 李周更是已经拉满了弓弦,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回声渐渐平静下来,山洞却始终静悄悄无声无息。 墨玉从地上抬起头,手里的白色布巾早已经随着她的动作掉在了地上。 她看着山洞的方向,声音嘶哑:“墨玉求见……” 下一刻,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那人快步走到墨玉跟前,蹲下身子将她从地上抄了起来,道:“墨玉姑娘,你怎么会在这儿?” 闻言,墨玉定睛一看,松了口气:“周副使,我总算找到你们了!” 说着,她鼻头一酸,眼眶忍不住泛红。 她拍了拍周冕的肩膀,指向树林的方向:“那边还有五个我的同伴,请周副使让他们过来,我有要事要见大殿下!” 听了这话,周冕抿了抿唇,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一边将墨玉朝着山洞扶去,一边喊山洞里的护卫去树林那边叫人过来。 因为内力透支,墨玉此时浑身没有半点力气,只能任由着周冕半是扶着半是抱着地进了山洞之中。 “殿下呢?” 进了山洞,墨玉皱着眉头看了好一会儿,忍不住疑惑。 周冕将她放在一个临时的箱子上坐下,后道:“殿下不在这里。” “什么意思?”墨玉瞪大眼睛:“难道周副使你不是来追殿下的吗?” 说完,墨玉心底陡然一凉,死死地抓着周冕的手:“难道殿下被北夷狗抓走了?” 第133章贺兰隽回京,宋惜月说,她要白娇娇死 听了这话,周冕有点无语,又有点好笑。 他拍开墨玉的手,道:“说什么呢?殿下与我兵分两路,我带人在这里假装成殿下的模样吸引北夷狗的注意力,殿下已经回京了。” “回……回京了?”墨玉整个人都愣住了:“什么时候走的?” “五日前吧。”周冕看她脸色不对,问道:“怎么了吗?” 话音才落,墨玉便觉得心里头“咯噔”了一下。 “没有,”她迅速平复心情摇了摇头,“五日前,我们的营地被狼群攻击,死了几个兄弟,如今还有两个兄弟受了伤。” 说到这里的时候,墨玉再次看向周冕:“对了周副使,芝云呢?” 闻言,周冕一愣:“芝云?她也来了?” 墨玉也是一愣:“你们没有见到她吗?” “没有!”周冕的脸色严肃了起来:“芝云与你们走散了吗?” 见状,墨玉也觉得事情不太对劲,赶忙将五日前那天晚上的事情说了一遍。 听完她的话后,周冕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 “墨玉姑娘,芝云很有可能在山里迷路了。” 说着,周冕立刻起身:“我得派人出去找她!” “周副使,”墨玉喊了他一声,“会不会芝云与大殿下半途遇到了?” “不会!”周冕斩钉截铁地说完,看向墨玉:“芝云大概率是被北夷人捉住了。” 闻言,墨玉愣在了当场。 周冕继续道:“大殿下之所以会回京,是因为……因为一些很隐秘的事情。” “若是他半路上遇到了芝云,他一定会知道宋小姐在找他,他定然会想办法让我们知道此事。” “但你我二人不仅没有得到大殿下的消息,也没有得到芝云的消息,只能证明她落入了北夷人的手里。” 墨玉听了这话,眼眶微红:“我得去救她!” “墨玉姑娘,”周冕定定看着她道:“芝云在做出选择的时候,必然知道有什么危险,如今这个结果既然是她自己求来的,你便不要插手。” 听了这话,墨玉使劲摇头:“她是我带出来的,我要将她完整地带回去!” “那你眼下是打算去追大殿下,还是去找芝云呢?” 闻言,墨玉也愣住了。 她该怎么选…… “你会出现在这里,不仅是宋小姐担忧大殿下,我怀疑,宋小姐在盛京已经落入了左右掣肘的境地。” 周冕看着她,道:“毕竟我离京的时候,巫蛊之事还没有结论,宋小姐很危险。” “所以我要去追大殿下,与大殿下一同回京,你呢?” 墨玉没有说话,愣在那里许久都未曾动弹。 * 盛京城顾家。 宋惜月小产后,一直被要求躺在床上不要下来。 这段时间以来,顾浔渊不仅没有来探视过,甚至也未曾派人过问过栖霞居的情况,好似根本就没有宋惜月这个人的存在一般。 而意琴与灵欣二人却始终留在宋惜月的身边。 就如同上一次一般,甚至连青玉与碧玉,都找不到与她单独相处的时间。 宋惜月很清楚她们俩在防着什么。 不过好在,这本就是她计划中的一步,所以不仅没有着急,而且还任凭她们安排,自己听之任之。 深秋露重,自小产后,宋惜月能感觉自己愈发畏寒。 耐着性子好不容易熬到能下床的这日,更是早早地穿上了裘衣。 毛茸茸的领子围在脖子上,衬得她那张脸愈发精致小巧,却也显得苍白且没什么气色。 “意琴大人,灵欣大人,”宋惜月吃完药膳,看着二人:“我身子已经恢复了不少,有些事,我想问问两位大人。” 听了这话,意琴与灵欣对视一眼,意琴道:“夫人如今最要紧的是养好自己的身子,旁的事,等身子好了再操心也不迟。” 话音落,宋惜月冷哼了一声:“你们就这么怕我问白娇娇吗?” “夫人误会了!” “好,那你们告诉我,白娇娇如何处置了?” 宋惜月看着意琴,道:“我腹中的孩子被她千方百计地算计没了,她难道不需要抵命吗?” 意琴闻言,赶忙劝道:“夫人,事已至此,您若是坚持要白娇娇抵命的话,她腹中的孩子也没了,一下子没了两个孩子,您可曾考虑过校尉的感受?” “没了又如何?我的孩子也没了,你们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宋惜月眼眶红红地看着意琴,指着她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几天这么无微不至地照顾我,其实就是在看着我,就是怕我闹!” “我可以不闹,但是白娇娇必须死!” 听了这话,意琴叹了口气,看着她道:“宋淑人,白娇娇腹中还有校尉的孩子,如今也是校尉唯一的孩子了,您三思啊!” “三思?”宋惜月看着她,冷笑道:“我此前就是太爱三思了,这才叫白娇娇嚣张狂妄至此!” 说完,她一拍桌子站起身:“尔弛何在!” 话音落,意琴与灵欣同时上前:“宋淑人冷静!” 下一刻,尔弛的身型鬼魅一般出现在宋惜月面前:“末将在!” “取本夫人的诰命服,”宋惜月笔直地站在意琴与灵欣的面前,道:“我要敲听天鼓,告白娇娇谋害朝廷命妇,告顾浔渊宠妾灭妻!” “是!” 眼看着尔弛真的要去取诰命服。 意琴与灵欣同时冲过去拦住了她。 “尔弛姑娘!”意琴道:“你可知你若是将诰命服取来了,便是害你家主子去死?” “莫要在此危言耸听!”尔弛甩开了她。 “宠妾灭妻的前提,是妻死!”意琴朝着尔弛的背影大声喊道:“你家夫人还活着,不是吗?” 说着,意琴飞快地朝灵欣使了个眼色,灵欣立刻朝着栖霞居外头跑了出去。 见状,宋惜月也稍稍收敛了几分气势,看着意琴,道:“你的意思是,我不死便告不了顾浔渊了?” 听了这话,意琴连忙软下声音劝道:“夫人与校尉本是天作之合,若非白娇娇从中搅合,你们二人怎会走到如此境地?” “况且那白娇娇只是一个贱妾,又如何能比得上宋淑人呢?” 宋惜月假装被她的话说中了心念那般,冷哼一声又坐下。 她看着意琴,语气故意缓和了几分:“那意琴大人觉得,她害我小产之事,我能轻易放下吗?” “自然不能!”意琴知道宋惜月今天是肯定想要一个交代的。 好在此前她特意入了一趟宫,早有完全的准备。 “夫人暂且息怒,稍后灵欣便会将校尉请过来,不如问问校尉如何处置,可好?” 听了这话,宋惜月垂下眼眸,摸了摸自己的小腹,道:“我只想要白娇娇为我的孩子抵命!” 意琴闻言,叹了口气:“夫人莫要说气话了,校尉不会同意的。” 说着,她放低声音,似是引导一般,道:“不过,若是叫校尉把白姨娘交给您,待她生下孩子以后再处置,倒也不是不行。” 闻听此言,宋惜月的眼底飞快闪过一丝得逞,随后依旧是满脸冷色地看向意琴,斩钉截铁,不容拒绝地吐出四个字。 “我要她死!” 第134章你又没死,谈何宠妾灭妻? 不多时,顾浔渊出现在栖霞居。 还不等宋惜月开口,便听他不耐烦道:“你又要闹什么?我还赶着去轮值,你能不能让我省点心?” 话音未落,宋惜月便狠狠掐了掐掌心,逼红了眼眶。 “怎么,我这个正妻都不配让你多费心思了吗?” 宋惜月说着,带上几分哭腔:“这几天你连看都不来看我,是不是巴不得我死在这儿,好给你的白娇娇腾位置?” 听了这话,顾浔渊抿了抿嘴唇:“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顾浔渊!” 宋惜月好似被激怒了,看着他眼泪就落了下来:“我肚子里怀的可是你的嫡子!她白娇娇害死你的嫡子,你作为父亲,不该叫她偿命吗?” “娇儿怀的也是我的孩子,你要我这个做父亲的杀子吗?” 顾浔渊嚷了回去:“宋惜月,你未免也太狠毒了些!” “若非你嫉妒成性,我们的孩子又怎会出事?” “如今你还想栽赃娇儿,当真以为,本校尉眼盲心瞎,看不清一切都是你的算计吗?” 似乎是不敢相信顾浔渊的话一般,宋惜月愣怔地坐在那里,好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 一旁的意琴见状,低声劝顾浔渊:“顾校尉,话也不可这么说,宋淑人的孩子是真的没了,若是真与白氏无关,宋淑人又怎会一口咬定……” “那是她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 顾浔渊一口打断了意琴的话:“娇儿都同我说了,那日她只是出于担心,想来栖霞居打听一下宋惜月的情况,好说给我听叫我安心。” “那日不凑巧碰见了谢夫人,谢夫人本就看娇儿不顺眼所以故意找茬,宋惜月听闻谢夫人在门口找娇儿的茬,作为正妻不护着娇儿也就算了,还趁机让人把娇儿拖了进去!” 说到这里,顾浔渊厌恶地看向脸色苍白的宋惜月,道:“娇儿都说了,若非你非要在外人面前揪着她裙子的事不放,她也不会……” “这么说,她承认她推我了。” 宋惜月打断了他,一字一句道:“她是不是说,若非我揪着她裙子的事不放,她也不会一时心虚推了我?” 闻言,顾浔渊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当即抬起手指怒视宋惜月:“你……” “我什么!” 宋惜月站起身,苍白的脸上唯有一双眸子通红。 她看着顾浔渊,道:“若非你从我私库中拿走了那条皇后殿下赏赐给我的,正红色妆花云锦裙送给白娇娇!” “若非白娇娇有意想要炫耀她独得你的宠爱!” “若非她想告诉我这个嫡妻,在你的心里我什么也不是,即便是贡品,即便是正红,你也随便她穿,谢夫人又怎会寻她的不是?” 宋惜月每说一句话,便朝着顾浔渊走近一步。 此时此刻,她站在顾浔渊面前,迎着他指着她的手指,一字一句道:“若非你与她僭越在前,我又如何会去看她的裙子?” 顾浔渊看着她那双通红的眼眸,咬着后槽牙,道:“那又如何?” “阖府上下什么都是我的,我才是顾府的主人,我想要她穿那条裙子,谁又能置喙半句?” 说着,顾浔渊收回手,背在身后,眯着眼睛垂眸看着宋惜月:“你最好记清楚,你是嫁给我做妻,不是来当我的主子!” “呵……” 宋惜月冷笑一声,侧眸看向一旁满脸忧色的意琴与灵欣:“二位大人听见了吗?顾校尉此番言论,够不够得上一句宠妾灭妻?” “宋惜月!”顾浔渊大声吼道:“你好端端地活着,我谈何灭妻?” 意琴此时也垂下眼眸,昧着良心道:“宋淑人,校尉的话在理。” 听了这话,宋惜月闭上了眼。 她道:“如此荒谬的话,你们竟也说得出口,那便我明白了,你们这是要逼我去死。” 说完,她毫不犹豫地转身,朝着一旁的柱子撞了过去! 众人根本来不及反应,宋惜月已经软倒在了地上。 “夫人!!!” 门外传来一声声嘶力竭的惊呼声。 随后,尔弛与青玉、碧玉一起冲了进来,将宋惜月团团围住。 紧接着,谢夫人带着满脸的寒霜抬步入内。 “婶母,您怎么来了?”顾浔渊一见到谢夫人便有些紧张。 “啪——” 谢夫人反手一耳光摔在他的脸上:“好一个顾校尉,害死自己嫡子还不够,竟还想逼嫡妻自杀!” 闻言,顾浔渊只觉得自己冤枉极了,赶忙捂着脸上前解释道:“婶母,这是个误会,是宋惜月自己想不开的……” “啪——” 话还没说完,谢夫人照着他另一边脸又摔了一耳光:“冤枉什么?我在外头听得清清楚楚,你与这个医女一唱一和,就是想逼死阿月!” “宋家为大泽镇守南境,宋大将军的女儿却被你们如此糟践,顾浔渊,你有没有良心?” 听见她提起宋家和宋如山,顾浔渊心中陡然涌起屈辱感。 “是,我没有良心!我没有良心能为了她宋惜月的清白,让我青梅竹马的心爱之人当贱妾吗?” 他冲着谢夫人大声道:“若非她宋惜月横刀夺爱在先,嫉妒算计在后,我的娇儿怎么会成为贱妾!” “我的长子,又怎么可能一生下来就要是个贱籍!” 听了这话,谢夫人气得胸口上下起伏:“顾校尉莫要忘了,当初是你玷污了宋惜月的清白,也是你主动求娶她的!” “那又如何!”顾浔渊理直气壮,声音朗朗:“若我不主动求娶,宋家能叫我活着吗?” 谢夫人想过顾浔渊千百种面容,唯独没有想过他会是如今这副不要脸的模样。 她深吸了一口气,回头看了一眼。 宋惜月昏死在那里,鲜血从她的头上流了下来,意琴与灵欣已经散开了她的头发,正在有条不紊地为她施针止血。 谢夫人想,宋惜月不该承受这一切的。 她是那么懂事,那么善良的一个孩子。 “顾二郎,”谢夫人看着对面嚷得面色发红的人,道:“既然你觉得阿月是横刀夺爱嫉妒算计之人,那便给她一封休书,让她解脱吧!” 听了这话,顾浔渊一愣,随后紧紧皱起眉头:“婶母,休不休妻是我的事,你的手未免伸得也太长了些!” “若你不应,”谢夫人看着他的双眼,一字一句道:“我身为家主夫人,有权请族老开祠堂,将你逐出顾氏一族!” “我顾家容不下你这种,连自己嫡子都迫害的人!” 第135章是她自己想不开,关我什么事? 丢下这句话,谢夫人不再理会顾浔渊,甩袖去了宋惜月的身边。 “阿月如何了?” 意琴抬头看了她一眼,温声道:“宋淑人撞得不狠,只破了点头皮,没有大事,不必担心。” 闻言,谢夫人皱起眉头:“什么叫不必担心?阿月才小产,又被你们气得撞墙,若非她身子还虚弱没什么力气,她这一下就把自己撞死了!” 意琴叹了口气,道:“谢夫人,宋淑人撞伤的地方十分巧妙,即便是出血也不会危及生命的。” “你什么意思?”谢夫人拔高了音调:“你是想暗示本夫人,阿月是故意寻死觅活吗?” 说着,不等意琴反应,她就指着地上的血道:“你好好看清楚,这都是阿月流的血!” “她才小产不到十日,正是气血不足,身子虚弱的时候,每一滴血都是她的命!” “她又不是疯了,拿自己的命在这里做戏!” 说完,谢夫人给了自己身边的嬷嬷一个眼神,道:“本夫人不相信这个医女,把她给我拉走!” “是!” 意琴也没想到谢夫人这么强势,一下被人拉开的时候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待回过神的时候,谢夫人已经用背影挡住了她的视线。 无奈,意琴只能看向一旁面色阴沉的顾浔渊,低声道:“顾校尉,谢夫人插手府上事宜,只怕今日你没法去上值了。” 话音落,不等顾浔渊说话,就看到谢夫人转过身,道:“谁说他不能去上值了?这府上有本夫人帮着照顾,他当然得去上值,否则怎么赚养家糊口?” “是吧,顾校尉?” 听了这话,顾浔渊深吸了一口气,道:“婶母,你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你执意要插手我的家事吗?” 谢夫人闻言,冷冷一笑:“我这是为了顾氏全族着想,毕竟我们顾家在盛京也是世家望族,若是看着宋惜月被你逼死,整个顾家的儿郎都将娶不到妻子。” 说完,她一声令下:“来人,带宋淑人回中书府!” “是!” 话音落,门外忽然涌进来十几个丫鬟婆子,一个个都全副武装,整装待发,竟是直接将顾浔渊与意琴给隔了开来。 “婶母!你疯了不成!宋惜月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你竟然想把我的妻子抢走吗?” 顾浔渊气得跺脚,大喊道:“又不是我叫她寻死觅活的,是她自己想不开,关我什么事!你应该指责她,指责我做什么?” 对于他这番话,谢夫人充耳不闻,只自顾自地指挥着下人们收拾东西。 见她如此,顾浔渊气得咬牙,最后只能扭头往外冲:“婶母既然如此蛮不讲理,只能去找叔父来为我做主了!” “拦住他!”谢夫人看着他的背影,一声令下。 尔弛宛若一道闪电一般就挡在了顾浔渊面前。 二人眨眼间便交手在了一起。 只不过顾浔渊此前伤了身子还虚着,已经不是尔弛的对手,很快就落败下来,被尔弛拧着胳膊压在了墙上。 “放肆!你放肆!给我松开!” 顾浔渊的脸紧紧地贴在墙上,愤怒大吼:“你这个以下犯上的贱婢!赶紧给我松开!” 尔弛冷着脸,一言不发。 若非宋惜月在小产前就同她说了自己的计划,今日发生的所有事几乎都按照她当时预判那般发生的话,尔弛现在只想拧断顾浔渊的脖子! 想起锦鲤池那日,尔弛便觉得自己仿若在梦里。 碧玉带着武婢去拖白娇娇入栖霞居的时候,宋惜月同尔弛说了很多。 她说,她要在谢夫人眼皮子底下,借着白娇娇的手掉进锦鲤池。 届时谢夫人必然会问罪白娇娇,而顾浔渊也一定会护着白娇娇。 所以,那日她让尔弛死守房门,以避讳和冲撞为借口,阻止谢夫人的探视,无限放大谢夫人的怜爱之心。 不仅如此,她还猜中了谢夫人那日会提出带栖霞居的人进宫告御状。 所以即便是昏迷前,她都在叮嘱尔弛看好栖霞居上下所有人,不可以答应谢夫人,以免消耗谢夫人的同情与怜爱。 她告诉尔弛自己无法推测事情的全部走向,所以一旦她提出要穿诰命服,尔弛便要以最快的速度去中书府请来谢夫人。 宋惜月说,有之前的积累,请来谢夫人以后不管是什么事,她一定不会坐视不理,说不定会提出要顾浔渊休妻放她一马。 甚至说不定出于愧疚和怜爱,会生出把她带去中书府照顾的念头。 宋惜月说,无论是什么结果,只要是利于她的,顾浔渊拦得住谢夫人也就罢了,他如果拦不住,就一定会去找帮手。 无论帮手是谁,她都可以“被迫”出门了。 这就是她想要的结果。 所以她给尔弛的命令是不要阻止顾浔渊。 她说她要走出顾府大门,并非离开顾府。 不仅如此,她还要借此机会再推高谢夫人的怜爱之情。 想到这里,尔弛咬着嘴唇,看着手底下挣扎不休的顾浔渊,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她不想顾浔渊再糟践宋惜月,她希望宋惜月离开顾府。 自锦鲤池那日到如今,宋惜月几乎什么都算到了。 但她唯独没有算到会真的小产。 尔弛光是想到这一点,就忍不住痛心。 所以这一次,她要自作主张! “姑爷别挣扎了,待我家小姐离开顾府大门,我会放手的。” “贱婢!我饶不了你!” 顾浔渊愤怒大吼:“我要将你扒光了丢到最肮脏的暗娼馆里,让人将你活活玩死!” “我要叫你生不如死!贱婢!” 听着耳边不断传来的肮脏辱骂,尔弛面上却是分毫不动。 只要宋惜月今日能离开顾府,只要谢夫人能帮宋惜月拿到休妻书,只要宋惜月能脱离苦海,她死又何妨? 就在此时,青玉上前来,握住了尔弛的手腕。 “尔弛,”她看着她的双眼,道:“小姐说了,我们不能对姑爷不敬。” 闻言,尔弛有些不解地看着她:“青玉姐姐?” “松手吧,”青玉双眼含泪,眼底满是挣扎与不甘,却还是道:“听话!” 顾浔渊听了这话,面目狰狞道:“听到了吗?你们家主子要你们尊敬我!你若是再不放手,待阿月醒来,我要她将你活活打死!听到了吗!” 尔弛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任由青玉将她的手一点点掰开了。 松开手的那一瞬间,顾浔渊抬起巴掌,迅速折身朝着青玉面门袭来。 尔弛想也不想,一步护在青玉身前,一脚将顾浔渊踹飞了出去! 这一幕恰好被出来看情况的谢夫人看见,谢夫人忍不住皱眉:“住手!” “他再是个负心人,也是你们家主子的夫婿,是你们的姑爷!” “拦着他就行了,怎好对他动拳脚?这不是让人说你家主子没规矩,不会管束下人吗?” 第136章嚣张,谢夫人别忘了中书大人的教诲 不等尔弛反应,青玉转过身便“噗通”一声跪下:“谢夫人教训得是,尔弛冒犯姑爷,待我家夫人醒后,一定严惩!” 听了这话,饶是尔弛心中再恨顾浔渊,也明白她做错了。 谢夫人作为顾家家主夫人,她可以因为心疼宋惜月而惩罚顾浔渊,但不可以看着宋惜月的下人对顾浔渊出手,这是盛京士族的潜规则。 她险些坏了小姐的计划。 想到这里,尔弛压下心中的不甘,对着顾浔渊道:“是尔弛冒犯,还请姑爷恕罪!” 顾浔渊闻言,吐出一口恶气。 他看了看那边面色严肃的谢夫人,整了整自己的衣襟,视线落到了低着头站在自己面前的尔弛。 “哼,看在阿月的份儿上,只要你向我磕三个响头,并大喊三声你是贱婢,我就饶了你,如何?” 闻言,谢夫人立刻道:“顾二郎!尔弛有军职在身,你要她道歉磕头都行,但不可辱她!” 听了这话,顾浔渊心中满是不爽:“一个女人,有军职又如何?她既然跟着宋惜月入了我顾府,便是顾府一贱婢,这有何问题?” “婶母,你不懂这军中之事就别管这么多,如尔弛这般在军中领个闲职的都是宋家为了抬高身份做的,事实上她什么也不是!” 说着,他看向低着头握着拳的尔弛,抬了抬下巴:“怎么?还不跪下磕头,是不服气吗?” 谢夫人见这情况,皱了皱眉,道:“磕头道歉便就罢了,喊什么贱婢的就算了,即便她只是个闲职,你也不可如此侮辱!” “我都说了,你别管!” 顾浔渊瞪了谢夫人一眼:“婶母,你今日护着宋惜月也就罢了,若是连一个贱婢也护着,未免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听了这话,谢夫人抿了抿唇,到底是什么也没说了。 “行了,既然婶母发话了,我也不妨给你一个面子,发发慈悲,贱婢就别喊了,但磕头道歉不可免!” 顾浔渊说完,盯着尔弛:“还不动弹,是要本校尉求你吗?” 谢夫人没有再阻止。 尔弛深吸了一口气,咬着后槽牙,缓缓跪了下去。 见状,顾浔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磕头得磕响,别想糊弄,不响不算数!” 他脸上满是小人得志的神色,双手环抱在胸口,高高在上地俯视着尔弛。 尔弛咬紧牙关,双眼一闭,重重一头磕了下去! “咚——” 这个头重到尔弛抬起来的时候,额头氤出了一片血色。 谢夫人见此,眼神微微变化。 “咚——” 第二个头比前一个更重,尔弛磕头的地面甚至留下了一滩薄薄的血迹。 谢夫人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还是没有开口。 “咚——” 第三个头磕下,尔弛没有抬起,匍匐在地上,用带着浓重哭腔的声音大喊:“尔弛,知错!” “哈哈哈!”顾浔渊心头快意至极,抬脚就朝着尔弛的头踹了过去。 尔弛强压着下意识的反抗,生生被踹翻在地。 随后,顾浔渊一脚踏在了她的手上,狠狠地碾了碾:“贱婢,以后见着本校尉,记得放尊重点!听见了吗?!” “……是!”尔弛垂着眼眸,看着她手上踩着的那只脚,低声应了, 见她被自己踩在脚下,顾浔渊心头恶气顺了不少。 他抬头,视线看向谢夫人的身后:“还不快点松开本校尉的夫人?” “顾二郎。” 谢夫人看着他,眼底涌动着复杂的神色,道:“你就不怕我把你今日所作所为告诉我家老爷吗!” 闻言,顾浔渊竟是轻蔑一笑:“婶母若是记性没出问题的话,应该记得阿月掉入锦鲤池后,叔父当时的反应吧?” 听了这话,谢夫人便忍不住咬紧了牙关。 是了,那一次她回去同顾文岳说,要顾文岳参奏顾浔渊宠妾灭妻的时候。 顾文岳拒绝了。 不仅拒绝了,还让她别再管顾浔渊府上的事,责令她在府上好好呆着。 谢夫人甚至不敢细想,今日若非尔弛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求着她过来一趟的话,宋惜月会不会真的被顾浔渊“灭妻”? 她想护着宋惜月的心是真切的,但她也不能不听自己夫君的话。 “顾二郎。” 谢夫人将心头复杂的情绪压下,缓缓开口。 “阿月是你的嫡妻,你应该好好待她,别再如此荒唐。” “况且宋家在你仕途上提携颇多,你入了朝堂不仅要立功还要修德行,免得落人口实,连累整个顾家上下被人非议。” 顾浔渊听了她的教训,只皱着眉头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行了行了,知道了知道了,现在婶母可以把我的嫡妻放下了吧?” 他可是有陛下护着的人,要怕什么宋家? 见他如此,谢夫人心头酸涩,回头看了一眼被背在背后的宋惜月,叹了口气。 “把宋淑人送回房吧。” “谢夫人!”青玉满脸震惊地看着她。 谢夫人摇了摇头,她有些不敢与青玉对视。 愧疚宛若汹涌江潮,狠狠地冲刷在她的心头。 “顾二郎,”谢夫人忍了半天,最终还是没忍住,看着面色得意的顾浔渊,道:“宋淑人此番小产,你那妾室是罪魁祸首!” 闻言,顾浔渊立刻皱眉:“我说了……” “你听我说!” 谢夫人不容拒绝地打断了顾浔渊的话,道:“宋淑人身负三品诰命,又握着白氏的卖身契,她若是坚持要发落白氏,你无话可说!” 听了这话,饶是顾浔渊满肚子不满,却也知道谢夫人说到了点上:“我会护着娇儿的。” “你说得没错,但你若是不给宋淑人一个交代,人逼急了,是会豁出去的。” 谢夫人警告地看着顾浔渊:“你让人看着她,不就是怕她告状到宫里吗?” “但你想过没有,皇后是她的姨母,到了她生产的时间,皇后岂能不过问?” 被她这么一提醒,顾浔渊皱起眉头:“到时候我可以把娇儿的孩子放在她的膝下养着,就说是她的孩子!” “宋淑人不是死的,如此荒唐的提议,她不可能如你所愿。” 谢夫人提醒道:“与其到时候翻船,你还不如让白氏委屈几日,到宋淑人跟前来赔罪。” “只要宋淑人不伤害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此事就算过去了,明白了吗?” 第137章宋惜月得知孩子并非顾浔渊血脉 送走了谢夫人,顾浔渊迫不及待地将青玉等人关在门外,带着意琴与灵欣进了宋惜月的房间。 二人几针落下,宋惜月“幽幽转醒”,有些迷茫地看着眼前的人。 “阿月,你总算醒了!” 顾浔渊坐在床沿上,双手握着宋惜月的手,满脸的含情脉脉:“吓死我了,你怎么这么冲动啊!” 闻言,宋惜月面色一沉,就要把手收回来,却被顾浔渊握得紧紧的:“你若实在气不过,偏要拿娇儿出气,你好好对我说啊!” “你是我的嫡妻,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我能不宠着你爱着你让着你吗?” 听了这话,看着他那副嘴脸,宋惜月只觉得恶心。 这段时间她脉象紊乱,试过几次,发现意琴与灵欣摸不出她装昏的脉象,所以她方才一直醒着,她什么都听到了。 她借着白娇娇的手,弄掉自己肚子里顾浔渊的孩子,便是要将白娇娇推到众人眼前,借孩子的死,无限加深顾浔渊“宠妾灭妻”的印象。 如此,将来她揭穿白娇娇是兰达族遗孤的时候,顾浔渊才无法逃脱! 而她也能最大限度地保住自己,避免牵连宋家。 可惜,她没有料到顾文岳会为了顾浔渊警告谢夫人。 “阿月,孩子没了,我也很伤心,但我们还年轻,将来还会有很多孩子,你就别与我怄气了,好不好?” 见她不说话,顾浔渊的语气再度放柔,黏腻得叫宋惜月更加反胃。 “好。”宋惜月低声吐出这么一个字。 “什么?”顾浔渊疑惑。 “我说,好,”宋惜月看向顾浔渊,“那我便好好对你说,我气不过白娇娇推我下水害死我的孩子,我要拿她出气。” “否则,我便要入宫请姨母为我做主,将白氏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乱棍打死!” 听了这话,顾浔渊脸上的表情立刻淡了下来。 他看着宋惜月,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道:“你我心知肚明,你落水是自己不小心,不过我看在你没了孩子的份儿上,可以同意你对娇儿撒气,但我有条件。” “什么?”宋惜月直视着他。 “我让娇儿来你身边伺候三日,三日内,你不可伤害她与孩子。” 闻言,宋惜月冷笑一声:“若是我不同意呢?” “那我便将宋家军那半块虎符交给陛下。” 顾浔渊垂眸看着她,眼底满是狠意:“阿月,你应该知道宋家军的虎符有多重要吧?” 听了这话,宋惜月慌忙移开了视线,狠狠地咬紧了牙关,一言不发。 见状,顾浔渊心头松了口气,生出几分得意。 宋惜月果然不知道虎符已经交给了陛下,此事用来拿捏她正好! “你好好想想吧,家和万事兴,我若不是看你可怜,是绝不可能任由你如此胡闹的。” 顾浔渊说着,松开了手,忍不住带上了几分趾高气昂。 宋惜月看着自己那只手,脑海里满满都是前世大哥被斩首后,宋家军另一半兵权被陛下收了回去的事。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宋家完全失去了对宋家军的掌控,宋家军变得千疮百孔,如此才方便了顾浔渊后面栽赃嫁祸宋家谋反…… 想到这里,宋惜月深吸了一口气:“那一半虎符是我的陪嫁,你……” “我说了,进了我顾家的门,就是我顾家的东西!”顾浔渊不耐烦地打断了她。 “阿月,你既然是我的妻子,自然就要守我的规矩,而不是拿盛京贵女的那套来挑战我,明白了吗?” 听了这话,宋惜月闭上眼,认命般叹了口气,道:“好,让白娇娇来我身边伺候,但不是三天,是三个月!” “阿月,你别……” “夫君也别忘了,”宋惜月抬头与他对视,眼底露出几分决绝:“我是宋家人,我的孩子,也有宋家的血脉!” 顾浔渊定定地看着她,片刻后,道:“保证不伤害娇儿与她的孩子吗?” “是!”宋惜月道:“我保证。” 听了这话,顾浔渊仔仔细细地端详着宋惜月脸上的每一分表情。 许久后,他道:“一个月,这是我的极限,阿月,适可而止的女人比较可爱。” 宋惜月依旧那样看着他,缓缓吐出一个字:“好,从今日开始。” “行!”顾浔渊只觉得解决了心腹大患,干脆利落地应完声,起身就往外走去。 不多时,他亲自将白娇娇送到了栖霞居,送到了宋惜月面前。 不知道他是怎么说服的白娇娇,她的神色看起来,竟然没有半分不满。 甚至宋惜月觉得,她看自己的眼神,还带着隐秘的得意。 “阿月,我将娇儿交到你的手里,你要照顾好她。”顾浔渊临走前忍不住叮嘱。 “不是让她来向我恕罪的吗?” 宋惜月神色淡淡地看着白娇娇:“若不是,带走好了。” “行了行了,我不说了还不行吗!” 顾浔渊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总之你别忘了答应我的,我就先去上值了!” 闻言,白娇娇乖巧地冲他屈膝一礼:“夫君慢走,娇儿会好好伺候夫人的。” “知道你最乖了。”顾浔渊捏了捏白娇娇的脸,大踏步离开了。 他走后,宋惜月看向白娇娇,忽然一笑:“白姨娘好像很得意?” “夫人说的哪里话呀,”白娇娇掐着嗓子,矫揉造作地道:“明明落水之事是你自导自演,顾郎却还是把我送来你面前给你出气,得意的应该是你才对!” 听了这话,宋惜月垂下眼眸:“的确,夫君从头到尾都清楚你是被我算计的,却还是将你送来我面前,无论出自于什么原因,的确应该是我得意。” “你……” 白娇娇被噎了一下,忍不住瞪她一眼,随后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笑道:“夫人也不必太得意,你那孩子若是生下来了,你的苦日子才算是开始了呢!” 宋惜月的心被这句话刺了一下。 忍不住想起了前世这个孩子的遭遇,眼眶微红。 她看向白娇娇:“再苦他也是府上的嫡子,总苦不过庶出贱籍,你说对吗?” “你得意什么!” 白娇娇一听这话就破防,指着宋惜月大骂:“一个杂种也想当嫡子,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话音落,宋惜月愣了一下,心脏在这一刻几乎停止跳动 她一把抓住白娇娇指着她的手:“你说什么?” “我说那就是一个杂……” 白娇娇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 宋惜月看着她,半晌后,忽然笑出了声。 她捏着白娇娇的手,笑得直不起腰,笑得眼泪止不住落下。 “怪不得……” 宋惜月喃喃自语:“怪不得你害死了我的孩子,他却将你护得那样严实,甚至不惜顶撞谢夫人。” “怪不得今日见他,他显得格外轻松……” 宋惜月说着笑着,眼泪簌簌而下。 怪不得他从来喜欢伪装深情,这次她小产却没有装模作样地来栖霞居演戏。 怪不得他一点也不怕“宠妾灭妻”这个罪名。 原来一切都是因为,她怀的,不是他的孩子! 那,孩子是谁的? 想到这里,宋惜月抹了一把脸,眼神陡然一狠,忽地捏住了白娇娇的脖子。 “庆功宴那日,到底是谁进了我的房间,说!” 第138章庆功宴那日…… 突如其来的窒息感叫白娇娇心头大慌! 她双手死死抓着宋惜月的手腕,挣扎道:“放……放开……开……我……” 此时此刻,宋惜月全然没了平日里的温婉柔善,浑身上下戾气环绕,眼神凶恶至极。 “不说,我就掐死你!” 她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看着白娇娇的眼神充满着毫不掩饰的杀意。 白娇娇终于怕了。 她看着那双眼睛,好似看到了一个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直叫人心里发毛,生不出半点耍心眼的念头。 “我……我不……不知道……” 白娇娇艰难且努力地从喉咙里挤出这几个字:“我……没有……看见……” “你没看见,那顾浔渊呢?”说着,宋惜月凑近到白娇娇跟前。 鼻尖几乎碰到了她的鼻尖:“顾浔渊呢?他看见了吧,他知道吗?你问过他吗!!!” 白娇娇双眼忍不住向上翻,眼前涌来了大片大片的漆黑。 “他……嗬嗬……我……嗬嗬嗬……” 就在这时—— “小姐!” “宋淑人!快放手!” 意琴、灵欣以及青玉几乎同时喊出了声,随后三人齐齐朝着宋惜月奔来。 意琴二人更是使劲拍打着宋惜月的手,企图叫她松开白娇娇。 但此时此刻,宋惜月好似失去了理智一般,死死地掐着白娇娇不肯撒手。 眼看着白娇娇双眼完全翻成了白色,意琴面色一狠,摸出两根金针,毫不犹豫地扎进了宋惜月的手筋! 金针落下的那一瞬间,她双手力道尽失,白娇娇软软地倒进了灵欣怀中。 双手忽然失去控制,叫宋惜月瞬间想起了被挑断手脚筋困在床上的那三年。 巨大的恐惧与恨意彻底撕碎了她此刻为数不多的理智。 她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看着灵欣怀里失去知觉的白娇娇,忽然整个人扑了上去! “啊——” 被掐晕了的白娇娇痛得惨叫出声。 意琴一个手刀狠狠打在宋惜月后颈。 宋惜月昏死过去。 众人这才看到,她刚刚竟准确无误地一口咬在白娇娇颈侧。 若是意琴晚上一秒将她打昏,只怕白娇娇已经血溅当场! “快把白姨娘带出去!”意琴冲灵欣喊了一声。 随后,她看向抱着宋惜月的青玉,道:“夫人只怕是失心疯了,你做好心理准备!” “放屁!” 青玉看着她,抛弃所有教养破口大骂:“我家小姐心志坚毅非常人所能及,绝不可能失心疯!” 见她是这种反应,意琴叹了口气,道:“青玉姑娘,我知道你很难接受,但只有失心疯的人,才是她这样的反应。” “我在宫里见过许多冷宫里疯了的娘娘,她们都是这副模样。” 青玉不想听,将地上的宋惜月抱起来,放在一旁的椅子上。 随后,她转身看向意琴,冷声道:“我不管你说什么,总之我相信我家小姐绝不可能失心疯!” 意琴摇头叹气:“你要接受现实,毕竟丧子之痛非常人所能忍,她疯了也属正常。” 青玉气得不行,厉声呵斥道:“你再胡说八道,别怪我不客气!” “青玉……” “带着你那狗屎一般的医术给我滚出去!” 青玉没有武功,只能抬脚胡乱地踹向意琴:“我家小姐疯没疯我清楚得很!就算我家小姐受了过大的打击,也不是你说她疯她就疯的!” “除了尹老,我们谁也不信!” “你给我滚!” “滚啊!!!” 见她如此,意琴也只能暂时退出了房门。 站在门外,她冲着“哐当”关上的房门叹了口气。 正要说什么的时候,却被一股大力从边上拽了过去。 紧接着,一个不知哪里飞来的拳头就落在了她的脸上,直接将她打得飞了出去。 “尔弛,尔弛你冷静!” 碧玉死死地拉着暴怒的尔弛,大声道:“她是宫内女官,你打死了她是要赔命的!不值得!” “赔命就赔命!总好过她出去说小姐疯了的好!我今天就是要打死她!”尔弛怒吼出声。 好在碧玉武功不低她多少,这会儿还能拉得住她。 否则意琴已经凶多吉少。 “你们放心,”意琴揉着自己的脸站起身来,目光平静地看着她们二人,道:“我不会说出去的。” “你放屁!你为虎作伥能是个什么好东西!我一个字都不信你的!”尔弛指着她大骂出声。 闻言,意琴叹了口气,道:“不会说就是不会说,但你们也要做好心理准备。” 说着,她看向二人,目光竟是无比的真诚:“宋淑人的脉象一直显示她心绪紊乱神思不属,再加上她梦魇频频,早有离魂之状” “此前我想尽办法为她安神疏解,便是因为怕她情况恶化,没想到如今……” 意琴叹了口气:“当然,我知道你们不相信我,所以你们打算谁去请尹老?” 碧玉与尔弛此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们都知道,自成婚后,宋惜月就没睡过一天好觉。 即便从未明言,作为跟了她这么多年的人,她们都很清楚宋惜月整个人都是紧绷着的。 “我去!”尔弛说着,示意碧玉松开她。 随后,她用一种很凶狠的眼神看着意琴:“我会让你知道,我家小姐一切都好,全都是你这个医术不精之人危言耸听!” 意琴不与她对视,低垂着眼眸:“但愿是我医术不精。” “哼!” 尔弛扬长而去。 碧玉厌恶地看了意琴一眼,转身正要走进宋惜月的房间之时,意琴喊住了她。 “我留在夫人手筋上的两根针需要我亲自取。” “一会儿尹老来了他会取,我不会让你再靠近我家小姐了!”碧玉瞪她。 意琴叹了口气:“我的针术是独家绝学,稍有不慎,夫人的双手就……” 她没把话说完,而是摇了摇头。 碧玉看了她许久,最后道:“一切,等尹老来了再说!” “好吧。”意琴道:“只不过时间拖得越久,对夫人的双手伤害越大,你确定要等尹老来吗?” 听了这话,碧玉皱起了眉头看着意琴:“你若是骗我呢?” “我一个大夫,也不会武功,你还怕我骗你吗?” 意琴无奈地笑了笑:“方才若非是你拦着,我早就死了。” 见她还算识相,碧玉转身推开门:“算你识相,姑且信你一次!” 听了这话,意琴勾了勾嘴角,低头跟在碧玉的身后走进了房门。 房间内,青玉听了碧玉的话后,冷眼看着意琴:“滚出去!” “青玉姑娘,夫人的双手……” “双手受伤还能恢复,”青玉一口打断了她的话,“但若你趁机动了我家小姐的脉象,岂不是要做实失心疯之症?” 第139章贺兰隽抱着她,心疼落泪 碧玉后知后觉自己险些铸成大错,立刻挡在了意琴面前。 “还以为你真的有良知,没想到险些上了你的当!” 意琴闻言,有些无奈。 她看向青玉,低声道:“你们方才没有听到夫人问白姨娘什么吗?” “习武之人六识敏锐,我都听见了,你们应当听得更清楚才是。” 闻言,青玉看着她,轻笑道:“意琴大人的意思是,白氏胡言乱语污蔑我家夫人的混账话是真的了?” 意琴:“真与不真,看夫人的反应便能知晓,不是吗?” 青玉依旧淡笑着,道:“意琴大人应当知道,白氏未入门时就嫉妒我家小姐,过门后更是觊觎主母之位,对我家夫人毫无敬重。” “你也说了,丧子之痛非常人所能忍,我家夫人才失去孩子,白氏就说出那样的话来刺激我家夫人。” “如此离谱无聊,没有半分实证的诨话,我这个做婢女的都不信,意琴大人这个宫内女官竟然相信了吗?” 说着,青玉冲意琴屈了屈膝,声音温和,态度却十分强硬:“意琴大人还是莫要与我们这些婢女开玩笑的好,传出去了,有损大人的名声。” 一旁的碧玉听了这话,也道:“就是就是,意琴大人是宫里出来的,若是在这里信谣传谣,自己名声受损事小,帝后名声遭你败坏事大!” 她们二人一唱一和说得有来有往,意琴几次想要开口都没能插得上话,最后只能无奈叹了口气。 “我只说一句,若此事是真,眼下对她最好的保护,便是失心疯!” 说完,意琴转身就走。 “意琴大人放心,白氏贱妾嘴里没有半句真话,信了她的才是失心疯!” 碧玉在她身后大喊:“您可要保重身体啊,得了失心疯,这辈子就完啦!” 青玉拽了她一下。 碧玉立刻回头认错:“我知道错了,我不会再有下次了!” 见她这么主动,青玉叹了口气:“行了,这里有我守着,你在门外守着,别让人来打搅小姐。” “嗯!”碧玉用力点头,随后退出房间,守在了门口。 屋内。 青玉走回内室,却见到宋惜月已经醒了。 此时正低着头,用嘴叼住手筋上的金针,粗暴地扯出来,吐到了地上。 “小姐!”青玉莫名有些紧张,竟就站在屏风旁没有动。 宋惜月缓缓转头看向她,眼神直直的,没有半点波动。 青玉下意识咽了口口水,正要说什么的时候,宋惜月收回了视线。 “白娇娇还活着吧。”她问。 青玉一愣,随后点点头,倒了一杯水送到她面前:“小姐,您刚刚怎么了?” 宋惜月接过水杯一饮而尽,随后将空杯子拿在手里看了一会儿,道:“没什么,只是知道了一个巨大的阴谋,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罢了。” 是啊,一时难以接受。 可如今冷静下来细细一想,那孩子即便不是顾浔渊的又如何? 他阴谋算计是真,贪心不足是真,恶毒残忍是真,前世害死宋氏满门是真,踩着宋家尸骨步步高升亦是真。 自重生到如今,宋惜月要的、求的、念的,都是让顾浔渊一家三口下十八层地狱! 所以即便这个孩子与顾浔渊有无关系,于她而言,都无甚要紧。 只是她与顾浔渊的一切开始都源于庆功宴的那晚,若那人不是顾浔渊,便是顾浔渊背后的那个人…… 想到这里,宋惜月忍不住看向皇宫的方向,心底阵阵发寒,难以言喻的恶心与厌恶几乎叫她喘不过气来。 难怪顾浔渊有胆子软饭硬吃。 难怪她一受封就是三品诰命。 原来这才是顾浔渊有恃无恐的真正原因! 实在是,恶心至极! “小姐!”青玉的惊呼声从边上传来。 紧接着,她的手握住了宋惜月的手。 宋惜月低头,这才发觉自己的指甲竟嵌入了手腕,挖出了一个深深的口子,殷红的鲜血正争先恐后地涌出来,顺着手指落向地面,拉出了一条红色的线。 奇怪的是,她竟感觉不到疼,甚至还有一种隐秘的快感。 好脏的身体,好脏的自己,合该流血,这是惩罚! 惩罚她的不贞洁,惩罚她害了全家! “小姐,小姐您快松手啊!” 青玉哭着拽着她的手:“您快松手,让奴婢为您包扎一下,这样流血是会死的!” “小姐!” “您想想老将军和老太君啊,他们那么疼您,若是知道该有多伤心啊!” “小姐!青玉求求您,快松手吧,不能再流血了……” 青玉哭得上不来气,一双手满是冷汗,冰凉黏腻,却一直抓着宋惜月的手不肯松开。 宋惜月的指甲嵌在手腕里面,稍有不慎便会造成二次受伤,青玉根本不敢强行扯开,只能苦苦哀求她松手。 而宋惜月却一直看着流血不止的手腕,眼睛半晌也不曾眨一眨。 “嘭——” 一声巨响传来,一阵凉风从门外冲入内间。 一个风尘仆仆的高大身影,带着冷气快步走了进来。 “阿月!” 在混沌之中不断下沉的宋惜月听到这声音,呆滞的黑眼珠忽然颤了颤,近乎茫然地投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阿月,你把手给我,好吗?” 此时的宋惜月听不懂这是什么意思,但却下意识地松了手。 下一刻,那个高大的身影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随后飞快地低声冲身边的人说了一句什么。 随后将她抱到一旁坐下,整个人从背后紧紧地拥住了她。 另一个身影出现,握着宋惜月流血不止的手便开始止血。 宋惜月安静地看着,脑海里的空白逐渐有了色彩。 片刻后,一行清泪顺着她面颊滑落,她轻轻叹了口气。 “子书哥哥。” 她轻声道:“你松开我。” 闻言,贺兰隽将她抱紧了几分。 宋惜月的心好似在这一刻被狠狠地泼了一瓢热油一般,又疼,又令她止不住嫌恶自己的肮脏与恶心。 “求你,别再让我觉得,我是一个不知廉耻的女人了。”她浑身颤抖,近乎哀求。 闻言,贺兰隽顿了顿,到底还是松开了手。 宋惜月起身,有些踉跄地坐到一旁空着的椅子上,这才看向面前的尹老,道:“又麻烦您了。” 尹老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轻声道:“老夫知晓丧子之痛非常人所能忍,但是你千万要记住,唯有人活着,一切才可以重来。” 听了这话,宋惜月眼眶一热,赶忙低下头:“是,您的教诲我会一直记着的。” 见她如此,尹老下意识看了一眼面色如霜的贺兰隽,轻咳两声道:“大殿下,我们走吧。” 闻言,贺兰隽嘴唇动了动,转头看向宋惜月。 却见宋惜月已经站起身,冲着他屈膝一礼,头也不抬道:“恭送大殿下!” 贺兰隽只觉得心里好似针扎一般,疼得他想落泪。 “宋惜月,你难道都不问一问我为什么又回来了吗?” 第140章你们才是失心疯,关起来 听了这话,宋惜月却依旧不肯抬头看他,疏离之姿只增不减:“大殿下行事,臣妇无权过问。” 他看着她,声音苦涩:“你还是这般没有良心!” 虽然是埋怨的话,可他到底也舍不得为难她,最后也只能叹了口气:“罢了,你好好休息。” 丢下这句话后,他转头便拉着尹老走了。 门外,锦鲤亭。 星凌等人已经将意琴与灵欣押到这里跪着了。 来到亭子里,尹老拍了拍贺兰隽的胳膊:“腿还没好全就别站着了,小心以后站不起来。” 闻言,一旁的星凌立刻将轮椅推了过来。 贺兰隽瞥了一眼,缓缓坐下。 随后,他看着意琴,道:“听说,你们自称是奉我父皇之命,来为顾浔渊监视阿月的,可有证据?” 二人跪在地上,意琴道:“是陛下口谕……” “也就是说,你们拿不出证据,却在顾府内,为难当朝三品诰命夫人。” 贺兰隽一口打断了她,声音愈发冷:“不仅如此,你们还趁她丧子心碎之时,伙同贱妾白氏刺激她,妄图给她扣上失心疯的名声,是吗?!” 闻听此言,意琴倒吸一口冷气,却不敢再抬头。 “大殿下明察,今日之事我等并不知晓发生了什么,宋淑人与白氏相见之时屏退了我等……” “呵!”贺兰隽冷笑一声,再次打断了她的话:“意琴大人,也就是说,你根本不知道白氏做了什么,对吗?” 意琴很清楚贺兰隽这话的意思,思忖再三后,她道:“我……听到了一些她们的对话。” “是你一人听到的,还是大家都听到了?” “是……是大家都听到了!” 听了这话,贺兰隽看向跟来的碧玉与尔弛:“你二人当时也在门外,又是习武之人,可曾听到了什么?” 二人上前,道:“回大殿下的话,我等什么都没有听见。” 意琴愣住,瞪大了眼睛。 碧玉道:“我家主子觉浅,所以屋子特意做了隔音处理,主子将我们屏退门外,若是正常说话,我们在门外是绝对听不见的。” 尔弛点点头:“的确如此,我与碧玉都是习武之人,我们俩都没听到,意琴大人也绝对听不到什么。” 闻言,意琴立刻道:“不是的,她们都听到了。” 说着,意琴着急地拽了拽灵欣:“你说,你是不是也听到了?” 灵欣低着头跪在那里:“我并未注意,毕竟宋淑人屏退左右说话,无论能否听见,我都不能偷听。” “你……”意琴瞪大了眼睛。 她看向贺兰隽,道:“大殿下,她们都在撒谎!若是全都没听到里面的对话,宋淑人对白氏动手的时候,她们又怎会第一时间就冲进屋内救人?” “这足以证明她们一直都听得见,所以时机才把握得那么恰好!” “那是因为,”尔弛看了她一眼,“里头有巨大的凳子倒地之声传来,我作为习武之人,说话声音听不到,但这么大的动静是不可能听不到的。” “我家主子身子虚弱,白娇娇一身牛劲,我忧心我家主子所以立刻闯入,实属正常!” 说着,她冲贺兰隽抱拳一礼:“女医意琴妄图污蔑朝廷命妇,妄图给我家主子扣上失心疯的病症毁其名声,请大殿下为我家主子做主!” 闻言,意琴瞪大了眼睛看向贺兰隽,使劲摇头:“我没有,大殿下,我真的没有,我真的听见了!” “我听见白氏同宋淑人说她的孩子……” “啪——” 一声脆响。 贺兰隽以内力甩出一片树叶,狠狠地打在意琴的嘴上,将她的话尽数打回了肚子里。 意琴痛得一低头,呕出的一口血里,还混着两枚牙齿。 “边上那位,给这位女医大人请个脉吧。” 贺兰隽声音冷淡:“本殿下倒是觉得,她比较像是失心疯了。” 灵欣闻言,浑身一抖,低垂着头不敢说话也不敢动弹。 “怎么,本殿下支使不动你吗?” 灵欣连忙摇头,道:“我……我不会看失心疯……” “哦?” 贺兰隽眉头一挑,看向尹老:“我看她们俩都是失心疯,劳驾您给看看可行?” 尹老翻了个白眼,正要说话,灵欣又赶忙开口:“殿下息怒!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我的意思是我不会治这个病!” “宫……宫里得了失心疯的娘娘,都……都是直接关在冷宫里……不用治的!” 贺兰隽扯了扯嘴角,冷哼一声:“我让你治了吗?” “……”灵欣实在不敢说话,只能匍匐着瑟瑟发抖。 贺兰隽看向一旁的意琴,道:“也对,宫里失心疯都关到死,那你们也关到死吧。” 说完,立刻就有人走了过来。 意琴抬起头,脸色惨白地看向一旁的尹老:“先生,我们是祝公弟子,祝公是您的好友,求您看在祝公的份上救救我们吧!” 听了这话,尹老就下意识地“哎”了一声。 还不等他说话,贺兰隽便骂道:“祝公若是得知自己的弟子如此迫害一个无辜女子,只怕是要将棺材板掀起来砸你们脸上,将你们活活砸死解气。” “两个败坏师门的东西!” 意琴与灵欣被堵上了嘴拖走的时候,一个身影从不远处踉跄着跑了过来。 跑到跟前,拦着她们之后,白娇娇看向贺兰隽:“大殿下无缘无故来我顾府大发神威,意欲为何?” 天知道她刚刚听说贺兰隽来了的时候有多害怕。 但她一想到贺兰隽对宋惜月有所图谋,且还与自己有所约定,就又安心了下来。 只不过,她远远地看到贺兰隽要发落意琴与灵欣的时候,还是绷不住了! 这两个人可是陛下赐给顾浔渊的,真要让贺兰隽弄走当疯子给关起来,陛下面前必然无法交代! 贺兰隽是陛下最看重的儿子,届时,陛下只会找顾浔渊的麻烦! “大胆贱婢,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 星凌几乎是在她话音都还没落地的那一瞬间,就一巴掌将她掼到了地上。 白娇娇狼狈地挣扎了几下,对着贺兰隽道:“大殿下!这里全是外人,您应当不想我说出不该说的话吧!” “宋惜月她的孩子……” 星凌一下就捏住了她的嘴:“yue……一张嘴就迎风熏臭八里地,真不知道顾校尉怎么亲得下口。” “唔唔!”白娇娇挣扎了几下,但星凌的力气,岂是她能挣扎开的? 贺兰隽冷眼看着这一幕,随后闭上眼睛动了动脖子:“累了,一起带回府关起来吧!” “唔唔唔!!!”白娇娇瞪大了眼睛拼命挣扎。 她不要被贺兰隽带走! 会死的! 第141章贺兰隽告白,阿月,我心悦你 趁着被朝外拖去的时候,白娇娇磨破了手指挤出了一滴血,抹在脖子上挂着的一条项链上。 几乎就在这个时候,一股异香顺着秋风飞快地扩散了出去。 朝着侧门去的贺兰隽忽然摁住了车轮,看向那边,眉心皱在了一起。 就在这时,宋惜月紧闭的房门忽然打开,披着氅衣的她拾步而来。 “大殿下,可否借一步说话?” 贺兰隽闻言,眉心轻蹙,下意识想要说什么,却是嘴唇动了动,只点了点头,便示意星凌推他过去了。 走到了附近的廊下,星凌退下后,贺兰隽看向宋惜月:“你想让我把白娇娇留下。” 他是肯定的语气。 宋惜月垂眸看着地面:“可以吗?” “为什么?”贺兰隽看着她:“告诉我理由。” “因为我需要她母子平安。” 宋惜月说着,微微一顿,后又道:“她将会生下一个蓝眼男孩,我要他活下来。” 听了这话,贺兰隽定定看着宋惜月。 方才的木僵之色已经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死灰一般的平静。 以及眼底不慎露出的一丝癫狂。 一个时辰前,他抵达京城,四十九死士便将她落水小产的消息送了过来。 在来顾府的路上,贺兰隽的心里全是带她走。 带她离开顾家,离开京城。 甚至在见到她的那一刻,立刻带她离开的冲动达到了顶峰。 直到他听见她说:不要让她觉得,她是一个不知廉耻的女人。 那一刻,贺兰隽好似听见什么东西碎掉的声音,好似听见一盆冷水浇在烧红的木炭上的滋滋声。 那时候,贺兰隽便知道,孩子的秘密,他要藏一辈子了。 不然,她会陷入更大的痛苦之中。 “你可曾想过,”贺兰隽沉默许久再开口,声音带上了几分喑哑:“待这个蓝眼孩子长大,于你而言又是许多年的折磨?” “我想过。” 宋惜月点头:“但没有什么比在顾府看着他们一家三口万劫不复,更叫我痛快的事了。” “阿月……” 贺兰隽无奈地看着她:“我可以带你离开顾家,我也能帮你杀了顾浔渊和白娇娇,我不想看你如此。” “但我必须如此。” 宋惜月语气坚定,道:“子书哥哥,你应当比我更清楚顾浔渊背后的主子是谁,即便是没有他,也会有千千万万个棋子来害我宋家。” “但我不可能知道下一个棋子是谁,所以顾浔渊不能死。” 说着,她看着贺兰隽,目光平静又陌生:“至少现在不能死。” 贺兰隽没说话。 宋惜月身上的恨意实在庞大,他无法感觉不到。 他甚至隐隐有所察觉,她眼下能活着,全凭这一股恨在支撑。 这叫贺兰隽感到陌生。 “阿月,”他叹了口气:“这不是你,这也不像你,你明明……” “人都是会长大的,”宋惜月笑了笑:“子书哥哥,说出来你或许不相信,我在梦中已经度过了一世,那一世我宋家满门尽灭,连稚儿也未曾逃脱。” “而我嫁给顾浔渊,便是一切阴谋的开始。” 宋惜月说着,后退半步,屈膝一礼:“大殿下舟车劳顿,实在不方便再让我的琐事劳烦殿下,还请殿下理解。” 见她如此,贺兰隽只觉得心中闷痛。 他不明白,为什么只是短短时日,二人分明已经拉近的关系又疏离成如今模样。 明明她此前还因为关卜山地动而担心,甚至不惜把墨玉和芝云都派出去寻他的消息。 怎么看到他活生生站在她面前的时候,她却是如此? “阿月,”贺兰隽看着她,眼眶渐渐泛红,“你的梦,是你推开我的理由吗?” 宋惜月没有回答,依旧屈着膝,垂眸看着地面。 见她如此,贺兰隽彻底失控。 他猛地从轮椅上站起身,大步走到宋惜月面前,一把将她拥进怀中。 “你分明知道,我心悦你,我爱慕你!” 他拥着她,再也克制不住心中炽热的爱意,委屈地呜咽着。 “从小到大你都是我生命里唯一的亮光,即便你遭逢不幸被迫另嫁,我的心意也从未改变!” “可是你……你为什么要推开我?” “此前你分明已经不再推开我了,为何这一次,你要将我彻底推开?” “你的心中,分明也是有我的,为什么我现在看不到了?阿月……” “不要与我分离。” 他好似无助极了,紧紧地抱着宋惜月,怕极了她会推开自己。 热泪止不住地顺着脸颊落下,掉进宋惜月氅衣的毛领里。 分明寂然无声,却好似响了惊雷。 “殿下,我已经嫁人了。” 宋惜月艰涩的声音传来。 “不仅如此,我还上过别的男人的床,在别的男人身下承欢,怀过别的男人的孩子。” “实在,不配与殿下并肩。” 听了这话,贺兰隽几乎一瞬间就冷静了下来。 此时此刻,他才发觉,宋惜月浑身僵直,面上一片惨白。 嘴唇甚至隐隐泛起了乌黑之色。 “阿月,那……” “我知道,殿下不曾嫌弃过我,”宋惜月十分艰难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难看至极的笑容,“但我嫌弃。” 闻言,贺兰隽宛若烫到一般猛地松开手,怔怔看着宋惜月:“阿月,对不起,我……不是有意冒犯,只是……” “我知道,”宋惜月淡淡笑了笑:“如此残躯若能为大殿下慰藉,也算是我的功德。” 听了这话,贺兰隽只觉得心如针扎。 “阿月……你别这样……” 他想安慰她,想要说她在自己的心中永远无暇,可他了解她。 因为了解,所以知道,这种话于她而言根本算不得是什么安慰。 她自小到大的骄傲好似被什么摧毁了,此时此刻的她若非那不知从何而来的恨意,或许已经…… 想到这里,贺兰隽脑海里仿佛亮起了一道闪电。 她方才说,她知道顾浔渊背后的主子是谁,没了顾浔渊还有千千万万的棋子,难道说,她恨的是…… 他双眸微微睁大,看着宋惜月片刻后,眼眸微微垂下。 贺兰隽轻轻吐出一口气,凑在她耳畔,声音压得极低。 “阿月,你想不想彻底保下宋家,永无后顾之忧?” 第142章贺兰隽下令,将白娇娇去母留子 宋惜月闻言,回神迅速后撤半步:“殿下还是莫要与我开玩笑的好。” 光是想到那个人,宋惜月的心头就止不住涌起一阵接一阵的恶心。 甚至叫她无法克制地开始用指甲狠狠掐进自己的掌心,企图用这样的疼痛去将这份感受压下去。 贺兰隽慢慢站直了身子,深邃的眼眸看着她。 许久后,他坐回了轮椅上,面色恢复平静。 “你要保白娇娇母子平安,我同意了。” 说完,他叫来了星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走廊。 宋惜月有些愣怔地站在那里,看着他的背影,随后下意识低头。 只见掌心一片猩红。 她赶紧在黑色的氅衣上蹭了蹭,提起裙摆快步跟了上去。 回到锦鲤亭附近,贺兰隽已经让人放开了白娇娇。 此时她正跪坐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叫人好生心疼。 见宋惜月过来,星凌特意道:“宋淑人,贱妾白氏今日试图谋害主母一事,虽然您不计较,但您毕竟是朝廷命妇,殿下还是要过问一二的。” “是。” 宋惜月轻轻点头,不明白他们主仆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星凌也点点头,随后继续道:“宋淑人,我们殿下已经派人去请府上老夫人和顾校尉了。” “宋淑人身子虚弱,不妨回屋休息一会儿,待他们到了以后,我再去请宋淑人过来可好?” 听了这话,宋惜月有些不解地看向贺兰隽。 只见他面色冷冷,眼神一直锁在白娇娇的身上,连看都不曾看她一眼。 思忖片刻,宋惜月点点头,转身带着青玉碧玉回了房间,留下尔弛在这里看着,顺便还吩咐院子里的下人给贺兰隽上了一壶茶。 取的是他最喜欢的方山露芽。 回到房内,房门关上的那一刻,宋惜月浑身好似散了劲儿似的,一下就软倒在了地上。 “小姐!”青玉与碧玉都是吓了一跳,赶忙围上前来,这才发现,宋惜月整个人都在发抖。 “小姐,不怕,青玉与碧玉都在呢!” 青玉握着她冰块一样的手,哽咽着安抚:“我们一定会保护好小姐,不会再让人伤害您了!” 碧玉此时慌乱一片,不知该说什么,只能伸长胳膊,将宋惜月紧紧抱在怀里。 而宋惜月死死咬着自己的嘴唇,弯着腰喘着大气,眼泪大颗大颗地砸落在地板上。 好痛苦…… 她为什么还要活着? 面对贺兰隽尚且如此艰难,今后她该如何面对姨母? * 半个时辰过去了。 顾浔渊出现在栖霞居的时候,尔弛第一时间过来告诉了宋惜月。 她带来了贺兰隽的原话——请她看戏,换换心情。 片刻后,宋惜月来到了锦鲤亭外。 她换了一身衣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面上上了一层薄薄的妆,显得气色好了不少。 一见到她,站在白娇娇边上的顾老夫人就翻了个白眼。 “阿月,这是怎么回事?” 顾浔渊飞快地走到宋惜月跟前,伸手就要去揽她:“大殿下怎么会在我们府上?” 他分明记得,陛下说大殿下许多天之前就离开盛京了啊? “校尉,”宋惜月往边上侧了一步,毫不掩饰地避开了他的触碰后,道:“殿下面前,不可放肆!” 听了这话,顾浔渊不悦地眯了眯眼睛:“你到底在闹什么?你非要我把娇儿送到你跟前来让你出气我也送了,为何还要请大殿下来府上?” “哦?顾校尉的意思是,本殿下听闻府上发生了宠妾灭妻这等骇人听闻之事,也不能前来过问一二了?” 贺兰隽的声音带着三分冷意七分戏谑地传了过来。 顾浔渊赶忙端起笑脸,忙冲着贺兰隽拱手行了一礼。 “大殿下说笑了,府上不存在宠妾灭妻这样的事,是贱内无法接受她自己不小心害死了未出世的孩子,所以扯出来的借口罢了。” 说着,他面露无奈:“大殿下也知道,我是出了名的宠妻之人,只要阿月能开心,要我做什么都是可以的。” 听了这话,贺兰隽忍不住笑了两声。 “出了名的宠妻之人?” “不对吧,是出了名的宠妾之人吧?” 贺兰隽说着,抬了抬下巴:“你这心爱的妾室为了害宋淑人,伙同陛下送来的医女,先以孩子的事刺激宋淑人,再由两位医女出面,声称宋淑人患了失心疯。” “顾校尉曾经也管了几日京城巡防,应当知晓,得了失心疯的人是什么下场吧?” 听了这话,顾浔渊面上谄媚的笑有些维持不住地难看了起来:“这……大殿下,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本殿下说了,已经查清楚了。” 贺兰隽声音一冷,眼神骤然凌厉了许多:“顾校尉是在质疑本殿下吗?” 闻言,顾浔渊“噗通”一下跪地:“微臣不敢!请大殿下息怒!” “既然不敢,就闭上嘴,听本殿下来说。” 贺兰隽说着,单手支着头,看向顾老夫人与白娇娇二人。 此时,白娇娇还在低声抽泣着,顾老夫人看着跪在地上的她,眼神里满满都是难以掩饰的心疼。 “贱妾白氏谋害主母,罪证确凿,”贺兰隽声音平静,带着丝丝凉意:“按照律法是要当场乱棍打死的。” “但看在她还怀着身孕,且宋淑人为之求情的份上——” 说到这里的时候,贺兰隽转头看向了宋惜月,随后缓缓道:“便去母留子,待她生下孩子后再杀吧!” “什么?!” 顾浔渊震惊:“殿下,这怎么可以?” 一旁的顾老夫人更是破口大骂:“宋惜月保不住自己的孩子是她没本事,怎么能抢娇儿的孩子?” “我娇儿肚子里怀的可是渊哥儿的长子,怎么能让宋惜月养?我不同意!” 贺兰隽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你算个什么东西?这里有你不同意的份吗?” “我……” 顾老夫人被他这么一瞪,这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自己在和谁说话,顿时吓出了一身的冷汗,慌忙跪了下来:“是老身糊涂,请殿下息怒!” 白娇娇哭得更大声了。 可顾浔渊这个时候,却忽然上前了一步,道:“殿下,若是去母留子,这个孩子还会是贱籍吗?” 闻言,白娇娇猛地看了过来。 “顾郎?!” 第143章狗咬狗,顾浔渊剑斩意中人 见他们如此,宋惜月的视线缓缓地落到了贺兰隽的身上。 他好似早等她看自己一般,迎着她的目光浅浅一笑,随后看向顾浔渊。 “若宋淑人愿意开恩,可做普通庶子。” 听了这话,顾浔渊与顾老夫人双双朝着宋惜月投来了期待的目光。 唯独白娇娇,脸色惨白地跪坐在那里,面上死灰一片。 “多谢殿下告知!” 顾浔渊说完,看向地上的白娇娇,随后道:“殿下,白氏毕竟是我青梅竹马的心上人,要以她的死换孩子的将来,于我而言实非小事。” “简单,”贺兰隽十分宽容地摆了摆手:“本殿下给你一夜时间考虑,明日一早给出答复即可。” 听了这话,顾浔渊感激涕零:“多谢殿下!” 贺兰隽此时又看了宋惜月一眼,见她面色如常,只是眼神好似有些放松模样,当即放心了几分。 “本殿下还有事要忙,先走了。” 说着,他看向那边已经有些按捺不住的顾浔渊,道:“顾校尉当一个小小的城门将委实有些屈才,明日答复时,本殿下看看给你升个什么官儿比较好。” 顾浔渊被一贬再贬,乍然听到这话,当即喜不自胜地冲着贺兰隽叩拜下去:“微臣叩谢殿下大恩!” 贺兰隽摆了摆手,示意星凌走人。 至于意琴与灵欣二人,早已经被捆成了麻花,堵了嘴,这会儿已经送去了盛京专门收容管制失心疯患者的疯人所了。 “大殿下慢走!微臣恭送大殿下!” 顾浔渊大声喊着,冲着贺兰隽的背影叩拜再叩拜。 直到他们一行人离开了栖霞居后,他才美滋滋地站起身,快步走向宋惜月。 “阿月,我就知道你是我顾家的福星!” 说着,他又要去搂宋惜月。 而宋惜月也再次毫不掩饰地避开了:“时间紧急,校尉和老夫人还是尽早和白姨娘商量的好。” 听了这话,顾浔渊连连点头:“也是,也是!” 说完,他转头去,将地上的白娇娇扶了起来,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娇儿,你是怎么想的呢?” 闻言白娇娇眼眶含泪,定定看着他:“顾郎,你要我死吗?” 顾浔渊叹了口气:“娇儿,贱籍不仅不可参加科考,将来即便是长大了,也只能当家生奴仆,你也不想孩子一生被你拖累,对吧?” 听了这话,白娇娇眼眶通红,手捂着自己的肚子道:“你如此狠心吗?” “狠心的不是我啊娇儿!” 顾浔渊蹲在白娇娇的身边:“你要为孩子考虑,你是母亲,母亲本该为孩子有所牺牲的,不是吗?” 白娇娇抿着嘴唇,死死地看着他:“你要我死?” “我也舍不得,但谁让你当初……哎……” 说着,顾浔渊叹了口气:“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我一切都是为了孩子,若是有得选,我当然不舍得让你死了!” 听了这话,白娇娇近乎失控:“你总是说得好听!” “当初你说你舍不得我做妾,结果我不仅做了,我还做了最低贱的贱妾!” “如今你说你舍不得我死,但你字字句句都在逼我去死!” “顾浔渊,你好虚伪啊!” 她说着,一个耳光响亮地落在了顾浔渊的脸上。 一旁的顾老夫人见状,赶忙上前将她拉开:“娇儿,你干什么啊?你这话说得一点道理都没有!” “若你当初没有说自己是什么逃奴,你本就不会是什么贱籍,自然也不会发生今日的一切,怎么怪得了渊哥儿呢!” 白娇娇崩溃地冲着顾老夫人大喊:“你闭嘴!你们祖孙俩一脉相承的虚伪!你知不知道为了让你活到现在,我做了多少努力!” “结果你倒好,如今来指责我,你有什么资格,你凭什么!!!” 说着,白娇娇伸手去扯自己脖子上的项链。 顾浔渊见状,大步上前就要抢。 白娇娇不肯,使劲地挣扎着。 顾浔渊顿时怒从中起,一巴掌落在了她的脸上:“你闹够了没有!” 话音落,他狠狠地将项链拽到了手里。 “若非你嫉妒心那么强,到处与阿月过不去,哪里会出现今日这些事?” “我已经尽力保你了!” “要不然你以为,就凭你给阿月下药这事,又能瞒得了谁!” 顾浔渊指着白娇娇的鼻子大骂:“我为了你不知道付出了多少,做了多少,你却说我和我祖母虚伪!” “白娇娇,你说我虚伪,你又何曾不是个忘恩负义,挟恩图报的小人?!” 听了这话,白娇娇好似第一次认识顾浔渊一样,愣愣地看着他,许久都不曾眨一下眼睛。 一旁看戏看得正投入的宋惜月见他们不做声了,轻声开口:“校尉,大殿下临走前那话的意思,是不是要提拔你?” 顾浔渊扭头看向宋惜月,脸色一下柔和了起来:“对,多亏了大舅哥与大殿下的交情,否则我还不知道要当多久的城门郎呢!” 说着,他笑了笑:“阿月,你就是我顾家的福星!” 宋惜月也笑了笑:“去母留子这件事,毕竟关乎白姨娘的性命,此前你总说我嫉妒成性,这一次我不想插手你们的决定,我先回去休息了。” 听了这话,顾浔渊立刻殷勤地上前:“阿月,我扶你!” 说着,他就要伸手来握宋惜月的胳膊。 却见宋惜月再次毫不掩饰地躲开了,随后看着他道:“校尉还是尽快解决事情的好。” “大殿下没什么耐心,他说等到明早,若是校尉今晚就能做出抉择,大殿下一定会很高兴的。” 说着,她看了一眼目光阴狠地看着自己的白娇娇,又道:“我一切都为校尉着想,希望白姨娘也是。” 话音落,宋惜月扭头就走。 顾浔渊在她身后大声道:“阿月你好好休息,为夫会记得你的叮嘱,不会辜负你一番好意的!” 说完,目送着宋惜月离开锦鲤亭这边后,他这才转过身,面色阴沉地看着白娇娇,举起了手里的项链。 “解药在哪?” 白娇娇闻言,浑身一震,下意识瞟了一眼边上的顾老夫人,一边后退一边道:“什……什么解药……我不知道……” 顾老夫人看到这一幕怎么还会不明白? 她立刻抓住了想要跑的白娇娇,咬牙切齿:“小贱蹄子,你竟当真给老婆子我下了药!” 第144章白娇娇陛下不会让我死的 白娇娇吓坏了。 “祖母,您在说什么啊,我……我怎么可能给您下药?” 一边说着,她一边试图把被钳制的胳膊拽出来:“我把您当亲祖母的……我怎么可能害您呢?” 听了这话,顾老夫人还没反应,顾浔渊倒是先开口了:“娇儿,事到如今你就别嘴硬了,我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祖母这里便不可以再继续了。” 原本顾老夫人还差点叫白娇娇哄了过去,听了这话,眼神顿时凌厉了起来。 “怪不得你能治好绝症,怪不得我晚几日吃药就难受得像被蚂蚁爬满全身,怪不得那药一吃下去我立刻就舒坦!” “搞半天,是你这个贱蹄子在作祟啊!” 说着,顾老夫人一把薅住了白娇娇的头发,狠狠地往自己面前拽了过来:“解药呢!拿出来!” “啊——” 白娇娇疼得叫出了声。 她怎么也没想到,平日里那么疼爱她的顾老夫人会忽然动手。 更没想到,顾浔渊甚至连等都不想等,直接就在栖霞居把这件事说了出来! 他难道是打算教训自己给宋惜月看,以此来求得宋惜月消气吗? 想到这里,白娇娇心中更加痛苦。 “顾郎,顾郎,你忘了我们在山上的日子了吗?你忘了……你忘了我们因何来到盛京吗?” 白娇娇哭着看着一旁冷漠的顾浔渊,道:“你若是将我杀了,他会同意吗!” 她说着,眼睛看向了天上。 听了这话,顾浔渊笑了笑:“那位看重你,也是因为你的药啊,娇儿,你将药方留下,太医局那么多人,总能配出比你更好的。” “不可能!” 白娇娇大喊:“我绝不可能交出药方!” 听了这话,顾浔渊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白娇娇,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愿意同你好好说,便是打算给你一个体面,你若执迷不悟,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顾郎……”白娇娇哭着看着他:“我们的海誓山盟,我们的风花雪月,我们曾经的诺言,你难道都忘了吗?” “宋家还没倒,他们还没满门尽灭,你这么早就抛弃我,难道……” 说到这里的时候,白娇娇忽然喘了好几口大气,随后好似豁出去了一般,道:“你难道不需要狼兵了吗!” 听到“狼兵”这两个字,顾浔渊有些紧张地上前捂住了白娇娇的嘴,随后迅速朝着四面八方看了一眼。 确认锦鲤亭这附近没人,这才松了口气,压低声音看着白娇娇:“你疯了吗?你是想要毁了我吗?” 白娇娇的眼泪仿佛开了闸的洪水一般疯狂涌出。 她看着顾浔渊,眼神中满是心碎和痛苦。 见状,顾浔渊叹了口气,拍了拍顾老夫人抓着白娇娇头发的手,道:“祖母,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回去。” 听了这话,顾老夫人冷哼一声松开手。 随后,她整了整衣服,冲白娇娇啐了一口:“黑心肝的东西,连我老婆子都不放过,真是瞎了眼把你当亲孙女爱护!” 白娇娇听了这话,只觉得心里头更痛了。 顾浔渊摸了摸她的脸,叹了口气道:“走吧。” 说完,他把人给打横抱了起来。 栖霞居有一个二层的小阁楼,宋惜月站在上面静静地看着这边。 眼看着顾浔渊抱着白娇娇出了栖霞居,消失在视线之中后,她才缓缓转过身,在面前的棋盘上落下一子。 一旁的青玉给她换了一杯热茶,看到棋盘上的布局后,小声道:“绝杀之阵,小姐破了帝师给您留的最后一局棋!” 宋惜月端起热茶抿了一口,道:“老师快回京了吧?” “是!”青玉道:“帝师说了,霜降便归。” 听了这话,宋惜月点了点头,抬手将棋局拂乱了。 随后看向天边疏云,道:“是时候了。” 深夜。 宋惜月提着灯笼出了栖霞居,来到宁寿堂的时候,等在门口的玺儿亲自为她开了门。 “主子,人在小佛堂那边,老太婆已经睡了。” 听了这话,宋惜月点点头:“带路。” 顺着小路七拐八弯,一路上没少遇见值夜的下人,但他们见是宋惜月,全都当作没看见地退下了。 小佛堂外,宋惜月灭了灯笼,来到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谁!”白娇娇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宋惜月语调温柔:“是我。” 里面传来一阵寂静,随后便是悉悉索索的声音。 不一会儿,白娇娇打开了门,看着她:“难为你,专程来看我的笑话。” 宋惜月淡淡一笑,依旧是那副温和模样,道:“夜深露重,不让我进去坐坐吗?” 听了这话,白娇娇有些不情愿,却还是侧身让到了一旁。 顾老夫人是个喜金爱银之人,小佛堂内的布置并不素雅,反而有些奢华。 宋惜月走进来后,白娇娇见外面空无一人,而她竟毫无防备地将后背露给自己的时候,忍不住迟疑了一下:“你就不怕我对你做什么吗?” “你想对我做什么呢?” 宋惜月头也不回,自顾自地取了线香点燃,虔诚地朝佛像拜了三拜后,插进了香炉之中。 白娇娇咬了咬后槽牙,最后还是关上了小佛堂的门,走向宋惜月。 “你到底来干什么的?” 闻言,宋惜月看着她浅浅一笑:“庆功宴上的药,是你配的吗?” 她的语气里带着一点点缱绻的尾音,再看着这样的笑容,白娇娇只觉得一阵难受。 “是又如何!” 白娇娇瞪着她:“顾郎都告诉我了,他那日过去的时候,你已经叫人睡过了,他根本就没碰你!” 听了这话,宋惜月面色不改,点点头道:“这话大概也就能骗骗你了。” “可笑,你竟以为他是骗我?” 白娇娇看着她,脸上露出得意之色,道:“呵,也是,你不知道当时我已经怀有身孕,你被送进那间房间的时候,我正好孕吐发作。” “顾郎忙着照顾我,足足两刻多钟后才回去,他只来得及脱了自己的衣衫,捉奸的人就到了,根本没有时间碰你!” 听了这话,宋惜月没有反应。 她看着白娇娇,好一会儿后,忽然轻轻一笑:“原来如此。” “你到底要说什么?”白娇娇心里忐忑得不行。 “你想过没有,”宋惜月看着她,语气极为温和,“顾浔渊奉命对我下手,却不是自己去买药,而是叫你配药,是为什么?” 听了这话,白娇娇忽地头皮一麻:“为……为什么?” “一旦事情败露,面对宋家怒火,他可以用娶我保命,而你这个配药之人……” 说着,宋惜月的视线落到她微微隆起的肚子上,轻笑一声:“只有死路一条。” 闻言,白娇娇眼瞳放大,脱口而出。 “不会的!陛下不会让我死的!” 第145章顾郎,我要入宫 话一出口,白娇娇便惊恐万状地捂住了自己的嘴,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宋惜月,试图说服自己她什么也没听到。 而宋惜月却在她的目光注视下,笑容如常:“陛下?” “不……不是……”白娇娇慌乱地摆手:“是……是闭锁的闭,夏天的夏!对,这是一个人的名字!” “白娇娇,我看起来很蠢吗?” 宋惜月看着她,说完后,忽然有些不好意思:“也对,之前你看我的眼神,一直都是看一个蠢货的样子,你确实觉得我很蠢。” 说着,她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这才继续道:“但是陛下就是陛下,你说对吗?” 白娇娇抿唇不语。 此时此刻,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宋惜月今天是来套她话的。 “其实上回我就疑惑了,陛下为何连巫蛊之事都不追究,一定要保下你呢?” 宋惜月说着,叹了口气:“我想过你聪明,想过你有什么过人之处,可我……无法说服我自己。” “所以我一直觉得,是顾浔渊去求了陛下的庇护,所以陛下才对你如此宽容,现在看来,是我猜错了,真的很抱歉。” 白娇娇被她说得脊背发寒:“宋惜月,你……你到底想说什么?” 宋惜月看着她,面上依旧是温和的笑容:“你是不是很恨我?” “恨我抢走了本该是你的正妻之位,恨顾浔渊的心逐渐偏向我这边,恨我怀了他的孩子?” “我说了!那是个野种!”白娇娇忍不住反驳。 “那就是恨我是正妻,恨我逐渐夺走了他的心?” 宋惜月说着,无奈一笑:“可分明是你们给我下药算计我,我堂堂一品柱国将军府上的嫡小姐,难道还要给他做小吗?” 听了这话,白娇娇再次忍不住:“出身好又如何?你还不是一个破鞋!” “可如今顾浔渊的心却是切切实实偏向了我,不是吗?” 宋惜月话音未落,白娇娇的脸色就白了下去。 “那……那又如何?!他心里是有我的!” “有你,会因为大殿下几句话,就对‘去母留子’这件事动心吗?” “……” 白娇娇无言以对。 她之所以被困在这里,便是因为那祖孙二人决定了去母留子这件事,要她交出所有的药方,要她交出狼兵。 可她大仇未报,怎能甘愿赴死? “你是在挑拨离间,我看透你了!” 白娇娇深吸了一口气:“顾郎说了,一切只是缓兵之计,他不会让我死的!” “是啊,可你别忘了,还有一个不想要你死的人。” 宋惜月说着,回头看了一眼菩萨像,合掌拜了拜:“在神佛面前讨论生死,实在有些不敬。” “但我不恨你,白娇娇,无论你信不信,我是希望你活下去的。” 说完,她再次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抬脚往门外走去。 白娇娇回头看她,心惊道:“你……你不是来看我笑话的,你是来……帮我的?” 宋惜月停下脚步,回头看她:“你觉得是,那便是。” “为什么?”白娇娇难以相信:“你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我没有杀你的理由。” 宋惜月说完,看向外面的夜色:“你们虽然算计了我,但如今我已是顾家妇,追究无益,还不如为我死去的孩子积点阴德。” “白娇娇,不管你信不信,如今整个顾府,只有我一人希望你母子平安。” 说完,她深深地看了白娇娇的肚子一眼,道:“在这个孩子出生之前,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能给你最大的容忍。” “你……你什么意思?”白娇娇警惕地问道。 “字面意思。” 宋惜月对上她慌乱的视线,笑了笑道:“毕竟大殿下说的是去母留子。” 听了她的话,白娇娇忽然明白了什么,满是震惊地看着面前的宋惜月:“你……你是想让我……去求陛下?” 说着,白娇娇眼睛瞪得更圆,摸着自己的肚子朝着宋惜月又走了一步:“你是说,我可以……我可以入宫?” 宋惜月看了看她的肚子,道:“我什么都没说,只希望神佛保佑你母子平安罢了。” 宋惜月说着,冲佛像合掌垂首:“求菩萨保佑你。” 说完,她将白娇娇留在身后,径自走进了夜色之中。 夜风将秋意吹遍了四方,白娇娇站在小佛堂门口,看着宋惜月的身影逐渐隐入月色之中,心里久久无法平静。 翌日清晨。 顾浔渊推开小佛堂的门,只见白娇娇跪坐在蒲团上,正双手合十,双眸紧闭,不知在祈祷什么。 听见动静,白娇娇俯身拜了拜,随后才站起身。 “顾郎,你来了。” 她声音娇娇柔柔,听得顾浔渊骨头都有些酥。 “娇儿,”他上前,搂住了她的腰将人带进怀中,低声道:“想通了吗?” 白娇娇双手抵在他的胸前,垂着眸子,眼睫微颤:“我愿意为了你和孩子牺牲,但我也想给我的孩子留一些东西。” 顾浔渊听了她的话,只觉得欣喜若狂,狠狠地在她眉心亲了一口。 “好娇儿,我向你保证,整个顾府将来都会给我们的孩子,宋惜月的孩子什么都占不到!” 白娇娇点点头,随后又道:“狼兵我会直接交给你的,孩子出生之前,祖母的药瘾我会想办法全部化解,但陛下的药方我不能给你。” 闻言,顾浔渊立刻皱起了眉头,钳着她的肩膀质问出声:“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白娇娇满脸真诚地看着他:“顾郎,我是为你好!” “你和我不一样,我只是一介弱质女流,对陛下造成不了威胁。” 说着,她抬手满是柔情地摸着顾浔渊的脸:“可若是药方落到你的手里,你在陛下眼中就是第二个宋家了。” “所以这个药方我只能亲手交给陛下,不仅能证明你的忠心,也能以此来为我们的孩子求一个恩典,可以吗?” 听了她的话,顾浔渊皱着眉头思考着,犹豫再三后,他轻轻点头,捧着白娇娇的脸深深地叹了口气。 “娇儿,你是全天下最好的女人!” 白娇娇闻言,眼眶一红,好似马上就要落下泪来 她看着顾浔渊,动情道:“顾郎,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 一边说着,她的手一边探进了他的衣襟之中。 “娇儿……” 粗重的喘息声与细碎的低吟飘出小佛堂,二人紧紧地拥在一起。 白娇娇坐在顾浔渊身上,抱紧了他劲壮的上半身,借着一场末路般的疯狂,将早早藏在指甲里的黑色虫卵埋进他的后心皮下。 第146章贺兰隽被禁足,白娇娇被藏了起来 二人温存后,顾浔渊便带着她意气风发地出了门。 中午时分,消息传来,顾浔渊被提为校尉军,直接入了宫内禁军编。 虽然品阶一样,但城门郎与禁军校尉到底还是不同的,为此,顾浔渊甚至特意来栖霞居报了喜。 “阿月,这是个好兆头,预示着我用不了多久就能回到威远将军的位置上了!” 看着他满脸的期待与兴奋,宋惜月抿唇轻笑:“恭喜校尉,贺喜校尉。” “阿月,你真的是我的福星,自从娶了你,我只觉得一切都好了起来!” 顾浔渊说着,给宋惜月倒了一杯茶:“来,你我以茶代酒,庆贺今日!” 说完,他自己先一饮而尽。 宋惜月淡淡笑着,道:“可惜我如今喝不了凉的,否则就同校尉一起庆祝了。” “没事没事,你我是夫妻,不纠结这些。” 顾浔渊说着,大笑了几声站起来:“我得去同祖母也说一说这个好消息,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见他就要走,宋惜月喊了他一声,问道:“白氏呢?已经送去大殿下处了吗?” 闻言,顾浔渊面色僵了僵,随后道:“不必管她,左右已经决定了她生完孩子就处死,何必问那么多。” 说着,顾浔渊弯腰看宋惜月:“阿月,我同你保证,从今往后我心里只有你。” 宋惜月下意识往后躲了躲,随后才道:“前段时间我在拍宝堂拍下许多孕妇用的补品,下午便要送到府上了。” “我如今已经小产,那些东西用不上也退不了,白氏肚子里到底怀的是你的孩子,不管大人将来是什么下场,但孩子总得好好补一补。” “若是人在大殿下处,我便让拍宝堂直接送去大殿下府上,免得麻烦一趟。” 听了这话,顾浔渊这才缓了口气,站直身子道:“你把东西给我,我转交给她就好。” 宋惜月闻言疑惑:“校尉难道没有去见大殿下吗?” 闻言,顾浔渊眼底飞快闪过一丝不屑,随后道:“嗯,阿月你有所不知,大殿下几日前就已经离开了盛京,昨日却莫名其妙回来了。” “陛下得知此事龙颜大怒,已经罚了大殿下禁足皇子府,我今天见不到他的。” 说完,顾浔渊做作地叹了口气:“但大殿下的命令我们也不敢不听,所以只能暂时把娇儿安置在城外庄子上,等大殿下发落了。” 听了这番话,宋惜月心里沉了沉。 昨日她便猜测,贺兰隽忽然回京不做掩饰,皇帝定然会有所反应。 而白娇娇擅蛊术,宋惜月也不能真让她被送去皇子府。 故而她昨天夜里特意去了一趟小佛堂,为的就是让白娇娇动为自己谋后路的心思。 果不其然,今日贺兰隽被禁足,白娇娇被送出了府,随后不知所踪。 可是她会被送去哪里呢? “阿月?你怎么不说话?可是觉得为夫的处置有何不妥之处?” 顾浔渊等不到宋惜月的反应,忍不住生出了试探的心思:“还是你觉得,要把娇儿送到大殿下的身边,好让大殿下高兴高兴?” 说完,都不等宋惜月反应,顾浔渊便冷了脸:“你这爱给男人送女人的习惯是何时养成的?娇儿可还怀着我的孩子,你就不怕旁人谴责你吗?” 听了这话,宋惜月回过神,淡淡道:“校尉误会了,我只是在想,要不要把我们已经将白氏送出府的消息送到大殿下府上,以示我们的敬意。” “……”顾浔渊闻言,觉得有点道理。 但他又拉不下脸来说自己方才误会了宋惜月。 沉默片刻后,他只能冷着脸甩袖:“这点小事不必你操心,我自有安排。” “眼下你最要紧的是照顾好自己的身子,我还等着你为我开枝散叶呢,记住了吗?” 听了这话,宋惜月只能点点头,摆出一副恭顺模样:“记住了。” 好似一拳头打进了棉花里,顾浔渊此时不上不下,调入禁军的喜悦也散去了大半,最后只能满脸扫兴地拂袖而去。 待他离开,宋惜月立刻让尔弛出去打探消息。 虽说贺兰隽被禁足在她的预料之内,但她还是担心。 他此番算得上是无诏入京,若是深究起来,甚至可以扣一个谋反的帽子。 一想到他入京直接来了顾府,宋惜月的心就忍不住乱成一团。 一整个下午,宋惜月都有些心神不宁。 傍晚,尔弛总算是回来了。 一见到她,宋惜月立刻站了起来:“皇子府如何?” “小姐,大殿下的确被禁足在皇子府了,此前颁布给他的封王圣旨也被收了回去。” “属下想办法同大殿下见了一面,大殿下让属下转告小姐不必担心他,还让告诉属下,墨玉已经在回京的路上,让小姐安心。” 听了这话,宋惜月缓缓吐出一口气,下意识呢喃出声:“封王的圣旨被收了回去……是不是代表,他可以不用去北城了?” 尔弛没听清她在说什么,愣了一下才继续道:“小姐,还有白娇娇的消息!” 闻言,宋惜月看她:“白娇娇有下落了吗?” 尔弛点点头,又轻轻摇头:“属下打听到校尉的确将她送出了城,但很奇怪,庄子上的人都说今日我们府上送了个姨娘过去,却没有一个人见过送去的人。” “属下还去那个所谓的安置姨娘的地方,但却被人守得十分严密,无法靠近。” “所以属下推测,白娇娇或许不在庄子上,而是被藏起来了。” “但大殿下被禁足,顾浔渊调入禁军,陛下很明显是站在顾浔渊这边的,他又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将白娇娇藏起来呢?” 听了这话,宋惜月的大脑逐渐冷静了下来。 经过此事,白娇娇对顾浔渊的信任已经出现了裂痕,皇帝今日禁足了贺兰隽,说明她已经得到了新的庇护。 以她的为人,在这种情况下未必还会任由顾浔渊安排。 而顾浔渊不可能在还没有榨干白娇娇的利用价值之前轻易松开她。 那么他会把她藏在哪里呢? “青玉,”宋惜月喊了一声,“去我嫁妆里,将盛京地图找出来给我。” “是!” 第147章宋惜月开始布局 地图取来,宋惜月将书桌腾空,将地图平铺在上面,举着烛台一寸寸地看了过去。 盛京繁华,一共有东南西北中五个城区。 城东与城北相对比较冷清,从最初的城西小院陈设可见,白娇娇喜爱奢靡与热闹,所以这两区可以首先排除。 城中靠近皇宫,能住在这里的都是顶级权贵,顾浔渊没有这个能力安排地方,皇帝也怕被人抓住把柄,所以城中也可以排除。 顾家位于城南,无论他们下一步的计划是什么,应当都会想要避开宋惜月,故而城南亦不可能。 至于城西…… “青玉,公中最近有大帐进出吗?” 青玉摇头。 宋惜月了然,但目光却落在上面没有挪开。 排除了顾浔渊在城西安置白娇娇的可能,但皇帝呢? 想到这里,宋惜月伸手点在城西的位置,脑子里飞快地回忆着所有的线索。 随后,她的视线落到了博古架上的黄历上。 快步上前,将黄历迅速往后翻动,停在了某一页上。 “重阳!” 按照祖制旧历,重阳节这天,帝后都会携百官群臣登高祭祀先贤,一般当天都会在盛京别宫休息。 而盛京别宫附近有一座温泉山庄,平日也会有不少达官显贵过去泡汤。 但此处距离盛京别宫太近,重阳节前后都会被禁军清场,免得惊扰冲撞了帝后。 “原来你藏在这里啊。” 宋惜月慢慢站直了身子,手指缓缓划过温泉山庄不远处的一小块地方,道:“都很近。” 那里,便是尔弛打听到的,接收白娇娇的庄子。 巧得很,无论是温泉山庄还是顾家庄子,都正好在顾浔渊这个新上任的禁军校尉负责巡逻的范围之内。 藏在温泉山庄,方便白娇娇重阳面圣不说,一旦有什么意外发生,还可以迅速退去顾家庄子里。 白娇娇性子虽然够狠,但不够坚定,宋惜月必须得推她一把。 “尔弛,”宋惜月道:“让人明日去同顾浔渊手底下的禁军接触,挑唆一下他们对空降校尉的不满。” “是!” “让忘忧坊把凌虚子送过来。” 宋惜月说着,将烛台放在桌上,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弧度,几乎整个人都隐进了阴影中。 “可以开始为凌虚子造势了。” “是!” * 接下来的几天,顾浔渊早出晚归,宋惜月以养病的名义闭门不出。 仅仅三五日过去,新的管家便传来消息,顾浔渊已经连着两日天黑以后才回来,回来的时候脸色也难看得不行,脾气也愈发暴躁。 而这几天的功夫过去,盛京横空出现了一个大师。 据说这位大师只一眼就能看穿一个人近期运势,若是觉得有缘,还会指点一番。 不少人都在说,经过大师的指点,他立刻咸鱼翻身,焕然新生。 就在第六日早上,顾浔渊早早出门上值,却没想到马夫告诉他,他的马拉肚子,无法上路。 无奈,顾浔渊只能坐马车出城。 岂料刚驶入巷子,马车就莫名其妙坏了。 眼看着时间要迟,一想到最近军中对他的不满,顾浔渊站在街上就对着车夫破口大骂了起来。 “好重的戾气!” 一个带着几分缥缈之意的声音传来。 顾浔渊几乎下意识转头看去。 却见一个须发皆白,仙风道骨的老者站在不远处,正背着手,皱着眉头看着他。 “你什么意思?”顾浔渊冲着他鼻孔朝天地问道:“说谁戾气重?你知道我是谁吗?” “不知道。” 老者诚实地摇了摇头:“但你应该是老夫要等的有缘人。” 听了这话,顾浔渊皱眉:“有缘人?” 老者点点头,道:“老夫夜观星象,算到这个时候站在这里,会等到一个有缘人,却没想到,这有缘人竟然有如此重的戾气。” “看来,有缘人最近运势不太好啊!” 闻言,顾浔渊将老者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你是谁?” “老夫凌虚子。” 顾浔渊一愣:“神算大师凌虚子?” “正是。” 凌虚子点点头,两指指向顾浔渊:“你可是出生在庚寅虎年?” 闻言,顾浔渊下意识点头:“是。” 但这也不是什么秘密。 凌虚子抚着胡须看着他继续道:“是不是出生在戊午月,乙未日?” 顾浔渊眉头皱起:“是,但这并不是什么……” “出生于丑时三刻,”凌虚子打断了他的话,左手掐算一番,道:“巽卦,东南方,东南方凌水望风的城郡只有漼阳城,你是漼阳人,我可有算错?” 出生年月日与老家或许不是秘密,但时辰顾浔渊却从未告诉任何人。 他看着凌虚子,眼神虽然有所松动,却依旧半信半疑:“我老家何处,知道的人也不少,我凭何信你?” “哈哈哈,”凌虚子笑着抚须,眼神中满是赞赏地看着他,连连点头,“不愧是我的有缘人,果然不是寻常平庸之辈。” 他踏着方步朝着顾浔渊走了几步,随后停下,道:“观你面相,气场上佳,但父母宫暗淡,应当双亲不全。” “而你子女宫虽有血色,但却并不浓烈……” 说到这里的时候,凌虚子忽然顿住,压低了声音道:“那不是你的血脉?” 此言一出,顾浔渊大惊,连忙冷脸呵斥:“闭嘴,胡说八道什么?!” “嗯,明白了。”凌虚子点点头,随后眉心轻皱。 随后,他抬手,食指与中指并在一起,指向顾浔渊的眉心。 就在顾浔渊打算一把揪住他的手指将他掀开之时,凌虚子却忽然闭上了眼睛。 顾浔渊一头雾水。 紧接着,凌虚子睁开双眼,眸中竟一片赤红之色,吓得顾浔渊连连后退,随后又眼睁睁地看着凌虚子眼底血色如潮水般退去。 他骇然大惊:“什……什么东西?” 凌虚子面色严肃:“你最好过两刻钟再出城。” “那不行!”顾浔渊当即道:“那我就来不及了!” “听我的,”凌虚子道:“若我没猜错,近日你频频不顺,无论事与人都好似在与你故意作对没错吧?” 顾浔渊看着他,缓缓道:“是……没错!” “冤魂缠身,流年不利,若你此时出城,必有灾殃。” 凌虚子说着,面色严肃道:“听我的,你祖上有荫蔽,不过是迟上一会儿,但度过此灾,你便可顺遂无忧,一切都会朝好的方向发展!” 听了这话,顾浔渊又想起刚刚那双诡异的红眼睛,他有些迟疑地道:“大师,可有明示?” “天机不可泄露,”凌虚子摇摇头:“若非你是我今日命定的有缘人,这些我都不该告诉你。” 说着,凌虚子转过身:“你是难得一见的上等命格,度过今日之劫,余生顺遂无忧!” 话音落,凌虚子拉起他的手,把一个什么东西塞在他的手里,随后转身就走。 “此物能保你一命,也能强你之运,切记贴身携带,不可丢弃啊!” 顾浔渊眼睁睁地看着凌虚子一步便去到了十步开外之处,眨眼消失在视线之中。 当即,他眼睛瞪得溜圆,忍不住喃喃自语。 “我这是见到了鬼,还是见到了仙人?” 第148章凌虚子大显神威,顾浔渊立功升官了 饶是心中百般震惊,顾浔渊还是不敢迟到。 见马车一时半会儿修不好,他随手将凌虚子拍在掌心的黄符随手收在怀中,临时租了一辆马车,朝着城门狂奔。 出了城,眼看着距离温泉山庄越来越近,顾浔渊的心情也逐渐平稳了下来。 看来那个自称凌虚子的道士就是个骗子。 还什么必有灾殃,呸! 他一定是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了自己的生辰八字,特意等在那里想骗钱。 想到这里,顾浔渊不免感叹还好自己警惕心足够,否则就要上当被骗了。 就在这时,一阵破空声传来,随后便是“铛铛铛”的箭簇射入木头的声音。 顾浔渊下意识趴在了马车上,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皇城司捉拿细作,闲杂人等速速退开,否则死伤不论!” 耳边传来阵阵马蹄,伴随着皇城司特有的警告声,顾浔渊几乎立刻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冒出来,这个细作真是该死! 他才上任禁军校尉,手底下管着小百号人,有几个刺儿头这几天频频挑事,顾浔渊若是迟到,他们肯定又要借题发挥。 这么想着,顾浔渊往边上一滚,打算找机会溜下马车脱离战场。 却没想到一支箭竟然直直朝着他心口射了过来。 就在这时,顾浔渊眼看着自己怀里燃起了一团火焰。 那眼看就要射入胸口的箭,在这团火焰之下竟然碎成了齑粉! 紧接着,那疲于奔命的细作一头就扎进了顾浔渊的怀里,直接昏死了过去。 顾浔渊茫然地坐在马车上,双手抱着已经昏过去的细作,整个人茫然又震惊。 “原来是禁军顾校尉!” 皇城司的人勒马停在不远处,认出顾浔渊后纷纷下马过来,冲着顾浔渊行了礼后,指着他怀里昏死的细作,道:“可否将这细作交给我等回去交差?” 顾浔渊低头看了看怀里的人,随后疑惑:“这是北夷细作?” 皇城司的人摇头:“是瀛人。” 一听这话,顾浔渊立刻站了起来。 瀛人奸诈,残忍变态,一旦逃生无门便会立刻切腹自尽,想要抓一个活口简直难上加难。 若这是瀛人,那他岂不是立功了? “顾校尉放心,这瀛人活口是你抓的,我等必不会抢你功劳!” 皇城司的人好似看出了他的想法,立刻宽了他的心:“毕竟皇城司立功也无用嘛。” 听了这话,顾浔渊点点头,强行平静自己后,将昏死的瀛人细作丢到了皇城司的人怀里:“我还有事,先走了。” 声音都在颤抖。 纯粹是激动的。 “顾校尉且慢!” 皇城司的人说着,牵了一匹马过来,道:“马车怕是来不及赶去温泉山庄了,您若不嫌弃的话,就骑我们的马吧。” “待你下值,直接还去皇城司即可,正好那个时候赏功结果也下来了。” 顾浔渊故作镇定地点点头,接过了马儿的缰绳,晕乎乎地翻身骑了上去。 就在这个时候,他看到了自己烧出了一个洞的衣服,顿时想起了刚才那一股玄之又玄的火焰。 他几乎下意识看了一眼日头,算算时间。 距离遇见凌虚子,竟正好过去了两刻钟! 在这一刻,顾浔渊心脏狂跳。 “我真的遇见神仙了吗?” 抵达温泉山庄的时候,距离上值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小会儿。 顾浔渊原以为今日那几个刺儿头肯定又要想方设法地找麻烦。 但万万没想到的是,那几个人今天竟然都请假了。 顾浔渊度过了当上禁军校尉后最顺畅的一天。 傍晚下值回城后,他迫不及待地去了那条巷子,但等了好久都没见到凌虚子。 眼看着天色黑透了,顾浔渊只能牵着马儿去了皇城司。 才到皇城司的门口,便有人迎了上来。 “顾大人,您总算来了!” 那人一边说着,一边冲他一揖到地,笑道:“陛下得知顾大人生擒了瀛人细作,龙颜大悦,特意吩咐我等在这里等您。” 说完,那人让到一旁:“顾大人请进吧,陛下已经下令,擢升您为从五品禁军都尉了!” 一边说着,那人一边冲着顾浔渊道喜:“今后该改口叫都尉大人啦!” 听了这话,顾浔渊感觉自己跟做梦似的,就这么晕乎乎地跟着皇城司的人走了进去,拿到了自己的调令后,又去了兵部换了腰牌。 待一切尘埃落定,顾浔渊的周围已经围满了恭喜的人。 不知道谁提议去红颜楼喝酒,顾浔渊一口应了下来,大喊着他请客,一群人便朝着花楼热热闹闹地去了。 栖霞居。 宋惜月听完尔弛的汇报,神色如常地点了点头,并未过多吃惊。 但这次不仅碧玉和尔弛,就连青玉也十分想不通,三个人六只眼睛齐刷刷地看着她。 “都看着我做什么?”宋惜月好笑地问道。 碧玉忍不住:“小姐,道理我都懂,但您怎么会猜到他今天会升官的啊?” 闻言,宋惜月一边打着棋谱一边道:“我没猜到,但生擒瀛人细作本就是大功一件,升官虽然意外,但也不奇怪。” “小姐,我想知道凌虚子用的什么手段?竟然一个照面就让顾浔渊那般着迷?”尔弛惊叹。 顾浔渊下值后在巷子里等凌虚子,可是她亲眼所见。 宋惜月头也不抬:“凌虚子本就擅弄人心,顾浔渊的生辰八字和生平大事我都告诉凌虚子了,取信于他并非难事。” “凌虚子身上带着忘忧坊做的曼陀罗花粉,与顾浔渊面对面交谈的时候,用上一点小幻术,顾浔渊自然惊为神迹。” 尔弛:“那顾浔渊胸口怎么会起火啊?还有那支射向顾浔渊又忽然散作齑粉的箭又是怎么回事?” 她躲在远处亲眼看到的时候,整个人都傻了。 “还有还有,那瀛人细作怎么一头扎进顾浔渊怀里立刻就晕了?” 也太巧了吧! 宋惜月耐心解释道:“凌虚子给顾浔渊的符里包了炮制过的磷粉。” “磷粉易燃,顾浔渊坐在颠簸的马车里,经过摩擦后磷粉已经激活,瀛人细作来的时候他必然心跳加速体温升高,就燃了。” “你说的箭,应该是凌虚子的幻术,顾浔渊后来雇的马车车夫就是凌虚子扮的。” 第149章完了这是欺君之罪 “那细作之前一直被关在忘忧坊内,用药喂着。” “晕得那么恰好,是因为炮制过的磷粉燃烧后,挥发出的气体与他体内的药效产生了反应。” 宋惜月一边解释,一边在棋盘上落下最后一枚黑子。 听完了她的话后,碧玉忍不住叹了口气。 “小姐为了让他相信凌虚子,还送了一份功劳给他,我总觉得有点亏呢。” 闻言,宋惜月笑道:“谁说那是一份功劳的?” 碧玉瞪大了眼睛:“啊?小姐这是何意?” 宋惜月数了数棋盘上的棋子,随后合上了棋谱,满意地看着被逼入绝境的白子,语调淡淡道:“那不是真的瀛人细作。” 听了这话,尔弛忍不住道:“可是小姐,我听到那个细作说的是瀛岛话……” “他是南境细作,在忘忧坊内被金针与药物暂时封去了原本的神志,又教化给他瀛人细作的身份。” 说着,宋惜月叹了口气:“若是超过一日没有给他用金针和药物,他原本的神志就能恢复了。” “我原以为皇城司会明日就能发现那人的真实身份,却没想到这么快就论功行赏,叫顾浔渊白白得了好处,想想确实有些亏。” 听了她的话,青玉与碧玉还有尔弛三人一时间都愣在那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半会儿都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许久后,青玉第一个回过神来:“小姐,那人明日清醒的话,供出忘忧坊怎么办?” 宋惜月十分淡定:“从换魂金针术下醒过来的人会完全忘记被换魂的经历,且只能维持半个时辰的神志。” 说着,她伸手将白子一个接一个地捡了起来:“就算他意志力强大到记得忘忧坊,可又有谁会相信一个失心疯病人的话呢?” 听了她的话,三人再次陷入了沉默之中。 收拾好了棋子,宋惜月看向外面已经暗下的天空:“若明日顾浔渊的禁军都尉还没有被拿掉的话,便足以证明,白娇娇也没有闲着。” “她已经在顾浔渊也不知道的情况之下,与皇上联系过了。” 闻言,碧玉实在是忍不住:“小姐因何确定?” “猜测。” 宋惜月道:“是与不是,便只看明日了。” 如果这个假的瀛人细作败露后,顾浔渊的官职没有被拿掉,便足以证明她的猜测是真。 若当真如宋惜月所猜的那般,那么她想,用不了多久,白娇娇还会以新的面貌回到顾府。 深夜,皇城司。 被关在审讯室里的瀛人细作忽然狂性大发,竟然将绑着手脚的麻绳用嘴咬开,随后见人便扑上来撕咬,宛若疯兽。 皇城司众人合力将其制服后迅速请来了大夫,折腾到了后半夜,瀛人细作被断定得了失心疯之症。 而不待天明,他便因失心疯发作,趁着众人松懈疲倦之时,撞墙而死。 仵作验尸后发现,所谓的瀛人细作的身上带着南境百族的烙印,观其四肢骨骼也没有瀛人的特征。 也就是说,这不是什么瀛人细作,而是南境细作。 消息很快传开,天刚微微亮就传到了红颜楼。 睡在美人怀里的顾浔渊被外面的动静吵醒,一听外头同僚们议论的内容,顿时睡意全无。 不多时,有人敲响了他的房门。 “顾兄,顾兄你醒了吗?” 听了这话,顾浔渊连忙翻身坐起,一边拢着衣服一边应声:“醒了!醒了!” 说着,他光着脚冲过去拉开房门:“几位方才说的可是真的?那当真不是瀛人细作,而是南境细作?” “是啊,我叔叔就是验尸的仵作,这消息不能有假,皇城司右副使大人一早就出宫去了皇城司,我看你还是赶紧去请罪吧!” 说话的那人是昨天起哄着要一起庆祝的人之一,顾浔渊依稀记得他好像是兵部的人。 “我……我是直接入宫请罪吗?”顾浔渊有些慌。 “是呀,趁着陛下还没发怒,最好赶紧去请罪,”那人说着,拍了拍顾浔渊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你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往小了说,你有渎职之罪,最多摘了都尉的帽子,做回你的校尉,倒也影响不大,往大了说,你这可是欺君啊!” 听了这话,顾浔渊脸色都白了:“那……那怎么办……” “去请罪啊!”那人说着,压低声音道:“当然,除了请罪之外,最好再叫中书大人为你求求情,你与中书府的关系好,这点小事他们不会不愿意帮的!” 说完,那人拍了拍顾浔渊的肩膀:“言尽于此,多谢你昨晚的款待,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目送着那人走远后,顾浔渊赶忙回去穿好了衣服,快步走出了红颜楼。 宿醉的脑子还有些昏昏沉沉,但危机感却已经拉到了顶峰。 他想了又想,最终没有中书府,而是策马直奔温泉山庄! 白娇娇还没睡醒,顾浔渊直接闯入她的房中,一把将她从睡梦中拽了起来。 “娇儿,娇儿,这次你一定要帮我!” 听了这话,白娇娇整个人都是迷茫的:“顾郎,发生什么事了?” 顾浔渊将事情说了一遍,随后紧张地握着白娇娇的肩膀道:“你马上去见陛下,告诉陛下一切都与我无关!” 听了这话,白娇娇有些心虚。 她挣开了顾浔渊的手,道:“顾郎你在说什么啊?我在这温泉山庄里除了你还能见得了谁?” 一边说着,她一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大口。 她昨日听顾浔渊说他在上值的路上抓了一个瀛人细作后,便取了新药,让人送信到宫里,请陛下厚赏顾浔渊。 原本还打算等今天顾浔渊来上值的时候跟他邀功的,却没想到那不是瀛人细作,竟然是南境细作! 这叫她怎么办是好? “娇儿,不如你把药方交给陛下吧!” 顾浔渊追上前来,蹲在她的面前哀求:“就说是我劝你拿出来的,陛下看在我赤胆忠心的份上,一定不会计较这一次的失误的!” 听了这话,白娇娇的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顾郎,我跟你说过很多次,陛下虽然离不开我的药,但我的药也不是万能的。” “如今大殿下都要杀我了,药方就是我的保命符。” 说着,她推开顾浔渊的手,站起身看着他:“之前在顾府,你和祖母软禁我的时候从未想过救我,如今我自己寻到了生路,你却要我将生路让给你。” “顾郎,你是我的夫君,你应该保护我的,怎么还来抢我的生路?” 第150章惨顾浔渊硬生生被踩断腿 顾浔渊听了她的话,眼神中满是难以置信。 “娇儿,你我是夫妻,夫妻本是一体,我没想到你心中居然分得这样清楚!” “你说的你爱我,难道都是假的吗?” 白娇娇听了这话,面上露出几分愧疚,却依旧坚定:“顾郎,我爱你是真的,但我想活下去也是真的。” 见她如此,顾浔渊站起身,看着她道:“你要看着我去死吗?你要我们的孩子没有爹吗?” 白娇娇转开脸,不敢与他对视,道:“要怪就怪你自己倒霉,若是昨日你没有遇到皇城司捉拿细作,便不会有今天这些事了。” 听了这话,顾浔渊气不打一出来,抬手就想给白娇娇一耳光。 但他抬起手的那一瞬间,硬生生又压了下去:“白娇娇,你真是个冷血无情的女人!” “若我今日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拼了这条命也一定不让你好过!” 说完,他也不回地走了。 白娇娇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许久后,她起身走向了房间最深处。 叩开上面的暗窗,白娇娇垂着眼眸,低声道:“求督都让我见陛下一面。” * 顾浔渊离开了温泉山庄。 他打算回去找宋惜月想想办法。 不管怎么说,她还有个皇后姨母,比白娇娇有用多了! 至于中书府…… 顾浔渊不想让那些嫡支的人看自己的笑话,他可还没忘记,他爹和顾三都还被中书府扣着呢! 骑着马进了城门后,顾浔渊下马疾行,却在一处巷口又遇到了昨天那个白胡子老头。 “凌虚子?” 顾浔渊停下了脚步:“你在等我?” 凌虚子笑了笑,冲他伸出手:“算到有缘人今日有一劫,特意来为你化解。” 听了这话,顾浔渊垂眸看向他的掌心,竟然又是一张叠好的黄符。 当即,他皱起眉头:“可否明示?” “将此符如昨日那般贴身佩戴,可转危为安。” 顾浔渊听了这话,当即扭头就走:“昨天之事害得我今天倒霉,我才不信你这老骗子!” 听了这话,凌虚子叹了口气。 顾浔渊下意识回头,却见凌虚子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他整个人愣了一下,随后使劲搓了搓自己的脸,念叨了几句“百无禁忌”之后,打起精神快步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只是—— “顾都尉,请随我们去皇城司走一趟。” 皇城司前行高山明带着几个人守在顾家大门口,一见到顾浔渊回来,立刻就围了上来。 顾浔渊握着缰绳的手紧了紧:“几位稍等,容我回去换身衣服……” “顾都尉,请不要为难我等。”高山明有点讨厌顾浔渊,一点面子也不想给他。 “高大人……” 顾浔渊还想挣扎,话一出口,却见高山明的手放在了腰间横刀之上,当即把嘴闭上了。 不知是紧张还是害怕,顾浔渊只觉得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手心里出了一层薄汗,一双手冰凉,叫他十分难受。 到了皇城司,高山明将顾浔渊带进了一间审讯室后就离开了。 里面坐着一个很陌生的男人。 面容俊美,五官却异常凌厉,瞟一眼过来,令人顿觉脊背生寒。 顾浔渊看着他,满脸的紧张:“敢问阁下怎么称呼?” 男人瞥了他一眼,道:“顾都尉叫我宁谦就好。” 听了这话,顾浔渊一愣:“你是……你是……” 禁卫军没有人不知道宁谦是谁。 皇城司的右副使,殿前司掌殿大人,统管三千禁军,人称宁督都。 如果说周冕是皇帝座下第一鹰犬,那宁谦就是皇帝手里一把不见血的杀人刀。 顾浔渊瞬间腿软,“噗通”一声,竟是直接双膝跪地:“卑职见过宁督都!” 宁谦笑了笑。 “不过是代陛下来问几句话而已,顾都尉倒也不必如此大礼,起来吧。” 听了这话,顾浔渊动了动,却没能站起来。 昨夜实在虚耗过度,加上宿醉未醒又骑马往返盛京与温泉山庄,如今竟然脱力起不来了! 顾浔渊心中顿感羞耻,甚至都不敢抬头去抬头去看宁谦的反应。 他不用看都知道,那双眼睛肯定噙满了看好戏的神色! 宁谦的声音传来:“顾都尉昨夜没有休息好?” 顾浔渊接到了台阶,立刻点头:“是……是……” 听了这话,宁谦站起身,背着手朝着顾浔渊走了过来。 看到他靠近,顾浔渊紧张得绷直了身子,下意识咽了口口水。 走到近前,宁谦蹲下身子看着他,道:“陛下让我问问顾都尉,想要白娇娇死,还是要她活。” 宁谦的声音放低了许多,传入顾浔渊耳朵里的时候,叫顾浔渊都愣了一下。 “什么?” 宁谦没有重复,只盯着他的眼睛一动不动。 顾浔渊见状,下意识咽了口口水,道:“宁督都可否……可否明示?” 闻言,宁谦道:“陛下原话如此,我亦不知是何意。” 听了这话,顾浔渊的脑子飞快转动着。 陛下需要他来牵制宋家,但陛下也离不开白娇娇的药,相比较之下,虽然换掉他的成本比较高,但他却不是不能替代的。 可白娇娇不一样,换掉白娇娇,就没有人能配那些药了! 但如今大殿下指名道姓要白娇娇生了孩子之后就赴死,陛下那么宠爱大殿下,定然不会公然叫大殿下这个未来太子爷丢脸。 所以…… 顾浔渊脑海里灵光一闪,总算回过味来了。 怪不得昨天皇城司会忽然追什么细作到他面前,怪不得那细作一头扎进他怀里就昏死了过去,怪不得他什么也没做却莫名其妙立功受赏。 更是怪不得,那个细作出了问题! 原来一切都是给他设计的圈套,为的就是让他出丑丢人。 这样一来,大殿下的怒火有了发泄之处,就不会盯着娇儿不放了! 陛下今日让宁谦来问这句话,就是在给他一个表现的机会! 只要保护娇儿,他这个都尉的位置就能保住! 想到这里,顾浔渊立刻恭敬道:“宁督都,娇儿是我此生挚爱,她还怀着我的孩子,我要她活!” 听了这话,宁谦点点头,随后站起身道:“那就得罪了!” “什么?”顾浔渊没听懂。 下一刻,劲风呼啸而至。 顾浔渊躲闪不及,硬生生被宁谦一脚跺在了腿上。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突如其来的剧痛让顾浔渊瞪大了眼睛。 下一瞬,惨叫声响彻云霄! 第151章腿是断了不是砍了,断一条断两条都一样 顾浔渊疼得满头大汗,抱着腿匍匐在地上,看着宁谦:“为……为什么……” 他难道选错了吗? 宁谦道:“陛下的吩咐,我也是听命行事。” 听了这话,顾浔渊死死地看着宁谦:“我不会放过你的!” 宁谦点点头:“好的,本督记下了。” 说完,宁谦对准他的另一条腿,抬起了脚。 “等等!” 顾浔渊见状,顾不得疼,大声喊道:“陛下要你废我两条腿吗?” 宁谦摇头:“陛下未曾明说,但我想,多一条少一条并不影响。” 顾浔渊吓得魂飞魄散:“宁督都!方才是我冒犯,还请你……饶我一次!” 宁谦看着他:“顾都尉怕什么?腿断了还能长好,又不是给你砍了。” 顾浔渊已经疼得浑身颤抖了,他看着宁谦,道:“我知道错了,宁督都,求您高抬贵手,我……我不敢再冒犯您了!” 他不敢细想为什么陛下让大殿下消气的方式是断他的腿,他眼下只想宁谦能放过他一次。 似乎是见他还算识相,宁谦缓缓放下了脚。 随后,他看着顾浔渊,道:“接下来的日子,就劳烦顾都尉老实在家中养伤了,重阳节祭祀之事,本督会负责的。” 说着,宁谦拍了拍顾浔渊的脸:“哦对了,陛下有令,白娇娇就留在温泉山庄,顾都尉明白了吗?” “明白了……明白了……” 顾浔渊疼得直抽冷气,连声应道。 他只觉得好疼。 疼得他想死! 至于到底要明白什么? 他根本就不明白!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进来将他抬了出去。 临走时顾浔渊回头看了一眼,却见不知道什么时候,宁谦已经不见踪影了。 傍晚,顾浔渊被人送回了顾府。 宋惜月得知他竟然被断了一条腿的时候,足足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青玉观察着她的脸色,道:“小姐,我们是不是失算了?” 闻言,宋惜月想了好一会儿后,缓缓摇了摇头。 “事情应该是朝着我不知道的方向发展了,但只要顾浔渊的官职还在,应该就差不了多远。” 说着,她让尔弛出去打听了一下。 原本都做好了今天什么消息都打听不到的准备了,但尔弛很快回来,告诉宋惜月,顾浔渊的腿是宁谦断的。 得到这个消息,宋惜月感觉整个人陷入了谜团之中。 宁谦? 那就是……皇帝要断顾浔渊的腿? 为什么? “小姐,我还听说宁谦出了皇城司之后,就带着人大摇大摆去了温泉山庄那一带,将此前跟着顾浔渊巡卫的禁军换成了他的人。” 尔弛说着,有些犹豫:“怎么感觉像是宁谦在以公谋私,像是被顾浔渊威胁到了自己的地位似的?” 听了这话,宋惜月顿觉眼前一亮。 是啊,宁谦何必做得这么明显? 他要做这么明显,很显然就是做给什么人看的。 而他的一举一动都受到皇帝的授意。 也就是说,今天断顾浔渊的腿,换防禁军,装出以公谋私的样子,都是在做戏! 想到这里,宋惜月立刻想到了被禁足的贺兰隽。 是他又做了什么吗? “大殿下还在被禁足吗?”宋惜月问道。 青玉点点头:“皇子府有重兵把守,没有撤去的意思。” 听了这话,宋惜月反而是冷静了下来。 眼下情况未明,她不好有任何动作,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不过倒也不是什么都不能做,她还可以玩一玩顾浔渊。 “叫凌虚子晚上去顾浔渊面前露一手神通。” “是!” 入夜。 顾浔渊在床上疼醒过来,只觉得口渴异常。 他使劲拍了拍床板:“来人!我要喝水!快点给我倒水来!” 话音才落,一团幽幽的火光忽然亮起,晃晃悠悠地飘了过来,停在他的头上。 顾浔渊吓了一跳。 “有缘人,你受苦了。”熟悉的声音传来,一个模糊的面容在火光之中隐隐浮现。 顾浔渊定睛一看,顿时撑起了身子:“你……你……你是人是鬼?” 怎会有人的脸出现在火焰之中? 凌虚子叹了口气:“莫怕,我是来帮你的,你仔细感受一下,是否觉得腿伤不那么疼了?” 听了这话,顾浔渊立刻回过神来,当即十分震惊:“果然,竟然不疼了?你怎么做到的?” 凌虚子道:“我用了我八成的功力与太清老祖求了功德,用在你的腿上了。” “只可惜你这伤沾染了业障,即便是功德也无法让你痊愈,只能为你减轻痛楚。” 闻言,顾浔渊心中忍不住感动:“你我素昧平生,你为何对我这么好?” 他一想到自己今天还拒绝了凌虚子的黄符,就忍不住有些惭愧。 现在想想,若是当时接过那张黄符,自己这条腿说不定也不必断了! “我说了,你是我命定的有缘之人,”火焰中的凌虚子露出了慈祥的笑容,“我注定要为你化解一段业障才能离开。” 听了这话,顾浔渊忍不住道:“你方才说我的伤沾染了业障,那你为什么不给我化了?” “因为你不信我。”凌虚子道:“只有信任,才能让你我之间的缘分牢不可断!” …… 凌虚子走出顾浔渊房门的时候,摸了一把脑门上的汗,疲惫地从青玉手里接过水壶,扬起脖子一饮而尽。 “辛苦先生了。”宋惜月听着里面震天响的呼噜声,对他道了声谢。 凌虚子摆了摆手:“老头我这辈子都在靠幻术吃饭,但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好骗的人。” 说着,他指了指里面睡死过去的顾浔渊道:“他完全没有怀疑我,是我根本没有想到的!” “今天我说我用八成功力换他腿不疼他也信了,他是不知道麻沸散吗?” 一边说着,凌虚子一边满脸无语。 竟是这么一个蠢货。 亏自己昨天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还那么担心穿帮。 真是白费劲! 丢脸! “先生今日辛苦了,此时天色已晚,就在府上休息吧。” 宋惜月笑着说完,往边上让了让。 闻言,凌虚子摇了摇头,道:“不急,我有一疑惑,想请小主子为我解惑。” 他抬手指了指屋内,道:“他说他断腿的原因是陛下想拿他给大殿下消气这件事儿,大殿下知道吗?” “他真的好看得起自己啊!” 第152章人算不如天算,贺兰隽竟是恋爱脑 宋惜月听了这话,先是一愣,随后便觉得心中的疑云散去了大半。 毕竟,贺兰隽提出“去母留子”之后,马上就被禁足了。 想到这里,宋惜月轻轻颔首,道:“假细作之事闹得热闹,虽然不知道为何陛下会让宁谦插手,但可以确定的是,此举是在保白娇娇。” 闻言,凌虚子不解:“我尚且还弄不明白为何是在给大殿下出气,怎么又扯上白娇娇了?” 宋惜月道:“大殿下被禁足的真正原因,是他要顾浔渊‘去母留子’,并要将白娇娇关在皇子府。” “因此,陛下为保白娇娇,禁足大殿下,为消大殿下此气,命人断了顾浔渊一条腿。” “若我猜得不错的话,重阳节前后,陛下就会解除大殿下的禁足,将封王圣旨公之于众了。” 说完,宋惜月吐出一口气,心中疑云尽数散去。 最初,她设计白娇娇害她小产之事,原是为了以此为由让顾浔渊将白娇娇交给她“出气”。 如此一来,她便可以仗着诰命夫人的身份与皇后姨母的偏爱对白娇娇施压,让白娇娇恐惧会死在她手里。 到时候,白娇娇必然会求助于顾浔渊,但毕竟宋惜月流掉的是他的孩子,向来爱和稀泥的他在谢夫人的威胁之下未必会理会。 这样以来,二人之间必生嫌隙,也就更加方便宋惜月后面给顾知礼送上大礼。 但人算不如天算。 宋惜月万万没想到,她怀的不是顾浔渊的孩子,谢夫人被顾文岳警告不许再管这边的事。 更没想到的是,贺兰隽回来了,还被卷入此事后竟然被禁足了。 失去了几乎所有优势后,宋惜月不得不彻底放弃原计划,转而提醒白娇娇,顾浔渊要她死,有的是人要保护她。 之后,她又是假细作又是凌虚子,费劲巴啦地给顾浔渊送了个假功劳。 算的是假功劳之事败露,顾浔渊会求白娇娇帮忙。 而以顾浔渊的性子,求了白娇娇之后,他还会回来求自己,到时候她便可以以诰命之身入宫求见皇后姨母与贤妃姑母,将小产之事说出来。 被害小产这么大的事,皇后姨母和贤妃姑母都不会坐视不理,届时,宋惜月可以直接闹上朝堂,叫皇帝无法轻易将此事压下去。 世人都知道贺兰隽与大哥宋忱景关系好,如今宋家只留她一人在盛京,被害小产这么大的事,贺兰隽替大哥来探望一番也属正常。 如此,贺兰隽被禁足的真正原因也会被揭露出来。 群臣若是得知,皇帝因为这点事禁足贺兰隽,还收走封王圣旨的话,皇帝不仅要归还封王圣旨,解除禁足,还要同意处置白娇娇。 届时,她作为苦主,再以子嗣为重的理由,只要求将白娇娇关起来。 如此不仅能博众人同情,为宋家再争几分赞誉,还能让顾浔渊忌惮白娇娇与皇帝的关系,让他们之间生出嫌隙,方便她之后的算计。 只是她也没想到,白娇娇动作那么快,顾浔渊才离开温泉山庄,皇城司的人就在顾府大门口把顾浔渊给拦了下来。 更没想到的是,这件事,最后会以顾浔渊断腿而画上了半个句号。 厘清一切疑云后,宋惜月知道这一次是自己输了。 顾浔渊用断腿保住了乌纱帽,预示着白娇娇成功求到了皇帝的庇护,宋惜月一败涂地。 但好在事情并未失控,而且宋惜月始终把自己隐藏得很好。 白娇娇不可能在温泉山庄躲一辈子,皇帝应当会给白娇娇一个新的身份让她回到顾府。 但那个时候,顾浔渊与白娇娇之间嫌隙已生,再加上宋惜月给顾知礼准备的出生大礼,白娇娇依旧无法翻身。 而在这之前,宋惜月还有几件事要做。 * 次日,盛京众人都听说了一个消息。 战功赫赫的大殿下因为关卜山地动无法北上暂时返京,却被皇帝以无召入京的理由给禁足了。 原本有人不信,但皇子府外禁军林立是有目共睹的,这消息一传出来,立刻就捅了马蜂窝。 翌日早朝,朝臣们纷纷上奏,请求皇帝解了贺兰隽的禁足令。 有人借机提出,贺兰隽近年来战功赫赫,足以封王。 因为朝臣逼得紧,再加上传闻并不是贺兰隽被禁足的真正原因,所以皇帝被磨了几轮之后,两个提议都同意了。 早朝散去的时候,贺兰隽府上的重兵撤去,封王之事也被提上了议程。 贺兰隽猜到消息是宋惜月放出去的,也知道她是在帮自己缓和与皇帝的关系,所以解除禁足后,他第一时间就让星凌去顾府约见宋惜月。 “她不肯赴约?” “是,”星凌点点头:“宋小姐说,呃……就是殿下您眼下是众人议论的焦点,她是要避嫌的意思。” 听了这话,贺兰隽面上一点表情也没有。 星凌看他那脸色沉沉的样子,心里直打鼓。 大殿下此次因为宋小姐的事被陛下责罚,如今好不容易解了禁足令,只待封王圣旨重新下来,他们就能单独开府了。 而宋小姐这一次划清界限的意思已经很明显,那个孩子没等出生就死了,大殿下总不该还放不下吧…… 想到这里,星凌忍不住劝:“殿下,那件事如今只有我们知道,不如就……” “她在为我着想,”沉默许久之后,贺兰隽缓缓道:“星凌,她不肯见我,是为我好。” 闻言,星凌一愣,没明白过来。 贺兰隽自顾自又道:“没人比她更懂我的处境,所以之前她会说,我不能传出与臣妻有染的名声。” “这次我一回京就去了顾家的事本来应该是瞒不住的,但传出我被禁足的消息的时候,没人提过顾家,可见阿月她打点过了。” 听了这话,星凌无奈:“殿下,您去顾家这一路上都是走的没什么人的巷子。” “顾浔渊与白娇娇也没有声音,可见是阿月打点过了。” 贺兰隽说着,坚定道:“她心里有我,一切都在为我着想。” 星凌无奈:“殿下您是不是忘了,顾浔渊他被陛下打断腿在家修养。” “那个白娇娇……她一个贱妾,没有面圣的资格啊!” 第153章白娇娇献药皇帝,场面不堪入目 “你不懂,”贺兰隽摇头,“若不是阿月做了什么,顾浔渊别说断了一条腿,就是四肢全断了也会爬去告状的!” 听了这话,星凌无奈叹了口气。 他从来都知道自家主子痴心,可看到他这副模样,还是忍不住难受。 “殿下,她已经嫁人了,而且她亲口说了不会和离不会离开顾家,您清醒一点!” 话音落,贺兰隽操纵轮椅直接走了。 星凌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只有阵阵难受。 他自小跟着贺兰隽,自然知道贺兰隽为何如此执着得近乎盲目。 贺兰隽一直觉得,宋惜月会落到这个境地,不仅是因为几年前他那句不耐烦的随口一诅咒,更是因为三个月前那件事。 若是他那时没有被星凌带走,宋惜月何必经历如今这些? “可是殿下,陛下怎会容忍您再添宋家一大助力呢?” 星凌叹了口气,摇摇头追上了贺兰隽的轮椅。 * 顾浔渊自被打断腿送回来后,宋惜月就没去看过他一眼。 但每一天,顾浔渊院子里的消息都会往栖霞居送来。 凌虚子在第二天找上门来,用加了少量曼陀罗汁液的药丸为顾浔渊缓和断腿的痛楚,顾浔渊觉得他比大夫还神。 顾老夫人本就迷信,听闻了凌虚子的神异之处后再三请求,将凌虚子暂留在了顾府。 顾老夫人心疼顾浔渊断了腿,找上中书府,非要请顾文岳为她的好孙儿讨个公道。 顾文岳虽然不知道顾浔渊为何断腿,却知道动手的人是宁谦。 他一个二品官,是真的不敢找宁谦讨什么公道。 人家虽然领的是殿前司掌殿的官职,但管的是三千禁军,他一个二品文官,吃撑了才会去找宁谦要公道。 但此事也算是给顾文岳提了个醒,没两天,被扣在中书府的顾定竹和顾三被放了回来,叫顾老夫人喜得哭了好几场。 祖孙三代在顾浔渊的院子里呆了两天,不知凌虚子是怎么忽悠的,竟叫顾定竹拿出了没花完的银子出来,要在府上办法事去晦气。 宋惜月听闻这个消息,只吩咐由他们去折腾,没有再管。 这几天她难得落了清闲,只一心等着重阳节的好戏,故而有空和青玉她们一起酿了桂花酒,封好了坛,等墨玉回来一起启封。 温泉山庄附近,宋惜月让四十九死士的人盯着,只要保证白娇娇还在里头,就没有再多余的动作了。 一晃眼的功夫,重阳节就到了。 帝后车辇踩着山呼海啸的万岁之声出了京城,登上了九龙山。 长长的祭祀典仪结束后,禁军将盛京别宫这一带围了个水泄不通。 经过精心伪装的尔弛找到机会混了进去,果然在一个偏僻的院落里发现了白娇娇。 当即,尔弛找了个隐蔽的角落藏了起来。 夜晚,累了一天的林皇后早早地歇下了,但累了一天的皇帝,却趁着夜色,只带着宁谦一人出现在了这里。 白娇娇披着一件雪白的披风,跪在院子的正中间,皇帝贺兰承贤一进门,她就五体投地地拜了下去。 “贵人万安!” 贺兰承贤站在不远处,背着手,并没有看白娇娇,似乎在等着什么。 良久的沉默之后,他才缓缓道:“跪着吧。” “是!” 白娇娇应完声,跪直了身子,随后双手捧着一个巴掌大的木盒举过头顶:“这是新药,请贵人查验。” 听了这话,宁谦几步上前接了过来,随后打开,自己先用了一颗。 药丸下肚不过几息时间,宁谦便软软地跪倒在了地上,呼吸粗重了起来。 尔弛见状,赶忙伸长脖子仔细看着。 月色下,宁谦浑身气息紊乱,双颊潮红,极为不正常。 “贵人,这是新研制的万寿丸,在逍遥丹的基础上做了许多改良,服用万寿丸不仅能延年益寿,还不会像逍遥丹那般,一旦停用便头疼。” 白娇娇低着头,态度十分恭敬道:“若是能辅以如意酒送服,还能让人雄风不减,更胜当年!” 听了这话,贺兰承贤的视线总算落到了白娇娇的身上:“如意酒?” “对,是我用秘法,以发情期雄鹿的精血酿制。” 白娇娇说完,从衣服下摆取出一个长颈酒壶,放到一旁后,道:“雄鹿是狼王猎来的,我没有离开温泉山庄!” 说完,她捧着脖子上的项链,尔弛看不清她做了什么,却见一头身形巨大的狼,拖着一匹还没有完全死去的雄鹿从暗处走了出来。 “这是我与狼王送给陛下的礼物!” 白娇娇说着,垂首匍匐在地上往后退去。 让尔弛震惊的是,白娇娇身边的狼王也与她是一样的动作。 一人一狼退到一旁后,贺兰承贤给了宁谦一个眼神,宁谦立刻上前抓住了长颈酒壶一饮而尽。 不消片刻,他便开始剥自己的衣服,整个人热得仿佛熟透的虾子。 随后,白娇娇冲着狼王拍了拍手,那狼王极通人性,竟立刻进屋,拖了一个昏迷不醒的女子出来,丢到了宁谦跟前。 接下来的画面,叫尔弛简直想要自戳双目。 但她还是紧紧地盯着宁谦,这才发现,他双眼赤红得仿佛要滴血。 一旁的贺兰承贤饶有兴致地看了一会儿,随后问已经站在自己身边的一人一狼,道:“万寿丸和如意酒的方子呢?” 白娇娇笑了笑:“陛下,我还指着这些方子活命呢,那宋惜月可是卯足了劲儿不想让我与顾郎好过。” 听了这话,贺兰承贤的视线落到了她的身上,表情和蔼,温声道:“那你想要什么?” 白娇娇低眉顺眼地屈膝一礼:“娇儿想与孩子一起摆脱贱籍。” “仅此而已?” 贺兰承贤说着,语气带笑:“朕还以为,你会让朕杀了宋家满门呢。” 白娇娇更加恭敬:“贪心不足,必有灾殃,娇儿不是那起子得寸进尺之辈,报仇这件事需循序渐进,我也得过好我自己的生活。” 听了这话,贺兰承贤爽朗大笑:“好一句‘贪心不足必有灾殃’,你这等聪慧之人,却偏要与配顾浔渊那种蠢货在一起,实在是暴殄天物。” 说着,他伸手抬起了白娇娇的下巴,俯身道:“要不要来朕的后宫?届时别说是为你摆脱贱籍,以你的本事,便是让你当贵妃也无不可!” 亲耳听到这话,尔弛惊得一瞬间没有稳住气息。 而那边正在野蛮冲撞的宁谦似有察觉,冲着她这边拔地而起,直攻而来! “谁!” 贺兰承朝着宁谦厉声下令:“别留活口!” 第154章白娇娇坦白,庆功宴上的药原来如此狠毒 尔弛吓得肝胆俱裂,正要迎敌之际,却发现宁谦攻向了另一个方向。 来不及细想是为何,她一个闪身便悄无声息地隐入了夜色,急急朝着离开别宫的方向狂奔。 而宁谦蓄力一击之下,将半个屋顶都轰出了个大洞,却没有发现半个人影。 他精着身子,喘着粗气站在一团废墟之中,一双拳头握得青筋暴起,猩红的双眼宛若明灯一般四处扫射。 片刻后,他踩着沉重的步伐走了出去,跪在贺兰承贤面前,喘着粗气,断断续续道:“应当是,属下误判!请陛下,息怒!” 听了这话,贺兰承贤的脸色很是难看,正要说什么的时候,一旁的白娇娇道:“宁督都用量太甚,难免感官失调,倒也是正常的。” 闻言,贺兰承贤看向她:“你替他说话?就不怕朕不给你恩典?” 白娇娇闻言心里猛地一个突突,赶忙跪下:“娇儿只是实话实说,宁督都是陛下手里最得力之人,娇儿不想陛下损失一员大将!” 沉默。 在这死一般的沉默之中,白娇娇只觉得脊背发寒,忍不住后悔在这个时候刷宁谦的好感。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贺兰承贤抬脚走到了宁谦面前,弯腰用手拍了拍他精壮的肩膀,道:“起来吧。” “是!” 宁谦起身,正要说话之际,贺兰承贤一抬下巴:“这可是娇儿特意为你寻来的女子,把你没做完的事做完了吧!” 听了这话,宁谦只是微微一顿,转头又朝着那边已经被折腾得不知死活的女子走去。 一旁,白娇娇轻轻松了一口气。 本以为贺兰承贤会继续刚才的话题,却没想到他一直盯着宁谦看。 直到宁谦力竭倒地后,他抬脚朝着那边走去。 白娇娇偷偷抬眼看了一下。 那边那个昏死的女子身下已经蜿蜒而出一滩暗红的血,人已经断气了。 贺兰承贤蹲在宁谦身边,伸手摸了摸他的腕脉。 片刻后,他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转头看向白娇娇:“你这次的药,果然极品。” 白娇娇闻言,态度愈发恭敬:“愿陛下福寿绵长,子嗣丰茂!” “哈哈哈,朕很满意,你回去等消息吧!” 说完,贺兰承贤甩了甩袖子,拿起那盒万寿丸和白娇娇另外准备的如意酒,起身就走。 白娇娇也见怪不怪,叩首在地。 直到贺兰承贤的脚步声完全消失后,她才艰难地扶着自己的肚子站起身,走向瘫软在那里的宁谦。 “宁大人,得罪了!” 白娇娇说完,冲狼王招了招手,狼王便乖顺地上前来,将宁谦拖进了屋中。 随后,狼王叼起已经死了的女子,纵身一跃,隐入夜色之中。 白娇娇早有准备,提了一些土,将地上的血迹盖掉之后,有些惆怅地看向天边明月。 贺兰承贤早年在敌国当质子的时候伤了男人根基,白娇娇也不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吃兰达族的药的。 当年兰达族被灭后,白娇娇和祭司大人相依为命,祭司大人逼着她将兰达族所有的药方和蛊术都学完之后,要她记住兰达族的仇恨,将她送去了宣城。 祭司大人从那之后便消失不见。 在宣城呆了几个月后,白娇娇实在思念祭司大人,所以偷偷跑回了玉城,想要找祭司大人,结果却被抓了。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她都在那些人的眼皮子底下炼药,直到半年后,她遇见了顾浔渊。 二人拥有同一个仇人,所以很快便成为了好朋友,没多久便双双坠入爱河。 在那些暗无天日的日子里,白娇娇几乎将顾浔渊当成了生命里的一束光,一颗心再也容不下别人,甚至拿出了兰达族传女不传男的驭狼术,为顾浔渊铺路。 直到她得知,自己炼的那些药是给皇帝服用的后,白娇娇动心了。 她想报仇,想和她心爱的顾郎光明正大地在一起。 所以她离开了玉城,来到了盛京,为了他们两个人的未来,她即便做了贱妾也毫无怨言。 “顾郎,”白娇娇看着天边明月,轻轻抚摸着自己隆起的肚子,道:“希望你这一次,不要让我失望。” 转身,回到房中,白娇娇看着裹着床单,坐在地上的宁谦,恭敬地扶了扶身:“宁大人休息好了,就送我回温泉山庄吧。” 宁谦闻言,一声不吭,静静看着白娇娇。 那双眼睛猩红可怕,白娇娇却像看不见一样,自顾自地走到一旁坐下,甚至还喝起了茶。 室内静得落针可闻。 不知过了多久,宁谦这才缓缓开口:“你就不怕,我对你,下手?” 白娇娇闻言,立刻放下茶盏,起身态度恭敬道:“宁大人有所不知,我身上熏过醒神香了,宁大人对我生不出反应。” 听了这话,宁谦冷笑一声:“宋惜月,败在你的手里,不亏!” 这话可算是说到白娇娇心坎儿里了。 她莞尔一笑:“宋小姐是武将女,身体较寻常人要好,所以庆功宴上我的药,是为她量身定做的。” 宁谦看着她:“是吗?有何,玄妙?” 被这么一问,白娇娇顿时生出一股子自豪。 “她中药之后,超过一刻钟不交合,便会燥热癫狂,心神失守,到处寻找男人求欢,超过三刻钟不交合,便会血爆而亡。” “不仅如此,那毒还可以交合的方式送入男人体内,使其在泄元之后陷入昏迷,方便大家捉奸。” 宁谦闻言,闭了闭眼睛:“狠毒!连顾浔渊,也被你算计!” 白娇娇听了这话,赶紧解释:“宁大人有所不知,我家顾郎若是不中毒,宋家未必会将嫡女下嫁不说,说不定宋家还会杀了他呢。” 说到这里,白娇娇便忍不住想起那天的事。 那日她只知道顾浔渊来不及做那事,并不知道宋惜月已经被人睡过了。 所以顾浔渊当时匆匆又跑回来找她要毒药与解药的时候,与她解释说剩下的时间来不及做那事了,她也就信了。 本以为毒药用在他身上,解药用在宋惜月的身上,却没想到,最后毒药与解药都是顾浔渊给自己用的。 亏她还以为是哪里来的大夫那么厉害,足足提心吊胆了一个多月。 第155章宁谦发狠下手,白娇娇被攥紧了脖子 想到这里,白娇娇面色冷了下来。 宋惜月那个贱人,顾郎还没碰过她,就懂得为她骗自己了,真是该死! “可惜,你还是,不如她!” 宁谦说着,往后一仰,双手撑在身后,眼眸玩味地看着白娇娇:“你,方才,想入宫?” 听了这话,白娇娇面上露出几分不自然:“谁说的?我可没说!” 宁谦闻言,勉强笑了两声,道:“看得,出来!” “可惜,你别,忘了,皇后是,宋惜月姨母,贤妃,是她姑母!” “你若入宫,必死无疑!” 听了这话,白娇娇咬了咬后槽牙,嘴硬道:“我从未有过这种想法,我的心里只有顾郎,此生也只会忠于顾郎,请宁大人不要开玩笑!” “是吗?” 宁谦逐渐缓了几分的样子,他喘了几口大气,随后继续道:“万寿丸和如意酒,你敢说,你没有别的心思吗?” 白娇娇闻言,咽了口唾沫,道:“宁大人说的什么话?我都说了,我熏过醒神香,药效作用之人不会对我生出心思。” 说着,她挺了挺自己的肚子:“况且,我还是个孕妇!” “那又如何?”宁谦嘲讽出声:“顾浔渊不还是,将你弄得见了红?” 话音落,宁谦忽然一个闪身冲到了白娇娇面前,一把攥住了她的脖子扯向自己。 “你干什么!你放开我!” 白娇娇吓得花容失色,想要挣扎,却被宁谦点住了穴道。 宁谦掐着她的脸,一只手轻轻地在她面庞上婆娑着。 随后,那只手顺着她的下颌落到了她纤细白嫩的脖子上。 白娇娇浑身颤抖,死死地盯着宁谦:“你最好放开我!你也知道我对陛下的重要性,你若是对我做了什么,我一定叫陛下杀了你!” 闻言,宁谦轻轻一笑:“你方才可是说过了,你不希望陛下少了我这一员猛将。” 话音落,宁谦的手抓住了白娇娇的衣襟。 手上轻轻一用力,白娇娇身上的衣服就被撕开,落了一地的碎片。 白娇娇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要叫你的狼王来看着吗?” 宁谦在她的锁骨上轻轻嗅了嗅,随后轻笑:“差点忘了,你被我点穴了,发不出声音,叫不来你的狼群。” 此时此刻,白娇娇只觉得心中恐惧涌遍了四肢百骸,她甚至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宁谦看着她这副恐惧到极点的模样,冷哼一声解开了她的穴道,将她丢开,又将他刚刚裹在身上的床单撕了一半,丢在她的身上。 “同为女子,你既知道此事可怕,又为何害人?” 他坐在地上,冷冷地看着白娇娇,眼底闪烁的光芒,反而让白娇娇看不懂了。 白娇娇裹着破床单,抬头看着他,咬牙切齿:“宋家灭我全族,宋惜月落在我手里,是父债子偿!” 闻言,宁谦的视线落到屋外:“那今日呢?” 亲自体验过万寿丸加如意酒,宁谦才知晓其中的可怕之处。 活生生的一个人,被这两样东西变成了只知欲望的畜生。 他想让白娇娇尝一尝死去那个不知名女子的感受,却没想到她说的是真的。 他对她生不起半分兴趣。 “她那双眼睛与宋惜月长得那么像,”白娇娇沉默半晌后冷笑道:“只能说落在我手里,算她倒霉。” * 别宫今日防守森严,幸好尔弛提前踩了点,虽然费了点周折,却还是在丑时顺利脱身了。 离开别宫的范围后,她与接应她的人会合,骑上马就朝着盛京飞奔。 城外十里亭,尔弛似有所感一般,忽然勒住了缰绳往某个方向看了过去。 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正凑在一起不知道干什么,其中一个比较矮的人,看起来不知为何有些眼熟。 “墨玉?!”她低声喊了一句。 话音落,那两个鬼祟身影同时看了过来。 紧接着,较矮的那个眼熟身影一溜小跑来到了尔弛跟前。 “尔弛姐姐?!” 与难民一般无二的墨玉跑到马儿跟前,简直难以相信,咧开黑乎乎的嘴巴,笑出了一口闪亮的白牙:“你大半夜的怎么在这儿啊?” 听了这话,尔弛赶忙翻身下马,拉住了墨玉的手。 “你没事吧?一切还顺利吗?怎么主子都回来这么久了,你才回来啊?” 话音才落,另一个身形高大的鬼祟身影走过来,低声道:“芝云被北夷的人抓走了,我们追了几天,这才耽搁了。” 闻言,尔弛脸色立刻冷了下来,防备地看向那个比墨玉更像难民的男人。 “你是谁?” “周冕。”难民道。 尔弛愣了一下,随后压低声音:“那芝云呢?” 墨玉拉了拉尔弛的手:“尔弛姐姐,芝云没有救回来。” 闻言,尔弛倒吸了一口冷气! 那可是大殿下送来的人,还是儒医圣人芝华的孙女! 出了这样的事,叫小姐怎么向大殿下交代? 周冕看得出尔弛在想什么,当即道:“你放心,芝云是自己擅自脱离队伍才导致自己被抓的,我会向殿下说明情况,不会让宋小姐难做的。” 尔弛闻言,摇了摇头:“芝云现在情况如何?你们知道吗?” “北夷狗不肯放人,”墨玉声音落寞:“他们说要放芝云也行,拿一万两黄金和一万斤盐去换,我们没有那么多钱和东西……” “你们确认过芝云的安全了吗?”尔弛又问:“她有没有被欺负?” 女子被擒,最怕的是什么,自不必明说! 周冕闻言,立刻点头:“放心,我们与北夷人谈判的时候见过芝云,她很好,没有被虐待也没有被伤害,只是一天只给一顿饭吃,饿得有些脱相。” “我们同北夷人说好了,一个月之内筹钱去赎她,在这之前他们不许对芝云动手,回来前我们还留了几个人跟着,不会有事的。” 听了他们的话,尔弛心里实在是放心不下。 她拉着墨玉的手,道:“你轻功好,不必等天亮开城门,现在就随我回去同小姐说明此事!” 墨玉没有答话,而是扭头看向了周冕。 周冕无奈叹了口气:“是这样的,我们前几天发现,我们俩被传染了瘟疫……” 话音才落,尔弛立刻松开手后退了好几大步! 第156章城外异动,宋惜月主动找贺兰隽 见她如此,墨玉赶紧道:“尔弛姐姐放心,我们已经喝了几轮药了,不会传染,只是还不能入京,需得再过几日。” 虽然她是这么说的,但尔弛还是不敢再靠近。 她看着他们,道:“你们是什么时候确定被传染了瘟疫,又是什么时候到城外的?” “五天前,在云阳城时,”周冕道:“我们一行人中不少人抵达云阳城当晚就发了烧。” 墨玉点头:“尔弛姐姐,我和周大人天不亮就退烧了,退了烧我们还在云阳呆了三天,喝了三天的药,然后才起程往盛京赶。” 听了这话,尔弛有些愣神:“云阳来盛京的路,你们走了两天?” 他们有马,云阳一日便可往返啊! “尔弛姑娘有所不知,关卜山地动后许多人无家可归沦为难民,官府没有准备,赈灾力度不足,什么都是缺的。” 周冕说着,叹了口气:“从关卜山一路过来,几乎所有地方都挤满了难民,各个城郡不缺银子,急缺物资。” “为了大家都能喝上药,我们所有的马匹都交了出去,用来给难民果腹了。” 尔弛闻言有些愣怔。 她未曾经历过这样的天灾,所以根本想象不到那是什么样的场面。 关卜山地动,盛京几乎没有什么感觉,所以若非收到消息,尔弛甚至都不知道,一墙之隔的城外,这么多的难民是从何而来。 见尔弛不说话,周冕眉头皱了皱:“京中一点消息都没有吗?” 闻言,尔弛轻轻摇头,随后道:“重阳登高在即,这些消息定是被压下了。” 话音才落,尔弛猛地想起了什么,立刻看向二人:“我得马上回去告诉小姐和大殿下,你们今夜将就一番,明日我想办法接你们入城!” 听了这话,周冕立刻道:“不必!” “尔弛姑娘,此前我们就是忧心如何把消息送到两位主子的手里,如今遇到了你,你只管将所有事情报上去便可。” “我们二人还打算在难民之中呆几日。” 闻言,尔弛一愣:“为何?” 周冕与墨玉对视一眼。 墨玉上前几步,压低声音道:“我们打听了一下,这些难民原本都不是在这里安置的,应当是为了今日重阳登高的缘故。” “此处不在盛京与九龙山的必经之路上,从盛京别宫回去也不用经过这里,所以我与周大人推测,或许是有人故意隐瞒了难民的消息。” 闻言,尔弛皱眉:“当真?” 她觉得不太可能。 城外这么多难民又不是…… 等等! 顾浔渊升官那日,尔弛跟在他屁股后面出城逛了好几圈,确实一个难民也没见到。 想到这里,尔弛的脸色慢慢难看了下来。 她面色严肃地看着墨玉:“一切小心!” “放心吧,这一趟出去,我可是厉害了不少!”墨玉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笑出了一口大白牙。 看着她这副模样,尔弛无奈地叹了口气,最后将身上戴的茱萸香包塞进了她的怀中后,头也不回地上马朝着盛京奔去。 按照尔弛原本的计划,今夜她撤出别宫后,会走一条提前安排好的小路入城,那条路有四十九死士的人守着,很是安全。 但是当尔弛和接应的人来到约定地点的时候,却发现原本留好的缺位竟然被人连夜补上了不说,听声音,城墙之内还有很多人在轮守。 尔弛与接应之人交换了一下眼神,接应之人很快就在墙上摸索了起来, 片刻后,不出尔弛意料地摸到了一小片刻上记好的砖。 “快走。”接应之人拽着尔弛就遁入夜色之中。 就在二人离开后不久,一队浑身血腥之气的禁军绕墙而过,在他们俩停留的位置搜索了许久。 好在他们今日原本就是来行非常之事,所以无论是衣着还是鞋子都是特殊处理过的,没有留下半分痕迹。 远处,尔弛看着这一幕,心中骇然无比。 * 宋惜月等了一夜也没等到尔弛回来,天才亮,她就坐不住让碧玉去城门口打探情况了。 碧玉还没出府,忘忧坊的管事王六送来了一张清单,上面详细罗列了几十种药材,而且数量都不少,说是尔弛交代的,准备好之后,送去皇子府。 宋惜月看了一眼:“尔弛她人呢?出什么事了?” “在皇子府。” 王六低声道:“昨夜尔弛姑娘被禁军一路追杀,躲进忘忧坊时已是身负重伤,因她伤势太重,医馆人多眼杂,我们便想办法将她送去了皇子府上救治。” “她昏迷前,只来得及叫我们将所有能治疗和预防瘟疫的药都列成清单送到小姐的手里,说小姐看到便自然知道该怎么做了。” 听到这里,宋惜月皱起眉头:“尔弛情况如何?” “小人不知,”王六说着,顿了顿又道:“小姐可以去皇子府看看。” “好。”宋惜月点头:“多谢!” 王六闻言,先是一愣,似乎没想到她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不免有些疑惑:“小姐不想问问我,发生了什么吗?” 宋惜月正要送客,闻言便十分直接道:“你未必会全部告诉我,况且我知大殿下为人,尔弛在他那里定能得到救治。” 闻言,王六又道:“小姐就不怕我不是忘忧坊的人?” “怕,所以我没打算让你走,而是要同你一起去皇子府。” 宋惜月说完便不再耽搁。 吩咐青玉去负责药材事宜后,带上两个身手最好的武婢,带上王六一道出了顾府。 上了马车,宋惜月这才有些后知后觉地感觉到焦急。 昨夜尔弛是去盛京别宫的,可是她传回的消息里没有一句与之有关,要么就是别宫里的事不能经由第三人说出来。 要么就是尔弛判断,筹措药材之事,比盛京别宫的事还要重要。 若是如此,城外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故而,她即便自己应该将此前说的话贯彻到底,却还是忍不住来了皇子府。 叫她感到意外的是,皇子府外,星凌等在台阶下面,似乎早就知道她会来那般,她才下马车,立刻就领着众人跪拜在地。 “参见宋淑人!” 声音很大,一副就怕别人不知道的架势,叫宋惜月狠狠皱起了眉头。 第157章贺兰隽生气,我是在关心你啊 “星凌大人多礼了!” 宋惜月微微屈膝,十分客气地还了一礼,将这莫名其妙把她加起来的恭敬生生还了回去。 星凌倒是不恼,客客气气地道:“大殿下得知宋淑人今日代宋小将军上门探望,早已等候在府上,请宋淑人随我来吧。” 听了这话,宋惜月心头松了口气,立刻颔首:“有劳了。” 还好,她没有猜错。 星凌之所以是这副做派,便是让周围的眼睛明白,宋惜月与大殿下,与皇子府的关系是客气疏离,礼貌规矩的。 意识到这里,宋惜月心里顿时生出一股羞愧。 是自己小人之心了。 皇子府后花园。 贺兰隽一身织黑云锦直裰,外面披了一件织银龙纹大袖,一袭乌发在脑后拢了一个云淡风轻的发髻,用一枚金丝楠木簪子挽着,簪尾还嵌着一颗东珠。 这身打扮低调又华贵,坐在精心布置过的花亭里,被身边鲜妍各色的秋菊拥在其中,愈发衬得他精致出尘,宛若谪仙。 只不过他时不时往外看的动作,平白叫这幅好画面透出了几分傻气。 管家忠叔一路飞奔而入,满脸兴奋地跑了进来,压着的嗓子冲他挥手:“殿下,来了来了!” 一听这话,贺兰隽立刻收回视线,整个人斜斜地靠在椅子上,一只手握着一卷书放在腿上,另一只手支着脑袋,视线落在了书上。 看似十分闲散的看书模样,实则贺兰隽摆好造型后就一动不敢动了。 坐得几乎要僵硬之际,脚步声终于传到了花园里。 贺兰隽原本还在加速狂跳的心脏,在这一刻忽然就安静了下来。 “殿下,宋淑人来了!”星凌上前禀告道。 听了这话,贺兰隽好似才从书中世界走出来一般,不紧不慢地抬头看了过去。 宋惜月站在亭子外,半低着头,上前见礼:“见过殿下,问殿下安好!” 她今日穿了一件以金线嵌绣了细细暗纹的黑色氅衣,一头黑发盘在脑后,只簪了一根简单的玉簪,氅衣的毛领子,将她那张脸衬得愈发苍白。 “免礼。”贺兰隽轻应了一声,随后甩了一下宽大的袖子,道:“宋淑人身体好些了吗?” 宋惜月依旧半低着头:“多谢殿下记挂,已经好多了。” 贺兰隽:“咳,那就好!” 场面顿时尴尬地安静了下来。 宋惜月想了想:“殿下……” “你……” 二人几乎同时开口。 错愕之下,宋惜月抬头看了过来,正好对上了贺兰隽的视线。 只见他淡淡一笑:“你先说。” 宋惜月又低下了头:“忘忧坊王六同我说,尔弛在大殿下府上救治,想请大殿下让我见见她。” “药材我已经让青玉去准备了,大约一个时辰后便可以送到大殿下府上。” 听了这话,贺兰隽抿了抿唇,道:“星数,去请尔弛。” “是!” 宋惜月闻言有些意外。 不是说尔弛身负重伤吗? “阿月,”贺兰隽叹了口气,“药材我已经送出城去了,你让青玉别准备了,我只是想见你,也知晓不把事情说严重些,你便不会见我。” 说着,他站起身朝着她走来:“你总躲我,想见你实在不易。” 宋惜月在他靠近之时便往后退了好几步。 “殿下,我担心尔弛,也不知城外究竟发生了何事,可否请殿下为我解惑?” 贺兰隽停下脚步。 看着她这副模样,他只觉得心里揪着疼。 “请殿下为我解惑!”宋惜月心一横,作势就要下跪。 贺兰隽见状,心一急,立刻大声呵斥:“站好!” 语气严肃凌厉,声音还很大,宋惜月下意识就站直了。 随后,二人双双错愕。 贺兰隽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别过头去:“尔弛马上就来了,城外的事叫她同你说比较好。” 在军营里训兵训成了习惯,倒是让他维持不住谪仙人设,这会儿贺兰隽有点想静静。 宋惜月看着他,道:“可是关卜道地动的难民到了盛京?” 闻言,贺兰隽想了想后,还是点头:“尔弛同我说了昨夜的发现之后,我派人出城找过,城外难民约有万人数,已有半数人感染了瘟疫,死者在百数之上。” 听了这话,宋惜月深吸一口气:“是因为重阳登高,所以消息一直被隐瞒了吗?” “还不知具体原因,但我已经派人去别宫将消息送去御前了。” 贺兰隽话音才落,尔弛就跟着星凌来了。 她吊着一条胳膊,整个人看起来虽然疲惫狼狈,却还算是好的。 一见到宋惜月,尔弛立刻上前:“小姐,墨玉与周冕都在城外,他们感染了……” “尔弛!”星凌吓了一跳,赶忙上前要捂她的嘴。 但尔弛早有准备,立刻绕开他一路小跑到了宋惜月面前:“小姐,墨玉感染了瘟疫!” “大殿下怕您担心,所以命我瞒着您,但尔弛知道我是小姐的人!” 说完,尔弛就要下跪:“昨夜求助忘忧坊实属无奈之举,请小姐恕罪!” 宋惜月扶住了她,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确认她没事后,这才松了口气:“没事了,墨玉也会没事的,你让我准备药材的时候,我就猜可能她回来了。” 她说着,理了理尔弛乱糟糟的头发道:“你昨夜见着她了吗?她还好吗?” 尔弛哄着眼眶:“她还好,她和周大人说,他们一行人是在云阳染上的瘟疫,回来之前已经在云阳喝了几天的药了,所以情况还好。” 听了这话,宋惜月拍了拍她的脑袋道:“这就够了,你受苦了。” 一旁的贺兰隽脸色已经沉了下来。 “阿月,我是怕你担心。”他解释道。 宋惜月看向他,莞尔一笑:“我岂是不知轻重之人?换作是我,我也会做出与大殿下同样的决定的。” 说完,她冲贺兰隽又是屈膝一礼:“但还是要感谢大殿下救了尔弛,只是我如今不便出城,稍后青玉将药材送来大殿下府上,还要请大殿下多关照墨玉几分。” 看她这副疏离模样。 贺兰隽叹了口气,随后面色一冷:“你对本殿下这等态度,还想本殿下关照你的人,是否太过分了些?” 宋惜月抿唇不语。 贺兰隽又道:“当然,本殿下封王在即,也不是不想讲理,若是你能按照尹老的吩咐修养身体至年后,本殿下便保证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墨玉,如何?” 闻言,宋惜月叹了口气:“那殿下便不要关照墨玉了,她身体底子好,应当不会有事。” 说完,她行了礼,转身带着尔弛就走。 年后太久了。 她还有很多事要做,不能陪贺兰隽这般耍闹。 贺兰隽被她一句话气得浑身谪仙气质全无,干脆大步上前,一把拉住了她的袖子。 “宋惜月你给我站住!” “我……你就不明白,我是在关心你吗?” 第158章贺兰隽她只是心里没有我罢了 这话无端带着七分的委屈,叫人听着都忍不住心疼。 但宋惜月还是轻轻抽回了自己的袖子,垂着头看着地面,屈膝又是一礼。 “多谢殿下惦念,只是我如今是顾家妇,担不起殿下这份担心,还请殿下恕罪。” 贺兰隽满眼失望地看着她,久久没有开口。 直到她蹲得腿开始发酸的时候,他才叹了口气:“是我逾矩了,宋淑人莫怪,往后不会了。” 说完,不等宋惜月反应,贺兰隽拂袖转身。 “忠叔,送客!” 闻言,宋惜月站直身子,看着他的身影越走越远,嘴唇动了动,却还是什么都没说,带着尔弛跟在忠叔的身后,走出了皇子府。 星凌看着宋惜月离开,又看看贺兰隽泛红的双眼,心里只觉得难受。 “殿下,她应当是在避嫌,您别伤心。” 听了这话,贺兰隽摇了摇头:“皇子府里外都是我的人,她避给谁看?” 说着,他长长叹了口气:“她只是心里没有我。” 闻言,星凌嘴唇微动,似乎想要说点什么安慰一下,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 殿下能这么想也是好事,毕竟单相思总是最伤神。宋惜月如此虽然叫他家殿下难过,却是长痛不如短痛。 片刻后,贺兰隽取下头上的发簪,婆娑着上面硕大的东珠,忽而道:“她方才手腕间戴着我送她的东珠手链了吗?” 星凌还没回过神,顺口道:“戴着的。” 话音落,贺兰隽抿紧了嘴唇。 “我都明白了。” 星凌:“啊?” “我如今势头正好,又是封王在即,若是传出半点不好的声音,只怕又要起波澜,阿月今日如此,是在提醒我最近要多多注意。” 星凌闻言,迷茫地看向他家殿下:“有吗?” “有。”贺兰隽斩钉截铁:“我同她说,药材我已经准备好让人送出城去了,她还是坚持要青玉把药材送到皇子府,这意味着什么,你不懂吗?” “意味什么?”星凌是真的不懂。 这难道不就是要避嫌,不肯承贺兰隽的人情的意思吗? 贺兰隽嘴角勾起一抹淡笑:“她这是要为我造势!” “重阳节已经过去了,难民的事必然会在明日早朝上引起轰动,若是我们抢先一步已经开始赈济救灾,或许还会被人怀疑是自导自演。” “但顾府参与进来就不一样了,毕竟谁都知道,无论是中书顾府还是顾浔渊的顾府,都不是我麾下之人。” 说着,贺兰隽忍不住笑了两声:“阿月这是给我送名声来的。” 听了这话,星凌觉得很有道理,但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是这么个不对。 “你带上本殿下的令牌,待会儿跟青玉一起压着药材车去中书府,然后再去这几家。” 贺兰隽没有急着跟星凌解释,迅速列出了一个名单,递到了星凌手里:“带上皇子府的玄甲卫,必要时候行必要之事。” 听了这话,星凌心里乱乱的,有很多话想问,却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最后只能乖乖揣上贺兰隽的令牌,在皇子府门口等着青玉送来药材后,带着青玉和好三车的药材,去了中书府上。 从中书府上出来后,药材的队伍又多了五车不说,中书府的大公子顾沅弦一脸的不情愿地加入了队伍之中。 接下来是谢家。 谢家经营的药材铺子只有两间,凑不出多少药材。 星凌带着几人和玄甲卫在谢家走了一圈后,谢家最受宠的小公子谢拭瑜黑着脸,领着一大群人去谢家的粮食铺里运走了三大车的米面。 …… 中午时分,宋惜月便听闻,有一条将近一百车的车队出城去了。 这个时候,关卜山难民就在城外的消息,也传入了盛京。 “各家药堂都出了大夫,没有药堂的家族也捐了粮食衣裳,派了自家的人去帮忙了。” 听了这话,宋惜月有些意外:“如此顺利吗?” 她倒是没想到,她只是不想欠贺兰隽更多,所以坚持让青玉送药材去皇子府,而贺兰隽会干脆把事情闹出来,闹这么大。 更没想到,贺兰隽能把全城的人都给调动了起来。 如此一来,举全城之力,城外难民便可无虞。 青玉点点头,又摇头道:“小姐有所不知,起初星凌带着我去中书府的时候,嘴皮子都快磨破了,中书府的管家说什么都不肯给药材。” “是谢夫人过来,听说了难民之事后,不仅发话筹措药材,还将府上的大公子派出来了。” “有了顾大公子的加入,我们去谢家的时候就顺利了不少,有了谢家小公子的加入,后面都不需要怎么费力了。” 说着,青玉有些感慨:“甚至后来我们才从人家家中走出来,外头都有好几户人家准备了东西等着了,大殿下的算计果然神!” 一旁的碧玉也连连点头。 “我在城外看到好多人过来,还以为出事了,没想到全是来做善事的。” “我回来的时候,城外难民聚集处已经有几户人家支起了粥棚,有几户人家的善堂自发帮忙维持秩序,分流管理,大殿下的玄甲卫留在现场维护治安。” “青玉姐姐还让我去我们宋家庄子上叫了人,粥棚下午便可以支起来了,我同大家说了,一定要把宋家两个字写在最显眼的地方,不能让顾府占半点便宜!” 听了这话,看着碧玉满脸的激动模样,宋惜月忍不住笑了两声:“真能干!” “我们也是沾了大殿下的光呀!”碧玉笑嘻嘻道:“对了小姐,我带去的大夫给墨玉和周大人都检查了一番,他俩确实没什么大事了。” “只不过难民之中生疫之人太多,他们暂时还不能进城,要筹措的东西,正好趁着如今全城赈灾的时候去筹,如此也不引人注目。” 宋惜月点点头:“一万两黄金尚且好筹,但一万斤盐只怕是有些难。” 闻言,青玉轻声安抚:“周大人说了,这些东西大殿下都能筹集,让小姐别担心,芝云不会有事的。” 宋惜月摇头:“芝云已经是我的人了,这些东西自然该我出,你同星凌那边说好,黄金不是问题,但盐需要他们帮点忙,如此就够了!” “是!” 此间话音才落,门外便有下人禀告。 “夫人,谢夫人来了。” 第159章你们府上害我儿媳小产,必须给个交代 听了这话,宋惜月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 她已经很久没见到谢夫人了,自那日谢夫人被顾浔渊逼回中书府后,她曾派人去打听过谢夫人现状。 得知她被顾文岳勒令不许管这边的事,还被禁足家中之后,她心里是有些愧疚的。 最开始,宋惜月与谢夫人接触交好,只是为了利用她的善良和同为女子的心为自己找一个后盾,博一个助力。 可时间日久,她对谢夫人也从最开始的利用和讨好,变成如今真的有几分真心了。 “快请到前厅,我马上就来!”宋惜月说完,便立刻起身换了一身衣服,迅速地来到了前厅。 再见到谢夫人,宋惜月只觉得眼眶一热,险些落泪。 “婶母!”宋惜月喊了一声,眼眶泛红。 谢夫人听见声音,立刻放下茶盏看了过来。 见宋惜月这副样子,赶忙上前来拉她:“这是怎么了,顾浔渊那狗东西又欺负你了吗?” 一听这话,宋惜月想努力压抑着的委屈愈发汹涌。 她使劲摇头,转开脸擦掉了眼泪,这才撑起笑容道:“婶母莫担心,我在府上一切都好,就是见到您了,忽然就想起那日您为我出头,却被……” 说着说着,她又掉下泪来。 谢夫人看着只觉得心疼。 她拉着宋惜月的手并排坐下后,道:“我是顾家家主夫人,顾浔渊宠妾灭妻险将你害死,我护着你是应当的。” “莫哭了莫哭了,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你叔父只是觉得我管太宽了,怕影响你们夫妻间的感情而已,哪里就能把我怎么样了?” 一边说着,谢夫人一边拿手帕给宋惜月擦脸。 这时候,宋惜月才发现边上还站着一个年轻夫人。 她一愣:“阮……大嫂!” 阮玉娇闻言,面上闪过一丝不快,道:“还以为你看不见我呢,我这么大一个人,你倒好,这会儿才见着。” 听了这话,宋惜月忍不住赶紧擦脸,随后才尴尬道:“大嫂,实在对不住!” “好啦,你大嫂也不是不懂事的人,她惦记着你呢!” 谢夫人将两人拉着在自己身边坐下。 阮玉娇别别扭扭地坐下,看着宋惜月道:“你怎么这么没用,叫一个贱妾欺负成这样?” 宋惜月闻言,垂下了眼眸没有答话。 阮玉娇又道:“我该是知道的,上回来你这儿,你的院子都让狐媚子勾着男人抢走了,你就是没什么用的软性子!” 听她这么一说,宋惜月便想起她上次撞见顾浔渊在漪澜院到处宠幸玺儿的一幕,当即面色微红:“上回的事冲撞了大嫂,还请大嫂恕罪。” “我同你恕什么罪?”阮玉娇瞪她:“这话该是你那好夫君来同我说才是!” 谢夫人闻言,也道:“阿月,不瞒你说,玉娇上次被惊吓之后发现怀了身孕,保胎保了许久,最后还是因为你公公的事没能保住。” 听了这话,宋惜月一愣,随后看向阮玉娇:“大嫂?” 阮玉娇这一胎没保住? “唉……”阮玉娇叹了口气,眼眶也微微发红:“原本都保住了,只用安心养着就是,但你那公爹发酒疯泼泔水,闹得家宅不宁。” “我夫君因为此事病了一场,我担心他便日日睡不好,最后孩子还是没保住。” 说着,阮玉娇低头垂泪。 宋惜月沉默了片刻,随后起身冲着她就要跪下:“阿月竟不知大嫂此事,实在是阿月的疏忽,还请大嫂原谅阿月,给我一个补偿的机会!” 听了这话,阮玉娇眼泪都给吓了回去,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就跟着宋惜月跪了下来。 “你你你……有话不能好好说吗?我又不是来同你问罪的!” 说着,阮玉娇还差点给宋惜月磕了个头,她苦着一张脸看向那边看呆了的谢夫人,道:“母亲,你说说话啊!” 谢夫人闻言,这也才反应过来,赶忙上前来拉宋惜月,然后将阮玉娇给扶了起来。 随后,她故意拉下脸看着宋惜月道:“我可要说你了,你怎的这般不懂事,玉娇刚坐完小月子,你也还在小月子里,这是干什么?” 宋惜月闻言,垂着头道:“大嫂最初是因为我院中事情动的胎气,我心中难安。” 一旁的阮玉娇闻言,立刻道:“你难安就对了,我今日来就是为了此事!” “玉娇!” 谢夫人喊了她一声,让她别说话,随后才道:“阿月,玉娇小产与你府上有关,所以你们府上也是得给个说法的。” 闻言,宋惜月垂着头:“应该的,大嫂是因为我……” “你可别再说这样的话了,”阮玉娇听不下去了:“我分明是被你家夫君和那个妾吓到的!” 听了这话,宋惜月的头更低了:“是我没有……” “母亲!”阮玉娇听不下去,一口打断,随后拉着谢夫人的手:“你看看阿月这样,我实在是有点生气了!” 宋惜月听了这话,更是不敢抬头。 谢夫人见她如此,那恨铁不成钢的心情愈发难以压制。 她拉过宋惜月的手,道:“阿月,我知道你性子软和善良,但这件事真的不是你的错,我们来找你,是想让你去将顾浔渊喊过来。” “毕竟你是当家主母,也是这顾府上品级最高之人,玉娇又是你的嫂子,这种事,我们不方便去同你夫君说,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宋惜月点点头,随后起身屈膝一礼:“婶母与大嫂在此稍后,我这就去将夫君请来此处。” “把你祖母一并请来,你与玉娇是平辈,这种事你不好插手。”谢夫人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声。 宋惜月点点头,这才转身走出了前厅。 一出门,她脸上的表情立刻就变了。 一听到阮玉娇小产,她就猜到了阮家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这也是谢夫人登门的原因。 阮氏一族底蕴深厚,阮玉娇的祖父当年是大泽七贤之一,门生广布天下,就连当今陛下,当年也是阮祖父的学生。 故而虽然阮玉娇的父亲只是正三品门下省平章事,却也不是中书府能随便得罪的。 而她方才之所以要做出一力承担的模样,为的就是挑起谢夫人与阮玉娇心里的气。 只有这样,待会儿她们见到顾浔渊,才不会因为他如今断了一条腿,而生出几分退让! 不过光这些还不够,想要挑拨中书府对顾浔渊的怨怼,叫顾文岳生出几分舍弃顾浔渊的心思,还得来两个搅屎棍。 想到这里,宋惜月叫来了青玉:“你去宁寿堂叫顾老夫人和顾老爷,就说中书府的人登门,要我们给个交代。” 第160章别说谎了,你就是出去见男人 宁寿堂。 顾老夫人听青玉说谢夫人登门原委,如今等在会客厅后,立刻让人喊来了午睡还没起床的顾定竹。 “好她个谢婉容,就是看我们顾家好欺负,所以什么事儿都往我们家身上赖!” 青玉见状,赶忙道:“老夫人息怒,谢夫人只是来要个说法,并没有要大老爷给顾大奶奶未出世的孩子赔命的意思,您可千万别激动啊!” 她不说还好,一说,顾老夫人的怒焰蹭蹭上涨:“一个还不知道能不能活的胎儿,就敢要我儿给他赔命,他配吗?” 说着,她看向顾定竹:“你说,你在中书府时候可曾见过她那金贵的儿媳妇?” 顾定竹缩了缩脖子:“没……没吧……” 他也不敢说人虽然没见着,但他日日在院子里高声叫骂,整个中书府的人都听得真切。 他怕这话说出来,自己老娘要气死过去。 “哼!”顾老夫人见他否认了,怒火更甚:“来人,拿我的拐棍来,我要去与她谢婉容好好掰扯掰扯,这天大的屎盆子别想扣我儿身上!” 闻言见状,青玉赶紧上前劝阻:“老夫人三思,谢夫人是中书府当家主母,还是整个顾氏一族的家主夫人,更是当朝二品诰命夫人,您可千万要冷静啊!” 顾老夫人更气了。 她从下人手里接过拐棍狠狠一跺:“她今儿就是皇后娘娘,我也是她的长辈,她也得喊我一声伯娘!” 说完,顾老夫人不知哪里来的牛劲,一把掀开了挡在面前的青玉,拄着拐棍领着顾定竹,气势汹汹地朝着会客厅去了。 另一边,宋惜月这么多天以来,头一次来了前院。 顾浔渊听闻她来了,顾不上自己狼狈,拄着拐就走了出来。 “阿月,你总算肯见我了!”他一见到宋惜月,立刻露出了一脸的深情。 宋惜月站在台阶下方,仰头看着清瘦了不少的顾浔渊,淡淡道:“看都尉的气色,这几日过得很是不错。” 听了这话,顾浔渊拄着拐朝她走来。 “阿月你是不知道,我遇到了一个奇人,他给我配了有仙力加持的药,我吃下去后伤都不疼了,精神也越来越好了。” 说话的功夫,顾浔渊已经下了台阶,站在了宋惜月面前,伸手要去握她的手。 宋惜月毫不犹豫地往后退了半步,道:“此前都尉大人在漪澜院与玺姨娘之事冲撞了顾大奶奶,致其动了胎气卧床不起。” “后公爹与顾三当街泼了中书大人与顾大少爷泔水,顾大奶奶因此日夜难安,最后孩子没能保住,为此,阮家很是生气。” “谢夫人今日与顾大奶奶上门,要我们府上给个说法,我是来请都尉去会客厅的。” 听了这话,顾浔渊脸上的表情僵了僵。 “你不是来看我的?” “都尉这里有人照看,我也在坐小月子,若非今日事关重大,我是不会出栖霞居的。” 闻言,顾浔渊收起了笑容,看着宋惜月,面露嘲讽:“你丈夫的腿断了你说你在坐小月子不能来看看,那你去皇子府做什么?” 宋惜月闻言,恰到好处地露出了几分错愕警觉,抬头看向了他。 见状,顾浔渊心里更加得意:“怎么?很意外我竟然知道这件事吗?宋惜月,你是不是忘了这里是我的顾府,而你出门压根儿就没避着我?” “还是你觉得我腿断了,我就是个瘫在床上的废物,所以你压根儿也没有避讳我的意思?” 顾浔渊气得很。 一想到宋惜月宁愿出府去看别的男人,也不愿意往自己院子里走两步,他就很想生气。 但他知道贺兰隽惹不得,本也不想同宋惜月说这些,所以方才都端着笑脸来了。 奈何宋惜月实在是欺人太甚,他着实是忍不住! “我去皇子府,是有要事要做。” 宋惜月斟酌着语气,道:“城外发现了难民,我想着……” 一听这话,顾浔渊气得大吼出声:“宋惜月,你说点靠谱的谎不行吗?” “昨天陛下才出城登高,城外有难民京城会一点风声都没有吗?还是你要告诉我,那些难民是今日一早凭空冒出来的?” “你就算是觉得我腿断了是个废物,也该寻个合理一些的谎来哄我,而不是把我一个大男人当成白痴来哄骗!” 宋惜月被他吼得红了眼。 她一脸倔强受伤的模样,看着顾浔渊道:“你不信我?” “不是我不信你,是你的话实在没什么可信的!”顾浔渊满脸失望滴看着她道:“你别忘了,我可是禁军都尉,城外有没有难民我会不知道吗?” 宋惜月闻言,深吸一口气,道:“好,既然如此,赈灾救济之事便就是我宋惜月一人所为,都尉大人到时候就别怪我挂的宋家之名了!” 听了这话,顾浔渊只以为宋惜月是在嘴硬,更是满脸嘲讽:“好啊,我倒要看看你要如何赈一个不存在的灾!” 宋惜月要的就是这两句话,当即垂首:“好,请都尉随我去会客厅吧,婶母和顾大奶奶还在等着。” 顾浔渊看着她这副表情,心里郁愤越重,大吼道:“去就去!我这就去让谢夫人知晓,你要赈的灾,同我,同顾府半点关系也没有!” 说完,顾浔渊拄着拐,一瘸一拐地往外走。 期间宋惜月让人扶他,他也是狠狠地甩开,甚至宋惜月喊他慢点,越喊他速度越快。 跟在他的身后,宋惜月忍不住感叹。 顾浔渊也不是一无是处的。 挨了一顿打,没几天就活蹦乱跳,断了一条腿,走起来她这个双腿健全的人都追不上。 虽然人品不行,但身体是真不错。 这么想着,宋惜月又喊了一声走慢点,随后不紧不慢地目送顾浔渊越走越快,越走越远。 会客厅。 谢夫人和阮玉娇被引到此处等了没多久,就见到拄着拐,衣着凌乱,满脸不爽,头发也有些蓬乱的顾浔渊风风火火地来了。 “婶母!”顾浔渊一冲进来,立刻道:“宋惜月去皇子府的事被我发现,她不仅不反思己过,还骗我说她是为了城外有难民的事去商讨赈灾!” “简直岂有此理!” 第161章自请下堂,请谢夫人见证 听了他的话,谢夫人也是一愣:“确……” “你先别说话,听我说!” 顾浔渊非常不客气地抬手制止了谢夫人的话头,继续道:“我可是禁军都尉,城外若是有难民我绝不会不知道,所以我很清楚宋惜月就是在骗我!” “但是她不承认,非说我冤枉她,还说我若是坚持,便就在粥棚上只挂宋家之名。” 说到这里的时候,顾浔渊明显有些上不来气,喘了好大一口气。 见状,谢夫人赶忙劝:“你消消气,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阿月她……” “你别替她说话了行吗?” 顾浔渊已经把自己说上头了,瞪着谢夫人道:“我今天就把话放在这里,宋惜月所谓的赈灾要是敢与我都尉顾府扯上关系,我便亲自去砸个干净!” “她别想打着我的名头,和外头的男人不干不净,不清不楚!” 他说完,正好宋惜月也赶到了。 听到了这话,她立刻露出了一脸迷茫和怔忪的模样,看得谢夫人和阮玉娇都忍不住心疼。 “顾都尉,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阮玉娇也忍不住开口了。 但还没等她把话说完,就听见宋惜月声音颤抖道:“原来我为府上,为夫君做的事情,落在夫君的眼中竟然是不守妇道。” “既然如此,赈灾之事我便绝不会借府上半点力气,若是夫君实在气不过,今日也可给我一封休妻书!我宋惜月自请下堂!” 随着她这句话出口,事情也朝着谢夫人和阮玉娇预料不到的方向飞奔了。 就在婆媳俩都一脑子要劝劝二人之际,门外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老妇声。 “这话可是你说的!渊哥儿,立刻休了她,是她自请下堂,传出去了也无人可以指摘你半分!” 说这话的时候,顾老夫人重重的虎头拐落在了会客厅的青石地砖上,随后,她领着顾定竹一并走进来,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不得不说,顾定竹与顾浔渊真不愧是父子俩。 一模一样的衣衫凌乱,发丝飞扬。 顾定竹原本还在午睡,被叫起来后都没来得及梳洗。 而顾浔渊是因为这段时间都卧床养伤,被宋惜月一激也没顾得上梳洗换衣。 这倒是让谢夫人和阮玉娇有些尴尬了。 “渊哥儿,正好顾家家主夫人就在这里,未来的家主夫人也在这里,你还在等什么?来人,上笔墨!” 顾老夫人想要把宋惜月赶出顾家已经很久了。 奈何此前她斗不过宋惜月,屡屡在她手里吃亏,才不敢再冒头。 如今既然宋惜月是自请下堂,顾老夫人兴奋得连来会客厅干什么的都忘记了。 至于顾定竹。 这会儿还因为自己心虚,缩在一旁连话都不敢说,更是顾不上旁的事。 会客厅这边本就备着笔墨纸砚,顾老夫人连声下令,竟然还真的有人端来了笔墨。 顾浔渊看着端到自己面前的托盘,一时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当然不能休妻! 宋惜月还有利用价值,就是死也得死在他顾家! 死她都得当顾家的鬼! “都尉还在等什么?”宋惜月一副心死如灰的模样,见顾浔渊不动弹,还催促了一声:“你既什么都不信我,便休了我吧!” “你还倒打一耙是吗?”顾浔渊立刻嚷嚷了起来:“我只是气你这几天不来看我,你非得倒打一耙,把事情闹成这样吗?” “你我是夫妻,夫妻本是一体,你别动不动休妻休妻的,如此实在伤感情!” 说着,顾浔渊满脸烦躁地挥手:“今日之事我便不与你计较了,但你往后若再去见外男,我必要写信去南境,请岳父岳母为我做主!” 听了这话,宋惜月面上更是受伤神色:“该解释的我都解释了,都尉不信我也没有办法。” “宋惜月,你别不知好歹!”顾浔渊气得很。 宋惜月却还是满脸受伤后倔强模样,道:“既然都尉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那粥棚我便叫人挂上宋家名,不挂都尉府了。” “哼,装得还挺像,”顾浔渊满脸鄙夷地看着她,“你最好全挂你宋家名,我倒要看看你要怎么赈一个不存在的灾!” 一旁的顾老夫人闻言,立刻尖起了嗓子:“什么粥棚?什么赈灾?宋惜月你个贱蹄子,敢拿我顾府的东西出去送人?” “祖母别生气了,”顾浔渊喊了一声,随后看着宋惜月,不屑道:“她这是在为自己扯遮羞布,我会看着我们家的东西,不会让她碰一星半点的!” 宋惜月看了看这祖孙二人,深吸一口气,转头冲着一旁已经目瞪口呆的谢夫人和阮玉娇屈膝一礼。 “请婶母与大嫂做个见证!” 听了这话,谢夫人眼神复杂地看着宋惜月,道:“阿月,实不至于如此。” “宋家自有宋家风骨,无论我说什么都尉都绝不信我,我亦不必强求什么。” 话音落,谢夫人正要再劝,一旁的阮玉娇却拉住了她的手。 “宋淑人,我与母亲为你做这个见证!” 说完,她又看向顾老夫人身后躲躲闪闪的顾定竹,扬了扬下巴后,视线落到顾浔渊身上:“好了,你们的事情说完了,轮到我了!” 说这话的时候,阮玉娇身后有个丫鬟手里捧着一本案卷走了出来。 “顾都尉,顾老夫人身子不适那次,本夫人前来顾府探病,结果却撞见你与姨娘幕天席地欢好,吓得我回去便动了胎气,这是大夫诊脉的脉案。” “不久后,你父亲当街发疯,害我公爹与夫君病倒,我们府上将他带回去问话,他却日日在院内叫骂诅咒,害我孩子没保住,证人证词也在这里。” “中书府与你们一脉同源,所以不愿把事情闹大,但我阮家就我一个女儿,顾都尉今日必须要给个说法,否则我阮家便去御前告你父亲行巫蛊诅咒之事!” 听了阮玉娇这话,顾浔渊与顾老夫人同时狠狠地剜向一旁的顾定竹。 随后,顾浔渊赶忙上前:“大嫂息怒,此事既然是我们府上的过失,就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 说着,他又给一旁置身事外的宋惜月使了个眼神:“阿月,你陪嫁里不是有几盒极品乌鸡白凤丸吗?还不快拿出来给大嫂赔罪?” 第162章杖三十,流放三千里 听了这话,一旁的谢夫人和阮玉娇都忍不住露出了无语的神情,可宋惜月却巍然不动。 “夫君忘了吗?你上次与白姨娘欢好致其见红后,我就送去给她补身子了。” 说完,她又露出一副若有所思,刚刚意识到的表情:“那日夫君请了大夫就去顾家领罚了,应当是不知道……” 听了这话,顾浔渊面上有些挂不住:“那……那还有别的吗?我记得还有秘制的益母草丸,这也是于女子有益的!” 宋惜月垂眸:“那次夫君请的大夫擅外科不擅妇科,我都一并拿去给白姨娘用了。” 顾浔渊只觉得宋惜月不给面子,当即怒道:“那就把你那根五十年老山参拿出来!” 他说完,也不管宋惜月是什么反应,扭头看向谢夫人与阮玉娇,道:“阿月平时不是这般小气之人,婶母,大嫂,你们千万别误会她。” 听了这话,顾老夫人也立刻道:“对对对,宋惜月平日里虽然嚣张跋扈一些,但却也真的不是小气之人,她嫁妆多,我们给得起赔偿!” 说着,顾老夫人也瞪了宋惜月一眼:“死杵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把老山参拿过来给你大嫂赔罪?” 阮玉娇翻了个白眼,没说话。 谢夫人冷冷地看着顾浔渊祖孙俩,沉声道:“原来你们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知道什么?”顾浔渊愣了愣,下意识看向一旁静默不语的宋惜月。 见他如此,谢夫人冷哼一声:“玉娇,你告诉他们!” 阮玉娇早就忍不住了,当即道:“顾浔渊,你听好了,你父亲给我公爹和夫君泼泔水那日,若非阿月送了一支五十年老山参上门,你父亲早就下大狱了!” “我公爹是朝廷二品大员,我夫君也有功名在身,你爹那日的所作所为,往好了说都是侮辱朝廷命官,你知道平民辱官是什么罪名吗?” 顾浔渊闻言,下意识看向躲在顾老夫人身后的顾定竹。 顾老夫人见状,连忙把他往自己的身后护了护,满脸恳求地看着他:“渊哥儿……” 声音带着几分凄然,眼眶红红的,看着就让人觉得可怜。 顾浔渊心中不忍,硬着头皮道:“大嫂言重了,我父亲那最多只是酒后失态,哪里谈得上侮辱?” “况且阿月已经送去了赔偿,你们当时也没有追究了不是吗?” 他不是不知道自己这么说话,谢夫人和阮玉娇会生气。 但是他没有办法。 小时候如果不是祖母呵护,他根本没有长大的机会,顾定竹不是一个好父亲,但他的祖母舍不得这个唯一的儿子,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护了。 “我们为什么不追究!还不是因为阿月登门为你们求情?” 阮玉娇被他的厚脸皮气笑了,声音陡然拔高:“你现在又要让阿月拿山参赔罪,你当五十年老山参是什么随随便便就能买到的东西吗?” 闻言,顾浔渊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他们在谈论的主旨是什么。 当即有些难堪:“大嫂,有话好好说,不必如此吹胡子瞪眼,有失风度。” 阮玉娇气得不行,正要说什么,就被谢夫人一把拦住了。 “顾都尉,我家玉娇是受害人,你是加害者,说这话未免显得有些过分了吧。” “况且,我家玉娇肚子里的孩子几次受难都与你父子有关,最后更是被你爹诅咒得落了胎。” “就算阿月当初为你父亲请罪不是拿的那支五十年老山参,我家玉娇的孩子的性命,也不是区区一支人参可以赔偿的!” 说着,谢夫人甩手立在顾浔渊面前:“若是顾都尉今天不能拿出合理的说法,那就别怪我中书府与阮氏去求陛下做主了!” 顾浔渊听了这话,脸色难看极了。 几乎是谢夫人话音一落,他就立刻看向一旁的宋惜月,暴躁开口:“你杵着干什么?不会过来同我一起赔罪吗?” “你嫁妆里那么多好东西,还不快去让人取来给婶母和大嫂看看?” 听了这话,宋惜月道:“都尉,婶母与大嫂从头到尾要的是说法,而不是赔偿。” 说着,她看了看躲在顾老夫人身后,一脸惴惴不安的顾定竹,继续道:“公爹,一人做事一人当,您还要躲在老夫人身后多久?” 话音落,甚至都不等顾浔渊说话,顾老夫人就对着她破口大骂:“贱蹄子,你在这里教唆我孙儿杀亲爹吗?你怎么这么狠毒?你的心是什么做的?” 说完,拄着拐棍端方大气的顾老夫人神色一苦,丢开拐棍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呼天喊地:“天爷啊,这多狠毒的心啊!” “当着我老婆子的面就教唆儿子杀亲爹,这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啊!” “遭雷劈的下贱东西,你怎么不去杀你自己亲爹啊……” 眼看着顾老夫人开始撒泼,谢夫人和阮玉娇只觉得阵阵头疼,愈发失去了耐心,脸上逐渐浮现出了不耐烦的神色。 顾浔渊没有看到她们的表情变化,在顾老夫人坐地大哭的一瞬间就扑上前去:“祖母,祖母您起来,她说她的我是绝对不会理会的,地上凉,您起来啊!” 他对顾定竹没什么感情,对顾老夫人的感情却很深。 除了小时候都是顾老夫人养育呵护的之外,还因为三年前为了自己的仕途,纵容白娇娇给顾老夫人下药这件事,他心里始终是愧疚的。 “渊哥儿啊……你娶了个好恶毒的东西啊,她教唆你杀你亲爹啊!” 顾老夫人扑在顾浔渊的怀里哭得肝肠寸断,直叫人听得脑袋嗡嗡作响。 谢夫人与阮玉娇都忍不住看宋惜月。 见她满脸习以为常的模样,立刻就想到顾老夫人总是把她嚣张跋扈挂在嘴上,可见她早已习惯这样的诋毁了,当下更觉心疼。 “老夫人也不必如此哭天抢地,”阮玉娇性子热烈,此时也完全失去了耐心,大声道:“我们按照律法办事,旁的我一点也不多要你的!” 听了这话,顾老夫人心里一喜,立刻问道:“律法咋说的?” 阮玉娇:“侮辱朝廷命官者杖三十,徒三年;行巫蛊诅咒陷害人命者,重则斩首,轻则流放三千里。” 说着,她下巴微抬:“两罪并罚,看在你们好歹也是顾家人的份儿上,就杖三十,流放三千里吧。” 顾浔渊冷脸,满面嘲讽:“原来所谓的要说法是假,仗势欺人才是真!” “真当我顾浔渊是好欺负的吗!” 第163章你敢杀我顾家的人? 似乎没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阮玉娇结结实实愣了一下,随后才道:“我仗势欺人?” “怎么,你还不敢承认吗?”顾浔渊道:“所谓的侮辱朝廷命官,本就是我父亲酒后失态,我妻子也送去了赔偿,你们不也认下没有追究了吗?” “至于所谓的巫蛊诅咒之事,我爹当时被你们关了起来,岂不就是你们说什么是什么?” 说着,顾浔渊看向一旁的宋惜月:“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宋惜月没说话,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只低垂着眉眼站在那里。 在众人视线看过来的时候,她甚至还微微往后退了半步。 这副样子,落在顾浔渊的眼中是无声的支持,但落在谢夫人和阮玉娇的眼里,便是被吓得不敢说话。 “你自己父子俩惹的祸事,叫女子出来说什么?”谢夫人怒火中烧:“况且她已经把自己的嫁妆拿出来为你们善后了,你还要她说什么?” “就是,一人做事一人当,你还算计人家阿月的嫁妆,你要脸吗?”阮玉娇也跟着骂了一句。 “怎么,你们除了往我们头上泼屎盆子,还想插手我的家事吗?” 顾浔渊冷冷地看着她们婆媳俩:“就算你们是嫡支主家,我好歹也是五品官员,我和我夫人如何相处用不着你们来指指点点!” “你……”阮玉娇被气得一时语塞。 她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见到顾浔渊一家子这样的极品。 爹娘当初说顾浔渊一家是乡下来的,只怕很厉害的时候,她自信地觉得自己也很厉害,拒绝了爹娘安排的人,只和自家婆婆带着证据来了顾家。 此时此刻,阮玉娇无比后悔,也是第一次知道,世上有人即便是证据摆在眼前,也有的是办法顾左右而言其他! “既然你们觉得我和我婆母是来欺负你们的,那我们也不必念什么同族情谊了!” 阮玉娇气得不行,转头看向谢夫人:“母亲,我们报官吧!” 谢夫人也是一肚子气,当即点头。 正要离开之际,顾浔渊却一步拦在了二人面前:“婶母,大嫂,这只是我们的家事,闹到报官只怕两家都不好看。” “你们二人虽然一个是谢家的一个是阮家的,但如今都入了我顾家大门,要是事情闹大了,我叔父那边只怕也不好交代。” 他是笃定顾文岳会站在他这边的。 就拿最近来说。 顾文岳身为二品中书令大人,不可能不知道顾浔渊这条腿是宁谦断的。 可他知道这件事,却还在第一时间主动把他父亲顾定竹给放了回来,这于顾浔渊而言,便是顾文岳在示好。 毕竟他可是一下子就又回到了五品巅峰,足以见得陛下对他的重视和宠爱。 顾文岳只要脑子还好,就不会在这个时候找他的晦气! 这么想着,顾浔渊心里底气更足:“当然,大嫂毕竟落了胎,这事儿虽然与我父亲无关,可你们找上门来,我也不能不管。” “阿月,你去你嫁妆里找一些上好的珠宝首饰,给大嫂送一些,就当我们的心意了。” 听了这话,别说是阮玉娇,就连谢夫人都有些错愕。 顾浔渊是发什么疯? 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你竟是一点不避讳,当着我们的面就要盘算你夫人的嫁妆吗?”阮玉娇沉不住气,瞪大眼睛看着他惊声质问。 顾浔渊轻瞥了她一眼,道:“什么她的我的?只要入了我顾家大门的东西便都是我顾家的!” 见他这副理直气壮的样子,阮玉娇难以置信地看了看自己的婆婆。 谢夫人的脸色也十分难看。 之前一直都有人议论,说顾浔渊连宋惜月拿自己的嫁妆给自己爹娘带回门礼都要管,更是逼着她去退款退订单,得罪了好多人。 甚至他自己还说,宋惜月的嫁妆都是他的财产。 原先谢夫人觉得此事太夸张不可信,但如今亲眼见到,亲耳听到,她实在是不得不信。 “顾都尉,”谢夫人面色严肃地看着顾浔渊,“嫁妆是阿月自己的东西,盛京没有人会花女子的嫁妆,这传出去是要遭人笑话的!” 顾浔渊闻言,却是满脸不在乎:“我们乡下来的,没有你们这些贵族的弯弯绕绕,明明想要,还偏偏要遵什么规矩说不要。” 笑不笑话的又有什么? 东西花到自己的身上,实打实的好处落在了自己的肚子里,旁人笑话几句又不痛不痒,顾浔渊根本不在乎。 谢夫人见他这副模样,心里的厌恶更深,看向一旁低着头的宋惜月,心里也愈发恨铁不成钢。 就这样,都被顾家一家人骑在头上欺负了,顾老夫人还有脸出去说她嚣张跋扈仗势欺人? 谢夫人觉得自己活了几十年,今天真真儿是开了眼! “那我们便把话放在这里,”谢夫人深吸了一口气,“我们不要你们赔偿的任何东西,我们就要顾定竹和顾三下大狱!” 说完,谢夫人与阮玉娇抬脚朝着门外走去。 顾老夫人慌张地扑上前要去阻拦,却被眼疾手快的丫鬟拦在了原地。 “谢婉容,你敢叫我儿坐牢,我做鬼也不放过你!你这个杀千刀的贱种,我要你偿命!” 顾老夫人章法全无,对着她们二人的背影哭喊叫骂。 顾定竹吓得瘫坐在地上,整个人毫无血色。 顾浔渊面色铁青,上前将被中书府拦着的顾老夫人扶到自己手里,举起拐棍对着那丫鬟的脑袋狠狠地打了下去! 丫鬟完全没想到他竟然直接动手,一时间躲闪不及,被打得惨叫一声飞了出去,血顿时就溅了满地! 一旁看热闹的宋惜月见状,立刻尖叫了一声,随后软软地倒在了身边青玉的怀里。 刚刚走出去还没走远的谢夫人二人听到这声尖叫双双回过头,立刻就看到顾浔渊举着拐棍,面目狰狞,满脸杀气的模样。 “你在干什么!”谢夫人面色大变,大步流星地走回来。 地上的丫鬟已经没了气息。 谢夫人逼视着顾浔渊,眼神中满是熊熊怒火:“你杀了我中书府的人?” 第164章不仅不是贱婢,还怀有身孕 “杀了又怎样?不过一个贱婢而已!” 顾浔渊目光冷然,对上了谢夫人的时候,甚至理直气壮。 他也没想到这丫鬟这么不经打,一下就死了。 但都死都死了,难道要叫他这个五品都尉给一个贱婢赔命不成? “贱婢而已?” 阮玉娇从尸体边上站起身来,眼神狠狠地瞪着顾浔渊:“睁大你的狗眼竖起你的狗耳朵好好听着!这是我夫君的通房丫头!” “她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只等生下孩子之后抬为姨娘了!” “顾都尉,这是一尸两命!你杀的可是我中书府的长孙!” 这话一出来,顾浔渊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笑出了声:“你们就算是要往我身上泼脏水,好歹也找个没破绽的理由吧?” 说着,他指着地上死去的丫鬟,道:“她若是通房丫鬟,若是怀有身孕,你们还带她出来做什么?” “还有,你们大家族不是很要脸的吗?你这个正妻都没生孩子,她一个通房丫头就要生个庶长子出来,你们这会儿就不怕人笑话了?” “合着你们生庶长子就合规矩,我的娇儿给我生庶长子就不合规矩,你们生庶长子就不会影响名声,我的娇儿给我生庶长子就影响我名声了?” 越说越生气。 顾浔渊看着谢夫人和阮玉娇,只觉得心中一团怒火熊熊燃烧,越烧越旺。 这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口口声声规矩,字字句句名声,不就是看不起他是乡下来的吗?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他顾浔渊今日能从七品校尉起起落落最后爬上五品都尉的位置,他将来想要超越区区一个二品中书令也不是难事! 阮玉娇看着满脸理直气壮的顾浔渊,气得胸口上下起伏,眼眶里的眼泪更是打转着落下。 死的是她从小一起长大的陪嫁丫鬟,名叫翠岚。 她的确是顾沅弦的通房姨娘,肚子里也的确怀着两个月的身孕。 今天听闻阮玉娇要来顾府要说法,翠岚将自己这阵子默默收集的证据都拿了出来,不仅如此,还主动请求要陪同前往。 原本阮玉娇是不愿意她冒险的,但是翠岚太坚持,一心要为自家小姐讨个公道,再加上她有第一个听见顾定竹骂人的,阮玉娇还是把人带上了。 方才情况乱糟糟的,阮玉娇一时间根本没有意识到她没跟上,回过神来,翠岚就已经横尸于此了…… “顾浔渊,我阮家与你没完!”阮玉娇跪坐在翠岚身边,眼泪止不住往下落,看着顾浔渊的眼神仿佛淬了毒,可怕得紧。 顾浔渊听了这话,丝毫没有收敛之意。 他看着阮玉娇:“大嫂,为了一个贱婢你至于吗?她怀着孕,你的孩子已经没了,她死了,我还算是帮了你呢,你要与我计较,岂不是恩将仇报?” 说着他看向一旁晕倒在青玉怀里的宋惜月,道:“阿月怎样了?” 青玉抱着宋惜月跪坐在地上,红着眼睛:“夫人昏厥了,求都尉让人将夫人送回栖霞居,请个大夫来为她看看吧!” 听了这话,顾浔渊又转过头收回视线,看向阮玉娇,道:“你看,我为了帮你,连我自己的夫人都顾不上,大嫂你若是与我计较,就真的过分了!” “传出去,你阮家也不好做人。” 话音落,一个耳光从天而降,直朝着顾浔渊的脸扇来。 但顾浔渊很是灵活,一下躲开了不说,反手还将那只手给捏在了手中。 随后,他满脸不悦地看着谢夫人:“婶母,你想打我?” 他可是在遵守她们提出的规矩,为她们排忧解难啊! 谢夫人双眼通红,扯了扯后,扯不动自己的手,只能怒道:“你放开我!” 顾浔渊看着她强硬中带着几分慌乱,愤怒中露出几分惊恐的模样,心里莫名升起了巨大的愉悦。 原来高高在上的顾家家主夫人,也有害怕的时候。 此时此刻,顾浔渊尝到了到了实力碾压的快感。 他在心里想,即便今日之后要被阮家谢家找麻烦,今天他也要让这两个臭娘们儿吃到教训! 这段时间受的窝囊气够多了,他不想再憋屈了! “那不行,我放开了,你还要动手怎么办。” 他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谢夫人,语调是诡异吓人的轻快。 谢夫人叫他这么一看,只觉得浑身发冷:“顾浔渊!你疯了吗!我可是你长辈!我是顾家家主夫人!” 说着,她又使劲抽了抽自己的手腕。 依旧没有抽出来。 她真的慌了。 顾浔渊就这么看着她的挣扎,面上带笑:“婶母,我素来都是很尊敬您的,但是您不能拿着我的尊敬,不把我当回事,是吧。” “毕竟人都是有脾气的,你们今日实在欺人太甚,我忍不了了。” 听了这话,谢夫人心中更慌了:“你想干什么?” “我要你们承诺今日之事就此作罢,否则我便是拼了这条命,也要与你们同归于尽!” 此话一出,不仅是谢夫人,就连一旁装昏迷的宋惜月都忍不住心里“咯噔”了一下。 以前顾浔渊虽然自尊心极强,总是忍不住揣测别人是不是看不起自己,但他却也真的是个能屈能伸的人,十分能隐忍。 按照宋惜月此前的推断,今日谢夫人与阮玉娇上门讨要说法,他一定是想办法安抚道歉的。 故而一开始宋惜月就防备着他要打自己嫁妆的主意。 可是如今怎么感觉,顾浔渊看起来有点像是被逼入绝境,所以疯了? “我即便是今日死在这里,也绝不会同你承诺这种事!” 谢夫人自有傲骨,饶是害怕,却也分毫不让。 毕竟翠岚肚子里的可是她的亲孙子! “你有本事,就把我杀死在你府上吧!” 说出这句话后,谢夫人反而平静了下来,目光逼视着顾浔渊,没有半分退让的意思。 迎着这样的视线,顾浔渊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仿佛有一团浓浓的雾气终于从脑子里退了下来那般,整个人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刚干了什么。 随后,他猛地松开攥着的谢夫人的手腕,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脸色惨白,仿佛被吓得不轻。 “凌大师呢?快……快请凌大师!我又鬼上身了!” 第165章谢夫人发威,今天说什么都要将事情闹大 众人见他这个反应皆是一脸不解。 尤其是谢夫人。 她刚刚是直面顾浔渊的人,这会儿更是清晰地感觉到他的不正常。 就好像一个正在发疯的疯子忽然清醒了一样,让人毛骨悚然。 “渊哥儿莫怕!渊哥儿莫怕!鬼不在了,凌大师已经把鬼驱走了,莫怕莫怕!” 顾老夫人扑上来抱着顾浔渊就是一顿安抚。 随后扭头去看一旁吓愣了的顾定竹:“你还死杵着干啥?快去请凌大师啊!渊哥儿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要你的命!” “哦哦!” 顾定竹好似回过神来了,一溜小跑地冲了出去。 此时此刻,顾浔渊好似被吓破了胆子那般,靠在顾老夫人的怀里瑟瑟发抖,一边抖一边喊着救命。 一旁的宋惜月轻轻捏了捏青玉的手。 青玉呜呜咽咽一直在假装给她掐人中,这会儿惊喜地喊道:“夫人!夫人醒了!夫人您没事吧?” 宋惜月故作迷茫地睁开眼睛,看着青玉的时候,目光顿了片刻,才缓缓道:“青玉,我刚刚看到死人了。” “冤鬼!冤鬼!是冤鬼!” 顾浔渊猛地喊了一嗓子,随后挣扎着往顾老夫人的背后躲去,要离翠岚的尸体远一些。 宋惜月好似这才看过来,满脸疑惑:“出什么事了?” 谢夫人已经将阮玉娇从地上扶了起来。 看着这样的宋惜月,面色实在是复杂,最后还是道:“宋淑人,你府上的事我们管不了也不想管,但你夫君杀我儿有孕的姨娘这事儿,我绝不善罢甘休!” 说完,她扶着阮玉娇在一旁坐下,随后便吩咐随行下人去报官和通知中书府去了。 她要把事情闹大,要逼着顾文岳将顾浔渊逐出顾家,那就要从此时开始,和宋惜月划清界限,免得叫事情黏黏糊糊理不干净! 宋惜月是听到了谢夫人吩咐下人的话的,但是她什么也没做。 那边顾浔渊被吓得够呛,顾老夫人忙着安抚他,顾定竹又去请凌虚子了,三个人带来的下人全都以宋惜月为主,没有一个人去提醒他们。 宋惜月被扶着坐在椅子上,等青玉把事情同她说了一遍,她这才开口。 “婶母,此事实在非同小可,但惊动官府只怕不好收场,能不能先我们自家商量该如何补偿,实在商量不妥再报官?” 她话音才落,就听到阮玉娇哭出了声:“宋惜月,你心真狠,合着死的不是你的陪嫁丫鬟,你就能不把人命当回事吗?” “翠岚可是跟我从小一起长大的,我拿她当半个姐姐的!” 宋惜月被这么一吼,倒是面上露出了几分尴尬之色。 她看向一旁还喊着“有鬼”的顾浔渊,道:“夫君,你倒是说句话啊!” 顾浔渊一句话也没说,只顾攥着顾老夫人,顾不上她。 这阵子他时不时就感觉自己像是换了个人一样,经常做出不像是自己会做的事,再联想他断腿的前因后果,忍不住对凌虚子的鬼神之说愈发信奉。 再加上凌虚子做法之后,他饮了符水,确实很久没有这样的感受了,可今日忽然又是如此,很难让顾浔渊不多想。 他如今,可怕鬼了。 “婶母,大嫂,我夫君看起来情况不太对,可否等他好些了再论此事?” 宋惜月一脸的软弱,维护着顾浔渊。 听了这话,谢夫人和阮玉娇的怒火双双冲到了巅峰! “够了!你既做不了这个家的主就别开口说话!” 阮玉娇愤怒地瞪了她一眼,随后看向谢夫人:“母亲,今日之事绝不能善罢甘休,翠岚的爹娘还在我娘家,我这就让人去通知阮家来人!” “应该的。”谢夫人点头。 此时她满脑子都是顾浔渊方才癫狂的样子,愈发坚定要顾文岳彻底和顾浔渊划清界限的心思,根本不做任何阻拦。 宋惜月在一旁看着情况越来越失控,面上着急不已,但心里却是满意至极。 尽管知道今日之后,谢夫人与她之间只怕也没法子再有什么来往,她也不觉得难过。 只要能让顾浔渊倒霉,让顾浔渊被万人唾弃,宋惜月什么都不在乎。 不仅不在乎,她还要添油加火! “婶母,此事是我府上的过失,我夫君今日情况不对,他也不是有意的,您看他方才不是也把您松开了吗?” 宋惜月说着,目光落在了谢夫人被捏得红肿可怖的手腕上,随后道:“青玉,快让人去取我的雪肤膏来!” 说完,她伸手去碰谢夫人的手腕。 “嘶——”谢夫人这才感觉到疼痛,面上都有了一瞬间的扭曲,当即抽回了自己的手:“你别碰我!” 她这手疼成这样正好,免得顾文岳那个瞎了眼的东西屎糊了心,非要护顾浔渊! 可千万别叫宋惜月碰到,否则指不定顾浔渊又要到处栽赃。 谢夫人今日算是发现了,此人极为擅长诡辩,说东扯西,很容易就被他带跑,她万不可放松警惕,今日必要顾浔渊付出代价! 宋惜月见谢夫人如此疏离冷漠,面上的急切不安与法真实了起来。 她声音里带上几分哭腔,道:“婶母,这说到底还是我们顾家自己的事,但若是把阮家人也喊过来,只怕这件事就无法善了。” “我夫君是五品禁军都尉,于顾家而言极有用处,若是将阮家人叫来,只怕要坏了顾家与阮家的关系,两家若是撕破脸面,您让大嫂如何自处?” 听了这话,谢夫人心里“咯噔”了一下,顿时回过神来。 是啊,顾文岳上次让顾浔渊他爹当街泼了泔水都能忍,今日不过死了儿子一个没有名分的姨娘而已,他未必不会如上次那般轻轻放下。 想到这里,谢夫人立刻喊来了自己带来的人:“传信给我兄长,说我在禁军都尉顾浔渊府上被打了!” “是!” 说完,她看向宋惜月:“今日之事错在你们府上,我绝无可能善罢甘休,阿月,我心里是喜爱你,但今日之事事关人命,我再喜爱你也不可能放过你夫君!” “当然,你是你,他是他,我心里分得清楚。可你若再求情,我便立马入宫告御状,届时才叫真正撕破脸面,你们阖府上下都得跟着倒霉!” 第166章宋惜月劝架,劝谁谁火大 谢夫人一番话说得几乎决绝,宋惜月面上露出讪讪之色,不敢再说什么。 一旁的顾老夫人一边安抚着吓破胆的顾浔渊,一边看着她和谢夫人说话。 见她千般好话都说尽了,谢夫人却没有半点松口的意思,顾老夫人也歇了开口的心思,免得这谢婉容禁不住激,真去告了御状,多添麻烦。 左右她的渊哥儿说过,顾文岳这个中书大人为官多年都拉拢不到一个武将,只要顾浔渊没做什么出格的事,他是绝不可能放弃顾浔渊的, 顾家想要飞黄腾达,还得看顾浔渊。 凌虚子很快跟着顾定竹来了会客厅,一见到顾浔渊这副模样,顿时面色严肃地开始做法。 谢夫人本就怨气冲天,见他煞有其事,忍不住道:“哪里来的江湖骗子,招摇撞骗都骗进朝廷官员府上了!” 一旁的顾老夫人闻言,连忙伸手“嘘”了好几声,随后才道:“凌大师可是很有本事的,你莫要惊扰了神明!” 说完,她双手合十,对着外头的天地就是一阵讨饶。 谢夫人见状,无语地皱起眉头,看向了凌虚子。 只见他单手掐诀,手指上凭空出现一团火焰,伴随着凌虚子念念有词的咒语声,那团火焰缓缓飘向顾浔渊。 随后在众目睽睽之下,火焰轻轻隐入顾浔渊眉间,片刻后,顾浔渊张嘴,吐出了一团灰色的气体。 吐出这口气后,顾浔渊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 亲眼看到这一幕,谢夫人都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反复看着凌虚子,难以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没事了,”凌虚子摸了摸顾浔渊的脉门,随后继续道:“今日来人之中可有属虎之人?” 闻言,谢夫人下意识皱眉,随后问道:“属虎之人怎么了?” 语气里带着十分的不悦。 凌虚子抚了抚胡须,倒是不介意她的语气,缓缓道:“都尉大人属羊,俗话说虎咬羊,羊身弱之时,属虎之人轻易就能将属羊之人的阳火冲灭。” “都尉大人正在背时期,阳火被冲灭,身边的阴祟之物趁虚而入,引得他性情大变,故而方才他不管做了什么,都并非出自本心本意。” 听了这话,谢夫人想说凌虚子胡言乱语胡说八道。 但转念又想起了他方才引火的模样,到了嘴边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母亲,”一旁的阮玉娇小声道:“我想起来,前阵子坊间有个‘凌虚子’大师很火,大家都说他道法高深,莫非就是他吗?” 闻言,谢夫人有些惊诧:“你听说过他?” 阮玉娇点头:“我娘信这个,所以我专门去打听过,如果他真是凌虚子的话,他的话很可能是真的!” 说着,阮玉娇有些兴奋:“母亲,也就是说,只要您在这里,顾浔渊那狗贼就要被您克制着,不能放肆!” 谢夫人叫她的话说得有些发愣,扭头想问问凌虚子是不是这么个意思。 但那头,凌虚子已经又开始做法了。 又念了一通咒语,凭空点燃一张符纸后,放进碗里烧成一团灰烬,紧接着,凌虚子的手指对准碗里,众目睽睽之下,一泓清水从指尖落入碗中。 这下,谢夫人的心里对凌虚子的本事当即信了七八分,不敢再打扰他做法。 半个时辰后,凌虚子收工。 顾浔渊已经喝了两大碗的符纸水,这会儿整个人已经平静了下来,坐在椅子上显得有些无精打采。 宋惜月放下手里的茶盏,隐蔽地给了凌虚子一个眼神,凌虚子当即心领神会地退下。 “这是你哪里找来的大师?”谢夫人柔声问宋惜月。 宋惜月垂着脑袋:“婶母,这不是我找来的大师,是夫君自己找来的。” 听了这话,谢夫人有些意外。 顾浔渊竟然还有这般机缘? 不过想想也是,这人虽然人品不行,但他的运气向来极好。 几人正在说话的时候,门外传来一阵喧闹之声。 紧接着,一帮人乌泱泱地就冲了进来。 宋惜月才看了一眼,便听见阮玉娇道:“爹,大哥,二哥,三哥,四哥,五哥,七弟,你们都来啦?” 一边说着,阮玉娇一边起身迎了过去。 为首的阮大人立刻伸出手将她拉过去:“玉娇,你没受欺负吧?” “快让爹爹好生看看!” 阮大人说完,阮玉娇的几个哥哥加上一个十一二岁的弟弟将她围在了中间。 他们的身后,跟着一对夫妻,女子哭得双眼通红,男子满脸怒容。 不仅如此,他们至少带了三十个家丁,这会儿,家丁都站在会客厅外广场,个个儿身强体壮,看起来就不好惹。 顾老夫人见这阵仗,当下心底发虚打怵,忍不住凑到宋惜月跟前:“那个……阿……阿月,你……你快想想办法啊!” 宋惜月也露出了一模一样的害怕表情:“我爹娘又不在盛京,等他们来也赶不上啊。” 是了,她爹娘可是在南境,远得不行。 “那……那怎么办?阮家人一看就不好惹!”顾老夫人是真的害怕了。 一直都听说阮家人不好惹,但大家说的都是,阮家桃李满天下,得罪了阮家会被读书人骂到死,遗臭万年。 可从来没人说过,阮家儿子这么多,而且还养了一帮看起来五大三粗,满脸凶神恶煞的家丁啊! “为今之计,只能期望顾大人能护着我们都尉府了,实在不行,护着都尉也成。” 宋惜月满脸忧愁地吐了口气,脸上的担忧和害怕几乎实质,半点不容作假。 听了她的话,顾老夫人马上就想起来,死的是一个丫鬟,阮家今天之所以这么多人过来,最主要的还是给阮玉娇没出生的孩子要个说法。 既然如此,宋惜月嫁妆那么多,叫宋惜月拿出来赔了,她再作为长辈,亲自去给阮玉娇下跪磕头,应当就足够叫阮家出气了。 “你们都尉府此前害死我女儿肚子里的孩子,如今顾都尉今日又打死我义女,当真是在欺负我阮家都是读书人,不敢与你们武将计较吗?” 顾老夫人正打算把自己的打算告诉宋惜月的时候,那头就传来了阮父如鼓擂一般的声音。 当即吓得顾老夫人腿一软,跌坐回了椅子上。 宋惜月听到动静,赶忙上前劝:“祖母您别生气,阮大人想来是因为太生气了,不是有意冒犯我们都尉府的!” 顾老夫人闻言,忽然有了底气一般,虚张声势地大声道:“什么不是有意?这不是有意是什么?这就是故意!” “你们阮家如此目中无人,这是在欺我顾家无人吗!” 第167章闹大阮家不够,那就加上谢家 顾老夫人这话,就像是捅了马蜂窝一般,一下就让阮家的人怒火上升了不止一个台阶。 阮家最小的儿子今年刚十一岁,听了这话立刻冷笑:“你们顾家可是欠我们阮家三条人命,我义姐的尸体都还躺在这里,你们还想要我们多目中有你们?” 说完,阮小弟反手就抄起一个花瓶狠狠砸向顾老夫人:“我砸死你个老虔婆,为我姐姐和两个未出世的小侄子出气!” 顾老夫人吓得要死,下意识伸手就要去扯宋惜月来挡,却没想到扯了个空。 打眼一看,宋惜月离着自己好几个身位呢。 “哗啦”一声脆响,仿佛是打响了什么信号一般,外面的家丁潮水般涌入。 他们手里都拿着棍棒之类的武器,见到什么砸什么,砸不动的就几个人一起多砸几下,棍棒砸断了就捡砸开的桌腿去砸别的。 阮玉娇与谢夫人早已经被阮家几兄弟护着躲在了角落,连翠岚的尸首也被她父母带走了,宋惜月也被青玉护着躲在一旁,整个顾府的下人都围在她身边。 顾老夫人孤零零地抱着顾浔渊,吓得整张脸惨白,尖叫着让人放手,但却没有一个人搭理她。 而凌虚子,他早就在阮家人来的时候走了。 阮家人一拥而上,将顾浔渊、顾定竹和顾老夫人围在中间拳打脚踢。 谢夫人眼疾手快,将本就往边上躲好的宋惜月一把拉到自己的身后护着。 霎时间,只听见阮家人引经据典骂人的声音,顾老夫人的咒骂声,顾定竹的求饶声不绝于耳。 但奇怪的是,被打得最狠的顾浔渊却没有一点动静。 宋惜月从人缝里看了看他,发现他依旧是那副满脸木讷的样子,只顾抱着脑袋躲闪,根本没有想要反抗的意思,不由得勾起了嘴角。 这段时间,凌虚子给他喂了不少加了曼陀罗汁液的药丸,刚刚用来泡符水的水也加了提炼后的曼陀罗汁液,这会儿他正处于镇定阶段,只有挨打的份儿。 “住手!” 门外一声中气十足的呵斥声传来,紧接着,顾文岳从门外匆匆而入,身后跟着十几个护卫,一下就把暴怒的阮家人给安抚了下来。 阮父看着顾文岳:“亲家这是什么意思?” 说着他指着地上的顾家人:“这可是杀我外孙,杀我义女的凶手,你难道要护着他们,与我们阮家撕破脸吗?!” 顾定竹一听这话就皱起了眉头:“亲家,我此前也同你解释过,玉娇虽然是在这被吓得动了胎气,但她落胎与动胎气真的无关!” “怎么无关?!” 阮父拔高声音:“好好好,你是二品大员,我一个小小的平章事自然不敢反对,但今日他杀我义女人证物证确凿,你又要怎么说?!” 说着,阮父让了让身位,翠岚的父母抱着死去多时的翠岚,哭得肝肠寸断。 见状,顾文岳揉了揉眉心,看向那边看热闹的谢夫人:“夫人,到底怎么回事?翠岚不就是玉娇的陪嫁丫鬟吗?” 谢夫人满脸哀伤:“大人有所不知,玉娇与翠岚怀孕时间相近,玉娇落胎后,为了讨个彩头,为孩子积福,阮大人与阮夫人就收了翠岚为义女。” 闻言,顾文岳拉高音调:“既然如此,你为何今日要带翠岚一起来此处?” 一旁的阮玉娇闻言,道:“翠岚知恩图报,她是第一个告发顾都尉父亲日日咒我的人,得知我今日来为我枉死的孩子要说法,她来是为我作证来的!” 阮玉娇已经哭得双眼红肿。 她看着顾定竹,道:“公爹即便再不喜我阮家,我和翠岚肚子里的孩子,也都是你们顾家的种,如今我义妹为了我枉死,公爹难道还要护着顾都尉吗?” 顾文岳:…… 他在舌战群儒这件事上头一次感觉到了有心无力。 眼前事情,桩桩件件论起来,顾浔渊一家子没有一个字是站得住道理的。 更别提顾浔渊打死翠岚是众目睽睽了…… 难道他顾家注定要失去这个唯一的武将吗? 想到这里,顾文岳忍不住看向还坐在地上,满脸木讷的顾浔渊,随后皱起了眉头:“顾二郎?顾二郎?” 连着喊了好几声后,顾浔渊十分缓慢地抬起头看向他。 紧接着,他脸上的表情仿佛慢放了好几倍一般,缓缓地发生了变化后,露出了一个惊讶的笑容:“叔父?您怎么来了?” 闻言见状,顾文岳眉头紧皱:“你这是怎么了?被打坏了脑袋吗?” 一边说着,他一边朝着身边的亲随喊道:“快,顾都尉被打坏了脑子,快去请大夫!” “巧了,我们带了大夫来的!” 阮父气哼一声,紧接着便有个大夫提着药箱匆匆而入。 他当着所有人的面给顾浔渊检查了一番后,道:“顾都尉身体并无不妥,所有伤都是皮外伤,脑袋也没有伤口。” 听了这话,顾文岳正要说话,宋惜月眼尖看到门外又有一伙人走来,当即道:“许是因为我夫君方才中了邪,所以才会那般动粗伤人。” “中邪?” 不仅顾文岳,就连阮家人也震惊了。 “简直荒唐!” 门外又传来一个声音。 紧接着,门外走进来好几个人。 大理寺丞谢赏云冷着一张脸:“无故伤人后就推说是撞邪失智,那还要律法做什么?” 太常寺少卿谢赋临面色严肃:“大泽国泰民安,盛京更是在天子脚下,若是邪祟横行,岂不是在说上天无德?” 工部侍郎谢贺阆点头:“是极,都尉府风水上佳,本官看着一片清明,何来邪祟?” 三人身后跟着七八个谢氏族人,不同于阮氏带的家丁和顾文岳带的护卫,谢氏来的都是正儿八经的各房主子,甫一出现,那通身的气度简直压迫感十足, 顾文岳一看,立刻就回头狠狠剜了谢夫人一眼,随后露出笑容迎上前去。 “几位舅哥怎么来了?” “婉容都被小辈给打了,我们这些做哥哥的当然得来。”谢贺阆面上带着笑,只是那笑意半分不达眼底,看得人脊背生寒。 顾文岳脸上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若说惹了阮氏,他们顾家咬咬牙就能挺过去的话,那么谢氏就是他咬碎了牙也惹不起的。 第168章宋惜月教唆顾浔渊?她那么无能,绝不可能 当即,顾文岳扭过头,指着还在发蒙发愣的顾浔渊,厉声道:“顾浔渊,你反了天吗?竟然连你婶母都敢动手,还不快点过来磕头认罪?!” 说完,顾文岳看向谢家几兄弟:“误会误会,婉容是顾家家主夫人,顾家上下无不敬重,今日也是顾都尉不小心为之,绝不是故意的!” 一边说着,顾文岳见顾浔渊毫无动静,立刻干脆利落地走到他跟前,一把将他拽了过来,毫不留情地甩在了谢家人面前。 不知道是不是这下撞疼了他,顾浔渊跌在地上的时候“嗷”地一声怪叫,紧接着就从地上窜了起来,恶狠狠地逼视着顾文岳。 “你敢打我?不想活了吗?” 闻言,顾文岳一愣:“顾二郎,你说什么?” 话音才落,顾浔渊便反手一巴掌朝着他的面门而来。 顾文岳心里一惊,回过神来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疼了起来。 “顾二郎,你疯了吗?” “你打我,你才是疯了!”顾浔渊大声说道:“我可是你们顾家更上一层楼的希望,没有我,顾家只能永远被谢氏踩在脚下,我可是顾家唯一的武将!” 听了这话,顾文岳只觉得脸颊更疼了。 他有些不自在地看了一旁若有所思的谢家人一眼,随后顾不得自己才挨了一耳光,赶忙就伸手去拉顾浔渊。 “你是不是疯了,从哪里听来的这些胡言乱语?” 说完,顾文岳福至心灵一把转头去看那边的宋惜月,怒道:“你竟敢如此教唆你夫君,当真是觉得你们宋家能在盛京,在朝堂只手遮天吗?” 听了这话,众人几乎下意识就看向了宋惜月。 只见她脸上还带着被惊吓后的苍白之色,此时此刻正一脸茫然地看着顾文岳,似乎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见她不做反驳,顾文岳当即来劲了,指着宋惜月道:“此前顾二郎说你恶毒我还不信,你身为宋家女,身为朝廷一品大员的女儿,怎能如此教唆你夫君?” 他说完,好整以暇地看着宋惜月,等着她反驳自己。 只要她开口反驳,他就可以说她是在狡辩,如此便可以将话题带走,叫谢家人不再关注着他们顾家,而是去看宋惜月了。 顾文岳压根儿不去想宋惜月会不会跟宋家告状。 宋家远在南境,又是出了名的死脑筋,五代忠良没出一个野心家,就算宋惜月告状,宋家真的为了她闹起来,那也是黄花菜都凉了。 想到这里,顾文岳的心放下了一大半,就等着宋惜玉开口。 而在众人的注视下,宋惜月瞪着一双无辜的眼睛,满脸都是迷茫之色,缓缓开口。 “啊?” 就这么简单的一个字,叫顾文岳的怒火一下又烧了起来。 他知道自己这会儿不该再骂,但宋惜月这个“啊?”落在他的耳朵里,充满了鄙视和轻蔑,他实在很难克制! “你啊什么啊?你难道不承认你教唆你的夫君吗?” 宋惜月依旧是那副迷茫模样:“我?啊这……请叔父赐教,我都教唆了什么?” 说完,似乎是担心自己失礼,她还冲着顾文岳屈膝一礼,十分恭敬,看起来是真心实意在讨教。 顾文岳气得深吸了一大口气,道:“莫要在这里顾左右而言其他,你敢说你夫君方才的大胆发言不是你教唆的吗?” “我……叔父,实不相瞒,我方才离得远,没听清我夫君都说了什么。” 宋惜月一副被吓着的样子,垂着脑袋曲着膝盖,态度语气都十分恭敬。 只是那微微颤抖的声音和紧张得攥到发白的双手,让在场所有人都知道,她是真的害怕。 见她如此,谢家有几个族人忍不住心生疑惑。 “宋家可是武将世家,武将之女怎么是这副模样?是不是太过柔弱了?还是装成这样的?” 闻言,立刻就有谢家族人低声解释:“你不知道吗?这位宋家嫡小姐生了一副懦弱无能的性子,连她夫君养外室,她都忍气吞声把外室接回府上养着呢。” “不仅如此,这位宋小姐虽然有三品诰命在身,可在这顾府上还是被那外室压得死死的,她的孩子被那外室害死,她都不敢追究外室呢!” 听了这话,谢家族人看向宋惜月的眼神里不由自主多了几分怜悯和同情。 如此懦弱之人,又怎么可能做出教唆夫君的事呢? 此时此刻,她面对着顾家家主的诘问都快吓哭了,当下便有人看不下去了。 “顾家主,你这么大年纪了,跟宋小姐一个十五六岁的豆蔻少女如此疾言厉色,可是有不妥?” 谢家谢赏云说完,背着手满脸冷色:“方才那番藐视你们顾氏一族的话分明是顾都尉自己说出口的,打你巴掌的也是顾都尉,你为何偏说是宋淑人教唆?” 听了这话,顾文岳立刻“哼”了一声,道:“不是她还能有谁?谁不知道顾都尉素来是个知进退之人,懂礼仪之人,否则怎会受陛下如此喜爱?” “若非是她宋惜月教唆,又怎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说出那等不敬长辈,目中无人,傲慢自大之言语?” 谢赏云静静等着顾文岳说完,微微点点头,道:“本官在大理寺就职,奉行一个原则,那就是‘谁主张谁举证’,既然顾家主言之凿凿,便请拿出证据来。” “只要有证据,本官立刻便可以判宋淑人一个失德不孝之罪!” 听了这话,顾文岳的脸色实在是难看。 他先看了一眼那边一脸无助迷茫的宋惜月,又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脚边上满脸愣怔,仿佛痴呆模样的顾浔渊,恨极道:“顾二郎,你倒是说话啊!” “只要你告发宋惜月,大理寺判定她的罪名,你就可以与她和离,从此不再被她欺负,也可以与你心爱的女人双宿双飞了!” 说着,他踢了顾浔渊一脚。 顾浔渊迷茫回神,看着顾文岳。 片刻后,他皱眉:“谁说我要和离的?我看起来像傻子吗?宋惜月背后可是宋家在撑腰,我跟她一天不和离,宋家在盛京的关系就一天能是我的助力!” “我现在还能和你权利拉扯,叫你不敢轻易放弃我得罪我,就是因为宋家还在给我撑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一直想让我在朝堂上为你拉拢武将!” “老东西,就你还想骗我,做梦!” 第169章顾文岳被架起来,咬牙将顾浔渊除族 顾浔渊的话宛若一道惊雷砸下。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宋惜月在内,都纷纷露出了震惊之色。 顾文岳更是气得双眼发红,一时间只觉得脸颊更是火辣辣地疼了起来。 他看着顾浔渊,低吼:“顾浔渊!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顾浔渊眼神迷离地看着他:“我当然知道啊,老东西!” “老……” 顾文岳今年才四十多岁,被顾浔渊一口一个老东西地喊着,他是真的心里有点梗。 “好好好,顾二郎,既然你不领我的情,那就别怪今日之事我不护着你了!” 说完,顾文岳眼神锐利地扫向那边彻底吓傻了的顾老夫人和顾定竹。 “你们家先是顾浔渊触犯家法,随后顾定竹与顾三又当街对家主和少家主不敬,紧接着又害死少夫人的孩子,数罪并论,不得不罚! “我身为家主,即便是再顾念同族之情也不得不做出决断,我宣布,即日起,将你们这一支,永远逐出我漼阳顾氏!” 话音落,顾老夫人整个人彻底瘫软了下来,整张脸惨白至毫无血色,双眼一瞬间失去了焦距。 而顾定竹则是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一个猛子窜起来,看着顾文岳,难以置信道:“你说什么?你认真的?你是不是在故意做样子给谢家和阮家人看的?” 听了这话,顾文岳只觉得顾定竹真的是个十足的蠢货。 他当然是做样子的,顾浔渊现在的状态明显不对,先把狠话放了,等他清醒过来自然还有得谈。 可顾定竹这么直接说出来,真是直接将后路给断了个彻底! “是啊顾家主,”工部侍郎谢贺阆声音淡淡道:“你若只是做做样子给我们谢家与阮家看的话,只怕顾家的名声就完蛋了呢。” 他的声音虽然温和,但语气里淡淡的威胁之意却让人很难忽略。 顾文岳闻言,只能狠狠地剜了顾定竹一眼,随后端着一张冷脸看向谢贺阆:“谢大人此话,是在质疑顾某我的为人吗?” 谢贺阆但笑不语。 顾文岳心里憋屈,转头看向阮家人。 阮父和阮家五六个儿子护着阮玉娇,这会儿正在一旁看热闹看得起劲,闻言都愣了愣。 阮玉娇是做儿媳妇的,她还要在顾家生活,阮家人虽然不好惹,但他们也不想因为这点事得罪顾文岳,给阮玉娇找麻烦。 阮父当即道:“我不管顾大人今日如何处置,我们阮家今日,就是要都尉顾府给我们一个说法!” 体面人找麻烦都是要说法,明眼人都明白,今天阮父是绝对不会轻易放过顾定竹和顾浔渊父子俩。 至于顾文岳要不要把他们这一支逐出顾家,阮家人也没有那么在乎。 顾文岳满场看过去都找不到一个援军,最后竟将视线落到了宋惜月的身上。 “阿月,现在都尉顾府只有你这个当主子的还好着,便由你来与我漼阳顾氏分割吧!” 他寄希望于宋惜月有点脑子,知道都尉顾府不能和中书顾府分割,否则整个都尉顾府都会很难过,顾浔渊的仕途也会受影响。 就算宋惜月真的没有脑子,当真在此时此刻顺着他的话来分割了,等顾浔渊清醒过来,也可以借口是她挟私报复,不作数。 那样的话,到时候只要顾浔渊脑子清醒,顾文岳还能叫他给宋家去信,让宋家给顾家一点补偿。 这么想着,顾文岳便觉得自己已然胜券在握了。 只是宋惜月始终没有开口,看看他又看看地上坐着一脸迷茫痴呆模样的顾浔渊,随后竟然“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家主,各位大人,实不相瞒,都尉顾府的事我并没有资格过问,所以要不要与漼阳顾氏分割,我做不了主!” 话音才落,顾文岳直接气笑了:“简直荒唐!你可是府上的当家主母,是顾二郎的嫡妻,你说你没有资格过问,那谁有?” 宋惜月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当即毫不犹豫绝不耽搁地大声道:“都尉最宠爱的姨娘,白氏白娇娇!” 一听这个名字,顾文岳脸色就变了。 他正要说什么的时候,宋惜月又道:“白氏如今在温泉山庄小住养胎,她在府上的时候,都尉不管大事小事都是与她商量。” “除族分割这种大事,我万做不得府上的主,顾大人若是心意已决,不如请人去温泉山庄接白氏回来做主吧!” 说着,她朝着大理寺丞谢赏云磕了个头:“多谢谢大人慧眼如炬,为我洗清污名!” 闻言,谢赏云眯了眯眼睛,俊美的冷脸上露出一抹玩味之色,薄唇轻启:“宋淑人不必客气。” 这个宋惜月看似全然在状况之外,却总是能恰到好处地在关键时刻插手。 每次开口虽然都是被动,但却能以寥寥数语,将事情扭转向另一个方向。 此时此刻,两边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若是不派人去问群山庄把白娇娇接回来,倒是显得顾文岳虚情假意地在跟大家做戏了。 顾文岳虽然觉得宋惜月这话说得没有脑子,却没有想那么多 那白氏他也听顾浔渊说过许多次,的确是顾浔渊的心头好,眼下这情况,宋惜月只怕是想借着自己的手,把白娇娇接回府里拿捏。 就如同她当初同意白娇娇入府为妾那般,左右都是女人争风吃醋的手段罢了。 宋家还有用处,顾文岳知道顾浔渊是在帮陛下办宋家,当即也不犹豫,立刻拿了腰牌,把所有护卫都派了出去。 除族之事暂时告一段落,谢家人非常不客气地坐在了几张还没有完全破损的椅子上。 谢赏云看向阮家那边,道:“听闻你们死了一个人,是被顾都尉无故杀死的?” 顾文岳闻言,立刻道:“死了个贱婢而已!” “不是贱婢!” 翠岚的爹站了出来,冲着谢赏云一揖到地,随后站直身子道:“大人有所不知,翠岚是我的孩子,我曾是阮家家奴,她是阮家家生子。” “小姐出嫁后,我家翠岚做了小姐的陪嫁,主家开了恩为我们去了奴籍,我们如今已经是良民了。” “不仅如此,我家翠岚怀孕后,顾家主母谢夫人开恩,允诺孩子出生后便将我家翠岚抬为良妾,我家家主和夫人为了给小姐肚子里的孩子积福,还收了我家翠岚为义女。” 说着,翠岚爹满脸悲愤地看向顾文岳,声音带着几分嘶哑,道:“不知道顾家主到底是何居心?我家翠岚肚子里怀的可是您儿子的孩子!” “您的亲孙子,难道还比不上你们顾家一个旁枝吗?” 第170章顾浔渊犯的是大罪,你还要包庇? 翠岚爹的质问极为刺耳,就连顾文岳都忍不住觉得脸上有些发热发烫。 但他的关注点不在这里,而是…… “休得胡言,翠岚的卖身契早就跟着玉娇一并留在了我顾家,怎么可能是良民!我顾家可没有为她销去奴籍!” “老爷!”谢夫人委实听不下去:“玉娇落胎后阮家提出要收翠岚为义女,我们就将卖身契送回去销奴籍了!” 闻听此言,顾文岳双眼瞪大,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 这一瞬间他想了很多。 顾浔渊是顾家唯一的武将不假,有他在,顾文岳在朝堂之上能更进一步不假,他可以帮着自己笼络武将不假。 但阮父虽然只是一个三品门下省平章事,但是门下侍中身边的人。 与中书省不一样,门下省拥有驳回和废止中书省草拟诏令的权利,顾文岳和门下侍中甚至算是政敌。 阮玉娇嫁给顾沅弦之后,有了阮父从中调和,门下侍中挑刺找麻烦的次数大大减少,顾文岳的仕途也平顺了许多。 而顾浔渊虽然是皇帝的人,可他错乱频出,顾文岳为他擦屁股都不知道擦了多少次,可顾浔渊为他拉拢的武将却都是一些六七品的小官。 这叫顾文岳忍不住不想放弃他。 “顾大人,残杀平民可是大罪,你难道要包庇顾都尉吗?” 谢赏云慢腾腾地说完,看向地上还是满脸痴呆的顾浔渊,道:“还是说,顾大人要坚持说阮大人的义女是奴籍?” 不等顾文岳说话,谢赏云“啧”了一声,又道:“就算翠岚是奴籍,可她也是良籍,同样不可无故滥杀,依旧是罪。” 谢赏云看着顾文岳:“顾大人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顾文岳沉默。 他都不知道自己来这里干什么来了。 顾浔渊这个废物东西,就知道惹麻烦! 他又不是他的老子,凭什么给他收拾烂摊子! 想到这里,顾文岳忽然灵光一闪,看向谢赏云:“谢大人一门心思要置顾都尉于死地,究竟是为何?” 闻言,谢赏云嘲讽一笑:“本官乃大理寺丞。” 话音落,顾文岳脸上又是一阵火热。 大理寺掌管刑狱,他过问这些事简直再正常不过了…… 顾文岳心里左思右想,始终找不到半点能给顾浔渊脱罪的理由,但他又实在舍不得顾家这个唯一的武将…… 更别提,顾浔渊能驭狼兵作战,深得陛下器重,还有一个宋家当姻亲了…… 思来想去,想来思去,顾文岳心一横牙一咬,道:“各位,如今我说什么都不算数,毕竟当事人是顾都尉,可他如今状态不对,大家何不等他清醒了再论?” 他已经努力过了。 再努力下去,他就要成个笑话了。 顾浔渊造化如此,就由他自己去头疼吧,他不管了! “顾大人既然不管了,那我家婉容受的委屈怎么办?” 一直很沉默的谢赋临冷冷地说完,将谢夫人的手腕举了起来:“顾文岳,你的妻子被你顾家的旁支小辈打伤了,你不仅不管,还要护着他。” “这很难不让我怀疑,顾浔渊是不是你的私生子了!” 此话一出,不仅顾文岳,就连早已经吓傻了不敢说话的顾定竹也竖起了耳朵。 是啊,为什么顾文岳这么护着他儿子,就连当初儿子冒名顶替去当兵,都是顾文岳做的手脚。 顾文岳当时可还不是中书大人,听说花了好大的功夫呢! 这世上哪有无缘无故的好,一定是顾浔渊那个早死的娘背着他在外面乱搞,怪不得顾浔渊当初改名字,死活要从嫡支的水字辈,敢情是知道谁才是他爹啊? 这么一想,顾定竹一下就恼了起来。 男人即便再是无能,也忍不了自己被戴绿帽子,哪怕是捕风捉影没有实质的风声,于他而言也是晴天霹雳! “我何曾护着顾浔渊!”顾文岳整个人都要裂开了,难以置信地看着谢赋临:“你莫要造谣,否则我可以告你的,大理寺丞可就在这里,他能为我作证!” “……”谢赏云都没想到顾文岳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一时间只想骂一句神经病。 却碍于场面不是很和谐,没有骂出口。 阮父带着几个儿子看热闹看得开心,后头翠岚已经醒了过来。 碧玉松了口气,对翠岚娘道:“我家小姐早防备着都尉大人发疯,所以一直在府上备了尹老的药,还好翠岚姑娘只是伤了头一时间闭了气,万幸没出大事!” 听了这话,翠岚娘哭着就朝碧玉跪了下来。 碧玉赶紧伸手扶她:“婶子别这样,我家小姐说了,翠岚姑娘是因为我家小姐的疏忽才受的伤,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翠岚娘抹着眼泪,哭道:“伤人的又不是宋淑人,怎能怪宋淑人呢?他顾浔渊堂堂七尺男儿,闯了祸事就知道坐在那里装傻充愣企图逃避,他才是祸首!” 碧玉见她哭得伤心,也跟着抹了抹眼泪,心里却是松了一口气。 来会客厅的时候,宋惜月让碧玉去取来了之前尹老配的回伤丸,原本碧玉还觉得她太紧张了,却没想到顾浔渊那狗贼说发疯就发疯。 别说是翠岚了,就连谢夫人都受了伤,真是疯得彻底! 不过也好,碧玉心想,今日不管那顾浔渊如何发疯,反正只要翠岚爹娘将翠岚带走,对外一口咬定翠岚死了,顾浔渊就没办法善了! 想到这里,碧玉看了一眼那边和翠岚娘拉着手,虚弱地说话的翠岚,默默叹了口气。 她才知道翠岚是有心上人的,她一点也不想当顾沅弦的小妾,要不是顾沅弦酒后强宠,本来阮玉娇过了明年就打算把她嫁出去。 今日之后,翠岚死遁离开顾家,便可以和心上人双宿双飞了。 在碧玉的安排下,翠岚爹娘带着“死去”的翠岚,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离开了顾家。 他们离开没多久,顾文岳派去温泉山庄接白娇娇的人回来了。 一进门,众人就看到为首的护卫脸上好大的两个巴掌印,还没等顾文岳说话,就听见外头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 “顾家、谢家、阮家,这么热闹,那本督没来错。” 话音落,宁谦穿着一身黑色氅衣,腰间配着禁军横刀,就这么走进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而大家等候已久的白娇娇,就跟在宁谦的身后。 看到这一幕,不少人都忍不住扭头去看地上还是满脸痴呆状的顾浔渊,忍不住心中“啧啧”。 第171章白娇娇竟被封赏,下令杖责宋惜月 宁谦的到来完全是宋惜月意料之外的。 但他的出现却让宋惜月更加明白,皇帝是真的很重视白娇娇。 今天她未必能如愿将白娇娇留下了。 “顾郎,顾郎你怎么了?”白娇娇一看到坐在地上,满脸迷茫,宛若痴呆的顾浔渊,立刻就提着裙摆冲了上来。 她挺着孕肚跪在顾浔渊跟前,拉着他的手捏住了他的腕脉。 片刻后,她面上露出凶狠之色,看向宋惜月:“你给顾郎吃了什么?他体内怎么会有如此多的致幻药物?” 听了这话,宋惜月面上也是一片无知和茫然:“什么致幻药物?” “你还想狡辩?我懂医术,我都摸出来了!” 白娇娇高举着顾浔渊的那只手,怒视着宋惜月:“我不在,府上都是你说了算,不是你还能有谁!” 话音才落,那边就传来谢家人的说话声。 “竟然是真的?都尉顾家竟真的是妾室当家做主?” “方才宋淑人说我还不相信,如今可是这妾室自己说的,可见绝对不假了!” “岂有此理,都尉顾府宠妾灭妻,当真是有违人伦!” …… 听着这些声音,白娇娇心里有些慌神,求助一般看向宁谦。 接收到她的求助目光,宁谦垂下眼眸,声音朗朗,道:“顾白氏重阳节救驾有功,陛下已经下旨,去她贱籍,抬做都尉府贵妾,赐封号兰。” 虽说宋惜月早有心里准备,可听到皇帝竟然给她“兰”字为封号的时候,宋惜月的心里还是忍不住颤了颤。 皇帝果然知道白娇娇是兰达族遗孤! 随着宁谦话音落下,在场这么多人都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之中。 救驾有功,将其从贱籍抬为良民不算稀奇。 但给一个妾室封号,这可是见过有史以来从未有过的事情。 皇帝这不是在给白娇娇脸面,这是在给顾浔渊脸面! 意识到这里,众人看向地上满脸痴呆相的顾浔渊的时候,心里都忍不住疑惑。 这个蠢货到底是哪里得了陛下的青眼? “宁大人,”就在众人都不说话的时候,宋惜月缓步上前,问道:“白氏的卖身契在我这里,陛下可有说如何处置?” 听了这话,大家看着宋惜月的眼神都有些微妙。 宋家这个嫡女当真是贤惠有余,胆气不足啊! 都这样了还在想着给白娇娇处理卖身契,谁听了不说一句大气到好欺? “陛下让你自行销毁就是。”宁谦说着,背着手看着宋惜月:“还是说,宋淑人打算跟陛下要一笔兰夫人的赎身钱?” 这话一出来,威胁和警告不言而喻。 宋惜月当即垂首,十分恭顺:“宁大人言重了,白氏……嗯,兰夫人的卖身契虽然在我手中,但我从未以她主子自居。” “如今她救驾有功,得陛下恩赏,也是府上的荣幸,我怎会因为几两银子计较。” 听了这话,宁谦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看向了白娇娇。 白娇娇冷哼了一声,总算在宋惜月面前占了上风,她此时只想给宋惜月一点颜色看看! “客套话就不必说了,本夫人同你也没什么好说的,但如今我是陛下封赏的兰夫人,你给我夫君下药一事,我就不得不同你计较了!” 说完,白娇娇站起身,挺着不算大的孕肚,看着宋惜月,道:“来人!给我把宋惜月拿下,杖三十……不!敢谋害顾郎,杖五十!” 话音落,就听见有人“扑哧”笑出了声来。 白娇娇只觉得恼怒,循声望去,却见是一个年轻英俊的公子,他身穿便服,通身气派,一时间叫白娇娇都愣了愣。 “这位兰夫人看来不太懂我大泽律法,”谢赏云笑道:“即便你是贵妾,即便你有陛下赏赐的封号,但在三品诰命面前,你依旧什么都不是。” 说着,谢赏云冲宋惜月拱了拱手:“是吧,宋淑人?” 宋惜月抿着嘴唇,轻轻点头,随后叹气,看向白娇娇。 “兰夫人,我不与你争这些,你是都尉的心尖人,中书大人要将我们一支除族,如今都尉是这副模样,这件事我不敢应,只好请你回来。” “这是大事,我许你全权做主。” 说完,宋惜月看向那边的顾文岳。 顾文岳:…… 他还以为除族这件事能混过去,却没想到宋惜月还记得。 白娇娇可是宁谦送回来的,宁谦代表着陛下的意思,这个时候还提起除族之事,真不知道宋惜月是不是蓄意报复! 在从温泉山庄回来的路上,白娇娇已经听顾家护卫说了今日到底发生什么。 这会儿听到宋惜月提起来,白娇娇当即冷哼一声,十分不屑地看向了顾文岳。 陛下可是把宁谦派在她的身边,特意交代了宁谦代表了他的庇护,只要不过分,宁谦什么都会帮她做,对她的重视可想而知。 今天别说是除族了,白娇娇就算要宁谦把所有人都杀了,宁谦也会照做! 此时此刻,白娇娇气焰无比膨胀,不仅是顾文岳,而是在场所有人在她眼中,都不足一提! “中书大人,此前你打了我顾郎一顿,又将我公爹和顾三叔关在你们顾府,如今却又要上门找我们的麻烦,即便我们都尉顾府在盛京根基薄弱,也没你这么欺负人吧?” 还在犹豫要不要除族的顾文岳一听这话,脸上露出了几分错愕。 “你儿媳妇来我府上探望我祖母,自己非要到处乱跑,碰到我家顾郎宠爱姬妾被吓得动了胎气,难道不是她自己不懂事没礼貌吗?” “我家顾郎当初是为了你们顾氏一族的面子才上门请罪,你倒好,当街把他打了一顿不说,我公爹酒后糊涂,你偏要抓着不放,最后还要把阮玉娇落胎之事栽赃到我公爹的诅咒上,你们也真是敢啊!” “怎么你们怕阮家,就可着我们都尉府欺负吗?” 白娇娇声音尖锐,几乎扎穿了所有人的脑袋,听得众人一阵无语。 随后,她又看向了谢夫人。 脸上鄙夷不喜甚至没有半点掩饰。 “还有你,身为长辈动不动往小辈家里跑,插手小辈的事就算了,心眼子还偏到了南境,你讨好宋惜月有什么用?” “她如果在宋家受宠,还能被丢在盛京吗?你们谢家的心也太贪了吧,扒着中书府还不够,还想讨好宋惜月去扒宋家,真是恶心!” “你现在所谓的受伤根本与我家顾郎无关,你就是在遭报应!” 白娇娇一番话,把在场几家的人无差别都骂了一顿。 最后,她将地上满脸痴呆的顾浔渊扶了起来,坐在椅子上后,底气十足地看向顾文岳:“除族就除族,我都尉顾府也不屑与你们一族!” “宁大人,你去帮我跟顾大人签除族书,该是我都尉顾府的,一分也别给他放过!” “恕难从命。”宁谦声音淡淡,却一下子把白娇娇的嚣张气焰给击了个粉碎。 “你说什么?”白娇娇以为自己听错了。 宁谦:“我说,恕难从命!” 第172章除族清算还钱,白娇娇当场傻眼 白娇娇愣了愣,随后瞪他:“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 陛下交代他的事,他也敢不做? 宁谦:“你觉得本督该是什么身份?” 话音落,一旁的顾文岳连忙道:“宁都督,这女子胡言乱语口出狂言,与我顾家无关!” 说完,顾文岳立刻又道:“来人,取我家主印信,即日即刻起,都尉顾府被逐出漼阳顾氏一族,往后两家各不相干,再无瓜葛!” 宁谦的态度就是陛下的态度。 白娇娇回来的时候,顾文岳一时间还以为陛下当真那般看重顾浔渊,那一刻都生出了不除族的心思了。 直到宁谦那句“恕难从命”说出口,顾文岳猛地下定了决心。 白娇娇只是被封赏而已,宁谦可是实打实地在陛下跟前做事的人,陛下对他的重视程度,就算是周冕也比不上。 既然宁谦是这个态度,那他再与都尉府纠缠必然会引来陛下不满。 况且白娇娇今天如此嚣张,将他们几家人都骂了一遍,顾文岳若是不肯除族,多少显得懦弱无能了! 白娇娇听了顾文岳的话,顿时怒从心起:“除族就除族,当我们怕吗?” “宁谦,我等会儿再跟你算账,你现在马上过来照顾我夫君!” 宁谦没说话,翻了个白眼,站在原地没动。 白娇娇气得要死,转头看向宋惜月:“你是死的吗?过来照顾夫君啊!” 真是个废物!什么都干不了! 宋惜月垂着头,就当没听到。 白娇娇无奈,只能看向那边还瘫软着的顾老夫人,声音软了下来:“祖母,顾郎这边离不了人,您过来一下啊!” 话音落,顾定竹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一把扶住了顾浔渊,看向白娇娇道:“你去吧,我来照顾着,他们中书府今日欺人太甚,将来有的是他们后悔!” 听了这话,白娇娇郑重其事地点头:“公爹您放心,有我在,我们都尉府一定蒸蒸日上!” 说完,她将顾浔渊的手放到了顾定竹手里。 就在二人交接的那一瞬间,不知道是不是白娇娇的错觉,总觉得顾定竹在她手上摸了几下。 只是不等她仔细去看,顾定竹就已经松开了手。 此时事情太多,白娇娇没有功夫细想,回过头就朝着顾文岳走去。 已经下决心后,顾文岳下手十分干脆利落。 没一会儿的功夫,除族书写成,他在上面盖了自己的家主印信,让白娇娇去取了顾浔渊的印章盖上后,在众人的注视下,将除族书亮了出来。 “大家都看到了,是他们都尉顾府自请除族,签了除族书后,我会以此为凭证请我顾氏族老开祠堂,将都尉顾府满门从族谱上划去!” 说着,顾文岳看向白娇娇:“同样的,你们已经不是我顾氏一族的人,就要将我顾氏一族的田产铺子还回来。” “若是我们嫡支手中有你们这一支送来的田产铺子,我们也会一并返还。” 听了这话,白娇娇满不在乎:“还就还,我们给你们的东西只多不少,希望你们也如数归还!我看得懂账簿,别想作假!” 顾文岳听了这话,只觉得心中好笑。 顾浔渊这一家来盛京之后别说是田产铺子,就连这间都尉府宅地都是顾家嫡支给的! 更别提此前顾浔渊还没来盛京的时候,顾文岳看重顾浔渊,前前后后至少给他十万两银子。 这些,可都是要还的! 至于顾浔渊往嫡支里给了什么? 顾文岳仔细想了想。 确定是毛都没有。 “兰夫人,我劝你还是想好了说话。”顾文岳好心提醒了一句。 只是这句“兰夫人”一说出口,他就觉得无比的别扭。 谁家妾室配称一声夫人? 又不是皇族。 话就算是贵妾,也从来没有被称为夫人的。 这叫出来都让顾文岳觉得丢脸。 “我想得很清楚!” 白娇娇大声道:“你若是后悔了,你可以直接说,不必在这里阴阳怪气,我不吃你这一套!” 闻言,顾文岳摇了摇头。 没救了。 还好把他们除族了。 “你们顾家的事情处理完了,轮到我们阮家了吧。” 阮父忽然开口,得到了白娇娇一个恶狠狠的眼刀:“我都说了,你们家阮玉娇落胎与我顾郎无关!与我顾家也无关!” 阮父冷笑:“但你家顾都尉打死了我的义女!” 白娇娇一愣,随后咬牙切齿:“一个贱婢也配称义女,阮大人莫不是失心疯了吧?” “兰夫人,”宁谦在一旁懒懒开口提醒:“注意用词。” 辱骂朝廷命官可是犯罪啊! “知道了!”白娇娇不耐烦地看着阮父:“好,你说我顾郎打死你义女,尸体呢?” “本官查验过,已经让死者父母带走下葬了。” 谢赏云说完,宁谦同白娇娇道:“这位是大理寺丞,谢大人。” 白娇娇:…… 她这才感觉事情好像有点麻烦,几乎是下意识地去看顾文岳,试图以都是顾家人为由让他说两句。 却没想到,顾文岳都已经带着人走了,连谢夫人也被拉走了。 谢家人跟着走了大半,只留下谢赏云在这里看热闹,给白娇娇添堵。 白娇娇:“多谢谢大人提醒,那请问谢大人,就算阮家义女是死于我夫君之手,可当时的情况最多算是我夫君失手伤人,总不至于叫我夫君赔命才是!” 听了这话,谢赏云赞同地点点头,道:“过失杀人确实罪不致死,但按照律法,想要免责,得赔偿受害人一笔银子。” “死者翠岚是阮家义女,身份贵重,这个赔偿至少要五千两白银左右。” 话音才落,都不等阮家人说话,白娇娇一声应下:“五千两就五千两!” 反正宋惜月有钱。 阮家那边随后慢慢道:“我们不要宋淑人的银子,若是你们拿宋淑人的嫁妆来赔偿我们,我们就告官,告到顾都尉下大狱为止!” 听了这话,白娇娇一愣,随后大喊:“给你银子你拿着就是,你管是谁的?你有病吧?!” 阮父:“我们阮家人有阮家人的风骨坚持,你一个贱籍出身,自然不懂!” 说完,阮父带着几个儿子和阮玉娇,冲着那边默不作声的宋惜月拱了拱手:“我等饱读诗书,对于宠妾灭妻之事绝无可能坐视不理。” “宋淑人自有坚持,但也请尊重我等,不要助纣为虐!” 听了这话,白娇娇简直要发疯,她怒视着宋惜月,仿佛她敢应下就要与她没完。 而宋惜月迎着她吃人的目光,眼眶微红,冲阮父回了一礼。 “多谢阮公!” 第173章无声捧杀白娇娇强撑面子借钱 “宋惜月!” 白娇娇怒吼一声:“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她话音才落,宋惜月还没做出反应,那边就听见谢赏云嗤笑一声:“一个妾室吼着要主母别忘了身份,简直闻所未闻。” 白娇娇扭头怒视着他:“我都尉府的家事,谢大人不好插嘴才对。” 谢赏云不以为意:“大理寺拥有检查之职,若本官对欺主之事视若无睹,反而算是本官失职。” 说完,谢赏云冲着宋惜月拱了拱手,看向白娇娇道:“更何况宋惜月乃陛下亲封的朝廷命妇,岂是你一个贱籍出身可以随意欺辱的?” 白娇娇如今根本听不得“贱籍”这两个字。 谢赏云一口一个“贱籍”的称呼,叫她只觉得怒火翻涌:“谢大人莫要忘了,我如今已经不是贱籍,陛下还给了我封号!” 说着,她抬了抬下巴,不自觉地学着宋惜月平日的样子站直了身子,随后斜睨向宋惜月:“她是朝廷命妇,我也不差到哪里去!” 听了这话,谢赏云又是一声嗤笑。 这次他没有接白娇娇的话,而是看向宋惜月,道:“她一直如此?” 宋惜月闻言,满脸无奈地微微颔首,柔声道:“得罪之处,还请谢大人海涵。” 谢赏云轻笑着看着她,道:“宋淑人都能海涵,本官自然也能。” 他算是明白宋惜月想干什么了。 她在捧杀! 一旁的阮家人没有想那么多,阮父冲着白娇娇冷笑道:“一个贱籍抬上来的妾室,得了几分幸运被陛下赐了封号,就想越过有朝廷庇护奉养的命妇。” “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总之我阮家的态度就放在这里,我家翠岚一条命,你赔五千两银子我们便就此作罢,你若是拿宋淑人的嫁妆赔偿,我便告到顾都尉下大狱!” 阮父说完,甩袖看着她,满脸的鄙夷毫不掩饰。 白娇娇顿时沉下了脸。 她最恨有人说她比不上宋惜月,也最恨有人帮着宋惜月,于是,她几乎下意识就伸手去摸腰间的蛊囊,要阮家人尝一尝得罪自己的下场! 结果却摸了个空。 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在温泉山庄的时候,顾家派人去接她,她得知顾浔渊出事了,心急要回来。 但宁谦不同意,最后她是交出了自己这段时间养的所有蛊虫炼制的所有蛊药,宁谦这才松了口。 想到这里,白娇娇深吸了一口气,非常有骨气地看着阮父,道:“卖女儿的见得多了,连义女的命也卖的,我还是头一回见!” “还阮氏风骨,我看你们阮家不如改名叫软骨头见钱眼开吧!” 说完,白娇娇不等阮家人说话,扭头看向宁谦:“宁都督!” 宁谦:“干嘛?” 白娇娇深吸一口气,道:“取五千两银票来!” 众人闻言都是一愣,忍不住侧眸看向宁谦。 而宁谦却是一脸淡然,道:“规矩知道吗?” 白娇娇恨极了他这个时候的不配合,当即咬牙切齿:“知道!” 九出十三归而已! 听了这话,宁谦极为熟练地拿出了一张借据,甚至还掏出一支细毛笔,填了细节就交给了白娇娇。 白娇娇签字画押的速度非常快。 反正她跟宁谦借银子把阮家人打发走,再让宋惜月把嫁妆拿出来还债就行了,不过就是左手倒右手的事。 阮家人明显知道她的打算,有心想要帮宋惜月,但看到她自己都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又把话憋了回去。 算了,自己立不起来旁人怎么帮也没有用,若是说多了,指不定那白氏还得说是他们阮家咄咄逼人。 白娇娇从宁谦那儿要了五千两银票,趾高气昂地摔在阮父面前。 “你们读书人的心可真脏,拿着你义女的买命钱赶紧滚出我都尉府吧!” 阮父气得脸色发僵,当然不会真的自己去捡银子,只直勾勾地看着白娇娇,道:“我劝你最好还是尊重一些!” 毕竟现在只清算了翠岚的事,还有他家玉娇的事没有算呢! 白娇娇不屑地冷哼一声:“卖义女的命,你还想要别人的尊重?做梦!” 话音落,阮父气得要动手,却见宋惜月上前将银票捡了起来,送到了阮父面前。 “阮公息怒,兰夫人出身乡野不懂规矩,但胜在性情赤忱,我家都尉最看重她热烈如火,不周到之处,我在这里向阮公赔个不是,还请阮公莫与她计较。” “这笔银子我们都知道是都尉府给翠岚姑娘的赔偿,她只是拉不下脸承认罢了,阮公莫怪。” “左右我还是这都尉府的正头嫡妻,我向阮公保证,我会约束好府上下人,绝不会叫他们在外头乱说话!” 宋惜月这一番话说得温和得体,阮父心头的怒火被她安抚下来不少,接过了那叠银票,正要说话之时,白娇娇忽然冷哼了一声。 “真是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读书人的心果然脏!” “你……”阮父气得瞪眼。 宋惜月连忙安抚:“阮公,莫与她计较,有失身份!” 被她这么一提醒,阮父黑着脸道:“宋淑人提醒得是,与一个贱籍出身的玩物计较,我也觉得丢人!” 听了这话,白娇娇立刻炸了:“老东西你再一口一个贱籍出身,信不信我要你的命?” 宋惜月闻言,转身挡住了白娇娇:“兰夫人,你注意自己的言行!” 话音都没落下,白娇娇一巴掌朝着宋惜月的脸抽了过来。 “滚开,要你假惺惺在这里装什么好人?我看着你这副嘴脸都恶心!” 高举着的巴掌被宋惜月的手牢牢抓住。 众人下意识看向一向温吞怯懦的人,以为会看到不一眼的表情,却见她还是那副温吞好欺负的模样,脸上甚至还带着几分无奈。 “白娇娇,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同样的话,被宋惜月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旁人只觉得她被逼得不行,唯独白娇娇觉得这是宋惜月的挑衅。 当场气得仿佛一条炸了毛的野狗。 “宋惜月,你这个贱人,你敢对我动手,不想活了吗?” “你信不信我立刻入宫,请求陛下把你大卸八块,当场处死?” 宋惜月叹了口气:“即便如此,我也不能再看着你败坏都尉府,否则夫君清醒过来,会怪我这个正妻没有管好你的。” 闻言,白娇娇更疯:“顾郎的妻只有我!你只是一个贱人!贱人!” 说完,她扭头看向宁谦:“我要你现在立刻杀了宋惜月!立刻!” 第174章收买人心,宋惜月反得阮家好感 白娇娇话音才落,宁谦果然迈开腿朝着宋惜月走了过来。 在场众人除了宋惜月,都忍不住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他们在朝为官,没少听过宁谦凶残的名号。 周冕只是皇帝的鹰犬,但宁谦却是皇帝的手套。 宋惜月,危! 在众人的注视下,宁谦走到了宋惜月面前,冲她道:“失礼了!” 宋惜月淡淡一笑:“有劳都督。” 下一刻,宁谦一手刀劈在白娇娇的后颈,白娇娇瞪着一双眼睛,难以置信地倒了下去。 宋惜月还很贴心地扶了一把,免得她落地太重,把孩子摔出什么好歹。 随后,她才看向阮父一家人,道:“阮公,今日之事是我没有管理好府上,这才叫白氏无礼冲撞了您,还请阮公息怒。” 阮父虽然气得不轻,但也知道宋惜月处境艰难。 当即道:“宋淑人,还得自己立起来,旁人帮不了你!” 宋惜月点头:“多谢阮公教诲,我会记住的。” 说完,她冲着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青玉伸出手。 青玉立刻将一个黑檀木匣子送了过来。 宋惜月道:“今日是我府上的错,这一套苍南居士的书,便当是我的赔礼,还请阮公笑纳!” “苍南居士”这四个字一出来,阮家人都瞪大了眼睛。 这可是培养出大泽七贤的祖师爷! “苍南居士哪套书?”阮父连忙问道。 宋惜月没有说话,而是打开了黑檀木匣子送到了阮父面前。 阮父低头一看。 《大泽水图志》这五个字印入眼帘的那一刻,他失态地一把将黑檀木匣子合了起来,随后震惊地看着宋惜月。 尽管不舍,阮父却还是道:“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宋惜月摇了摇头:“这套书是我二哥行商时候带回来的,宋家都是武将,只有我和几个妹妹爱读书,但我如今……” 说着,她叹了口气,才又道:“合适的东西应当交给合适的人,才能发挥出最大的作用,留在我这里,也是浪费了,还请阮公不要推辞。” 似乎是为了展现自己的诚意,宋惜月甚至还冲阮父屈膝行了一礼。 见她如此坚持,阮父犹豫了片刻,只能道:“宋淑人,实不相瞒,我正在与几位老友筹建书院,过阵子就会公开募捐书籍。” “若是你愿意的话,我想把这套书放到书院里,供天下学子们阅读学习,不知你可介意?” 宋惜月闻言,露出恰到好处的惊喜之色,道:“如此也是功德一件,能为我大泽培养更多有才能之人,我怎会介意!” 阮父闻言,也是松了口气,抚了抚胡须,方才的满腹怒火此时消散殆尽,甚至还笑出了声。 “好,宋淑人不愧为宋家女,书院建成之日,功德碑必有你一席之地!” 听了这话,宋惜月也是松了口气,道:“阮公大义,惜月铭感五内,但有一个小小的请求,还请阮公答应。” “宋淑人但说无妨!” “这套书是为二哥带回来借给我的,功德碑上可不可以写我二哥宋怀斐的名字?” 宋惜月重重地咬了一下“借”字,脸上满是恳求。 阮父看了一眼昏迷在地上的白娇娇,又看了一眼那边一脸痴呆的顾浔渊。 随后扫了一眼满脸怨毒地瞪着宋惜月背影的顾老夫人,和看着黑檀木匣子脸色贪婪的顾定竹,顿时明白了宋惜月的意思。 当即,他的心中浮出几分满意,觉得宋惜月总算是有点出息了。 他道:“嗯,若这套书是你二哥借给你的,那写他的名字才最合适,宋淑人礼节周到,阮某再次谢过!” “多谢阮公。” 宋惜月目送着阮家人离开后,终于松了口气。 骊山书院筹募的消息会在年后放出,筹建人包括阮父在内,都是大泽有名的名儒大家,书院建成之后,山长更是由帝师担任。 前世,骊山书院筹募的消息放出来的时候,她正在孕晚期,在顾浔渊的“关心”之下,几乎与外界断了联系。 她自小爱书,二哥行商时候会为她找一些孤本,久而久之,就攒下了数百本之多,大婚的时候,都随着她一起来了顾家。 而顾浔渊在骊山书院对外筹募的时候,将她所有孤本藏书拿走,以白娇娇的名义赠出,白娇娇因此成了读书人心中的白月光。 前世当她知道骊山书院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大半年,又为了顾知礼的眼睛殚精竭虑,根本没有察觉到藏书不见。 待知道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这套《大泽水图志》是她所有藏书中份量最重的一套,宋惜月打算以此为开头,慢慢将藏书中最有价值的都以二哥的名义赠出去。 若她能防止前世二哥贪污的冤案再次发生便罢了,若她防不住,那么赠书之情便足以让天下读书人为他请命! 是以她今日根本不阻止白娇娇发疯,宋惜月就是要她疯,唯有如此,才能给阮父留下最深刻的印象。 待她丧夫,阮父的笔杆子必会朝她这边倾斜。 想到这,宋惜月敛好情绪,让青玉带人来将白娇娇抬走,这才走向了谢赏云。 “谢大人,婶母也是我的长辈,我夫君今日对她不敬之事,您看能否由我这边做出补偿?” 谢赏云看完了一出好戏,还是没完全摸透宋惜月的心思,但却对她生出了不少兴趣。 他看着她,道:“宋淑人打算如何补偿?” “我嫁妆里有一张雪肤露的配方,我愿意赠予婶母。”宋惜月道。 雪肤露是女子间非常火的护肤品,长期使用能使肌肤光滑细腻,减少皱纹,市面上一瓶雪肤露卖十两银子,只能用一个月。 若是能做这桩生意,一个月的进项至少五千两,刨除成本至少也能赚一两千两,一年下来就是一大笔钱。 宋惜月不上送雪肤露的配方,而是在送一条财路。 这叫谢赏云十分意外。 她送书是为了与阮氏交好,毕竟她捧杀白娇娇需要的是舆论站在她这边,而读书人的笔杆子就是舆论利器。 可她送雪肤露给谢家又是何意?谢家可从来都很低调,不爱掺和别人家的事,在朝堂上也保持中庸之道。 她看上了谢家什么? 想到这里,谢赏云忍不住警惕:“宋淑人这赔偿太重了些。” 闻言,宋惜月摇了摇头。 “都尉府如今已经被顾家除族,我与婶母也算是断了亲缘,但我过门以后,婶母待我如亲女,处处护我周全,我舍不得她,只希望将来还能与婶母来往。” 她语气温吞,却十分真诚,听得谢赏云都忍不住怀疑,是不是自己多心了 她竟然不是冲着谢家,而是冲着他姐姐? “当真如此?” “千真万确。” 宋惜月道:“婶母回去得急,配方还请谢大人转交。” 说着,宋惜月将装着配方的红匣子递了过来。 谢赏云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匣子,难得地沉默了。 他是不是,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第175章扭转宋家原来并不凶悍 毕竟是一条财路,宋惜月没费多少口舌就送走了谢赏云。 外人都走完了,宋惜月转身看向还留在会客厅的祖孙三人的时候,脸上的笑容淡了个干干净。 她只淡淡地撇了几人一眼,随后便转身要走。 “你等等!”顾老夫人忽然开口。 宋惜月停下脚步,回头看她,虽然还是那副温和的模样,但眼神却明显不一样了。 过去她看向府上众人的时候,眼神都是温和的。 可如今,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却分明没有半分温度! 这叫顾老夫人原本打算倒打一耙,把今日之事的全部责任推到她身上的话就给堵在了嘴里。 宋惜月见她只看着自己却不说话,不由得眉头微颦,开口问道:“老夫人有什么事?” 顾老夫人闻言一噎,心情顿时复杂了起来。 方才情况混乱,她又不敢违背白娇娇的决定,只能忍气吞声看着白娇娇一步步将事情做绝。 现在冷静下来仔细想想,若将都尉府如今的处境比作泥淖的话,宋惜月竟在其中独善其身,分毫不染! 这叫顾老夫人很难不觉得,一切都是宋惜月的算计。 但她又压根儿看不到宋惜月都算计了什么,心里只觉得懊恼厌烦,看向她的目光也多了几分警惕和防备。 “府上已经被你搅和成了如今模样,我们一支也已经被顾氏除族了,你也该满意了吧?” 闻言,一旁的顾定竹忍不住道:“娘,不关她的事,是白娇娇……” “闭嘴你个蠢货!”顾老夫人瞪了他一眼。 如果当初不是顾定竹这个废物跑去泼人家顾文岳泔水,他们两家怎么会走到如今的境地? 这要不是她唯一的儿子,她都想把顾定竹头给拧下来! “老夫人,老爷说得对,除族一事从最开始我就说了我做不了主,要等都尉清醒。” 宋惜月眼神轻飘飘地落在顾老夫人的身上,又道:“毕竟如今都尉府与中书府顾氏已经断亲,往后的日子还长着,总得多看看前头。” 顾老夫人听出了她语气里的威胁,这时候才骇然察觉,若说过去他们仗着中书府顾可以不把她这个三品诰命夫人放在眼里的话…… 如今的都尉府,已经没有这个底气了! 想到这里,顾老夫人连忙上前:“阿月,我们是一家人,你……” “老夫人身体最近好些了吗?”宋惜月打断了她的话,意有所指地问道。 今日唱了这么一出大戏,宋惜月要的可不仅仅是两家的好感和两府断交这么简单。 果然,听了她的话后,顾老夫人的面色就僵了僵。 她回头看了一眼那边的顾定竹,随后走到宋惜月跟前,压低声音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这句话虽然是个废话,但她们俩之间从来没有挑明过人蛊药的事,顾老夫人这么问,就是在向宋惜月递出橄榄枝。 但同时,她也在权衡,宋惜月到底知道多少。 若知道得不多,她就能拿捏着宋惜月想要借机对白娇娇下手的心情,反过来救自己一条性命。 宋惜月看着她眼底闪烁的精明,只觉得可笑。 前世顾老夫人不喜欢她,她一直以为是自己是武将女不够柔顺,所以对顾老夫人尽可能有求必应,百依百顺,却依旧没得到半个好脸。 如今宋惜月懒得与她装了,她也知道自己受制于蛊药,都尉府也失去了中书府这个靠山后,她反而知道伏低做小了。 想到这里,宋惜月淡笑:“你觉得我知道什么,我就知道什么。” 听了这话,顾老夫人心里只觉得没底,伸手就要去抓宋惜月的衣袖:“你……” 宋惜月退了一步,还是那副有礼疏离的模样,道:“老夫人自重。” 顾老夫人闻言,看着自己落空的手,只觉得心头一阵窝火。 宋惜月也太不尊重她了! 不管怎么说,她也是长辈,应该被尊重才对! “我就想问问你,是什么意思。” 顾老夫人压下肚子里的火气,满脸憋屈地看着宋惜月:“你能说就说,不能说我就当你都不知道。” “那老夫人就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吧。” 宋惜月说完,这一次毫不犹豫地朝外走去。 她好不容易才等到顾家和顾浔渊断亲,将顾浔渊这一支除族。 不仅如此,还给二哥上了一道保命符,与谢家也建立了友好的桥梁,此时此刻只觉得做成了大事,心里十分舒爽。 一点也不想看到顾家这几个人的脸。 出了会客厅,宋惜月回了栖霞居歇息一会儿后,便换了衣服坐上马车出城去了。 这么久过去了,城外难民聚集地应该搭起了粥棚和救济区。 宋家虽然有粥棚在,但宋家除了她没有人在盛京,她得为宋家造势,就不能不出现。 到了城外,宋惜月才下马车,就听到有人喊了一声“宋家小姐来了”。 当即,不少人都朝着这边看了过来。 “那就是宋家大小姐吗?她怎么梳着妇人发髻?” “嫁人了,嫁了个宠妾灭妻的负心汉呢!” “假的吧?宋家可是武将世家,他们家的姑爷宠妾灭妻,宋家能忍?” “一看你就没来多久,那位新姑爷不仅宠妾灭妻,迎娶宋大小姐的条件还是宋家迁出盛京,听说啊,还送了半块虎符给那位新姑爷呢!” “啥?宋家真这么干了?不是说宋家很厉害,整个南境只识宋氏不认贺兰吗?” “是啊,我以前也这么认为,但现在想想大概是假的,宋家要真有这么厉害,哪里会让一个泥腿子这么欺负自家嫡女,平白落了个软脚虾的名称。” 说话的人一边说着,一边喝了一口刚刚打来的稀粥。 随后,他看着宋惜月走远的背影,压低声音对周围的人道:“宋家这位大小姐软弱无能,你们说,宋家要真有传闻那么厉害,会养出这样没用的女儿吗?” 闻言,众人纷纷摇头,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看向宋惜月的时候,眼神也带上了几分不带掩饰的同情。 而说话那人喝完了手里的稀粥,无声无息地退出了人群之中。 宋惜月站在粥棚里远远看了一眼,随后绕到了后面。 等了一会儿后,说话那人来到了跟前。 “属下探影,见过大小姐!” 第176章我们宋家施粥,关你顾都尉屁事? 探影、探风、探真三兄弟,是大哥宋忱景留在盛京给宋惜月的人,方便她打探各种消息。 这次宋惜月安排人跟着墨玉去关卜道的时候,也让他们三个随时看着盛京的风向。 准备赈灾的时候,她便有意识让三兄弟给各位难民说说八卦。 待难民被安置抑或返乡后,这些八卦就会被他们带回去,散落全国各地。 至于自己成了八卦的主角这件事,她一点也不在乎。 “你身体如何?”宋惜月面上带着真诚的笑,看着探影站直身子,关切问道。 探影闻言,面上一赧:“我喝过药来的,不会被传染疫病,小姐放心!” 宋惜月点头,从青玉手里拿过一小袋银子,丢到了探影的怀里:“这是你们三兄弟的辛苦钱。” 收了银子,探影心里一下就舒坦了,立刻眉开眼笑:“多谢大小姐!” “同我说说今天的事吧。”宋惜月道。 探影连连点头,开口便是滔滔不绝。 “这几日一直有官兵把难民像是牲畜一般赶来赶去,叫所有人都怨声载道。” “但大家病的病饿的饿,官府虽然赶人,每天也会发一碗水粥给大家喝,所以没人反抗什么的。” “直到今天,不知道什么人说了昨日是重阳登高,皇帝就是不想管我们这么多人的死活,说得不少人都生出了怒意和怨气。” 说着,探影抹了一把脸,小声道:“大小姐,我感觉难民里有细作,他们一直在挑动难民的情绪,这几天已经好几次了。” “起初大家都没有理会,但今早不少人都有了拼死一搏,冲卡进京,为家人换一个活下去的机会的念头。” “就在这个时候,大殿下身边的星凌和咱们的青玉姐姐带着一大堆人出城来,说是来施粥治疫的。” “当时眼看着距离难民暴动只差几步之遥,有几个人很不甘心还在挑唆,玄甲卫就往那儿一杵,一下就没声音了。” 听了这话,宋惜月默默把这件事记了下来。 她受限于后宅,很多事没有贺兰隽看得全面。 若是按照她的想法,只是让府上的人带着物资出城赈灾,只怕都走不到难民聚集地就要被抢空。 想到这里,宋惜月看向探影:“煽动难民情绪之人你记下了吗?” “探真记下了。” “晚些时候我让人来找你们,你们带着去认认人。” 宋惜月打算把这件事告诉贺兰隽。 他帮了自己那么多次,她总得回报才对。 探影闻言,下意识问道:“小姐是打算告诉大殿下的人吗?” 宋惜月:“怎么了?” 探影:“那个……大殿下身边的星凌大人已经问过我们了,被我们骂了一顿……” 说到这里的时候,探影有些局促了起来。 他只想着自己得效忠主子,可没想那么多。 听了他的话,宋惜月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你放心,星凌会理解你们的,我也会向他解释的。” 探影松了口气:“多谢大小姐!” “起来吧,你们帮我做事,我护着你们是应该的。” 宋惜月说着,看向宋家粥棚外排队的长龙。 看看时间,已经是未时末了。 顾浔渊这个时候应该清醒了,也应该知道了府上的大小事。 要是赶得及的话,酉时结束前,他应该会出现在这里。 想到这里,宋惜月道:“探影,过一会儿你去多引些难民过来排队。” 她得让顾浔渊的登场,给众人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象,自不能缺少观众。 探影领命而去后,宋惜月让碧玉将探影禀告的事回京转告贺兰隽,随后上马车里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下了马车后就进了粥棚亲自给众人施粥。 如今已是深秋,天色较过往黑得更早,宋惜月回过神的时候,四周已经点起了篝火,三三两两的难民正围在火堆旁取暖说话。 染了疫病的难民们被单独隔离在较远的地方,那里有众人的亲朋好友,每个人都是愁绪满怀。 宋惜月看着这一幕,也忍不住想念起在南境的爹娘兄长们。 算算时间他们已经到了南境,想来再过不久也能收到他们的家书了吧! 想到这里,宋惜月忍不住回头看向天边月。 一想到她与家人们都在同一轮明月的照耀之下,她便觉得他们都还在自己的身旁…… “宋惜月!” 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炸雷一般传入了宋惜月的耳朵里。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辆马车很不文明地停在了粥棚前。 紧接着,马车上下来一男一女两个人,女的肤白貌美,柔媚动人,男的身材魁梧,面容英俊,乍一看真是一对璧人。 仔细一看,顾浔渊那张脸都快被愤怒扭曲了,真是难看! “你竟敢背着我在外面施粥,你眼里还有我这个丈夫吗?!” 顾浔渊跳下马车冲上前来,抬手就要去掀粥桶。 宋惜月见状,赶忙用手里的长柄勺子去拦他。 白娇娇眼疾手快,一把夺过了她手里的长柄勺子,泄愤一般朝着宋惜月的头砸了过去。 宋惜月故作躲闪不及的模样,转过身护住了粥桶,用背接了这一勺子。 吓得粥棚里的人都惊呼了一声。 “大小姐!您怎么样!” 庄子上的人见状都冲上来,将宋惜月护在身后,对着顾浔渊怒道:“我们宋家施粥,关姑爷你什么事!” 顾浔渊:“好一个宋家施粥,宋惜月嫁给了我就是我顾家的人,她出来施粥还挂你们宋家的名字,不是吸我的血是什么!” 说着,他指着宋惜月,大吼:“现在立刻收了粥棚跟我回府,娇儿什么都告诉我了,我有的是帐要跟你清算!” 宋惜月闻言,站直了身子,看着顾浔渊道:“夫君是忘了吗?中午你亲口同我说,我想出城赈灾之事都尉顾府不会出半点力气,也不允许我挂都尉顾府的名。” “粥棚里的人是我宋家庄子的,粥棚里的粥是我宋家庄子上产的,送来的药材也是宋家药材铺筹的,我没有动用都尉顾府里的人钱物。” “你如今来说我吸你的血,可这里有什么东西是你的吗?” 顾浔渊闻言,怒火中烧:“我何曾说过不许你挂都尉府名的话!” 话音才落,一旁就传来另一道女声。 “顾都尉这话说得就不要脸了,中午还是你让本夫人做的见证,怎么就没说过这样的话了?” 话音落,谢夫人和阮玉娇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第177章宋惜月别怪我不顾夫妻之情 看到谢夫人和阮玉娇,顾浔渊面色有些难看,一旁的白娇娇却是冷哼出声。 她上前半步,挡在了顾浔渊跟前,冲着谢夫人抬着下巴,满脸不屑道:“怎么,你们谢家如此不要脸,以此敲诈不成还要再来一次吗?” “我告诉你,没门!都尉府就算再势单力薄,也不会任由着你们谢家敲诈吸血,供养你们满门富贵的!” 听到这话,周围围观的百姓都忍不住窃窃私语。 满门富贵的谢家竟然要靠敲诈度日吗? 不得不说,白娇娇实在擅长挑拨人心,此时此刻,不明真相的众人看向谢夫人的时候,眼神都透露着几分诧异和鄙夷。 谢夫人面色微僵,沉着脸看着白娇娇,道:“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竟敢诽谤朝廷命妇,可知这是何罪?” 白娇娇冷哼一声:“我……” “兰夫人!” 宋惜月朗声开口,道:“夫君在与当朝二品夫人说话,你还是别插嘴的好!” 说完,她冲着谢夫人的方向福了福身:“谢家从未行过敲诈之事,兰夫人见识浅薄,胡言乱语,当众诽谤,实在是我没有管教好府上婢妾,请谢夫人责罚!” “晚辈感激谢夫人回护之情,不忍夫人被人如此顶撞,余下的事,便让晚辈应对吧!” 听了这话,谢夫人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叹了口气,点点头,没再开口。 宋惜月松了口气。 白娇娇与顾浔渊一样,十分擅长诡辩之道,若是被她的节奏带跑,只怕最后事情只会是一锅乱粥。 此前在顾家,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宋惜月这才纵容着她。 但此时此刻,宋惜月绝不能让她如愿。 “有你什么事!” 白娇娇果然大怒,甚至指着宋惜月破口大骂:“别想踩着我们顾家讨好谢家!” 闻言,宋惜月站直身子,目光平静地看着她:“有时候真的很怀疑,兰夫人你到底与夫君是真心相爱,还是相看两厌。” “宋惜月,你什么意思?” 顾浔渊皱眉:“本都尉今天来这里,是追究你背着本都尉偷偷出来施粥的事,你平白无故扯娇儿做什么?她什么都不知道,你别攀扯她!” 宋惜月的视线落到顾浔渊脸上,随后笑了笑。 “今天中午,都尉坚持说城外没有难民,不允许我出城施粥。” “那时恰好谢夫人与阮大奶奶登门,都尉大人请她们作证,我若是施粥绝不许挂都尉府的名!” 宋惜月指了指自己的身后:“都尉可以检查,粥棚之中,从煮粥用的粥勺米粮到搭棚用的木头稻草,甚至每一颗炭火,都是我宋家庄子上的!” “在场所有人,都可以做见证!” 听了这话,顾浔渊下意识皱眉大声道:“谁知道这些人是不是收了你的好处,为你做遮掩?你拿着我府上的掌家大权,为自己谋私方便得很!” 说着,顾浔渊伸手就去拉她:“赶紧跟我回家,别在这里丢人现眼,施什么粥施粥,皇上都没开口的事你非要做,你这不是害我是什么?” “我说你吸我的血又有哪里说错了?” 宋惜月的眼眶已经泛起了红,侧身躲开了他的拉扯,仿佛鼓足了勇气一般,大声道:“我知道我性子怯懦,不像是武将女那般胆大有勇气!” “但我父兄镇守南境,我全家都在南境生活,我也想为我宋家人做点什么,积攒福报功德。” “甚至连出府的马车都是我的陪嫁,喂食的草料也是宋家庄子上带来的,我用你顾家什么了,要你追到这里来大骂我吸你的血!” “旁人为我说话,你就这么让你的爱妾在这么多人面前,造谣诽谤朝廷命妇,你可以看不起我,可以欺负我贬低我,但你为何要牵连旁人?” 伴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宋惜月双眼里盈满的泪水滚滚而下。 篝火跳动,衬得她愈发可怜不说,那浑身的倔强与坚韧,这一刻即便是难民也感到了她的痛苦和压抑。 就好似被打压到了极致之后的反弹那般,此时此刻,她身上爆发出一股令人无法忽视的委屈,叫人一时半刻都挪不开视线,张不开嘴。 而她就好似觉得这两颗眼泪落下十分难为情一般,反手用力地在脸上抹了一把。 “你我到底叫过谢夫人一句婶母,即便都尉府如今已经被顾氏除族,你也不该如此对待一个长辈。” “更何况,她还是当朝二品诰命夫人!” 她的话就好像一粒水珠掉进了滚烫的铁锅之中,眨眼间就叫周围的人都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心中震惊不已。 什么? 都尉府被顾氏除族了? 要知道,这里此时除了难民,还有整个盛京的权贵家中的人。 而经过一天的施粥放粮,难民们早就吃饱了肚子,这会儿正愁没有东西消遣。 这个消息又是从宋惜月的嘴里说出来的,既保真又透出庞大的信息量,叫所有人一下子就来了兴趣。 感受到周围传来的目光,顾浔渊眉头皱得几乎能夹死苍蝇。 他阴沉着脸,咬牙切齿地看着宋惜月:“你现在马上同我回家,我还能原谅你,否则别怪我不念夫妻之情!” 宋惜月闻言,好似听到了什么可笑的话一般,道:“你我还有什么夫妻之情?” “从你的爱妾将我推下锦鲤池,害我的孩子胎死腹中,而你却一力包庇,不愿让她承担半点惩罚开始,我们之间的夫妻之情早就消磨干净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悲痛几乎凝成实质。 眼泪就好似断了线的珍珠一般不断滚落,她反复抬手去抹,即便是抹不干净,她也倔强地不肯转身不肯低头。 那双通红的眼睛,就这么死死地看着顾浔渊。 好似要将恨意凝成实质,将他射死一般凶狠。 顾浔渊从未见过她这副模样,只觉得心里发慌。 但慌归慌,他还是觉得,这不过是争宠的手段,以为这会儿人多就能占据什么优势,反而让顾浔渊对宋惜月愈发看不起。 他举起手指着她,道:“现在说的是你背着我偷偷出来施粥的事,你怎么还翻起了旧账?” “况且你当时也同意了不计较不追究此事,如今又出尔反尔反复提起,宋惜月,做人别太虚伪!” 话音落,周围围观的人之中传来了一阵低低的哗然之声。 第178章群情激愤,打得二人狼狈逃窜 从未见过如此负心薄幸,如此厚颜无耻,如此蛮不讲理之人! 围观的难民们都觉得眼界大开,围观的几家盛京官眷也是频频皱眉。 顾都尉内宅的事情一直都是盛京八卦届的顶流。 有人觉得宋惜月不争气,有人觉得宋惜月活该,但大家一直都有一个共同的认知,那就是宋惜月太软弱太好欺负了。 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但凡宋惜月自己能立起来,也不至于把日子过成这样。 可如今开了眼界,盛京官眷在心里都忍不住感慨。 真的不怪宋惜月。 谁摊上顾浔渊这样的夫君,都得吃大亏! 反观宋惜月,听了顾浔渊的话后,面上的悲痛好似一瞬间被击碎那般,愣怔了片刻后,才缓缓道:“虚伪?我虚伪?” 她说着,浑身颤抖,死死地看着顾浔渊:“她害死了我的孩子,你逼着我不许追究,如今你却说是我虚伪?” 此时此刻,宋家庄子上的人已经出离地愤怒了。 原先他们还觉着这是主家的事情,他们不该越过大小姐对姑爷做什么。 可此时此刻,他们纷纷拿着随手捞来的武器,将宋惜月再次护在了身后。 青玉手里拿着一个木勺,红着眼睛指着顾浔渊,道:“顾都尉,这里不欢迎你,请你马上离开!” 顾浔渊感觉得到这些人的愤怒,也感觉得到周围人的眼神都不太友好。 但他不能放任宋惜月继续在这里施粥,只能硬着头皮道:“一个婢女也敢对我大呼小叫,立马滚开,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顾都尉要如何不客气?” 青玉大声问道:“是还要用我的性命来威胁我家主子吗?” 话音才落,宋家庄子上的人一拥而上,每一个人都怒视着顾浔渊。 饶是气焰嚣张如顾浔渊,此时此刻也忍不住胆怯地咽了口口水,几乎是下意识就往后退了一步。 但白娇娇却一抬脚挡在了他的身前,怒视着宋家的每一个人。 “你们这群贱奴,我们都尉可是官身,我也是陛下亲封的兰夫人,你们敢动我们一个手指头试试!” “陛下一定会将你们脑袋砍下来,挂在城墙上示众!” 说着,白娇娇顿了顿,用更大的声音道:“还不退下,你们宋家这是要造反吗!” 听了这话,大家都有些不敢上前。 宋家世代武将,最怕的就是被冠上造反的罪名。 更何况他们都很清楚,宋家在盛京的名声一直都不太好听,不少人都觉得宋家反义很重。 如今宋家举家迁往南境,再加上宋惜月处境艰难,如今的风向已经有所扭转,在这种情况之下,是万万不能再被如此议论的。 看着他们一个个敢怒不敢言的样子,白娇娇只觉得心里头畅快至极。 她挺了挺自己的孕肚,看着被围在人群中的宋惜月,道:“宋姐姐,都说出嫁从夫,你既然已经嫁给了顾郎,自然万事顾郎说了算。” “顾郎就是你的天,顾郎说什么你就得做什么。” “况且你掉下锦鲤池没了孩子这件事真的不能怪我,事情到底是如何,你心知肚明,何必再自欺欺人,徒惹议论呢?” “你总不能因为顾郎更加宠爱我,因为自己栽赃不成反落了胎,就怪我没有走进你的陷阱,任由你欺凌吧?” 听了她的话,围观众人又是一阵小声哗然。 “怪不得顾浔渊这么宠爱这个妾室呢,原来这两人一丘之貉,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可怜宋大小姐一个好好的名门贵女,摊上这么一个夫君,这辈子真是完了!” “和离吧,不和离,宋大小姐迟早死在这两人手里,和离不成休妻也行啊!” 顾浔渊听到这些议论之声,神色很是难看。 他虽然不在乎这些虚名,但是听到别人这么堂而皇之地议论,心里还是不舒服的。 但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把宋家的粥棚拆了,把宋惜月带回去。 皇上知不知道城外有难民的事他不清楚,反正他是刚刚醒来之后才收到的消息。 同时也从宁谦口中得知,皇上并没有赈灾的意思。 既然如此,作为皇上的人,自然不能在这个时候纵容宋惜月出来施粥。 这简直就是在逼迫皇上出血安顿难民,于他而言是大不利! 他已经失去中书府顾家这个强有力的后盾了,万万不能再惹皇上不满,否则他的官就真的算是做到头了! 想到这里,顾浔渊放缓了语气:“阿月,这些都是我们的家事,实在不合适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来说,你说对吗?” “这样,你现在立刻拆了粥棚随我回家,我让娇儿给你好好赔礼道歉,可好?” 说着,他拉了拉身边的白娇娇,道:“不管怎么样,夫人都是夫人,你一个做妾室的,夫人说你做错了你就是做错了,还不快快道歉?” 白娇娇自然是不愿意的。 但顾浔渊扯了她好几下,还使劲冲她眨眼睛,多年的默契让她很快领会了他的意思,不情不愿地走出来,福了福身。 “我心直口快,在这里给夫人赔个不是,还请夫人原谅啊!” 态度敷衍,神色傲慢,一举一动都透露着不满与厌恶,即便是远远一看,也能看得出她是装模作样的。 这样的赔礼道歉,只会让所有人更加愤怒。 宋惜月见已经把众人的情绪挑拨得差不多了,只差最后一下了。 当即,她冷声道:“我若是不原谅呢?” 白娇娇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当即瞪眼:“你凭什么不原谅?” 话音落,不知道哪里飞出来一个破布鞋子,结结实实砸在了白娇娇的脸上。 “就凭我们都不同意!” 这一声怒喝好似什么信号一般,当即不少看得怒火中烧的人们都纷纷抄起了身边趁手的东西,朝着顾浔渊和白娇娇两人砸了过去。 而在破布鞋子飞来的那一瞬间,宋惜月被宋家庄子上的人眼疾手快地护在中间退到了边缘。 回过头去看,难民们、施粥的人们、宋家庄的人们都一拥而上,将顾浔渊与白娇娇吓得慌不择路地朝着马车跑了过去。 “小姐,”青玉满脸担忧地上前来,“您没事吧?” 宋惜月摇了摇头,看向那两人的方向。 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二人狼狈地逃回了马车上后,这才看向不知什么时候凑过来的探影。 “主子,大殿下来了。” 第179章贺兰隽我都看到了,阿月真威风 贺兰隽很早便来了,但想着她今日上午在皇子府的态度,便一直没有来打扰宋惜月。 顾浔渊二人出现的时候,他本想让玄甲卫来赶人,但没想到二人很快就弃甲而逃。 看着这一幕,贺兰隽并不意外,反而是星凌忍不住嘀咕:“宋大小姐何时这般得民心了?” “你不懂,”贺兰隽笑吟吟地看着远处的众人,语气里带着满满的骄傲,“阿月她从一开始就在准备今日这样的场景。” “这只是一个开始,往后会越来越多的,你习惯一下。” 闻言,星凌一言难尽地看向自家主子:“殿下这么高兴吗?” “当然!” 他的阿月如此聪慧,叫他如何不高兴? 星凌看着他满脸的骄傲模样,忍不住抹了一把脸,道:“殿下叫宋小姐过来有什么事?她今晨可是说了,你们得保持距离,说不定她不会来。” 闻言,贺兰隽脸上的骄傲笑容微僵几分,随后不是很高兴地看向星凌:“别以你的小人之心揣摩阿月。” 闻言,星凌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闭了回去,满腹忧愁说不出口。 他要是同旁人说,杀伐果断,雷厉风行,让敌军闻风丧胆的大殿下,竟然是个极擅长自我攻略的恋爱脑的话,只怕旁人都要觉得他得了失心疯。 结果这竟是事实,星凌都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不够忠心。 跟着大殿下这么多年,怎么才发现这一点? 不多时,几条身影缓缓靠近,贺兰隽忍不住坐直身子,拍了拍自己轮椅的扶手。 星凌看了过去,只见他满脸是笑。 “我说了,我的阿月聪慧又善解人意,往后可不许乱揣摩了,知道了吗?” 星凌无语,只能点头认错。 二人看向来人。 宋惜月领着青玉,跟在探影的身后,一行三人站在距离贺兰隽不远处停下后,探影抱拳退到一旁,宋惜月上前屈膝行礼。 “参见大殿下,今日施粥之事,多谢大殿下相助。” 她垂着眼眸,心里忐忑不安。 宋惜月压根儿不敢想贺兰隽也同旁人一般,能被她的伎俩给瞒过去,毕竟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彼此之间十分了解。 而贺兰隽的聪慧,即便是帝师当年也是赞叹不已。 所以,在听到探影说大殿下来了的时候,宋惜月的心里闪过无数念头,没有一个存有侥幸,更是没有拒绝相见的底气。 重生归来,她不断辜负他的心意,如今又要亲手毁去他心里的自己,这让宋惜月眼眶忍不住发热发酸,只想落泪。 “都是小事,阿月不必挂怀。” 贺兰隽靠在轮椅上,看着宋惜月这副小心谨慎的模样,忍不住笑道:“方才面对着那么多人都敢算计顾浔渊,这会儿对着我这么紧张做什么?” 闻言,宋惜月一愣,下意识抬头看他。 贺兰隽又道:“我都看到了哦。” 宋惜月闻言,绞紧了手指。 他果然看到了,也果然看穿了。 他已经知道自己是精于算计之人了,是不是觉得她城府太深,会不会认为她虚伪又可怕? “没想到小时候总把君子端方挂在嘴边的小阿月,如今也学会玩心眼了,看来那些年随我上的课都没白上,老师知道了,该夸我教得好了!” 贺兰隽的声音里带着少年人独有的骄傲和轻快,一瞬间就驱散了宋惜月心头笼罩的紧张和不安。 她抬头看向他。 月色下,他精致的脸上盈满了笑容,嘴唇的弧度与月勾一般让她放松,也让她一下子就笑出了声。 “吓了我一跳。”她下意识叹了口气:“还以为子书哥哥要说我了。” “你叫我什么?”贺兰隽一下坐直了,眼底满是惊喜。 宋惜月:“……” 见她又闭紧了嘴巴,贺兰隽也不恼,轻轻一笑,继续道:“我有什么好说你的,自家妹妹长大了,会保护自己了,是好事。” 说完,他缓缓靠了回去,眼神亮亮地看着宋惜月,道:“今日闹成如此模样,你再回都尉府,只怕晚上也不得安生。” “叫你过来,是想问问你,妤书在玉京巷有个空着的宅子,你要不要过去暂住几日?” “玉京巷靠近城中,距离皇宫比较近,那边住着的人都不好招惹,又是妤书的宅子,也不必怕人说闲话。” 听了他的话,宋惜月鼻子又忍不住泛酸。 “怎么不说话?是不喜欢玉京巷吗?” 贺兰隽疑惑:“那就有点麻烦了,别地方的宅子都是我的,你今日才说过受不起我的关心,若是让你住我名下的宅子,你更是不愿意了吧?” 说着,贺兰隽叹了口气:“星凌啊,明日在盛京多打听打听,那几个好地段有没有宅子出售,要是有的话,给妤书多买几个。” “本殿下不招人喜欢,只能让妤书得些便宜了,她要是知道了,可得高兴得飞起来,本殿下就不一样了,脸上写着冤大头三个字,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 听了这话,宋惜月满怀感动消散得干干净净。 她道:“子书哥哥别说了,玉京巷很好,我待会儿就住过去。” 话音才落,贺兰隽话风极为自然地拐了个弯儿:“星凌,把钥匙拿给阿月,吩咐周先生,今后阿月就是他的主子了。” 闻言,宋惜月赶忙道:“我只暂住一段时日,还是会搬回去的。”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妤书最近抗婚抗得热火朝天,指不定哪天就要求你让一半宅子给她住了。” 闻言,宋惜月道:“我可能就住两天,还……” “她如今正在抗婚的关键时刻,我得将地契过到你的名下。” 贺兰隽不等她把话说完,干脆利落地一口打断。 “否则父皇一生气,将她扫地出门,我还白白搭进去一个宅子,那就更像个冤大头了。” 说着,贺兰隽看了一眼星凌。 星凌立刻心领神会,道:“殿下放心,地契和房契我会亲手送到宋小姐手中的。” “嗯,你办事,本殿下是放心的。” 贺兰隽满意点头,随后也不管宋惜月是什么反应,立刻就说要走了。 “等等!” 宋惜月一直插不上话,见他要走,赶紧冲上去拦住了他:“我还有话要说!” 贺兰隽:“你就当帮我个忙也不行吗?” 宋惜月:“不是宅子的事,是芝云,一万两黄金三日内我能凑齐,但一万斤盐我没办法。” 听了这话,贺兰隽脸上故作轻松的神色慢慢淡了去。 他看着宋惜月,不知为何十分严肃。 “你要我为你筹一万斤盐交给北夷人,去换回芝云吗?” “阿月,你知不知道,与北夷人交易盐物,超过了总额是什么罪名?” 第180章星凌恨铁不成钢,殿下他真是个恋爱脑啊 乍然听到这话,宋惜月结结实实地愣在了原地,旋即一阵寒意从脊背爬了上来。 “我……我知道……” 与外邦交易盐物,超过一定数量,便是叛国走私罪名。 一万斤盐很多,但却只占总额不到十分之一,实算很少一部分,但这是个巨大的陷阱。 宋惜月有些心慌:“可是芝云……” “我会救。” 贺兰隽看着她,一字一句道:“阿月,你做你想做的事,朝着你的目的走去,别的事交给我。” “北夷与南境不同,虽然二者都与我大泽交恶,但我们与北夷却几乎从未停过贸易往来,足以证明两国关系除了明面上的,背地里还有我们看不到的。” “朝堂上的事很复杂,稍不留神你便会走进别人的陷阱,所以你万不可轻易涉足,明白吗?” 宋惜月看着贺兰隽,心中除了后怕之外,更有一股挫败感油然而生:“是我太不懂事了。” 她只想着要救芝云,只想着一万斤盐不算超出,却没仔细考虑过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陷阱。 宋惜月和所有百姓一样,一直都以为是北夷人太过狡猾野蛮,大泽更加温和有礼,这才叫两国始终僵持不下。 但她毕竟是武将之女,贺兰隽一提醒,她便想明白了其中隐晦的不可言说之处。 北夷与大泽打了这么多年的仗,北夷细作还能追杀贺兰隽到盛京来,要么就是朝堂有人通敌,要么就是两国另有图谋! 而假如她筹盐救人的事被告发,那么她好不容易稍微扭转一些的宋家名声,又要落到谷底,再次成为众人口中的“反义明显”之人。 而贺兰隽这么多年以来一直拒绝太子之位,是因为自身功绩不足,身登大位容易被反噬。 若是他筹盐救人之事被告发,只怕以皇帝的疑心,很快就会成为新的忌惮对象。 越想,宋惜月越是觉得浑身发冷。 她差一点就让两人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了! “阿月,阿月?” 贺兰隽喊了她好几声,她都沉浸在恐惧之中,完全没有半点反应,脸色也眼看着越来越白,贺兰隽一下就站了起来。 他拉过宋惜月的手,将她拉到自己轮椅上坐下,随后蹲在她跟前,仰头看着她:“阿月,你听见我说话了吗?” 这个时候,宋惜月才恍然回神,赶忙抽回自己的手。 正要从轮椅上站起来的时候,贺兰隽眼疾手快地将她按了回去。 随后,贺兰隽严肃地看着她,道:“阿月,你不要太过自责,也别太过紧张,我只是将最坏的可能说给你听,并不是在同你说一定会是这个结果。” “我知道你很看重芝云,你放心,北夷狗已经知道她是我的人了,轻易不会伤害她,她还是安全的,我已经在安排人救她了。” “用不了多久,她就会回来的。” 说着,他下意识又想去握宋惜月的手,却忽然想到她刚刚抽手的动作。 骨节分明的手在空中微微一顿,随后轻轻拍在了她的头上。 “别怕,有我在。” 莹莹月色打在二人的肩头发梢,这一刻,宋惜月忽然意识到自己真的没有一个人在努力。 贺兰隽在她的身边,好似保驾护航的保护神,随时都有能接住她的能力。 片刻后,宋惜月呼出一口浊气,道:“子书哥哥,谢谢你。” “谢我做什么?” 贺兰隽轻轻笑着:“你喊我哥哥,我保护妹妹,岂不是理所应当吗?” 宋惜月闻言,心里有些失落的同时,又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他们往后只会是兄妹,这是她重生后,一早就想好的未来。 但做人不能既要又要。 既然决定退回兄妹的关系,那宋惜月想,往后她就要真心实意将贺兰隽当成兄长来尊敬。 “好了,时候不早了,你今日做了这么多事,只怕还得热闹好几天才能歇一歇,身子也没恢复好,拿了钥匙便去玉京巷休息吧。” “那边下人齐全,我已经让碧玉回都尉府给你拿东西了,你这个时候回去,到了正好能入住休息。” 说着,贺兰隽拍了拍她的脑袋:“起来,让我坐。” 宋惜月闻言赶紧站起身,扶着贺兰隽坐回了轮椅上。 “子书哥哥怎么知道我今天做了很多事?” 贺兰隽坐下,看她:“你府上的事可是如今盛京八卦圈的顶流,一点小动静都能传到我的耳朵里。” “做得很棒,刚好顾中书在朝堂上是个墙头草,此前顾浔渊当了五品威远将军之时,他觉得顾家文武双全更胜往昔,在朝堂上可没少得罪人。” “如今他亲自将顾浔渊除族,他的政敌们可是都按捺不住蠢蠢欲动了。” 说着,贺兰隽冲她一笑:“顾浔渊此前仗着顾中书的庇护行事荒唐无状,许多弹劾他的折子都被顾中书压了下来。” “明日不仅顾中书要吃点委屈,顾浔渊只怕也没好果子吃,陛下即便再想留着他,也未必会完全包容,届时他必来寻你晦气,你可得保重自己。” 听着他字字担忧的叮嘱,宋惜月只觉得浑身都被暖意浸润,看着贺兰隽也忍不住笑。 “多谢子书哥哥提醒,我回了玉京巷后,除了每日来这里之外,绝不轻易踏出半步,他想要找我的晦气寻我的麻烦,只怕也得掂量自己能不能进得了玉京巷。” 说着,宋惜月退后两步,冲着贺兰隽屈膝一礼:“阿月多谢子书哥哥!” “小事!”贺兰隽听着她一口一个“子书哥哥”地叫着自己,感觉二人仿佛回到了小时候那般,只觉得心头舒坦。 送走宋惜月后,回去的路上,贺兰隽的嘴角久久没有落下。 当最后一封让人弹劾顾中书和顾浔渊的信送出去后,贺兰隽喝了口茶水,这才发现已经亥时来。 他叫来星凌:“玉京巷那边如何了?” 星凌:“宋小姐已经住进去了,碧玉姐姐从后门带了一些宋小姐的东西早就离开了,顾浔渊还不知道,这会儿只怕还在顾府等着。” “顾府栖霞居内,尔弛大人带着一众武婢围得水泄不通,料想顾浔渊也闯不进去。” 听了这话,贺兰隽十分满意,一拍桌子:“棒!” 星凌忍了又忍。 实在是有些忍不住。 “殿下,您不觉得奇怪吗?” “奇怪什么?” “有事要您帮忙,宋小姐就一口一个‘子书哥哥’,没事要您帮忙,她就‘担不起大殿下的挂念’,她这也太过分了吧?” 说着,星凌更是气鼓鼓,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自家满脸不以为意的殿下。 “您还上赶着去为宋小姐做事,您不觉得这样显得您太主动,太廉价了吗?” 第181章她利用我,便是在乎我 听了这话,贺兰隽倒是露出几分思考的神色。 “你的话有些道理。” 闻言,星凌松了口气。 他就知道,他家殿下不是那等愚钝之人,只要有人提醒,他自己就能明白过来的。 贺兰隽看着星凌:“帮我想想,如何向自己心仪的女子示好才能不显廉价。” 星凌:? 贺兰隽:“我毕竟是皇子,若是对心仪的女子示好却让旁人觉得廉价,多少有些丢脸。” 星凌:“……殿下可否想过这是宋小姐的问题?” 贺兰隽摇头,疑惑地看着星凌:“阿月一直说了要与我保持距离,她有什么问题?” 星凌感觉自己脑子嗡嗡作响:“宋小姐说要与您保持距离,可您对她的好她也没拒绝啊!这叫什么保持距离?” 贺兰隽再次摇头:“只有我说了是兄长对妹妹的爱护的时候,她才会接受我的好,你别误解了。” “可殿下您与她只是从小一起长大而已,不是兄妹啊!” 星凌有点急了。 他感觉贺兰隽有些没药救了。 “况且殿下难道从没想过吗?庆功宴上的事情她虽然不知道真相,可顾浔渊没道理不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自己的。” “顾浔渊没说就是冲着宋家的权势认下了,也就是说,殿下要了宋惜月清白一事,对她根本就没有任何影响!” 说着,星凌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更何况那是宋家的庆功宴,我就不信宋家上下没有一个人知道那天的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殿下,属下很多时候都忍不住怀疑,那天的真相宋家和宋小姐早就知情,他们谁也不说,就是想让宋小姐用这件事吊着您,利用您。” “更何况如今,那个孩子已经没了,将来也不会对她造成任何影响了!” “砰!” 星凌话音未落,就被贺兰隽一拳砸飞了出去。 灯影摇晃,星凌从地上抬起头,看着身形高大,气质肃杀的主上站在那里,冷冷地看着他。 好像看着一个死人那般充满冷意。 “看来本殿下平日里太纵着你了,才让你连这样的话都敢说得出口。” 贺兰隽说着,眯了眯眼睛:“星凌,那天本殿下昏迷后,你若是没有带我离开,而是去寻宋大将军的帮助,今日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从头到尾,本殿下都念着你一心护主的缘故未曾追究你的责任,但不代表你没有错。” 听了这话,星凌眼眶忍不住泛红:“属下知道自己有错,但属下也是实在不忍心殿下如此被宋小姐利用!” 贺兰隽闻言,轻轻嗤笑一声:“她利用我又如何?” “若非六岁那年,她一句‘使臣的眼睛是不是不好’,你以为那次之后我那可敬的父皇会留我活下去吗?” “若非她从宫人的欺凌中反复救我,给了我长大的机会,继后如何会承认我这个继子是大皇子?” “当年帝师收徒之时,若非她故意答错,我又如何会成为帝师唯一一个带在身边的徒弟?” 说着,贺兰隽缓缓坐回了轮椅上,目光冰冷地看着星凌:“若不是看在她的面子上,你以为宋大将军会让我进宋家军历练,会帮助我在北城站稳脚跟吗?” “你只看到她如今深陷泥淖之中不断伸出的手在向我求救,却未曾看到从小到大她无数次救我于水火,星凌,你这是忘恩负义。” “就算她是利用我又如何?” “宋家如今还没倒下,她是宋家唯一的嫡女,又有一个当皇后的姨母和一个四妃之首的姑母,只要她想,世上能被她利用的男子比比皆是。” “她利用我,便是在乎我,否则她为何不利用旁人?” 听了这话,星凌脑海里闪过许多宋惜月曾经挡在他们面前的画面,不由得生出了几分羞愧来。 贺兰隽看他不说话,放缓了语气,道:“星凌,我曾提醒过你了,她在我心里很重要,看来你没有记住。” 星凌垂着头:“属下知错!” “从今天起,你便去玉京巷那边跟着阿月吧。” 听了这话,星凌猛地抬头看向贺兰隽:“殿下?” 贺兰隽继续道:“易个容,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不能让旁人知晓你的身份。” 星凌:“殿下的意思是……” “今日城外施粥赈灾的牵头人是阿月,如今不仅本殿下,盛京至少百十户人家参与了进来,陛下也不可能再装聋作哑,必须给阿月记一笔功劳。” “明日早朝后,被弹劾的顾中书和顾浔渊为了将功赎罪,必会想方设法让阿月把这件事交给他们来办。” 贺兰隽说着,单手支着头看着星凌:“我只有一个要求,阿月身子不好,别让这群乌七八糟的人,搅扰了阿月的清净。” 听了这话,星凌叹了口气:“殿下,宋小姐分明是想把这件事落到您的头上,给您做功劳的。” 赈灾这种事,哪个皇族第一个参与,便默认是牵头人,只要不是挂名的,大家都默认最大的功劳会归于皇族的头上,视为对皇室的敬重。 但贺兰隽此时的意思,却是要把全部功劳让给宋惜月。 “你现在知道阿月做这些事都是在利好本殿下,而不是在利用本殿下了?”贺兰隽似笑非笑地看着星凌。 看得星凌觉得脸上发热,心中难堪。 “属下知错!” 贺兰隽看着他:“明日若顾浔渊去玉京巷你就拦着,若是去城外施粥的地方你就别拦了。” 星凌不解:“殿下不担心他在施粥处,强行将宋小姐拉回顾府吗?” 贺兰隽笑眯眯:“你是不是也忘了,阿月会武这件事?” 闻言,星凌一怔后恍然大悟。 宋惜月可是武将女,此前因为身怀有孕的原因不能动武,可不代表她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想到这里,星凌再次为自己方才的小人之心感到惭愧。 她哪里是需要利用男人才能活下去的菟丝花? 她分明是雪虐风嚎愈凛然的坚韧寒梅! 想到这里,星凌忍不住道:“殿下英明!” 第182章顾浔渊的这条登云路,彻底毁了 翌日,玉京巷。 宋惜月洗漱完毕,用过早饭后,便收到了顾中书和顾浔渊双双被满朝文武弹劾的消息。 弹劾后,顾浔渊遭到贬谪,又从五品禁军都尉的位置上掉了下来。 如今是一个连之前的七品校尉都不如的,从七品禁军都教头。 “小姐,顾中书也被贬了。” 打听消息回来的碧玉很是兴奋:“顾中书被撤去了中书令一职,从正二品的当朝大员,变成了正三品的中书侍郎!” “这下看他还怎么捞顾浔渊那个负心之人!” 听了这话,宋惜月喝了一口茶,脸上的表情淡淡的,好似没有太大的惊喜。 自重生以来,她谋算了这么久,吃了这么多的委屈,连肚子里的孩子都送了出去,顾家和顾浔渊得到这样的结果是理所应当的。 但这只是一个开始。 若是没记错的话,前世宋家倒台后不久,鬼魂状态下的宋惜月曾听到过有人称呼顾文岳为顾太师。 一品太师乃三公之一,顾文岳爬到了难以想象的高峰,与顾浔渊相辅相成,牢牢扎根于朝堂。 而这一次,从顾文岳被撤去中书令一职开始,顾家不仅与顾浔渊彻底决裂,更是彻底失去了在朝堂上左右局势的能力。 顾文岳的仕途,不可能再有寸进。 顾浔渊的这条登云路,可以说是彻底被宋惜月毁了! “接下来,就是狗咬狗的戏码了。” 宋惜月的手指划过杯盏,嘴角噙着一抹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笑意。 她今日穿了一身极为简单的衣裙,秋日的暖阳撒在她的身上,泛出了一层薄薄的光晕。 “是呢,这会儿都还没下朝,消息已经传出来了,顾家嫡支这会儿已经开始在祠堂集合,打算开祠堂请族谱,将顾浔渊正式除族啦!” 碧玉兴致勃勃道:“他们还有人去了谢家和阮家两家求助,应该是想请两家的大人在朝堂上帮忙活络活络,好让顾大人官复原职。” “但顾家所有人无一例外都吃了闭门羹。” 听了这话,宋惜月看向碧玉:“谢夫人和阮大奶奶如何?” 碧玉笑容更加灿烂:“她们二人昨日从城外回来就没有回顾家,而是各自回了娘家去了!这会儿顾家人就是想让她们回娘家求助,都找不到人。” 话音才落,青玉提着一个盒子走了过来。 将盒子放在桌上后,青玉道:“小姐,有人放在我们后门的。” 说着,她转了一下盒子,将盒子上的徽记面向宋惜月。 宋惜月只瞥了一眼:“大殿下的贺礼这么快就到了,可见我的所有心思都瞒不过他。” 听了这话,青玉与碧玉都有些不解。 宋惜月将茶盖盖上,站起身道:“走吧,出城去。” “小姐今日还要亲自去施粥吗?” 青玉有些担忧:“昨日您挨了那勺,背上都还没消肿呢,要不今日就不去了吧?” “况且今日顾浔渊那厮吃了大亏,定然会千方百计地寻找小姐,玉京巷他不敢进来,小姐何不就在宅子里躲几天再说?” 宋惜月摇头:“今天有好戏,我不能错过。” 说完,她轻轻掸了掸衣袖,曾经在顾府那副怯懦之色从眉眼褪下七分,整个人宛若凌然盛放的寒梅,光是站在那里便叫人挪不开视线。 * 下朝后,顾浔渊单独求见皇帝,在御书房门外至少跪了一个时辰。 结果别说是皇帝了,就连福公公的面都没见到,被一个面生的小太监赶了又赶,眼看着午时都要过去了,才灰溜溜地离开。 一出宫,他便想去中书府找顾文岳商量一下办法。 结果刚到顾府门口,就看到“中书府”的匾额被摘了下来,“顾府”两个字高高悬挂在门楣上。 顾家人一看到是顾浔渊来了,纷纷冲他吐口水,骂骂咧咧让他赶紧滚。 顾浔渊想说自己也是顾家人,就被找过来的顾定竹给拉了回去,将祠堂已开的事情说了一遍。 “你说什么?”顾浔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顾家竟然真的将他除族了? 顾家嫡支,竟然真的开了祠堂请了族谱,将他这一支完完全全从漼阳顾氏剔除了? 顾定竹见他一脸震惊之色,心里难过的同时又有些不解:“除族书都签了!” 那除族书还是白娇娇亲自拿了他的印信签的呢! 顾浔渊却没管那么多。 他一把推开了顾定竹,大步流星地朝着顾府的方向冲了过去。 “顾文岳!你给我滚出来!” 他冲着顾府大门大吼:“你凭什么将我除族?” “我是五品威远将军的时候你们嫡支亲亲热热地贴上来,什么都要与我攀亲戚,一口一个我是顾氏一族唯一的武将,表现得对我无比重视!” “如今我被奸人陷害遭了贬谪,你们立刻就将我除族,你们还要不要脸!” 听了这话,顾家那些刚刚换完匾额,准备回去开族会的人们捏着拳头,一窝蜂地冲了出来。 “都住手!” 眼看着冲突一触即发之际,顾文岳的声音响起,随后,他从人群后面走了出来,站在台阶上,看着底下满脸愤怒的顾浔渊。 “你问我凭什么将你除族是吗?” 顾浔渊捏紧拳头:“是!我好歹也为顾家挣了不少荣光,你因为我遭了贬谪就将我除族,难道不怕众人耻笑唾骂吗?” 听了这话,顾文岳冷笑了一声。 “就凭你害死我的亲长孙!就凭你爹往我和我儿身上泼泔水!就凭你不敬长辈殴打我顾氏一族的家主夫人!” 好似气狠了一般,顾文岳额角青筋暴起,指着顾浔渊大声道:“就凭你宠妾灭妻,凭你纵容妾室白娇娇,害死宋家嫡女腹中之子!” “我顾氏虽然不是什么钟鸣鼎食之家,但也算是诗书传家的世家!” “绝不容许你这等败坏门风,人品低劣之人顶着我顾氏一族之名!” 顾文岳的话好似一柄利剑,划破了整个盛京众人的揣测,坐实了顾浔渊宠妾灭妻之事。 更是将白娇娇害死宋惜月腹中之子的事情揭露于众目睽睽之下! 一时间,路过的百姓、围观的众人都看向了顾浔渊。 而顾浔渊却浑然不觉,对着顾文岳大喊:“你都是污蔑!我要报官告你污蔑!” 顾文岳闻言丝毫不惧,冷冷一笑:“你要报官就去报,我顾家上下绝不会有一个人去拦着你。” “但是在这之前,你得先把我顾家的东西还回来!” 闻言,顾浔渊咬牙切齿,满脸不屑:“你顾家给了我什么?我怎么不知道?” 顾文岳反手掏出一个账册,亮于众人眼前。 “你现在居住的府邸,城西的小院,城东的八个铺子,城北的庄园,和北郊外的两个庄子,以及二十亩良田,和十万两白银,都是我顾家的东西!” “原本还想着到底同族一场,不如多给你时间搬家还钱。” “现在,我要你立刻还来!” 第183章彻底翻脸顾浔渊要告顾家嫡支 听了这话,顾浔渊冷笑:“你们是不是穷疯了?竟好意思在将我除族之后还打敲竹杠,就这样还好意思自诩名门,我呸!” 顾文岳早就猜到他会是这个反应了,甩着手里的账簿,道:“你也不必急眼乱咬人,我们可以去官府请第三人来查验核对账簿真假。” “去就去!”顾浔渊底气十足。 自从他被调入宋家军后,顾氏嫡支确实每年都给他家银子,希望他能安心在军中为顾氏争荣光。 但顾浔渊自己的俸禄也都寄回家中交给祖母操持,多年积蓄也不少,他自信没用顾氏多少银子。 今年随着宋家军回京后,经过庆功宴上那一遭,宋家为了宋惜月,不仅拿了银子,还分了他功劳。 他被封为五品威远将军后,陛下还赏赐了不少。 总而言之,顾文岳口中的东西,绝对虚报了不少。 想到这里,顾浔渊冷笑着看着顾文岳:“侍郎大人,贪心不足蛇吞象,顾家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世家,望你好自为之才是!” 顾文岳被这句“侍郎大人”结结实实气了个倒仰。 他指着顾浔渊:“竖子放肆!” “贪心之人才称放肆,晚辈只是实事求是罢了!” 说着,顾浔渊非常挑衅地抱拳拱手:“走吧,见官去!” 顾文岳气得手都在颤抖,指着顾浔渊半晌说不出话来。 最后还是闻讯赶来的顾沅弦扶了他一把,道:“父亲,这厮既不要脸又十分嚣张,您好歹是长辈,他却没有半分敬意,这个官就让儿子去见吧!” “不!” 顾文岳握着顾沅弦的手,死死地盯着顾浔渊,咬牙切齿,声音低低:“我乃三品侍郎,他告我视为告逆,我要亲自去!” 说完,也不管顾沅弦还想说什么,顾文岳吼了一声:“走!” 随后就拉着他大步往前。 顾沅弦无奈,只能跟了上去。 见此情景,顾浔渊勾了勾唇,看着他们父子的背影,十分不屑:“什么名门望族,我看就是贪心不足!” 说完,他看向身边脸色苍白的顾定竹:“爹,我们也去!” 闻言,顾定竹浑身一颤,双膝一软就要往地上跪去。 顾浔渊眼疾手快将他扶住,皱眉不解:“您怎么了?” 他虽然讨厌这个无能的父亲,但好歹是他的爹,他也不好在众目睽睽之下说什么。 “儿……儿啊,我们就别去见官了吧!” 顾定竹攀着他的胳膊,声音颤抖:“别去了,毕竟同族一场,即便是被除族了,我们……我们也还是姓顾!” “抬……抬头不见低头见,做人……做人留一线!” 听了这话,顾浔渊眉头紧皱,满脸不悦:“你别长他人志气,灭我的威风行吗?现在是顾文岳要欺我,而不是我不讲道理!” 说着,顾浔渊非常烦躁地推了他一把,让他自己站好。 随后道:“算了,你这种胆小如鼠的人,活该一辈子只能穷困潦倒,我不一样,我来盛京是来当官的,不是来忍气吞声的!” “今天我要是不去见这个官,我顾浔渊在这个盛京,就会成为笑柄!” 说完后,顾浔渊再不管顾定竹要说什么,扭头大步流星地走了。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顾定竹踉跄两步,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完了……一切都完了…… 他想着,只觉得浑身发冷。 周围围观的人们,这会儿都跟着顾文岳和顾浔渊朝着府衙走去,不多会儿周围的人便走了个差不多。 顾定竹坐在地上,甚至没有一个人上来搀扶一下。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蹲在他的面前。 “不管是多大的官,这世上没有一个儿子能说老子的不是。” 听了这话,顾定竹缓缓抬头,紧接着好似找到了救星一般,握着他的手大喊:“凌大师!您一定要救我啊!” 凌虚子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道:“我知道你心里苦,我就是来救你的,但你得先告诉我,你都做了什么啊。” 顾定竹闻言,警惕地左右看了看,随后凑到凌虚子的跟前。 “我们现在住的这个宅子,当初宋家怕自家女儿受委屈,拿了银子让我从顾家嫡支买下来,我想着都是顾家的东西,没必要分得那么清楚,我……我就没去!” 闻言,凌虚子面色不改,拍了拍他的手安抚道:“这也不是什么大事,顾大人是个有本事的,区区一座宅子不算什么。” 顾定竹面色苦苦,继续又道:“不仅如此,城西的那座小院也是顾家的。” “几个月前,我娘让我来盛京买个宅子,我人生地不熟的,就用我娘的名义跟顾家要了一座,顾家当时没要我银子,我也就没去办房地契。” “前不久有人出六七千两想买那个宅子,我……我当时正好想给香娘打一套头面,我就牵头让我娘卖了,银子我也拿走花掉了!” 说着,顾定竹握紧了凌虚子的手:“还有渊哥儿从军后,每年顾家嫡支都给了我们五百两银子,我拿了四百两只给我娘一百两。” “还有我们渊哥儿被封五品威远将军的时候,顾家嫡支送了三万两贺礼,我……我没敢拿太多,拿走了一万两……” “前……前阵子我同别人开盘输了银子,我没那么多钱,将城东的八个铺子都抵了出去。” 顾定竹都快哭了:“这些真的都是顾家嫡支给我们的东西,清算起来也都还不回去了,怎么办?我会被渊哥儿打死的!” 听了这些话,凌虚子都忍不住在心里大喊牛逼。 顾定竹真是顾浔渊的好爹啊! “顾兄莫慌。” 凌虚子安抚着顾定竹,声音里带着能让人心绪安定的力量,道:“事已至此,你慌张也没有用了。” 说着,凌虚子腾出自己的左手,口中念念有词,开始掐算。 顾定竹见他如此,下意识屏住呼吸,等待他用仙法救他于水火。 片刻后,凌虚子满脸严肃地看向顾定竹,道:“我算到你的生路在城外很远的地方,也就是说,今日之事,唯有你离开盛京方可解决!” 听了这话,顾定竹一愣:“你……你让我跑路?” 凌虚子压低声音:“父债子偿本就是天经地义之事,你不过是去避避风头罢了,又怎能算得了跑路?” “再说了,你留下也帮不了什么忙,反而还会被顾家嫡支当作证人,到时候还会叫顾大人的处境不妙。” 说着,他严肃地拍了拍顾定竹的肩膀:“顾兄,风紧扯呼!这是唯一的生路!” “顾大人脾气不好,你留下,万一他一怒之下做出什么难以挽回的事,那才不妙!” 第184章顾父出逃,顾家大乱,宋惜月看戏吃瓜 “你说得对!”顾定竹看着凌虚子,眼神逐渐坚定:“我这就回去收拾细软!” 听了这话,凌虚子点点头,继续道:“顾家嫡支当初将宅子给你们住的时候,可曾给过什么凭证?” 顾定竹点头:“有一张契子,写明是顾家嫡支的房子,让我们一支入住开府。” 凌虚子面色认真:“你走的时候将契子带走,这样一来,顾家嫡支就没有办法证明这座宅子是赠予还是借出了!” 闻言,顾定竹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有些犹豫地问道:“是这样吗?” “当然!” 凌虚子满脸的肯定:“如果不能证明宅子是借给你们的,又怎么解释,你们都开府这么久了他们也什么都没说?” 说着,凌虚子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催促一般推了推他:“走吧,时间不等人,顾家可不是吃素的,你不赶紧走,就得给顾大人拖后腿了!” 这么一催促,顾定竹心里的疑惑就叫闯了大祸的恐慌给冲了个无影无踪,忙不迭一路小跑地朝着回去的方向跑了起来。 凌虚子拉着他跑了几步,在人群密集的一段路口假装被冲散,隔着人群冲着顾定竹挥手。 “你快回去!别管我了!” 顾定竹点点头,转身闷头往前冲。 凌虚子绕开人群,偷偷跟在顾定竹的身后回到了顾府。 顾定竹是个狠人。 一回去拿上几件衣服后就直奔账房,让顾三将公中的银子全取出来给了他。 随后去了宁寿堂,半抢半求地从顾老夫人的手里拿走了一万两银票,又将几张契子掏了出来。 期间看到城外庄子和田亩的契子,他心一横也都拿上了。 顾老夫人哭着要抢回去,却被顾定竹狠狠推开。 “反正没了这些东西,顾家就不能说那些地是他们的,我这是在帮渊哥儿,你都老糊涂了,别捣乱行了吗!” 顾定竹骂了一声后,索性将银票也全都揣上,随后才从后门逃走了。 顾老夫人坐在宁寿堂前厅哭得肝肠寸断。 早晨还在欣喜,宋惜月虽然住在外头了,但却让人将此前从她小佛堂拿走的五万两银票还了三万两回来。 她不知道外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他们被漼阳顾氏除族了,顾氏给的铺子和庄子田亩都得还回去,有这三万两银子,也好在外头做点买卖维持生计。 却没想到银票都还没捂热,就让顾定竹抢了个精光。 看着顾定竹消失的背影,顾老夫人哭着哭着,双眼一翻,干脆利落地昏死了过去。 宁寿堂的下人们早就躲得远远的了,顾老夫人昏死也没人发现。 还是玺儿从门外走了进来,冷着脸将顾老夫人拖了回去,丢回了床上。 做完这些,玺儿走出房间,站在宁寿堂空地上抬头望天,一只手轻轻放在了自己的肚子上。 已经过了月事的日子,癸水没有要来的意思,玺儿这段时间都在喝尹老的药,她觉得自己可能是有孕了。 但她却没有半点欢喜,因为她终于意识到,顾浔渊并非良人。 “小姐,您还会回这个家吗?” 玺儿的呢喃声散在空气里,没有人能回答她。 “玺儿姐姐快走,那个谁朝这儿来了!”双枝从门外一路小跑着进来,低着声音喊了一句。 闻言,玺儿立刻回过神,跟着双枝从侧门离开了宁寿堂。 “祖母!祖母您怎么样了!”白娇娇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 方才还显得冷清的宁寿堂忽然又热闹了起来,很快就有下人迎上前:“兰夫人,老夫人昏过去了!” “请大夫了吗?”白娇娇跟着下人朝着顾老夫人的房间快步走去。 “没……府上拿不出银子了!” “你说什么?”白娇娇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再说一遍!” “老爷刚刚将公中的银子都拿走了,就连老夫人的私房钱也被他全拿走了,没有银子,我们不敢去请大夫……” 听了这话,白娇娇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 她扶着自己的肚子,内心不断告诫自己要冷静下来。 随后,她道:“宋惜月的嫁妆可不少,你们去栖霞居要银子!” “奴婢不敢……还是夫人去吧!” 白娇娇怒目而视,反手一个耳光就狠狠地甩了出去:“废物,没用的东西,这点小事都要本夫人亲自出马,要你们有何用!” 挨了一耳光的小丫头不敢说话,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见状,白娇娇狠狠地闭了闭眼睛,认命一般道:“起来,带路!” “是!” * 距离顾家不远处的一条巷子里停着一辆马车,凌虚子在车旁站定。 “顾定竹租了一辆马车,这会儿已经出城去了。” “顾老夫人怒急攻心昏迷不醒,白娇娇带着人去栖霞居要银子请大夫,在栖霞居大门口喊了半天,无一人理会她。” “顾文岳父子俩与顾浔渊已经在京兆府衙门里对峙上了,但因为是顾浔渊状告顾文岳,告逆罪名成立,按律得先挨上十个大板子。” “京兆府尹与顾文岳关系不错,顾浔渊这十个板子没有一点水分,这会儿应该已经打完了。” 话音落,车帘打开,宋惜月坐在马车里看了出来。 “先生辛苦了。” 凌虚子抚须笑道:“小姐请我看了这么精彩的一出戏,何来辛苦之说?” 宋惜月抿唇,轻笑道:“劳烦先生告诉尔弛她们一声,栖霞居不必守得太紧,我早已将私库里的嫁妆换成了假货。” “顾定竹离开了顾家,顾三应该也没有以前那么忠心了,白娇娇搬走我的嫁妆必须签下契子,一定要叫顾三做见证。” “白娇娇销赃之时再想办法拦着顾三别跟着过去,到时候白娇娇便是十张嘴也说不清。” 听了这话,凌虚子抚须笑着点头:“此计妙哉,我都有些迫不及待想看他们全家狗咬狗了!” 宋惜月莞尔:“顾浔渊若是相信白娇娇,认定她没有说谎的话,就劳烦先生给他的药量加上一些,最好让他分不清现实与幻境,直到白娇娇平安生产。” “若是他不信,还得劳烦先生多护着白娇娇几分,免得叫她肚子里的孩子有什么三长两短,这出戏就不好看了。” 闻言,凌虚子抚须的手顿了顿,到底还是不解:“叫她一尸两命不好吗?小姐为何执意要她生下这个孩子?” 第185章告逆之罪成立顾浔渊受刑 顾知礼天生拥有一双蓝瞳的事情,宋惜月不打算告诉任何人。 这双蓝瞳必须出现,唯有如此才能做实白娇娇的身份,做实顾浔渊勾结之罪,叫皇帝没有再护着他们的必要与可能,将他们彻底送上死路。 只有顾知礼平安出生,宋惜月与宋家,才能完完全全摆脱顾浔渊和白娇娇,不至于叫他们的罪名连累。 面对凌虚子的疑问,宋惜月很清楚他在想什么。 但事以密成,她只是淡淡一笑:“到时候先生便知。” 见她如此,凌虚子也不多问。 “一切听凭小姐差遣!” 此时,京兆府衙门。 顾浔渊挨了结结实实的十个大板子,正虚弱狼狈又倔强地下了刑凳。 疼痛叫他脸色惨白浑身是汗,此时此刻跪趴在地上,看着顾文岳的眼神里,怨毒几乎凝为实质。 都是他! 他明知道下官告上官是告逆罪,他却还激自己来京兆府衙门告状,他用的是激将之法! 顾浔渊咬牙切齿地看着顾文岳,只恨自己没有多想几分,才叫这奸佞的文臣摆了一道! “啪——” 惊堂木重重拍落。 京兆府尹孙正时看着堂下的顾浔渊,道:“顾教头,还站得起来吗?” 说着,不等顾浔渊回答,又道:“不应该啊,不过区区十大板,寻常妇人都受得住,以顾大人武将之身,竟然受不了吗?” 听了这话,本来想说自己站不起来的顾浔渊阴狠地抬头,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一字一句道:“当、然、站、得、起、来!” 说着,他强忍着腰臀处钻心刺骨的痛楚,单手撑住刑凳准备站起来证明自己之时—— 衙役“咻”地将刑凳往后一抽。 顾浔渊猝不及防,抬到一半的屁股直线坠落,狠狠地、准确无误地将挨了打的伤处重重压到了地上。 “啊——” 一声惨叫响彻云霄,衙内衙外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抱歉啊顾教头,小的没看到您撑着刑凳,小的要是看见了,必然知道顾教头站不起来,就肯定不会把刑凳抽走的!” “肇事”衙役冲上来就是一顿点头哈腰,一边认错一边伸出手去搀扶顾浔渊,态度极为诚恳,换做旁人,定然都不好意思再说什么。 奈何顾浔渊就不是旁人。 他一把拍开伸到跟前的手,恶狠狠地盯着那衙役,咬牙切齿,一字一句:“你敢戏弄本官!” 衙役端着一张老实的脸,闻言不解地挠了挠头:“小的当然不敢戏弄您啊,您虽然只是个从七品,可大小是个官儿。” “我……哎呀,我连个品级都没有,哪里敢戏弄您呀!” 说着,衙役膝盖一软,直接跪在了顾浔渊跟前:“求顾教头明察,我真的没有故意让您摔个大屁墩儿啊!” 看着自己只是问了一句话还什么都没做,就已经露出一副被欺负狠了模样的衙役,再听着他一口一个“教头”一口一个从七品,顾浔渊只觉得心中呕血。 恨不得一巴掌把眼前的衙役拍飞出去。 “你……” “啪——” 顾浔渊正想说点什么为自己据理力争的时候,惊堂木再次响起。 “肃静,此乃公堂之上,莫要喧哗!” 孙正时话音才落,刚刚还在猛猛求饶的衙役动作立刻停止:“属下遵命!” “顾教头,我先退下了!” 话音落,都不等顾浔渊反应,衙役转头就走了。 “……”顾浔渊怄得想死。 果然都是一群势利眼的小人! 他还是五品官的时候,谁见到他都端着一副笑脸,开口闭口都在说他年少有为,没有一个人敢叫他有半点不痛快,就连宋家也要避他锋芒。 可如今他上午才遭了贬谪,顾家嫡支马上就来落井下石,这群见风使舵的东西更是立马就换了嘴脸。 顾浔渊咬牙切齿地看着孙正时:“孙大人好威风!” 闻言,孙正时冷笑一声:“我这是为了你好!咆哮公堂,顾教头的屁股还能挨多少板子?” “你……”顾浔渊怒视着孙正时:“欺人太甚!” “你大可一试!”孙正时说着,手已经朝着黑头签伸了过去。 黑头签代表着重打,每签五大板。 顾浔渊即便再不服,也不想自己的屁股再挨板子。 “顾教头怎么不说话了?” 孙正时冷笑地看着闭嘴的顾浔渊,缓缓地收回手,意有所指道:“做人啊,还是得有点敬畏心。” 闻言,顾浔渊把自己后槽牙咬得咯吱作响,在心里反复告诫自己。 好汉不吃眼前亏! 总有一日,今日之耻他会叫孙正时千百倍地还回来! “好了,顾教头,阐述案情吧!” 听了这话,顾浔渊深吸了一口气,强自压下心头的怒火,怨恨地看了一眼一旁的顾文岳。 随后道:“漼阳顾氏一族将我一家除族,当着满城百姓的面,捏造事实说我自入伍起家中就拿顾家嫡支的银子生活,这是污蔑!” “我每月都有饷银发放,我全都寄回家中,根本不需要他们的银子!” 说到这里,顾浔渊顿了顿,随后心不甘情不愿地道:“请孙大人为我做主!” 听了这话,孙正时点点头,看向一旁老神在在看热闹的顾文岳,道:“顾大人,顾教头所告之事是否属实?” 顾文岳是当朝三品官,孙正时受不起他的礼,此时此刻,他甚至坐在公堂之上,丝毫没有身为被告的气急败坏。 随着孙正时话音落下,顾文岳这才缓缓放下手里的茶盏。 “顾浔渊征召入伍时不过是个连战场都上不得,只是个在后勤跑腿的府兵,每个月只有二钱银子,一年下来饷银也就二两多。” 话音落,顾浔渊便指着他大喊:“我只当了两年后勤兵!” “两年后我便调往前营了!” 闻言,顾文岳轻蔑地瞥了他一眼:“前营兵每月饷银一两银子,你当了三年前营兵,也就是三十六两。” “加上你那两年后勤兵的饷银,当前营兵时零零碎碎拿的赏钱,算你一百两也足够了。” 听了这话,顾浔渊冷哼一声:“算你说了句人话,我家中只有祖母和父亲,五年一百两已是富足,根本不需要靠你们的银子生活!” 顾文岳闻言,不紧不慢道:“这五年,我们顾家嫡支本着帮扶本族人的心思,每年都给你爹送去二百两银子,五年一共一千两。” “五年后,你调入宋家军,得到上前线的机会后表现良好,我们嫡支觉得你很为顾家争气,每年便给你们家五百两银,截至目前一共给了四年,便是两千两。” “你当兵九年,我顾家嫡支给你们一支送去的银子加起来,一共三千两。” 说着,他拿起一叠纸,冲着顾浔渊扬了扬:“你爹每次收了银子都有签字画押,这些便都是证据!” 第186章咆哮公堂,顾浔渊再次受刑 看到那叠字据,顾浔渊非但没有半点紧张,反而露出了不屑之色。 “顾大人好歹曾经也是中书令,难道不知道公堂之上伪造证据是大罪吗?” 说着,他忍着腰臀处的剧痛,朝着公堂之上的孙正时抱拳:“我敢保证我父亲没有签过这些东西,我愿意请我父亲来当堂对峙!” 听了这话,顾文岳又是一阵的不屑:“顾定竹应该来!毕竟除了这些银子,你们一家可没少拿我们嫡支的好处!” “我倒要看看,你爹敢不敢跟你似的,在公堂之上,在孙大人面前,还敢狡辩!” 话音落,他一巴掌拍在了矮桌上,听得上面孙正时脸皮一阵狂跳。 当即也顾不得寒暄客套,立刻下令:“来人,去顾家请顾教头的父亲顾定竹!” 衙役领命,飞快地带着一队人朝着府衙大门跑去。 此时此刻,府衙大门外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地围满了人。 前面的自觉蹲下,好让后面的人看得清楚些。 中间的人看不清里头的动静,只能竖着耳朵听。 最外围的看不见也听不清,就听中间的人转述。 衙役从大门走不了,只好绕去了侧门。 出来的时候,只见几个说书的和讨口子的,正比手画脚地在人群中间,说得那叫一个唾沫横飞,眉飞色舞。 连府衙大门都挤不过去的,就围在他们边上,听得开心了,铜板满天飞,大家伙儿都赚得盆满钵满。 府衙里头。 去传顾定竹的衙役走后,顾文岳让人将手头的证据都送到了孙正时的手里。 “除开这些年顾家嫡支每年固定给顾浔渊一家的银子之外,如今顾浔渊一家居住的宅邸,城西顾浔渊此前用来养外室的小院也是我们顾家嫡支的东西。” 听了这话,顾浔渊怒不可遏:“顾文岳!你别欺人太甚!连城西小院也要谋夺,你怎么不说我身上穿的衣服每日吃的粮食都是你顾家嫡支的东西?” 顾文岳白了他一眼,冲着孙正时道:“半年前,顾浔渊之父顾定竹入京,用顾老夫人的名义,从我府上要走了城西小院的钥匙。” “此事是我与我族中长老一同过手,顾定竹当时分文未给,只在府上旁支账簿上签字摁了手印。” “彼时我想着他们初入盛京,还在城西牙行为他们选了几个丫鬟,此事,牙行周老板也可作证。” 顾浔渊闻言不屑嗤笑:“士农工商,商人低贱,你好歹也是三品侍郎,为了算计我,竟然让一个贱商来为你作证,我真为叫你一声叔父感到羞耻!” 说着,他扶着自己的腰臀,转身看向堂上的孙正时,声音要多大有多大:“我顾浔渊行得端坐得正,绝不惧与任何人当堂对峙!” 听他如此说,顾文岳也不怒不恼,而是继续往下说。 “顾定竹拿走城西小院钥匙后不久,顾老夫人入京,以顾浔渊不久后将随宋家军班师回京为由,向我顾家要了二万两的赏银。” “荒唐,简直荒唐!”顾浔渊指着顾文岳怒喝:“你污蔑我父亲不够,如今连我祖母也要污蔑吗?” “我祖母可算是你的长辈,你状告我祖母,算不算告逆之罪?” 话音落,又是几声惊堂木拍响。 孙正时道:“顾教头,公堂之上,还请保持肃静,否则本官可是真的要治你一个咆哮公堂的罪名了!” 听了这话,顾浔渊心不甘情不愿地道:“我与我祖母感情深厚,我见不得有人如此污蔑诽谤我祖母名声!” “况且我也没说错,我祖母的确是顾文岳的长辈,顾文岳敢告我祖母,就是告逆罪!” 孙正时闻言,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顾文岳。 见顾文岳冲自己微微颔首,这才清了清嗓子。 “顾教头,你们一家只是顾氏一族的旁支,顾大人承认时,你祖母才算是长辈,这不算告逆之罪。” 闻言,顾浔渊勃然大怒:“你这是明晃晃的包庇!你对得起你头上‘正大光明’四个字吗!” “啪——” 惊堂木一拍,孙正时指着顾浔渊大声呵斥:“堂下顾浔渊不听劝阻反复咆哮公堂,来人!杖他一顿!” 说完,他狠狠地丢下两根黑头签,立刻就有身强力壮的衙役飞快地抬着刑凳冲了上来。 二话不说,拖着顾浔渊就往上摁。 顾浔渊大怒:“孙正时!你这是包庇!你这是严刑逼认!我要告诉陛下,让陛下狠狠惩治你!” 闻言,都不用孙正时吩咐,衙役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团臭布狠狠一堵,几乎直接塞进了顾浔渊的嗓子眼儿里。 随后再次将他摁向了刑凳。 只不过顾浔渊好歹是个武将,尽管身上带伤,也不是几个衙役能对付得了的。 一时间,双方僵持不下,眼看就要被他挣脱之际—— 不知哪里来的大聪明,一把扯住顾浔渊的裤子,反手直接扯到了脚踝。 被堵了嘴以一敌三还能负隅顽抗的顾浔渊只觉得裆下一凉,下意识夹紧双腿。 随后就觉得有人狠狠地朝着他腰臀伤处踹了一脚。 一时间他颇有点左支右绌,竟就叫三个衙役给摁到了刑凳上。 “啪——” 一棍子狠狠打在他光着的屁股上。 只听得棍棒到肉的脆响声传来,顾浔渊疼得在刑凳上扬起了脖子,脑门上的青筋与脖子上连成一片,几乎要撑破皮肤那般狰狞。 没有了布料阻隔,痛感加重何止十倍! 衙役们被顾浔渊顽抗得心中都憋着火,十棍子棍棍相连,棍棍到肉,没有一下是放水的。 最后一棍子打完,顾浔渊已经没有了半点反抗的力气。 待衙役从他口中将臭布掏出来后,他整个人蜷缩在地上,哆哆嗦嗦地将裤子提回了腰上。 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就叫他疼得涕泗横流,瑟瑟发抖,半晌都回不过神来。 孙正时又看了一眼顾文岳,见他没有任何指示,这才清了清嗓子,语重心长道:“顾教头,这里是公堂,本官也是按律行事,你就是告到陛下跟前,本官也是占理的!” “接下来我们有事说事,有话说话,别再咆哮公堂了,外头那么多百姓围观,本官实在也不想对你动刑啊!” 听了这话,顾浔渊哆哆嗦嗦地抬起了头,看了一眼孙正时,又缓缓看向一旁闲适悠哉地喝茶的顾文岳。 此时此刻,他那双总是含情的眼中血丝遍布,怨气横生,就好似看着杀父仇人那般凶狠。 他会遭此欺辱都是拜顾文岳所赐,待他爹来了,他一定要狠狠地打烂顾文岳的脸! 还有孙正时! 顾浔渊握紧了拳头。 今日之辱,他日必报! 就在这个念头落下之时,前往顾家传唤顾定竹的衙役回来了。 第187章白娇娇口出狂言藐视公堂,拿下 顾浔渊充满希冀地看向府衙外面。 “爹……” 此时此刻,他长这么大以来,头一回这么迫切地需要顾定竹这个父亲的出现。 然而…… “大人,顾府上下搜遍了,不见顾定竹踪影。” “属下问了府上下人,这才得知,顾定竹不久前回府一趟,将府上银子搜刮一通后,之后便不见踪影!” “属下在顾府周边打听了一番,顺着线索一路问询追踪,这才得知,顾定竹已经逃出盛京了!” 闻言,顾浔渊有些恍惚。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你说我爹怎么了?” “顾教头,令尊逃出盛京,跑路了!” 仿佛晴天霹雳。 顾浔渊此时连疼痛都没能顾得上,呆愣在那里没了反应。 倒是顾文岳整了整衣袖,道:“贤侄,你父亲这叫畏罪潜逃,明白了吗?” 说完,他冲着孙正时抱了抱拳:“孙大人,顾定竹潜逃,真相不言而喻了!” 孙正时闻言点头,随后一拍惊堂木,准备宣判。 “慢着!” 一个娇呵之声从人群后面传来。 紧接着,几个顾府下人艰难地从人群中挤出一条路,挺着孕肚的白娇娇从门外走了进来,快步走向匍匐在地上,宛若死狗一般狼狈的顾浔渊。 “顾郎,顾郎,你怎么样了?” 听到她的声音,顾浔渊的眼神缓缓聚焦。 看到白娇娇那张娇媚的脸都时候,他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娇儿,我爹……我爹他……” 真的跑了吗? 他说不出口。 白娇娇反握着他满是冷汗的大掌,心疼得几欲落泪。 “顾郎放心,有我在,有我在呢,我们顾家不会倒的!” 说完,白娇娇看向顾文岳:“顾叔父,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我家顾郎好歹也是陛下身边的人,您确定今天真的要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吗?” “您就不怕陛下追究吗?” 此言一出,就连围观的百姓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她是真的敢啊! 在顾浔渊的罪名已经成立的情况下说这话,简直就是在变相地告诉所有人,陛下宠信一个垃圾,陛下私德有亏! 她不怕死还是怎么的? 顾文岳都皱起了眉头:“白氏,你疯了不成?” “疯的是你才对!” 白娇娇大声道:“我家顾郎有陛下撑腰,你们想要害他,陛下是不会答应的!” 听了这话,顾文岳深吸了一口气。 此时此刻,他无比庆幸自己英明决断将顾浔渊逐出顾家。 否则,就凭顾浔渊是个蠢货,白娇娇更蠢这两点,顾家全家早晚要死在这两个蠢货手里! 想到这里,顾文岳看着白娇娇,道:“事实如此,证据确凿,白氏你即便是告到陛下跟前,本官也问心无愧!” 说完,他看向孙正时:“孙大人,宣判吧!” “我看谁敢!” 白娇娇呵斥一声,死死盯着顾文岳:“顾叔父,你最好想好不是真的要与我们为敌再说话!” 顾文岳气笑了:“本官行得端坐得正,今日之事说破了天,也是你们不讲理!” 说完,他再次催促孙正时:“孙大人!宣判!” 孙正时为难极了。 白娇娇底气十足,不像是空穴来风的样子,况且众目睽睽之下,她若是敢以陛下之名胡言乱语,那也是满门抄斩的死罪。 再加上顾文岳的反应,孙正时也看得出来,顾浔渊只怕真的是给陛下做事的人。 这倒是叫他很是为难了起来。 他一个四品官,既得罪不起从二品中书令退到三品侍郎的顾文岳,也得罪不起给陛下做事,短短一个多月内升升降降还没死过的顾浔渊。 怎么判? 怎么办? 真是为难死他了! “顾大人啊,”孙正时想了想,用商量的语气道:“不是下官不宣判,实在是断案讲究的是人证物证确凿。” “您虽然拿出了确凿的物证,但却缺少顾定竹这个关键的人证,我……唉!” 听了这话,顾文岳早有心理准备,知道孙正时这是打算和稀泥了! 顾文岳见过宁谦跟着白娇娇,多少能猜到一点模糊的影子。 她说出这样一番话,又是这样嚣张跋扈有恃无恐,孙正时会忌惮也是正常。 他也没有打算逼得太紧,更多的是要他们吃点教训罢了。 想到这里,顾文岳面色冷冷:“那依孙大人看,今日之事如何解决?” “总不见得我拿了这么多证据出来,却因为顾定竹跑了,证据全都作废了吧?” “要当真如此,孙大人就等着本官参你一本吧!” 说着,他袖子一甩,背着手站在那里。 孙正时心里直叫苦。 当京兆府尹这么多年,也不是没遇到过这种两边都得罪不得的案子,可那种情况下大家都很低调。 如今日这般闹得半城百姓都来看热闹的,还是头一回。 这还叫他怎么和稀泥? 想了半天,孙正时道:“这样吧,只要顾教头能拿出证据驳斥顾大人的物证,本官便将此案暂时延后,待找到顾定竹后审理。” 闻言,顾文岳点头:“我愿意让步。” 白娇娇一听这话,立刻警觉地看了他一眼,随后道:“孙大人凭什么觉得他们的证据就是真的?” “顾大人曾经是中书令,说一句权倾朝野也不为过,他想要伪造证物多的是人配合他包庇他,我们不过升斗小民,哪里斗得过一个权臣!” 听了这话,别说是顾文岳,就连孙正时的脸都黑了下来。 “那依你看又该如何?” 白娇娇:“顾家已经将我们一支逐出顾氏一族了,还害得我夫君受了如此重刑,今日若还要追究,我便立刻进宫告御状!” 她看着孙正时,一字一句:“我才救了陛下,我相信以一份救驾之功,定能还我一个公道!” 听了这话,孙正时眉头紧皱。 很烦! 顾家人怎么都这么不知好歹? 还进宫告御状。 皇上若是知道她这么拿着鸡毛当令箭吗? “啪”地一声,惊堂木响起,孙正时一肚子的鸟气终于是憋不住了。 他瞪着堂下满脸有恃无恐的白娇娇,呵斥出声:“大胆刁民,竟敢口出狂言,这是藐视公堂之罪!” “来人,速速将她拿下,押入大牢,听候发落!” 话音才落,一直一副失了魂魄的顾浔渊回过神来,立刻挡在白娇娇跟前。 “孙大人!她有孕在身,请你饶她一次!” 不同于此前的底气十足的模样。 此时的顾浔渊看起来,竟有点服软的意思。 第188章宣判顾浔渊背巨额债务,被勒令搬出宅邸 “顾郎?”白娇娇不解地看向顾浔渊。 她不知道此时他们在论的事什么事,但她觉得这并不重要,也根本不需要畏惧什么京兆府尹! 就算是顾文岳,他要真的敢对他们二人的性命下手,最后死的也会是顾家! 毕竟,陛下离不开白娇娇的药,也离不开明面上是顾浔渊驾驭的狼兵! “娇儿,听话!” 顾浔渊忍着屁股的剧痛,转头看向自己这个不让人省心的女人,强撑起一个难看的笑脸,道:“公堂之上,我们得有敬畏心。” 毕竟屁股是真的痛。 听了他的话,虽然还是不理解,但白娇娇却还是闭上了嘴。 狠狠地瞪了孙正时和看戏的顾文岳一眼后,她搀扶着顾浔渊站了起来。 顾浔渊半个人靠在她的身上,额上是豆大的冷汗。 不知道是不是扯到了伤口,他嘴皮子都在颤抖。 “顾大人,孙大人,娇儿她生性不羁,方才口出狂言也是为了维护我,我回去一定严加管教,还请二位看在同朝为官的份儿上,饶她这一次。” 说着,顾浔渊冲着孙正时做了一揖。 本就疼痛非常的腰臀处因为这个动作,痛楚再次加重,疼得顾浔渊险些没能直起来腰。 “顾郎……” 白娇娇心疼极了,低低喊了一句,正要发作,却被顾浔渊一把拉住了手。 “娇儿,这里是京兆府衙门,公堂之上,不是你我可以随意咆哮的地方!” 他警告般看着白娇娇:“况且你还怀有身孕,若是受了责罚,孩子有什么三长两短,你叫我怎么办?” 听了这话,白娇娇咬紧嘴唇,眼眶含泪,到底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了。 见她还算乖顺,顾浔渊这才松了口气,继续道:“孙大人,娇儿与今日案件无关,可否请大人让她先行离开?” “她有孕在身,我不放心,请大人看在……” 孙正时冷着脸打断:“顾教头,你这妾室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妄议尊上,本官有容人之量,顾大人也非小气之人,自然不与她计较。” “但这么多双耳朵都将她的大不敬之言听得一清二楚,你应该想的是如何同陛下交代!” 顾浔渊被训斥了一顿,心里极度不悦,但却因为屁股疼得叫他难以忍受,不得不屈服地低下了傲慢的头颅。 “孙大人教训的是,今日事后,我会去向陛下请罪!” 说着,他强忍疼痛,怨恨地瞥了一眼轻松自在的顾文岳:“顾大人,你我来算账吧!” 听了这话,顾文岳浅浅一笑,点头道:“请!” 顾浔渊一愣,随后皱眉:“不该是你展示证据吗?” “我展示完了啊。” 顾文岳道:“你父亲从我顾家嫡支拿走的银子、宅邸、院子、铺面、庄子和田亩都有他本人签字画押,从九年前你入伍第一年到如今,证据齐全,绝无虚报!” 说着,他冲着顾浔渊拱了拱手:“这些是最直观的一些证据,你先想办法反驳,反驳完了,我还有别的证据。” 听了这话,顾浔渊咬牙:“我父亲如今下落不明,你口中的这些我如何能确认是不是你伪造的?” “那就是你的事了,我主张,我举证,接下来是你的环节,不关我事。” 顾文岳说完,甩了甩衣袖,掸走身上不存在的灰尘后,施施然坐回了太师椅上。 上面的孙正时见状,也道:“顾教头若是无法反驳这些证据,本官也无法帮你了!” 顾浔渊闻言,咬牙切齿地看着顾文岳:“你一个字我也不信,若你们嫡支当真每年都有给我家送钱,我祖母不可能不知道,我要请我祖母来与你对峙!” 话音落,一旁的白娇娇总算明白了过来。 搞半天,他们在掰扯的压根儿不是什么要命的事,而是钱财没有算明白。 怪不得顾定竹要扫空家里全部的银子跑路! 白娇娇扯了扯顾浔渊的手:“顾……顾郎!” “干嘛?”顾浔渊很是不耐烦。 白娇娇又要做什么?一天天就知道添乱! “祖母被父亲气昏过去了,我出门前大夫刚给祖母看完,说……” 白娇娇有些犹豫地没往下说。 顾浔渊扭头看她:“你说什么?” 白娇娇:“父亲今日离府前去宁寿堂,将祖母手里剩下的三万两银票全都夺走,就连庄子田亩的地契也都被他拿走了!” “祖母被他气得当场昏死过去,我出来的时候,大夫刚给祖母下了针,说祖母已有中风之状,怕是不太好……” 听了她的话,顾浔渊只觉得一口腥甜涌上喉间,眼前阵阵发黑,他有些站立不稳。 “顾郎,顾郎你怎么了!” 白娇娇慌忙扶住了他,压低声音道:“顾郎莫慌,我已经让宁谦入宫求陛下救命了,你现在情况不好,得立即就医,干脆就让顾文岳占点便宜好了。” “今日你我之委屈,陛下绝对不会坐视不理的!” 不就是一点银子吗,也就是她跟皇上说句话的事,何必搞得这么大,还白白挨了板子。 越想,白娇娇越是懊恼。 她还以为顾家要顾浔渊就顾文岳被贬官之事负责呢! 真是吓死她了! 顾浔渊听了白娇娇的话,喉间的腥甜也慢慢回落,心里不免有些焦急:“祖母眼下如何?” “我也不知,大夫建议我们去请尹老为祖母下针。” 听了这话,顾浔渊强忍屁股的疼痛,看向顾定竹,道:“顾大人,我担忧我祖母,不想与你掰扯,你说个数,我认了就是!” 既然白娇娇向他保证能让皇上为他托底,那他也没必要在这个时候跟顾家嫡支扯那么多废话。 有皇上在,这笔钱,顾文岳没几天就要全部吐出来! “哦?” 顾文岳都没想到顾浔渊此时竟如此爽快,意外一瞬后,道:“此话当真?” 顾浔渊满脸不耐烦:“当真!你们顾家嫡支缺这么点银子,我可不缺!你说吧,就当我为我祖母行善积德了!” 闻言,顾文岳立刻冲着孙正时抱拳:“孙大人!宣判吧!” 孙正时闻言点头:“本官已经让下面人核查过地契房契,确认与顾大人列举出来的并无出入。” “只不过,城东八间铺子经核查,几天前都被顾定竹抵押给了赌场,城西小院也已经易主,登记在案的出售价格为六千两,出售日期在半个多月之前。” 顾文岳一愣:“什么?城西小院就被卖了六千两?” 这是贱卖啊! 孙正时看向顾浔渊,继续道:“顾教头,根据本衙门核查账簿后计算出来的金额,你一共得退还顾氏嫡支,白银十二万五千二百五十二两五钱。” “其中顾氏嫡支给你们的银子一共十一万两整,其余一万五千多两银子是被抵押的八间铺子和被私卖的城西小院的赔偿。” “除此之外,你们还需要归还城北的庄园,北郊外的两个庄子,以及二十亩良田。” “顾大人心善,不与你们索要你们占有期间的营收所得。” “以此为交换,他要求你们一家今日之内,必须从现居府邸搬走。” “若有反抗,以乱罪论处!” 说完,孙正时再次重重一拍惊堂木,看向已经石化呆滞的顾浔渊,跟吐出一口恶气一般,铿锵有力道:“退堂!” 第189章顾浔渊你们竟敢看不起我? 白娇娇本来想听顾浔渊的话暂时忍耐,但听到今天之内就得搬出来的时候,只觉得欺人太甚。 “咚咚咚!” 退堂鼓响了三声,很是时候地将白娇娇还没出口的狂妄之言堵了回去。 紧接着,衙役们手里的杀威棒有节奏地敲打着地面,踏着四方步缓缓朝着他们围过来。 这一刻,巨大的压迫感迎面扑来,白娇娇只觉得心头一紧,顾着顾浔渊,下意识往后退去。 一步退,步步退,没一会儿就被退到了公堂外面。 “退——堂——” 衙役们高喊一声,收起了杀威棒,很显然刚才的举动是为了把他们赶出公堂。 好歹做了一阵子的官。 顾浔渊或许不太懂得官场潜规则,但对于这种形式至上的东西却动了不少。 是以他感觉自己受到了莫大的羞辱,站在公堂外天井旁,气得面色发黑,死死地看着公堂里,走下了公案,正在跟顾文岳说话的孙正时。 “孙大人,顾大人!”顾浔渊大喊一声。 当即,二人双双看了出来。 孙正时见他还杵在那里,不由得皱眉:“顾教头还不回去收拾东西吗?时辰不早了,你们今日要搬出来还得找地方落脚,可别到最后露宿街头的好。” 听了这话,顾浔渊咬紧后槽牙:“你们这是在看不起我吗?” “……” 这话叫所有人都有些疑惑。 难道他们表现得不够明显吗? “哼!”顾浔渊冷哼一声,支着白娇娇的肩膀站直身子。 判决没出,公堂未退,他或许还要担忧一下被栽上藐视公堂的罪名,可如今已经退堂,他就没那么多顾虑了。 “我知道,朝堂上文武分明,你们这些文臣从来都只觉得我们武将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背地里都骂我们是莽夫。” “可你们一边唾弃武将没有你们所谓的文人风骨,一边又想拉拢一个武将为自己增势,简直最虚伪不过!” 听了这话,顾文岳皱紧眉头:“顾教头,我劝你还是谨言慎行的好,免得祸从口出!” “你闭嘴吧!” 顾浔渊大声嚷了回去:“你就是最虚伪的那一个,有什么资格看不起我!” “我是出身乡野,但我不会永远只在乡野!”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我还年轻,总有一天你会被我踩在脚下,到时候,希望你会知道什么叫做‘莫欺少年穷’!” 说完,顾浔渊支着白娇娇的肩膀,转身朝着府衙大门蹒跚走去。 顾文岳黑着脸站在那里,看着顾浔渊的背影,只想把这个狂妄放肆的竖子小人当场打死。 但他还是忍住了。 甚至在这一刻,他诡异地共情了宋惜月。 顾浔渊背靠皇帝,他可以死,但绝不能弄脏自己的手。 “顾大人。” 孙正时看到顾文岳原地深呼吸,脸色漆黑没有说话,忍不住小声道:“消消气,来日方长,竖子狂妄,早晚自取灭亡。” 听了这话,顾文岳扭头看他:“孙大人言之有理,今日之事,还得多谢你做主!” 孙正时赶忙后退一步,拱手半揖:“顾大人言重了,今日之事我并非做得尽善尽美,您莫要记恨我才是。” “不会!” 顾文岳说着,看向已经走入纷乱人群中的顾浔渊与白娇娇,意有所指:“毕竟如今我也要避他锋芒。” 他越狂,旁人越觉得顾文岳委屈受气。 如此一来,有顾文岳为官十几年的名声做基础,只用稍加运作,他被贬谪之事就会被所有人认为是被顾浔渊连累,这样才好挽救他们顾家的名声。 此为,捧杀! “顾大人海量,下官佩服!” 孙正时没有顾文岳想的那么多,听了他的话只觉得松了口气。 为了表现自己的诚意,孙正时低声道:“下官已经派人去顾府宅邸那边盯着了,保证今天天黑之前,可以将他们赶出门。” 听了这话,顾文岳面上挂上几分感谢:“那就多谢孙大人了。” 说完,顾文岳也压低了声音:“宋小姐与此事毫无干系,她身子不好,还在忙着施粥赈灾之事,宋家又是国之砥柱,孙大人别惊扰她。” 闻言,孙正时立刻明白了。 顾府的银子都被顾定竹搜刮走了,十几万两银子顾浔渊肯定拿不出来 所有人都知道宋惜月懦弱无能,也都知道她嫁妆丰厚,如今她一心扑在施粥给宋家积福之事上,正是分身乏术的时候, 顾浔渊全家都要被赶出宅邸,唯独宋惜月不需要,这就是在拱火。 只有这把火拱好了,顾家的钱才能尽快要回来。 当即,孙正时朝着顾文岳点头:“下官这就吩咐所有人,万不可惊扰了宋小姐,最好连宋小姐的院子都别靠近!” * 顾浔渊虽然负伤,但一路上不少人都在看着,他硬是强忍着剧痛,用最快的速度和白娇娇一起回到了顾府。 一回房间,他立刻撑不住,头上滴着豆大的冷汗,趴在床上脱了裤子,等白娇娇来给他上药。 就在这时—— “主子!主子不好了!主子不好了啊!” 门房惊慌失措的叫喊声从门外传来,听得顾浔渊心烦意乱:“再喊我杀了你!” 话虽然凶狠,但因为屁股太疼的缘故,他语气软绵绵的,又没有力气呵斥,于是一点威慑力也没有。 门房在外面听不见他的回应,干脆冲了进来。 “你干什么?!”顾浔渊猝不及防被人看到了他血呼啦次的屁股,顿时羞恼交加。 门房却没意识到他怎么了,就好像没看到他的光屁股似的,站在屏风旁,道:“主子,主子不好了!外头来了官爷,要我们赶紧搬走!” 顾浔渊正狼狈地扯过被子盖住了自己光溜溜的屁股,闻言只觉得怒气上涌! “好他个顾文岳,竟然步步紧逼至此,简直是不把我顾浔渊放在眼里!” 说着,他看向门房:“你去栖霞居找宋惜月,叫她去赶人!” “我养了她这么久,也到她为这个家出力了!” 话音落,门房立刻道:“主子,夫人昨日出城施粥后就没回来!” 第190章不想被贬妻为妾,就送上你的嫁妆 “你说什么?”顾浔渊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宋惜月竟然一夜未归?” 该死的贱女人,一定是去皇子府自荐枕席了,她果然与贺兰隽旧情难断,真是个下贱坯子! “是啊,小的守着门,确认夫人昨夜没有回府,栖霞居尔弛大人率领一众武婢守在门口,今日老爷将老夫人气昏过去后,兰夫人去栖霞居还被打出来了。” 门房说完,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要不大人您亲去?” 闻言,顾浔渊瞪了他一眼。 没眼力见的下贱东西,他都受了伤这么趴在这里了还怎么去栖霞居? “大门口来的都有谁?”顾浔渊问道。 此时此刻他反而是冷静了下来。 十几万两银子不是个小数目,即便白娇娇保证陛下肯定会给他们托底,顾浔渊也有些担心陛下不高兴。 宋惜月不在,正好方便他去搬她的嫁妆卖钱。 “小的不认识,但都穿着京兆府衙门的官服,应该是衙门的官爷” 听了门房的话,顾浔渊点了点头:“将他们都请去会客厅等着,就说本将……本教头在筹钱,不会叫他们难做。” 门房领命,点头退下。 不一会儿,白娇娇拿着药罐子回来,红着眼一言不发地给顾浔渊的屁股上药。 上过了药,顾浔渊握住白娇娇的手:“娇儿,你今日受委屈了。” 白娇娇轻轻摇头:“我是你的人,为你受点委屈没什么的。” 听了她的话,顾浔渊只觉得心头感动,便更恨宋惜月此时此刻竟然不在府上与他共患难了。 “你真好。” 顾浔渊吻了吻她的手背,随后道:“京兆府衙门的官差在府上,天色也不早了,我们得赶快起来收拾东西了。” 闻言,白娇娇瞪大眼睛:“竟然连今天也不愿意让我们住吗?” 顾浔渊苦笑:“顾文岳那人最是睚眦必报,能叫我不好过,他是最愿意的了。” 说着,他叹了口气:“委屈你了,快去收拾吧。” 听了这话,白娇娇咬唇:“我去找宁谦,我就不信宁谦能坐视不理,他可是奉陛下之命保护我们的!” 一边说,她一边起身就要往外走。 见状,顾浔渊连忙拉住了她:“娇儿别去!” “今日我才遭了贬谪,陛下只怕还在生我的气,这个时候我们吃点亏反而能叫陛下心里舒服点,若是叫宁谦来帮忙,只怕陛下要觉得我们不懂事的。” 他拍了拍白娇娇的手:“况且昨日你不是被逼着跟宁谦借了银子吗?银子没还上,我们面对宁谦总是矮一头,别找他了。” 听了这话,白娇娇也觉得有道理,却依旧忧心:“可是顾郎,你受了伤,祖母昏迷未醒,不找人帮忙的话,我们现在能搬去哪里呢?” 她算是问到了点子上了。 “不知道宋惜月有没有闲置的宅子,”顾浔渊叹了口气:“算了,她这会儿还因为孩子的事与你我怄气,就算有也不会同意我们搬过去暂住的。” 话音落,白娇娇立刻扶着肚子冷笑一声:“她可是你的妻,她要是敢不同意,就是犯了七出之条!” “她可是府上的当家主母,如今府上出了这么大的事,她若是敢袖手旁观,就是给了你贬妻为妾的理由。” “顾郎,若是叫她成了贱妾,陛下一定龙心大悦!” 说完,她安抚地看向顾浔渊:“顾郎别急,我这就去找她。” 听了她的话,虽然心里舒坦,但顾浔渊还是露出了一脸忧色:“我听闻你此前就去了栖霞居,但却被尔弛带着人险些打出来,你还是别去了,叫别人去吧。” 一边说话,他一边轻轻抚摸白娇娇的肚子:“你可是双身子,我心疼。” 被他这么一说,白娇娇只觉得心里暖暖的。 她拉住顾浔渊的手,弯腰贴在自己的脸上,含情脉脉的双眼看着顾浔渊。 “有顾郎的挂念,娇儿做什么都愿意,不觉得委屈。” 顾浔渊满脸感动:“有妻如此,夫复何求!娇儿你放心,我一定会永远对你好的!” “嗯,我信你!”白娇娇眼眶热热的,被他的深情感动得几欲落泪。 二人说完话后,她擦了擦发红的眼睛,扶着腰就急匆匆地走了。 顾浔渊看着她的背影,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下了一半。 “来人!”他喊来了下人:“去叫玺姨娘过来!” “是!” 玺儿此时正在宁寿堂里,守着才施完针的顾老夫人装样子。 方才大夫施完针后,她请大夫悄悄给她把了脉,大夫说她已有孕一个月了。 这本是她盼望着的孩子,可此时此刻,她却有点不太想要。 听闻顾浔渊叫她过去,心里顿时生出了一阵厌恶。 顾浔渊找她十次,九次都是为了那事儿。 正好顾老夫人昏迷不醒,她借口脱不开身,连屁股都没挪一下。 前院,顾浔渊听闻玺儿不来,只觉得烦躁。 正要叫人再去请的时候,顾三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 “渊哥儿,不好了,兰夫人被尔弛扣在栖霞居了!” 听了这话,顾浔渊瞪大了眼睛:“尔弛疯了吗?胆子这么大?那可是陛下封的兰夫人!” “快别说这些了,你赶紧跟我去救她,她还怀着你的孩子呢!” 顾三说着,招呼着人上来就把顾浔渊从床上拉了起来。 毫无意外地看到了他脐下三寸鼓囊囊的东西,顿时皱起眉头:“你都伤成了这样还想着那事儿,真不够你疼的!” 顾浔渊支着下人让人给他穿衣服,闻言嗤笑一声:“受了点憋屈气,得好好发泄一番,没成想祖母那头没人照顾,倒叫玺儿那贱丫头敢拒绝我了。” 闻言,顾三疑惑:“你不是挺喜欢玺儿的?” “喜欢?”顾浔渊披上外袍:“不过一个发泄欲望的玩意儿罢了,我心里只有娇儿。” 说着,他示意下人扶他出去,一边走一边道:“别说是玺儿了,就算是宋惜月,在我心里也比不上娇儿。” “要不是她是宋家女,占了娇儿的位置,娇儿本来才应该是我的妻。” 听了这话,顾三带着几分试探:“如今府上这种情况,待会儿你到了栖霞居,有什么打算?” “我会叫娇儿提议尔弛交出宋惜月的嫁妆,为我们府上渡过眼前难关。” 说话间,顾浔渊已经出了房门,十分随意道:“本来这也是宋惜月身为当家主母应该做的。” “她若敢拒绝,就是给了我贬妻为妾的理由,正好给娇儿出口恶气!” 第191章要嫁妆可以,写个欠条就给你 栖霞居。 顾浔渊费劲吧啦抵达的时候,只见到一张紧闭的大门,门口围着几个伺候白娇娇的下人,正急得团团转。 见到他来了,大丫鬟红安赶忙上前,红着眼眶屈膝一礼:“大人,夫人进去已经有一阵子了还没动静,奴婢好担心啊!” 红安是前不久买进府里伺候白娇娇的。 那张脸虽然没有白娇娇明艳娇媚,却生了一双灵动的眼睛。 她眼睛一红,顾浔渊就心痒。 是以入府没几日就被顾浔渊拉上了床榻,好好地疼爱过了。 这会儿看到新宠如此模样,顾浔渊心中油然升起一股保护欲。 他深情款款地看着红安,道:“放心,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和夫人!” 说完,顾浔渊沉声道:“来人!敲门!” 反正宋惜月不在,顾浔渊是一点顾忌都没有的。 顾三闻言,立刻带着下人冲上来。 只不过府上的下人们,除了新入府伺候白娇娇的之外,别的早已是宋惜月的人,这会儿敲栖霞居大门,一个个都表现得卖力,敲得敷衍。 一旁的顾浔渊看得明白,却也没想计较这些事,反而是从顾三点手里拿过了敲门用的棍子,亲自上前“梆梆梆”就是好几下砸了上去。 “尔弛,你立刻给我滚出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顾浔渊大吼出声。 随后便感觉到屁股一阵疼痛,甚至他都能感觉到伤口裂开,温热的血氤氲而出,打湿了裤子。 这让他有点尴尬的同时,心里的怒火也逐渐燥旺了起来。 “再不开门,我就去掀了宋家粥棚,你也不想宋惜月当众给我下跪求饶吧!” “我再说最后一次,尔弛,开门!” 顾浔渊说完,再次朝着大门“梆梆梆”敲了好几下。 只听见“咔嚓”一声,胳膊粗的棍子被他直接打断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他们听见门内一阵脚步声,随后大门“嘎吱”一声拉开了。 尔弛站在门内,冷冷地看着顾浔渊:“顾教头又有什么指教?” 顾浔渊:“娇儿呢!你对她做了什么?” 尔弛皱眉:“我能对她做什么?杀她都脏我的手,你不如自己进来看!” 说完,她让到了一旁。 顾浔渊见她如此,以为她被自己威慑住了,当即冷哼一声,让下人将他搀扶进了栖霞居。 绕过影壁便是栖霞居会客厅,白娇娇正坐在会客厅内,面前摆着茶果点心,身边还摆着几口箱子。 见顾浔渊来了,白娇娇立刻起身迎上前来。 “顾郎,你不在屋里好好休息养伤,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一边说着,她一边扶住了顾浔渊的胳膊,还不忘记狠狠瞪一眼跟过来的红安。 “顾三说你被尔弛扣留在栖霞居,我不放心,当然得过来看看。” 顾浔渊说着,拍了拍白娇娇的手,道:“京兆府尹派人来了府上,要盯着我们今天就把银钱还上,还要搬走,我也是担心你撞上了他们。” 闻言,白娇娇愣了愣,下意识一把握住了顾浔渊的手腕:“京兆府尹竟还派了人过来?他这是为了讨好顾家,完全不在乎得罪你了吗?” 顾浔渊叹了口气:“无法,欠了银子总归是矮了一头。” 白娇娇只觉得心疼。 她的顾郎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 想到这里,白娇娇立刻转头看向尔弛:“尔弛大人,你也看到了,我们府上真的是遇到了事,并非我对夫人的嫁妆有什么非分之想!” 说着,她对顾浔渊指了指地上的箱子,道:“顾郎,这些是夫人的嫁妆,尔弛大人已经派人去问夫人了,你别担心!” 她被扣在栖霞居也不是什么都没做的,她早已想办法让尔弛将宋惜月的嫁妆抬了出来,也说了如今府上遇到的危机。 天知道她挺着这么大的肚子废了多少口舌,这才叫尔弛同意先将嫁妆整理出来,同时派人出城去问宋惜月的意见。 她本来打算的是让顾三拦截尔弛派出去的人,然后假装问过宋惜月,直接让人把东西搬走。 却没想到尔弛竟是早就防备着,一说定立刻就关了栖霞居的门,导致顾三根本连去问话的人是谁都没打听到。 好在现在顾浔渊来了。 尔弛就算再嚣张,也绝对不敢在顾浔渊面前放肆。 毕竟顾浔渊就算是从七品,也比尔弛这个八品归德司戈高出半级! 想到这里,白娇娇顿时又有了底气。 她挽着顾浔渊的胳膊,抬了抬下巴看向面色漆黑的尔弛:“还不快打开箱子,让顾郎验验货!” 尔弛面色漆黑,双拳在身侧捏紧,死死地看着眼前的两人,道:“待我家夫人的回复再说!” “尔弛,”顾浔渊声音冷冷,“京兆府衙门的衙役都在前厅坐着,等着我们今日之内搬出这里。” “眼下天色已经不早,这些东西就算拿去当铺也还得不少时间,你若不希望你家夫人今夜与我露宿街头,最好别犟了。” 说着,顾浔渊贪婪的视线不受控制地落到那几口箱子上:“况且,夫人的嫁妆不止这些,这些先送去当铺换了银子,也好解了眼下的危机。” 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底气十足。 若非尔弛早就知道他是个什么东西,只怕都要为他的义正严辞鼓掌了。 “不急,”尔弛看着顾浔渊道:“这里的东西兰夫人看着我抄录了一份,急的话可以先送去当铺,让当铺的人先按照册子估价。” 听了这话,顾浔渊看向白娇娇,白娇娇微微点了点头。 虽然她一点也不觉得宋惜月有胆子拒绝献出嫁妆,但毕竟出钱的人是她,白娇娇也愿意给她几分体面。 得到了她的肯定答复后,顾浔渊的心情一下就放松了下来。 他道:“既然如此,让栖霞居的人继续收拾嫁妆,我就在这儿守着了。” 话音落,尔弛递了一张纸过来。 “这什么?”顾浔渊疑惑。 尔弛:“顾教头,你是来借钱,总得写个欠条吧?” 话音落,顾浔渊大怒:“什么借钱?这府里的东西都是我的,我才是一家之主!” 说完,他一把夺过那张欠条撕个粉碎,狠狠地摔在地上。 随后指着尔弛的鼻子大骂出声:“你是个什么东西?一个八品归德司戈而已,说难听点你就是个招人的,敢跟我叫嚣?” 却见尔弛毫无受辱之色,甚至还露出了厌恶的神情,抬手擦掉了脸上被喷溅上的口水。 “顾教头还是当官的时间太短了。” “官府保护嫡妻的权益,律法明文规定,丈夫花用妻子的陪嫁必须签下欠条。” “否则便是盗窃。” “我家小姐的嫁妆值钱,若是盗窃罪成,顾教头只怕前程不保不说,还得下大狱。” 听了这话,顾浔渊眉头皱紧,看着尔弛:“当真?” 第192章各怀鬼胎,顾浔渊叫白娇娇签下欠条 真不真的,当然是真假掺半。 宋惜月早就告诉过尔弛她们,顾浔渊此人无才无德,除了谁都知道的几条律法之外,比较偏的、与自己无关的,他一概不知。 官府的确保护嫡妻,律法也明确规定了花用妻子的陪嫁必须打欠条,这是当年帝师提出并强硬要求加上的明文规定。 但这种事民不举官不究,其实执行起来并不严苛,甚至即便妻子告官,官府也是劝和,而不是真的按照律法给丈夫判个盗窃罪。 毕竟,这天下掌权者多为男性,自然多维护男性。 顾浔渊的反应,明显是不知道,尔弛看着他,轻蔑一笑:“顾教头可以试试!” 听了她的话,见到她的反应,顾浔渊犹豫了起来。 这阵子他太倒霉了,他也不是不知道这段时间消耗了许多皇上对他的器重,根本不敢赌。 只不过他才背上巨额债务,也一点都不想签什么狗屁欠条。 他总觉得以宋惜月的性子,这个欠条签了,她定会拿着说事,压自己一头! 于是,他的视线落到了身边的白娇娇身上。 叫白娇娇签就不一样了。 白娇娇与他是一条心的,满心满眼都是他,不像宋惜月那样会耍小性子。 而且,将来若是宋惜月想要拿这件事做文章,他身为一家之主,还可以站出来调停。 想到这里,顾浔渊毫不犹豫,立刻道:“娇儿,你签!” 白娇娇愣住。 顾浔渊拉着她低声道:“你别想歪了,我只是想着我到底还是在朝为官,不能落个把柄在宋惜月和宋家的手里。” “好娇儿,宋惜月的陪嫁十分丰厚,我们全部换成银子以后,把顾家的银子还了还绰绰有余,到时候我一分也不要,全都给你花用!” 听了这话,白娇娇的心里一下就柔软了下来。 她的顾郎心里果然是有她的! 想到这儿,白娇娇点点头,含羞带怯地看着他:“那顾郎可要说好了,可别到时候舍不得才好!” “怎么会!”顾浔渊松了口气,长臂将她搂进怀中,亲昵地捏了捏她的鼻子:“你可是我此生挚爱,我恨不得把心肝都掏出来给你!” “讨厌~”白娇娇轻轻捶了他一下。 面上虽然娇羞,但心里却是也松了口气。 如此也好。 顾浔渊昨日之所以会呆滞成那副模样,皆是因为她种在他体内的蛊虫所致。 那蛊虫会叫顾浔渊精力充沛难以自抑,但若是蛊虫陷入沉睡,顾浔渊也会进入呆滞期,若无外力,至少三日才能缓过来。 昨日,顾浔渊体内大量的致幻药物让蛊虫睡了过去,这才导致他那般模样。 白娇娇本就在心虚顾浔渊会不会发现什么端倪,这会儿帮着他签下这张天价欠条,将来就算他真的有所发现,她也不怕了。 想到这里,白娇娇看向尔弛:“我签!” 尔弛挑了挑眉:“若是你签,便需要一个担保人。” 白娇娇:“顾郎作保!” 话音才落,顾浔渊便道:“娇儿,你我是夫妻,作保之人必须避嫌,得换个人。” “顾教头言之有理。”尔弛点头。 听了这话,白娇娇倒是没想那么多,略一思忖后道:“那便请顾三作保,尔弛大人,可以了吧?” “可以。”尔弛说完,便让人去写欠条去了。 写欠条的时候,有人匆匆跑了进来,对尔弛道:“夫人说,能为府上分忧也是好事,让我们将她的陪嫁全部清点一遍,叫姑爷自个儿挑。” 话音落,白娇娇立刻道:“不用挑了,我们外债可是几十万银子,还得买宅子还银子,既然夫人都同意了,不如就将她的陪嫁都抬出来吧。” 说着,她看向顾浔渊:“时间已经不早了,我们分批清点了送去当铺,手上有了现银,才好马上找落脚之处。” 听了这话,顾浔渊刚要点头,就听见刚刚回来的武婢认真道:“兰夫人,我家夫人说了,要么就一次拿走,要么就一件不拿。” “分批拿,您这是在踩我家夫人的脸!” 闻言,白娇娇瞪了过去:“你再说一遍?我就是……” “娇儿!” 顾浔渊制止了她继续口出狂言,道:“阿月说的也没错,况且毕竟是卖她的嫁妆去还银子,为府上渡过难关,分批的话,太招摇了,不够低调。” 他今天被满朝文武弹劾,其中就有不少人斥他宠妾灭妻,不守礼法,他可不想再授人话柄了。 见他都这么说,白娇娇只能忍气吞声:“那好吧!你们把东西都抬出来,我与顾郎亲自清点!” 话音落,尔弛开口道:“既然是兰夫人签的欠条,又是顾三作保,那顾教头不应该出现在这里,除非顾教头要当第二个担保。” 说着,她不等顾浔渊发作,继续道:“顾教头既然要避嫌,就得避个彻底,不是吗?” 听了这话,顾浔渊只能把要发作的怒火咽了回去。 随后拉着白娇娇的手道:“那我先回去等你,你尽量叫顾三去跑腿,千万别累着自己。” “顾郎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白娇娇说着,心疼地摸了摸他的脸,道:“你身上血腥气又重了,只怕是伤口开裂,你赶快回去换裤子换药,卧床休息等我好消息吧!” 闻言,顾浔渊点头,随后冲着红安伸出了手:“扶我回去!” 红安一愣,下意识看向白娇娇。 白娇娇深吸了一口气,道:“去吧。” 红安心中一喜,赶紧低着头上前,扶住了顾浔渊的胳膊,搀着他往外走。 看着他们二人的背影,白娇娇忍不住在心中暗骂了一句贱人。 “兰夫人,顾三到了,我们可以开始了。”尔弛喊了她一声。 白娇娇这才收起了视线,看向了几口刚刚打开的箱子。 只一眼,就惊大了眼睛。 她一直都知道宋惜月有钱,毕竟宋家二爷生意做得极好。 但她只有此时此刻才意识到,宋惜月到底有多少钱! 这些东西若是卖出去,别说是还顾家嫡支银子了,就是双倍、三倍地还都不是问题! 受贪婪的本能驱使,白娇娇顾不上自己的孕肚,上前将一件件精巧绝伦的首饰拿出来,细细把玩观看,爱不释手。 一旁的顾三亦是如此。 尔弛等人看着这一幕,齐齐松了口气, 也不知道小姐是哪里找的手艺人,造假的做工如此逼真。 即便是尔弛等人都得仔细辨认才能分出真假,白娇娇这个没什么见识的贪婪鬼,果然认不出来! 宋惜月的嫁妆很多,逐个清点检查结束后,天色已经黑沉沉地压了下来。 尔弛在欠条上写完了最后一笔,道:“兰夫人,时候不早了,确认无误便同顾三一起过来签字吧。” 闻言,白娇娇爱不释手地放下手中把玩的羊脂玉镯,道:“催什么催!” 多好的东西。 白娇娇想。 等把这些东西送去当铺换成银子打发了顾家嫡支后,她得拿着剩下的银子去当铺,把自己喜欢的都弄回来。 一想到这些好东西马上都是自己的,白娇娇就忍不住扬起了嘴角,非常干脆利落地签下了欠条,递给了顾三。 顾三与她是差不多的心思。 要不是尔弛等人看得紧,他刚刚检查的过程就要偷几件先藏着了。 这会儿只想着赶紧签字,然后运东西去当铺的时候,他趁着天黑多偷几件! 看着两人爽快利落地在欠条上签了字,尔弛将欠条收好,随后看向二人,道:“是你们自己送去当铺,还是我们栖霞居送?” 第193章堵死退路,挖好陷阱,白娇娇步步深陷 话音才落,都不等白娇娇回答,顾三立刻就道:“我们送,我们送就成!” 尔弛瞥了他一眼,眉头微微皱着,不是很满意地转头去看白娇娇。 见状,白娇娇也瞪了顾三一眼,随后才看向尔弛:“天色已晚,姐姐今日施粥应当也要结束了,这些琐事交给我们去跑腿吧。” 说着,白娇娇又瞪了顾三一眼:“还不快去让下人们进来抬箱子?” 尔弛闻言,面色依旧冷淡,从一旁拿过来一张早就写好的契约。 “既然不用我们送,那么东西搬走后,就请兰夫人和顾三在这张契子上摁个手印吧。” 话音落,白娇娇皱眉:“怎么又要签契子?拢共就这么多东西,我们已经签了欠条了不是吗?” 尔弛:“这是拿走东西的确认单据,你若是不签,回头讹我们说东西没拿走怎么办?” “不签也行,不签的话,东西就由我们栖霞居送去当铺,免得你们途中做手脚。” 听了这话,白娇娇立刻道:“你这是污蔑!” “兰夫人要这么想,那今日之事就算了。” 尔弛满脸不在乎地说着,拿起了白娇娇刚刚签的欠条:“拿回去吧!” 白娇娇怎么肯? 此前没有具体看到也就算了,如今亲眼看到宋惜月的嫁妆这么丰厚,她就很难再按下心头的贪欲。 再说了,府上的危机也是真实存在的,她和顾浔渊都还指望着拿这些东西应急呢! “签就签!”白娇娇冷声道:“但我还是要说一句,你们别仗着姐姐有点银子就太把自己当回事,说到底,你们不过也只是栖霞居的下人罢了!” 说完,白娇娇一把拉过契子,和欠条上对了一下东西名目后,便在契子上摁了手印签了名字。 随后一把拍到了尔弛的身上:“签完了!” 尔弛也不恼,不紧不慢地拿过契子看了一眼后,交给身边的人收了起来。 小姐交代过,东西拿走他们都得签字,这才好叫他们没有回来掰扯的理由。 时间拖得刚刚好,得赶紧去进行下一步了。 临走前,尔弛似笑非笑地看着白娇娇,道:“兰夫人,我家夫人没有承认你是她的姊妹,而且,您还比我家夫人大一岁,这句‘姐姐’可万不能再叫了。” “你……” 白娇娇气得脸色通红,但尔弛却已经转身走了。 顾三已经带着一众下人们过来了,尔弛拿出白娇娇签的契子,让顾三也签字画押后,便带着栖霞居所有人退出了会客厅。 全然没理会白娇娇被气得不轻。 看着顾三已经招呼着下人们抬箱子,白娇娇气得往凳子腿上踹了一脚,骂顾三道:“叫你签你就签,你是宋惜月的狗吗这么听话?” 顾三一点不气,检查完一口箱子,盖上盖子叫人抬走后,这才走到白娇娇的身边。 “当狗怎么了?这可是一大笔钱!” “我们家渊哥儿与宋惜月本就感情不合,如要人搬空嫁妆为府上填补窟窿,人家能同意就不错了。” “换个睚眦必报的,当狗人家都不一定能借呢!” “宋惜月性子软修养好,如今不过是叫我们签几张契子,连利息都才要了二厘,你就知足吧!” 说完,顾三就乐颠颠地跟在箱子后头朝外走去了。 白娇娇站在原地缴着手帕满脸不爽。 所有人都觉得宋惜月做得好,觉得她才是心眼小的那个,这叫白娇娇很是不爽。 她讨厌这种被宋惜月压一头的感觉! 但她也知道,眼下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天都黑完了,得先把东西当了找到落脚的地方才是最重要的。 这么想着,白娇娇深吸了一口气,沉着脸跟在最后一抬箱子后面,走出了会客厅。 夜色朦胧,十几个箱子从顾府后门抬上车,摇摇晃晃地朝着巷子口走去。 顾三扶着车满脸都是喜滋滋的样子。 装车的时候,他趁着夜色掩盖,把好几件自己早就看中的好东西都拿了出来,这会儿已经打成了个小包裹,就藏在车底下。 他已经叫自己的妻子等在附近的巷子里头了。 等会儿从巷子抄近路的时候趁着天黑丢出去,绝对没有人能发现! 越想,顾三心里越是高兴。 出了这条巷子,走了一段大路后,顾三就以抄近路为由,让前头的人点起了火把,拐进了巷子里。 眼看着要到和自己妻子约定好的地方的时候,忽然冒出来十几条人影,你追我赶地朝着他们扑了过来。 “哎呦,是谁啊!瞎了眼吗没看到这里有车吗?” 顾三跳下车骂骂咧咧。 随后就看到这十几条蒙面人影一个个跳上车,把每一个箱子都打开翻了一顿,就连顾三在车上藏的包袱都没放过, 下人们慌忙去拦。 可这些人都是有武功在身上的,来一个就打一个,没一会儿大家都负了伤。 顾三气得跳脚,眼睁睁看着其中有个人把他的包袱丢开,赶紧扑过去抢了回来。 再抬头,这些人已经开始撤退了。 顾三眼尖地看到有两个看起来就是领头的蒙面人离开前,冲着满脸惊骇之色的白娇娇点了点头。 而白娇娇则是被下人护在后面,火把照不清她的表情,但顾三总觉得白娇娇也点了点头。 事情突然发生又很快结束,这让顾三的心里有了一些不太好的预感。 几乎是在蒙面人离开的第一时间,白娇娇就看到了顾三怀里抱着的包袱,立刻朝着他喊道:“顾三!你怀里的是什么!” 话音落,所有人都看向了顾三。 他的包袱已经被蒙面人翻开了,这会儿里头的东西露出来不少,众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顾三咽了口口水,道:“这些是我……我刚刚从地上捡起来的!” 白娇娇沉着脸看着他,有心要掰扯清楚,但眼下天色越来越晚,她也不想露宿街头。 最后还是转开了视线,监督着所有人把东西装回箱子后,再次朝着当铺匆匆驶去。 顾三没有遇到和自己约好的妻子,怀里的包袱也没有人来接过去,一路都在提心吊胆。 到了当铺的时候,顾三第一个跳下马车,抱着怀里的东西一个箭步冲到早就等着大生意上门的掌柜的面前,把怀里的东西递了过去。 “掌柜的,这是一部分要当的货品,我后头的车子上成色更好!” 闻言,掌柜的立刻伸手从他怀里接了一件过来,当铺里的长工也上前去,帮着卸车。 当铺里灯火通明,当铺掌柜仔细检查着手里拿着的翡翠玉雕龙纹配,顾三端着茶盏坐在一旁。 不知为何,此时,他的手心腻凉一片,端着盖碗的手也在微微颤抖,好似等待宣判的犯人一般,不安到了顶点。 第194章顾三卷款逃走,十几车竟全是假货 许久后,当铺掌柜点着头,把龙纹配放到桌上:“成色上佳,品相完美,保存得也好,确实是好东西。” 听了这话,顾三浑身一松,险些都没能端稳茶盏,却长长地松了口气。 当铺掌柜站起身,指着外头,满脸期待地看着顾三:“外头的东西可都是这等成色的?” 顾三点头:“那是自然!” 说着,他忽然福至心灵一般道:“先把这些都当了吧!” 闻言,掌柜疑惑:“不一起算价吗?” 顾三:“剩下的我主家夫人同你算价,我主家还在等着我去找个临时落脚的地方呢。” 说着,他叹了口气:“掌柜的就通融一下吧,今儿拉来的可都是我家主母夫人的嫁妆呢。” 听了这话,当铺掌柜心中倒是没想那么多,毕竟他也知道宋惜月出嫁时候排场有多大,倒没有很担心。 他挑了挑顾三包袱里的东西,道:“这些东西一共算你六千两吧。” “这么少?” 顾三:“这可都是好东西,外头还有十几箱呢,我们可是打算全都出在你这儿,你就给这么点吗?” 掌柜的不慌不忙:“你要是觉得少,趁着车还没卸下来,去别地儿当吧。” “只不过你们东西这么多,我敢说,整个盛京能用我多宝斋的价格吃下的当铺不超过三家。” “你们着急用钱的消息已经传开了,另外两家给的价只会比我更低。” 听了这话,顾三心里犹豫得不行。 他知道自己手里的东西绝对不止六千两这么少,但他也不得不承认多宝斋掌柜的话没有错。 思来想去,顾三咬牙:“死当能给多少?” 多宝斋掌柜闻言挑了挑眉,思忖片刻后压低声音:“还是六千两,但我能帮你出城。” 听了这话,顾三顿时眼睛瞪大:“你……” “财帛动人心,我理解你。”多宝斋掌柜拍了拍他的肩膀,继续道:“老哥,同意的话我现在就派人去你家中接你妻儿了。” 顾三的心“砰砰”直跳,几乎震耳欲聋。 他的直觉向来很准,从巷子里看到白娇娇跟蒙面人点头开始,他就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太对劲。 蒙面人走后,白娇娇还发现了他的包袱,这让顾三非常不安。 看着当铺掌柜认真种透露贪婪的脸,鬼使神差地,顾三点了点头。 掌柜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再次拍了拍顾三的肩膀:“我就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 说完,不等顾三反应,掌柜的将一张死当契递了过来。 从这一刻开始,顾三就觉得自己跟做梦一样。 待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和妻儿一起坐在一辆马车上,已经离开盛京有一会儿了。 多宝斋内。 白娇娇盯着所有人卸完了车才进的当铺门,左右环顾一圈没看到顾三,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顾三呢?” 闻言,当铺掌柜笑了笑:“他着急给你们找今晚的住处,所以先把包袱里的东西换了银钱走了。” “什么?”白娇娇瞪圆了眼:“你同意了?” 掌柜的疑惑:“他包袱里全是好东西,我有什么好不同意的?” 白娇娇气急:“他一个奴仆,拿着主家的银子跑了怎么办,你是疯了吗?” 掌柜闻言,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你不信任他,还叫他独自进来先当东西,最后怪我疯了,你没病吧?” “爱当不当,不当赶紧滚,什么玩意儿!” 听了这话,白娇娇只觉得无名怒火在心口翻涌。 但她也知晓,眼下最要紧的是赶紧把宋惜月这些嫁妆当出去换成银子,不然今晚只怕是要露宿街头了。 想到这些,白娇娇做了好几个深呼吸,勉强把火气压了下去后,看着掌柜,道:“当!东西都在这儿,都是好东西,你给个价吧!” 掌柜的闻言,拿起了一把刷了金漆的算盘:“活的死的?” “当然是活的!我们只是应急,之后还要来赎的!” 白娇娇总觉得掌柜的看不起他,所以说话的时候声音也不自觉地拔高了不少。 掌柜倒是没有计较她的态度,拿着金算盘就开始验货了。 当铺的伙计端着烛台和验货用的道具跟在后头,白娇娇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勉强平复了一点心情。 该死的顾三,没规矩的东西,待会儿回去了她一定要跟顾浔渊告他一状! 想到这里,她一扬脖子将整杯茶灌了下去,这才叫心头舒坦一点。 方才在巷子里遇到的那群蒙面人,白娇娇总觉得是顾三找来的。 而且蒙面人走的时候白娇娇看到顾三的包袱了,估计是打算叫蒙面人带走结果没来得及的。 想到这里,白娇娇冷哼了一声。 要不是她及时发现包袱的存在,只怕真的要叫顾三在她眼皮子底下把她的好东西偷走了。 好在顾三是个识相的东西,知道包袱已经暴露,再藏着也没用,倒是自己先进来换了银子出去找落脚地。 只不过以白娇娇对顾三点了解,他肯定没少中饱私囊! 越想,白娇娇心里越生气。 这可是她好不容易弄来的东西,平白叫顾三得了好处,她一定要叫顾三吐出来! “这不对啊!” 就在白娇娇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的时候,忽然听见了多宝斋掌柜的声音。 她循声望去。 只见多宝斋掌柜拿着一个红玛瑙宝石头冠,眉头紧皱,在烛火下翻来覆去地看。 一边看,一边嘀咕:“不对劲,难道是我眼神出问题了吗?” 边上的伙计闻言,也凑了上来看了几眼,跟着眉头紧皱:“不是您眼神出了问题,是真的不对劲!” “这红玛瑙只外头打磨得光滑了些,里头杂质也太多了,看起来压根儿不是红玛瑙!” 听了这话,白娇娇愣在那里:“你们说什么?” 闻言,多宝斋掌柜将手里的头冠轻轻放下,看向白娇娇道:“兰夫人,你带着十几箱的假货来我多宝斋,你什么意思?” “什么假货?”白娇娇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凉了下来:“这些东西明明都是真货!” 那可是宋惜月的嫁妆! 宋家能拿假货给自家嫡女当陪嫁吗? 绝对不可能啊! “我已经看了三箱,三箱里没一个是真东西,顶多是一些做工好一点的不值钱的玩意儿。” 多宝斋掌柜说着,指着刚刚看的那个头冠,道:“这种货色,在外头也就卖个三四钱银子。” “这绝对不可能!”白娇娇脚下踉跄几步,随后扑过来把头冠拿在手里:“我带出来的时候都仔细查验过了,都是真东西,这么可能是假的?” 说完,白娇娇立刻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她知道了。 一定是顾三找来的那群蒙面人调包了! 第195章你的嫁妆全是假货,你还有脸来? 这个念头刚起来,白娇娇就忍不住皱起眉头。 因为她想起来了,蒙面人出现的时候都是两手空空的,如果要调包,显然是不太可能。 所以更有可能的是,这些东西从栖霞居抬出来的时候就是假货! 想到这里,白娇娇立刻看向掌柜:“顾三先当的东西在哪里?” 掌柜:“已经入库了。” “现在马上取出来给我!” 白娇娇说着,将头冠丢开:“我要亲眼看看,到底有什么区别!” 掌柜看了一眼被扔到一旁的红玛瑙头冠,冷笑一声:“你在我多宝斋命令我给你做事?” 白娇娇皱眉:“我这是合理要求!” “合理在哪里?”掌柜看着白娇娇,眉眼间都是轻蔑:“顾三将东西给了本店,我把银子给了他,这是本店与他的交易,同你有什么关系?” “你这是强占!”白娇娇怒道:“你就不怕我报官吗!” 掌柜当然不怕。 做当铺这行的,什么样的人没见过。 当即一招手,立刻便有伙计一拥而上。 在白娇娇的尖叫声中,连带她和这十几箱的假货一起扫地出门。 掌柜站在台阶上,看着抱着肚子,被下人搀扶着从地上爬起来的白娇娇,道:“瞎了心昧下你们府上主母的嫁妆,送来一堆假货不说,还想调包已经典当到我们手上的真东西!” “我多宝斋开店这么多年,什么样的人都见过,唯独没见过你这种没脸没皮的贱皮子!” “赶紧滚!” 说完,他一甩袖子转身进门。 白娇娇张了张嘴正要骂,就见多宝斋的门被重重摔上了。 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白娇娇恨得咬牙切齿。 “去府上把顾郎叫过来!”白娇娇道:“再去城门口等着宋惜月!” “我倒要看看她怎么解释!” 闻言,下人小心翼翼地问:“那这些东西怎么办?” 白娇娇:“放这里!正好让所有人看看我到底有没有动手脚!” 听了这话,下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留下三四个人在这里守着,其余的就都走了。 今天一早,满府的下人们都被栖霞居的人悄悄叮嘱过,不要跟顾浔渊他们几个对着干,他们想干什么,大家都配合,免得被无辜牵连。 是以,尽管大家都不想听白娇娇的话,却也还是走了。 这边的动静闹得大,全盛京也都知道顾浔渊今天要被顾家嫡支扫地出门,所有眼睛都盯着顾浔渊府上的动静。 这会儿听到多宝斋掌柜的话,一个个都聚在不远处,对着坐在箱子上,抚着肚子的白娇娇指指点点。 “蛇蝎毒妇,害得家里被族中驱逐之后,还把府上主母的嫁妆拉出来典当,真是蛇蝎!” “何止呢!方才听多宝斋掌柜说了,这些嫁妆已经被她换成了假货,还妄想再典当一遍,真是贪心不足!” “可是她既然都调包换成了假货,怎么还敢送来典当啊?是觉得多宝斋认不出来吗?” “不演这出典当戏码要怎么办?指望她把宋淑人的嫁妆吐出来吗?想想也知道不可能!” “就是就是,演这出典当的戏码,不就是在为洗白自己的嫌疑做准备吗?我可是听说今天跟她一起来的还有个府上的管家,说不定待会儿她就要说是管家调包的了!” …… 各种窃窃私语之声不绝于耳,听得白娇娇怒火中烧,手里的帕子都快被她拧断了! 她死死地看着地面,努力说服自己要冷静,她现在已经有了皇帝给的封号,身份不同以往,不要跟这群低贱的贱民一般计较。 忍得很辛苦。 但还是忍到了一辆马车分开人群,停在了不远处。 白娇娇抬头看去,正巧见到衣着朴素的宋惜月,在婢女青玉的搀扶下走下了马车。 “你还有脸来?”白娇娇猛地站起身子,看着宋惜月破口大骂:“你的陪嫁全都是假货,害我在这里丢尽了脸面,你还有脸来?” 宋惜月闻言,皱了皱眉,不是很高兴地看着白娇娇:“兰夫人,你不在乎自己,也得在乎自己肚子里的孩子!” “如此毛躁莽撞,若是有什么差池该如何是好?” 听了这话,白娇娇深吸了一口气,恶狠狠地看着宋惜月:“别在这里装好人了,我都知道了!” “要么你的嫁妆本来就是假货,要么就是你动了手脚,早就将嫁妆换成了假货,就等我今天出丑!” “宋惜月,你真恶毒!” 闻言,不等宋惜月开口,一旁就有围观群众鸣不平。 “瞧瞧这屁话说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宋淑人逼顾家将你们除族,逼着你们今日在公堂上大放厥词,逼着官府要你们今日就腾出宅邸的呢!” “是啊是啊,真是太不要脸了,谁不知道宋淑人这几天都在忙着在城外施粥,压根儿没空管你们府上的事,还她调包,真说得出口!” “我可听说了,本来顾家要除族的时候,宋淑人都在极力劝和,是这女人冒出来说他们不在乎除族,也是这女人在除族书上签的字!” “那一定是这女人看中了宋淑人的嫁妆,所以才闹这么大一个动静,逼着宋淑人拿嫁妆救全府,这才给了这女人调包嫁妆的机会!” “肯定的,绝对是这样,她现在就是在倒打一耙乱咬人,想用这个办法让我们都以为宋淑人的嫁妆是假的!” 听着周围百姓的对话,白娇娇气得脸色越来越难看。 她大喝一声,指着周围的人骂道:“你敢污蔑我,信不信我打死你!我可是皇上亲封的兰夫人,你们谁敢再议论我,我当场杖杀谁!” 众人见状,纷纷闭上了嘴,但面上的鄙夷和不屑却是毫不掩饰。 一时间,气氛压抑了下来。 宋惜月这才缓缓开口:“你说我的嫁妆都是假货,有何凭据?” 白娇娇:“这些都是从你栖霞居里抬出来的,直接就抬到多宝斋了,多宝斋掌柜亲口说的全是假货,你还想狡辩吗?” 说着,白娇娇傲慢地抬着下巴看着宋惜月:“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承认吧,现在还来得及!” 宋惜月听了这话,也不着急,而是上前让人打开了一个箱子检查了几件东西。 随后,她站直身子,道:“确实都是假货。” 白娇娇闻言,目露几分得意:“你承认就好!” “但却不是我的嫁妆。”宋惜月继续道。 “你什么意思!” 白娇娇指着宋惜月,咬牙:“东西是从你栖霞居搬出来的,是假货也是你栖霞居的问题,你休想污蔑我!” 第196章众人讨伐,没规矩的破烂货 宋惜月气定神闲地站在那里,目光平静地看着指着自己的白娇娇,道:“你可能不知道,每一个正妻的嫁妆,都要由官府的人检查登记后入册备案。” “我的嫁妆每一件都可以查到记录,官府也绝对不会把假货登记入册,所以这些东西的确不是我的嫁妆,全都是按照我的嫁妆仿造的假货。” 听了这话,白娇娇觉得宋惜月不是在跟她解释,而是在嘲讽她。 嘲讽她只是一个妾。 嘲讽她出身低微。 嘲讽她没有嫁妆。 当即,白娇娇眼神更加狠厉:“但东西是从你栖霞居搬出来的,就是你栖霞居的问题!” 宋惜月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转头看向身边的碧玉:“去报官!” “慢着!”白娇娇只觉得心头颤了颤,一步拦住了碧玉,看着宋惜月道:“这点事报什么官?你是觉得我们顾家不够丢人的吗?” 宋惜月闻言诧异皱眉,疑惑地看着白娇娇:“我的嫁妆加起来至少一百万两,一百万两的事,叫小事吗?” 听了这个数字,围观的所有人纷纷倒吸了一口冷气。 “一百万两啊!” “天老爷,我一辈子也见不到几个一百万两啊!” “谁不是呢?我觉得我们东家已经够有钱了,可我们东家去年一年也就赚了三四千两!” “我有个姑婆在王府当嬷嬷,她说就连王府这么大的地方,一年下来也就花个一二万两,一百万两都够王府花十年了!” “一百万两啊!这么大的事,那个贱妾居然说事这么点事?看来就是她动的手脚没错了!” …… 听着这些议论声,白娇娇只觉得自己浑身长嘴都说不清了。 此时此刻,她难免有些后悔。 早知道就不在这里等宋惜月了! 回府里,门一关,还追究什么假货到底哪里来的,叫宋惜月拿钱出来就够了! 想到这里,白娇娇深吸了一口气,硬挤出了一个难看僵硬的笑容,看着宋惜月道:“姐姐,我的意思是这是家事,家丑不可外扬,我们还是回家说吧!” 话音落,青玉便皱起眉头:“兰夫人,你比我们家夫人还大一岁,叫我家夫人为姐姐是何居心?” 青玉这边才说完,人群里就有一个响亮的声音回答道:“她故意的!想叫宋淑人折寿!” 闻言,白娇娇立刻申辩:“我没有!姐……我……你是正室,我这是对正室表示尊敬!” “呸!没规矩的破烂货,天底下的妾对年纪比自己小的正头夫人都称夫人、奶奶以作尊敬,头一回听说叫人家姐姐的,你这不是存心叫人折寿是什么?” “就是!往常听说这家宠妾灭妻,贱妾都骑到主母头上了,我还不信呢,如今亲眼见着了,可真是开了眼界!” “宋淑人!一百万可不是小事,你赶紧叫人去报官,我们一定会看着你家这个贱妾的!” 听着周围人帮着宋惜月讨伐谴责自己,白娇娇只觉得心头又愤怒又委屈,当即就落下了泪来。 “宋惜月,你满意了吗!” 闻言,目送着碧玉离开的宋惜月扭头看向了白娇娇。 这一刻,白娇娇清晰地看见了她眼底的嘲讽。 当即,白娇娇更怒了,指着她大骂:“你就是故意的!这群傻子什么都不知道,你在让所有人当你的枪围剿我!” “兰夫人!”宋惜月淡淡道:“从我站在这里到现在,你一直在指责我,谴责我,把所有一切都归咎在我的头上。” “但在除族书签字的是你,今日喧闹公堂的是你,押着一车假货大闹多宝斋的还是你。” “大家都有眼睛,不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现在你还要因为大家明辨是非,谴责你不该嚣张僭越,而觉得是我在欺负你,天底下没有这个道理!” 她话音才落,周围百姓们便纷纷点头附和,指着白娇娇,鄙夷之声此起彼伏。 顾府的瓜大家可是吃得一清二楚,就连宋惜月被白娇娇推下锦鲤池导致落胎的事情都知道。 人天生同情弱者,此前光是八卦就已经攒够了对宋惜月的同情。 这会儿又亲眼看到白娇娇这么目中无人,当众就敢欺压宋惜月,立刻就化身为正义,二话不说毫不犹豫地就站在了宋惜月的这边。 白娇娇此刻哑口无言,只能死死盯着宋惜月,妄图用眼神对她造成伤害。 但宋惜月却还是那副温和的模样,一点也没有把她放在眼里不说,还叫人把箱子都推到了一起,等官府的人过来查验。 原本有点乱的多宝斋店门口,很快就恢复了秩序。 不多时,呲牙咧嘴的顾浔渊和怒气冲冲的京兆府尹孙正时一前一后地来了。 一见到顾浔渊,白娇娇立刻就眼泪哗啦地迎上前:“顾郎,她的嫁妆全是假货,我们被她骗了!” “什么?”顾浔渊皱眉:“你同我说清楚!” 一边说着,一边伸出胳膊将白娇娇搂在了怀里。 凑得这么近,白娇娇立刻就闻到了男女欢好后残留的味道,当即身子僵了僵。 另一边,孙正时走到宋惜月面前,道:“听闻宋淑人价值百万两的嫁妆被盗窃,可有此事?” 宋惜月点点头,转身指着身后的假货道:“这些东西全都是按照我的嫁妆仿造的,所以我怀疑是家贼。” 话音落,白娇娇再次破口大骂:“宋惜月,你嘴巴放干净点!别乱咬人!” 宋惜月看了她一眼,没有理会,而是继续对孙正时道:“自我过门后,嫁妆一直都由我自己存放。” “但此前,我因故搬迁院子,新院子的库房还没整理好,嫁妆留在原本的院子里近半个月。” “我怀疑嫁妆便是那个时候被调包的。” 说完,她后退半步,冲着孙正时屈膝一礼:“请大人查明真相,寻回嫁妆后,我愿以宋家名义捐赠三成!” 话音落,不仅孙正时,周围的百姓也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价值一百万的嫁妆,三成就是三十万。 宋家女好大气! 不像边上吵吵嚷嚷白娇娇,一看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一旁听着白娇娇唧唧歪歪的顾浔渊皱眉不悦:“阿月,你既已经嫁我为妻,你的嫁妆便是我顾家的东西!” “你岂可擅自做主许诺捐赠这么多?我不同意!” 第197章契约打脸,人证物证俱全 此言一出,别说是周围的百姓,就连孙正时都忍不住瞥了他几眼。 见过不要脸的,还是头一回见这么不要脸的。 虽然早有准备,可还是觉得震惊。 “夫君,这是我的嫁妆,我可以完全做主。” 宋惜月看向顾浔渊,道:“再者,如今嫁妆被人调包,要紧的应该是把嫁妆找回来,而不是在这里,在这个时候计划怎么分我的东西。” 顾浔渊脸色难看,觉得宋惜月这话很难听。 但他又不得不承认,眼下最要紧的确实是找回嫁妆。 于是,他转头看向白娇娇:“嫁妆从栖霞居抬出来的时候,你和顾三检查过了吗?” “我……”白娇娇想说检查过了,但眼珠子一转,又道:“没有!我和顾三只是看了一眼,栖霞居的人又不让我们上手!” 听了这话,顾浔渊看向宋惜月:“阿月,你把栖霞居的人都叫过来吧!” 宋惜月没动。 “阿月,嫁妆丢失不是小事,你不要在这个时候耍性子,听见没有?”顾浔渊板起了脸,对于宋惜月当众不听令很不满。 宋惜月淡漠地看了他一眼,随后转头看向孙正时。 “孙大人,您有什么要问的吗?” 见状,顾浔渊的脸色更难看了:“宋惜月,你这脾气该改改了!” 话音落,孙正时就“咦”了一声:“顾教头,宋淑人嫁妆失窃案要不你来查?” 顾浔渊闻言正要应下,又听孙正时“啧”了一声:“啊,差点忘了,顾教头如今只是一个区区从七品,没有查案的资格呢!” 说着,他冲宋惜月拱了拱手,面上带着淡淡的笑,道:“宋淑人,那本官就要开始查案前的问询了。” “你……”顾浔渊气得冒烟。 宋惜月就跟没看到一样,面对着孙正时点点头。 孙正时:“宋淑人嫁妆丰厚,每一件都在官府备案过,如今全都被换成假货,那么这些假货就要作为证据收缴。” 说完,孙正时抬手:“来人,抬走!” “等等!”白娇娇喊了一声:“不止这里的,里面还有!” 她说着,指着紧闭的多宝斋大门:“我们从栖霞居出来后,我发现顾三自己偷偷先收拾了一包袱的东西,多宝斋掌柜都收了,银子都给了顾三了!” 说完,白娇娇拉着顾浔渊的衣袖:“顾郎,多宝斋掌柜说顾三是先去寻落脚处了,但我担心他跑了,你快派人去找找。” 话音落,不等顾浔渊回答,一旁的孙正时就皱起了眉头。 “也就是说你们在栖霞居精挑细选了一包袱的东西出来,不存在什么只看了一眼不让上手咯?” 白娇娇:“我没这么说!” “多宝斋掌柜能收下东西,证明那些东西是真货。” 孙正时没搭理她,继续道:“也就是说,你们从栖霞居出来的时候,东西都还是真东西,半路上却调包成了假货。” 白娇娇:“不……” “十几箱的东西,调包应当是提前做好的埋伏,而顾三的包袱是偷偷收拾的不在计划之内,所以没有被调包成假货。” 说着,孙正时以掌拍拳,道:“宋淑人,事情很明了了!” 白娇娇都要疯了,大喊道:“不是这样的!东西从栖霞居出来就是假货!我们压根儿就没有碰过!” “兰夫人胡言乱语也要有个限度,你说你没碰过可有证据?我这里倒是有人证物证,足够证明兰夫人今天在栖霞居内,将我家夫人的嫁妆摸了个遍!” 伴随着话音落下,尔弛身后跟着十几个武婢分开人群走了出来。 她右手握着腰间横剑,左手高高举着一个东西,径自走到了孙正时面前,道:“孙大人,这是他们今天从栖霞居运走我家夫人全部嫁妆的欠条与契子。” “上面有兰夫人和顾三的签字画押。” 说着,尔弛看了一眼那边慌张无匹的白娇娇,继续道:“除此之外,兰夫人将我家夫人的嫁妆逐个检查过之事,府上玺姨娘,以及兰夫人的贴身婢女红安皆可作证。” 话音落,武婢将玺儿和红安推了出来。 白娇娇看着地上的红安,咬牙切齿:“假的!红安下午被我支走去伺候顾郎了,她怎么可能作证!” 红安低垂着头,瑟瑟发抖道:“是……我是去伺候顾教头了,但兰夫人平日里都离不开我,今日一下午兰夫人都没有遣人来唤我,一直在栖霞居里呆着。” “平日里,兰夫人最讨厌我接近顾教头,今天一下午都没理会我,可见她是忙得抽不开身了!” 说着,红安瑟瑟发抖地冲着宋惜月磕了个头:“夫人,奴婢不是故意勾引教头的,请夫人饶我一命!” 宋惜月闻言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倒是白娇娇气得想杀人。 一旁的玺儿这个时候也开口了。 她看着孙正时,道:“孙大人,兰夫人下午在栖霞居,与顾三一同将夫人的嫁妆检查了一遍,是我亲眼所见。” 话音落,白娇娇终于炸了。 “贱人!都是贱人!我不过就在栖霞居呆得久一点,凭什么说我把宋惜月的嫁妆都检查过了,凭什么说我才是造假之人!” 说着,她张牙舞爪地就要扑上来,恨不得撕碎玺儿与红安的脸。 却见玺儿迅速往边上挪了挪,求助般看向宋惜月:“夫人,我已有身孕,求夫人救我!” 话音落,宋惜月先是一愣,随后让人将她护在一旁。 而那头听到这话的顾浔渊,也立刻一把拽住了要发疯的白娇娇。 随后,他看向宋惜月:“你别闹了行不行?” 宋惜月皱眉:“我都没说话,闹什么了?” “够了你!”顾浔渊满脸的厌恶:“东西丢了就丢了,你就非要在栽赃给娇儿吗?我从前怎么没发现你这般恶毒?” 宋惜月闻言,冷笑道:“我价值一百万的嫁妆丢了还不能找了吗?” “你找就找,凭什么栽赃娇儿?”顾浔渊瞪眼:“就因为她去过你栖霞居,就非要说她把你的嫁妆都检查了一遍吗?” “宋惜月,你别太过分!” 听了这话,宋惜月知道他又要使出胡搅蛮缠的诡辩伎俩,当即看向孙正时:“大人可有判断?” 孙正时手里拿着契子,道:“眼下虽然都能证明白氏去过你院子,也都能证明她在你院中呆了一下午,但除了一个人证之外,没有直接的物证能证明,她检查过你所有的嫁妆。” 说着,他看向宋惜月:“宋淑人,还有更多证据吗?” 第198章顾三跑了?不好意思,他被我抓回来了 孙正时话音才落,就听见尔弛又道:“这里还有一份欠条!” 说着,尔弛掏出了那张写得满满当当的欠条:“因为是顾教头要我家夫人卖嫁妆为府上渡过危机,我家夫人担心事后他落人话柄,所以说好了是借的。” “因为数额庞大,顾教头不愿意落人话柄,所以最后是兰夫人签的欠条!” 看到尔弛掏出欠条的那一刻,不仅白娇娇,就连顾浔渊都忍不住心里慌了慌。 “宋惜月,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别闹了,赶紧收起东西跟我回去!”顾浔渊破口大骂。 宋惜月岿然不动。 眼看着欠条被尔弛送向孙正时,顾浔渊真的慌了。 “喂!拿过来!”他一把丢开白娇娇,拖着疼痛不已的屁股朝着这边掠来。 但此时的他完全不是尔弛的对手,轻而易举地就被避开不说,还险些一头栽入人群之中。 待回过头来的时候,欠条已经落入了孙正时的手里。 而顾浔渊,也被举着火把的衙役们拦住了。 “孙大人,这世上应该没有人在签欠条的时候不点数验真吧!” 尔弛说着,看了一眼那边脸色惨白的白娇娇,道:“我们提供的证据已经足以证明,东西出栖霞居的时候还是真货。” “至于是什么时候被调包的,只怕就得辛苦孙大人调查了!” 孙正时看着欠条,点点头道:“是,人证物证俱全,足以证明东西出栖霞居的时候还是真的。” 说完,他将证据交给身边的师爷,看向白娇娇:“白氏,你可还有话要说?” 白娇娇抬起苍白的面容,嘴唇哆嗦道:“有……” 她话音落,整个人“噗通”跪了下来:“求青天大老爷做主,我举报,调包之人是顾三!”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鄙夷。 还在攀咬他人,真是恶毒! “我们着急来多宝斋当东西,所以出了府就绕路进了一条巷子,路线都是顾三定的!” “在巷子里,我们遇到了一伙蒙面人,那群人武功高强,将我们的箱子都打开翻了一通才走的!” 说着,白娇娇忍不住哭了两声:“如今所有箱子里的东西都成了假货,反而是顾三偷藏的包袱里都是真货,所以我敢肯定那群人是顾三叫来的!” 她知道,此时此刻所有人都偏向宋惜月,所以她不能再莽撞,应该选择示弱坦白,尽力表演一个受害者的模样,让大家冷静把矛头对准顾三。 “大人若是不信,可以请多宝斋掌柜出来问问,是不是只有顾三包袱里的东西才是真货,我守着的这些箱子都是假的!” 听了这话,孙正时正要说什么,一旁的宋惜月忽然道:“为什么要请多宝斋掌柜?不请顾三来问问?” 话音落,周围的人都忍不住窃窃私语。 “是啊,为什么不请当事人来问问,反而要请一个掌柜?” “我看是心虚!” “肯定的,这女人到处攀咬没完没了,要我说啊,就应该下大狱!” 白娇娇听着这些话,心里恨得要死,却还是满脸可怜哀求地看向宋惜月:“夫人何必明知故问?顾三都已经卷款逃走了,哪里还能找得到他啊?” 话音落,孙正时立刻道:“你知道顾三跑了,就把事情都推到顾三的头上。” “是不是顾定竹跑了给了你灵感,企图让本官将案件搁置,待找到顾三再做定夺?” “不是的,顾三是真的跑了啊!” 白娇娇大喊冤枉:“我敢肯定蒙面人是他找的,我也敢肯定真的嫁妆都在他的手里!” “求大人明察啊!” “不用大人明察了。”宋惜月叹了口气,道:“我回程的时候遇到了顾三,见他神色有异便停下来询问。” 说完,她冲青玉使了个眼神。 当即,被五花大绑的顾三就这么被丢了出来。 “大人,判吧。”青玉冲孙正时笑了笑。 孙正时莫名有些胆寒,若有所思地看了宋惜月一眼。 却见她还是那副温和柔善的模样,不由得又觉得是自己多想了。 宋惜月要真的是个有城府有手段的,能混成如今这个惨兮兮的模样吗? 显然不可能!应该就是个巧合! 这么想着,孙正时看着扯了堵嘴布的顾三,道:“你方才都听见了吧,你们府上的兰夫人指认你买凶调包宋淑人的天价嫁妆,你可知罪?” 顾三拼命摇头:“不是的!那群蒙面人是兰夫人找来的,我看到他们跟兰夫人点头了,兰夫人也跟他们点头了!” “我……我害怕兰夫人将我灭口,这才求了多宝斋掌柜帮我出逃的!”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议论纷纷。 “这算不算是狗咬狗啊?” “怎么不算!一个调包嫁妆栽赃嫁祸企图灭口,另一个偷藏嫁妆卷款出逃,没一个好东西,呸!” “可怜宋淑人,好心拿出了自己的嫁妆为府上渡过难关,却被人这般算计,唉……” 就在这时,多宝斋的门“嘎吱”一声打开,掌柜从里面走了出来,手里还提着一包袱的东西。 近前后,他跪在孙正时跟前,道:“孙大人,这是顾三典当的东西,草民开价六千两,他选了死当不加价,但要草民帮他逃出盛京。” “多宝斋本就是开门做生意的,草民觉得划算便同意了。” “东西已经入库,方才花了点时间才找出来,请大人查验,请宋淑人查验!” 听了这话,顾三和白娇娇双双懵了。 尤其是顾三! 他明明是受掌柜的唆使才想到卷款出逃的,但如今听到掌柜这么说,仔细一回想才发觉,他根本无从分辨。 掌柜的说了死当能帮他出城,也说了能为他去接妻儿,但这些话即便顾三说出口了,掌柜也能有一万个解释。 毕竟他说这些之前还说了一句话。 财帛动人心。 掌柜说了自己是做生意的,典当行的人从来没有良心这个东西,完全可以说只是试探。 直到此时此刻,顾三才意识到自己和白娇娇都走进了一个用宋惜月的嫁妆做成的陷阱里。 他们俩,就是这个陷阱的猎物! 想到这里,顾三忍不住颤抖了几下。 这么可怕的心机,到底是谁? 这会儿,孙正时已经和几个眼力好的耆老检查了包袱里的东西,又将东西让宋惜月看了一遍后,众人共同确认,这个包袱里的东西的确都是真货。 事情到了此时,真相也昭然若揭。 第199章你若让娇儿坐牢,我就休了你 “来人,将贱妾白氏与顾三抓起来,押入大牢听候发落!” 孙正时说完,当即就有衙役上前。 顾三毫无反抗之力,直接被堵了嘴拖了下去。 白娇娇见状,立刻往顾浔渊的身后躲去。 “你们不能抓我!我可是陛下亲封的兰夫人,不是什么贱妾白氏,你们要抓我,陛下不会放过你们的!” 听了这话,顾浔渊也回过神来,单手护着身后的白娇娇,抬眸看向宋惜月:“你是死人吗?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还要我去请你吗?” 闻言,宋惜月露出讶然之色:“我要做什么吗?” “这还要我教你吗?” 顾浔渊大声道:“很明显今天的事都是一场误会,你难道要因为一场误会,叫我们全家支离破碎不成?” “阿月,我们全家如今都在关键时候,你不能在这个时候掉链子,娇儿的肚子里可还有我的孩子,这可是我的长子!” 听了这话,宋惜月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而周围围观的百姓们,看着顾浔渊的时候,鄙夷之色更加明显了! “真不要脸,贱妾害死了主母的孩子他一声不吭,如今贱妾自己作死祸害主母未遂,他怎么好意思说出要主母保护贱妾和肚子里的孩子的话来?” “要我说,就该让这个贱妾下大狱,最好是一尸两命!” “你们也太狠了,不管怎么说,孩子也是无辜的啊……” “哟,男人啊,怪不得会说这样的话。” “关我是不是男人什么事?本来孩子就是无辜的,况且也是宋淑人夫君的血脉,她做人妻子的当然得帮着护着了,有错吗?” “呸!滚!” …… 大抵是涉及了骨肉血脉的缘故,周围竟然有不少百姓都开始同情起了顾浔渊和白娇娇肚子里的孩子。 宋惜月垂眸听着,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顾浔渊见状不免有些心急。 他朝着宋惜月大喊:“阿月,就当我求你了,你放过娇儿肚子里的孩子吧,他还没出生,他是无辜的啊!” “这可是我的第一个孩子啊,阿月!” 他本就身上带伤,这会儿已经有些快挡不住了。 见宋惜月始终不松口,他心一横,一咬牙大喊道:“宋惜月!你若执意要娇儿下大狱,我便一封休书休了你!” 此言一出,别说是百姓了,就连孙正时都忍不住去看宋惜月的反应。 她闻言,抬眸看向顾浔渊,眼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你说什么?”她好似难以置信一般,脸色都白了几分。 顾浔渊看着她,咬牙切齿:“若是娇儿下了大狱,我绝不原谅你!” 话音落,宋惜月眼眶热泪滚滚而下。 她看着顾浔渊,下意识往他的方向走了半步:“你要为了她,休了我?” “我也不想的!”顾浔渊大声道:“但娇儿怀着我的长子,我是为了孩子!” 听了这话,宋惜月闭上了眼,单薄瘦弱的身子晃了晃。 一旁的青玉立刻上前扶住了她:“夫人……” 宋惜月哽咽几声,随后满脸伤痛地看着顾浔渊:“难道当初我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你的孩子吗?为何她害死我的孩子你就要我忍?” “顾浔渊,你这么对我,是不是因为你心里,白娇娇才是你的妻,而我宋惜月只是一个用完就能扔掉的东西?” “是不是我宋家,在你眼里也只是一个好利用的踏脚石?” 她说着,声泪俱下,满脸的痛苦,几乎站立不住,那双通红的眼睛却还是死死地盯着顾浔渊。 好似话本子里,被辜负了真心的女子,还在满怀希冀地看着自己心爱的郎君,祈求郎君能回心转意。 这一幕,叫好些人都看的心酸落泪。 宋惜月的话字字泣血,落在围观百姓的心里,都忍不住为她叹息。 痴情人总是更能叫人心疼的。 一时间,大家看向顾浔渊与白娇娇的眼神都带上了愤怒。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顾浔渊也没想到宋惜月对他的真心竟然如此,一时间心中得意熨贴,忘记了身边还跟着白娇娇,忍不住软下了语气:“我从未有过此等念头!” “阿月,你是我的妻,是与我结发之人,我早早就同你说过,我在乎娇儿只是因为她先跟了我,肚子里怀的是我的孩子,但我心里只有你的!” 这番话就好似一把把利剑插入白娇娇的心头。 她想问顾浔渊这话是什么意思,但却不敢在这个时候开口。 理智告诉她,顾浔渊说这些话是为了救她,但感情上她受不了,只能拼命咬牙忍着。 对面,宋惜月听了顾浔渊的话后,深吸了一口气,转身道:“孙大人,可否让我说几句话?” 孙正时皱眉:“宋淑人打算就此作罢吗?” 宋惜月抿唇不语。 孙正时皱眉再次问道:“宋淑人可要想清楚,你丢的可是数以百万计的天价嫁妆,你若是就此作罢,只怕再也寻不回来了!” 听了这话,宋惜月叹了口气:“大人,我有得选吗?” “我也想把我的嫁妆找回来,可我若是执意要寻嫁妆,我夫君就要休了我。” “被休弃之人除非削发出家,否则无论走到何处都要被人唾弃,若是回了娘家,还会连累整个大将军府,我还有两个未出嫁的妹妹,我不能拖累她们的亲事。” 宋惜月的话说完,孙正时沉默了。 她说得没错,顾浔渊若是真的一封休书将她下堂,整个宋家都要被她连累。 作为一个旁观者,他此时此刻无比同情宋惜月。 好好一个大将军府千娇百宠的大小姐,嫁错了人也等同于掉入火坑,只有被烧死一个结果。 “那宋淑人打算如何?”孙正时想了好一会儿后,轻声问道。 宋惜月垂眸:“白氏抬走我的嫁妆时候签下了欠条,我愿意不追究她私吞我嫁妆之事,只求她按照欠条归还价值。” 听了这话,白娇娇终于忍不住了:“宋惜月,你别欺人太甚!那欠条又不是为我签的!” 话音还未落下,顾浔渊就扯了她一把:“够了,阿月不追究是好事,你难道真想下大狱吗?” 白娇娇:“可是我……” “你先闭嘴,回去再说!”顾浔渊呵斥了一声。 尽管委屈,但白娇娇还是闭上了嘴,只怨恨地盯着对面的宋惜月。 看在顾浔渊的面子上,白娇娇决定先放她一马,让她耍耍威风。 敢设计陷害自己,待会儿回去了要她宋惜月好看! 第200章娇儿,欠条是你的名字,你应该认 “孙大人,既然阿月不追究了,此事是不是就可以作罢了?”顾浔渊朗声问道。 闻言,孙正时瞥了他一眼,依旧看着宋惜月:“宋淑人可想好了?” “若宋淑人能狠狠心,大不了就像当初请人去皇城司为白氏保胎那般,请大夫到狱中为白氏保胎也是一样。” “京狱虽然环境差一些,但可以给白氏安排条件稍好的牢房,待她产子后再量刑也不是不行。” 听了这话,宋惜月面上一愣,似乎有些心动。 那边的顾浔渊立刻大喊出声:“不行!我的长子若是在狱中出生,这辈子就都毁了!” “阿月,这是我的长子,你不看在娇儿的份上也得看在我的份上,你可是我的嫡妻正室,孩子生下来可是叫你娘亲的啊!” “这也是你的孩子,你怎能这么狠心,在他未出世之时就害了他一生?” 顾浔渊声声泣血,好似宋惜月做下了十恶不赦的事那般,感情真挚得甚至还掉了几颗泪珠。 饶是宋惜月觉得自己已经很能演了,此时此刻,面对着这样的顾浔渊,还是忍不住甘拜下风。 她叹了口气,对孙正时道:“多谢孙大人好意。” 孙正时:…… 虽然很想帮宋惜月一把,但她自己立不起来,作为外人,孙正时也只能如他所愿。 “既然宋淑人不追究了,那本官也不好强求。” 说着,他唤回了衙役,看着躲在顾浔渊身后,满脸都是惊惶不安的白娇娇,冷声道:“贱妾白氏,本官现在问你,这张欠条你认不认!” 白娇娇皱眉咬牙:“孙大人,我如今已非贱籍,还是陛下亲封的兰夫人,你……” “行行行,兰夫人,可以了吧?”孙正时没什么耐心地道。 白娇娇委屈地看了顾浔渊一眼,想让他帮忙说几句。 顾浔渊却皱眉道:“看我做什么?欠条上是你的名字!” 话虽然是这么说的,但顾浔渊却捏了捏白娇娇的手指。 接收到他的暗示,饶是白娇娇满腹委屈,却也明白眼下形势不容她倔强。 反正顾郎不会看着宋惜月欺负自己的,回到顾府,关起门来,只要顾郎护着她,那欠条也就是废纸一张。 到时候再叫顾郎要过来撕了,就钱债两清了! 想到这里,白娇娇深吸一口气,满是怨恨地看着宋惜月:“我认,可以了吧!” 不等宋惜月回答,孙正时就开口道:“好的,既然白氏你认下这笔欠账,那么这张欠条就由官府保管,直到你还清欠款后销毁。” 闻言,白娇娇惊愕:“宋惜月又没有要求,官府为什么要保管我的欠条?” 孙正时冷哼,看向顾浔渊:“顾大人,兰夫人得了陛下的封赏,自觉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抽空还是督促她多学一学我大泽的律法吧。” 听了这话,顾浔渊也是不解。 正要开口询问之时,围观的热心群众中有人解答道:“都报过官了,即便宋淑人不追究,可这么大一笔钱财不知所踪,官府也是不可能不闻不问的!” 闻言,顾浔渊拧起眉头:“孙大人就不能当今日之事没有发生吗?” 孙正时立刻警惕地看着他:“顾教头这是要本官当众渎职?” 顾浔渊:…… 他有些忿恨地瞪向宋惜月。 都怪她! 一点破事也要报官! 现在好了,搞成如今的样子,他算是跟着一起丢人了! 想到这里,顾浔渊道:“行了,今日之事已经解决,孙大人,接下来是本官的家事,你就不好插手了。” “你从七品闲得很,本官可不闲。”说着,孙正时一甩衣袖,招呼着衙役们就退到一旁去了。 “孙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见他不仅没走,还一副看热闹的架势,顾浔渊黑着脸拔高了声音:“这是欺我官小吗?” 这不废话吗? 孙正时一边想着,一边翻了个白眼,道:“这么宽的地方,本官是呆不得,还是这里是顾教头你的私人地盘,你要将本官驱逐出去?” “你……” “还有啊,本官好歹也是四品官,在你一个从七品面前根本不需要欺你官小,是你本身官就小。” 孙正时说着,掸了掸袍摆。 他忌惮顾浔渊是给陛下做事的人,但不代表他就真的怕这个顾浔渊。 要是四品官还叫一个从七品给骑在头上为所欲为,孙正时就算是白活了。 此时,顾浔渊只觉得孙正时辱人太甚,却说不出话来。 只能硬生生逼着自己转开头,看向对面的宋惜月。 却发现宋惜月已经朝着马车走去了。 当即,他甩开拉着自己的白娇娇,追上前喊道:“阿月,你去哪里?” 宋惜月停下脚步回头:“还有事吗?” “当然了!” 顾浔渊说着,似乎是自己也觉得有点丢人,赶忙紧走几步,来到了宋惜月面前:“阿月,你外头的宅子在哪儿,我们得搬过去了。” 说着,他故作亲昵地想去拉宋惜月的手。 宋惜月闻言,面上露出讶异之色,急忙后退了两步避开他的触碰后,道:“你意思是,你要带着她住到我名下的宅子里吗?” “什么你的我的?我们是夫妻,夫妻一体,不都是我们的吗?” 顾浔渊说着,心里莫名生出几分失去掌控的不安,声音也不自觉地拔高了:“你搞得我被顾家除族,顾家要我们从现居府邸里搬出来,你不该做些补偿吗?” 如果不是她让人把白娇娇从温泉山庄接回来,白娇娇怎么会在除族书上签字? 一切都是因为她,她必须得负责! 宋惜月闻言,更加震惊:“你说是我害得你被除族?” 话音未落,白娇娇站在顾浔渊的身后,大声道:“当然是你,若非你从中作梗,顾家怎会将顾郎除族?” “宋惜月,人应当知错就改,也应当为自己的错误买单,顾郎只是想暂时在你名下的宅子里落脚而已,又不是要把你的宅子据为己有,你也太小气了吧?” “一点都没有正室嫡妻应有的大度!” 听了这话,众人眼睁睁地看着宋惜月脚下踉跄了几步。 随后,有人大喊出声。 “顾教头被除族之事,明明就是他自己作死,哪里怪得了宋淑人?” “就是!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们那点龌龊丑事全盛京谁不知道,还好意思怪在宋淑人的头上,简直不要脸!” 这话就像是点燃了怒火,众人的情绪一触即发。 不知道是谁先动的手,一条臭袜子直接飞到了顾浔渊的头上。 下一刻,各式各样的臭鞋子、破布条子、烂菜叶子,石头子都朝着这里飞了过来。 而宋惜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到了马车上,缓缓地朝着玉京巷驶去。 “阿月!阿月你等等!你别走啊阿月!” 顾浔渊一边将白娇娇护在怀里,一边还要护着自己的屁股,疼得龇牙咧嘴还不忘记朝着宋惜月的马车大喊。 下一刻,一条看不出本来颜色的臭袜子精准无误地飞进了他口中。 力道之大,直接塞进了喉咙深处。 第201章去磕头不然我跳湖给你看 “yue——” 顾浔渊胃里一阵翻涌,克制不住地要弯腰呕吐,却被怀里的白娇娇顶住了。 随后,泛着酸臭味的呕吐物裹着散发着恶臭的破布条一起,淋了白娇娇一头一脸。 “啊——” 白娇娇尖叫出声,崩溃之下,直接重重坐到了地上。 怀里骤然一空,不仅没让顾浔渊感觉轻松,反而因为呕吐物混合着破布条的气味太过刺激,叫顾浔渊直接撅起屁股弯下腰。 几乎是对准了白娇娇的头顶,再次吐得稀里哗啦。 呕吐的动作拉扯着腰臀上的伤口,顾浔渊又疼又止不住吐,一时间,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哪里还有半分平日里清俊的模样。 原本还打算趁乱来踹几脚的百姓们这会儿都躲出去老远,嫌恶地看着这边,站在远处指指点点。 两个人的身边空了一片,白娇娇崩溃之下,使劲将顾浔渊推开,他站立不稳摔了个倒仰,屁股重重着地。 一时间,顾浔渊顾头不顾腚,狼狈又恶心。 “顾郎!” 白娇娇顶着一身的秽物,扶着肚子朝着他道:“拉……拉我一把,我肚子好疼……” 她的孩子不能有事! 奈何顾浔渊此时已经顾不过来了,这会儿正跪在地上,一边呕吐一边扶着自己的屁股,对她的求助充耳不闻。 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声传来。 围观百姓们纷纷让开。 宁谦领着十几个禁军出现在视线之中。 在看到白娇娇的那一瞬间,宁谦急忙勒紧了缰绳停在远处,看着她眉头紧皱。 “宁都督,宁都督救我!” 白娇娇一边扶着肚子,一边朝着宁谦伸出了手:“我的肚子,好疼……” 但面对她的求助,宁谦好半天都没有上前来。 白娇娇没有办法,心一狠,道:“宁都督别忘了,我还有……” “来人!”宁谦截断她的话头,喊了一声,当即有两个人上前来。 随后宁谦的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 白娇娇已经快要撑不住了。 她挺着肚子跪在地上,整个人仿佛被冷汗浸透那般,已经是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咬着唇死死地看着宁谦。 片刻后,宁谦才好似下了什么决心一般,沉声道:“将兰夫人和顾教头抬回去!” “是!” 上峰的命令无法违抗。 那两名禁军点了几个幸运儿一起,硬着头皮上前来,屏住呼吸。 在一众百姓的围观下,几名禁军面带视死如归的表情,将散发着恶臭的两人抬走了。 翌日。 宋惜月洗漱完毕,就听见门房来报。 说昨天半夜,宁谦将浑身湿漉漉的顾浔渊丢在大门外,已经冻了一夜。 门房说,他从门缝中望出去,只看到顾浔渊倒在台阶下昏迷不醒,面色潮红,看起来应当是发起了高热。 这个时辰,玉京巷里的人都醒了,顾浔渊被丢在大门口的事自然瞒不住,所有人都在等着宋惜月把人捡回去。 但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宋惜月直接从后门走了。 这叫不少人都大跌眼镜。 性子软弱成那样的宋惜月,竟然也有这么硬气的时候? 一时间,不少人都站在了顾浔渊这边,指责宋惜月铁石心肠,觉得她不配担三品诰命之位。 但宋惜月不受半点影响,出了城直奔难民处,与昨日一般亲自上阵施粥。 顾家得知宋惜月此举,立刻集结了族中年轻一辈,一大帮人浩浩荡荡地去了顾府。 昨夜有宁谦出面,顾家人也想看看宋惜月的反应,所以宽限了一夜。 如今见宋惜月如此,他们少了顾忌,这会儿上门更是没多少耐心,进门看到什么就砸。 白娇娇昨晚动了胎气,宁谦将她丢在大门外就走了。 她给自己安胎,折腾了一晚,这会儿正是起不来的时候,还没来得及求助于陛下,眼下又不知道顾浔渊去了哪里。 得知顾家人打上门来,她也慌了,直喊顾老夫人。 “祖母,祖母您想想办法啊!” 顾老夫人也是急得团团转:“我哪有什么办法啊……我没有办法啊……” 都怪该死的宋惜月卷走了她的银子! 白娇娇急得大喊:“祖母,我可还怀着您的重孙子,您若是不管,我就带着肚子里的孩子跳湖去了!” 说着,她装模作样就要从床上起来。 顾老夫人吓得不行,连忙冲过去扶她:“娇儿你干什么啊!你这是往祖母的心头插刀子吗?祖母这把年纪了,哪里还受得了啊?” 一边说着,她一边捶胸顿足地哭了起来。 白娇娇听着这哭调子就烦。 她随手抓起一个茶盏,“哗啦”一下摔在顾老夫人脚边上:“哭什么哭!烦死了!” 顾老夫人的调子才起了一个头就被打断,憋回去的时候忍得直打嗝,一汪眼泪压根儿不敢往下掉,看着白娇娇,脸色发白。 白娇娇此时完全收不住自己的戾气,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后,扶着肚子坐下。 “顾家是你们的本家,祖母你出去给他们磕几个头,求他们再宽限几日!” 她是命令的语气。 顾老夫人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瞪大眼睛:“你让我干什么?” “让你出去下跪磕头!” 白娇娇喊道:“你是长辈,就算被除族了你也是长辈,他们总不见得真能对你赶尽杀绝!” 说着,她挺了挺自己的肚子:“你不去,我就立刻跳湖!” 闻言,顾老夫人连忙点头:“我去,我去还不行吗……” 话虽然应下了,可顾老夫人却无比希望此时此刻有人能站出来帮她说句话。 哪怕是假模假样地拦一拦,她都有台阶顺坡下驴。 可是直到顾老夫人走出门外也没有一个人过来。 这两天时时刻刻守在她身边的玺儿不见踪影,就连伺候在白娇娇院子里的红安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顾老夫人走出房门,看到空无一人的时候,心狠狠地往下沉了沉。 一把年纪了,难道真的要向晚辈下跪吗? 就在犹豫之际,前院门外冲进来一群顾家人。 顾老夫人一见他们来,立刻“噗通”一声重重跪在地上。 “求求你们,再宽限我们几日吧!” “我老婆子一把年纪了,给你们磕头了啊!” 说着,顾老夫人就往地上磕了下去。 顾家人都愣住了,纷纷往两边躲去,不敢受这个礼。 就在这时,白娇娇扶着腰,脚步踉跄地从屋内奔了出来。 “祖母,祖母您快起来啊!” “您可是长辈,就算我们全家露宿街头也不该向一群晚辈下跪磕头啊!” 第202章操控舆论,陛下有请 “祖母,呜呜呜……祖母,都是娇儿不好,若是娇儿没有怀上渊哥的孩子,若是娇儿能主动去死,夫人也不会对我们不管不顾了!” 哭着喊着,白娇娇跪在地上,挺着大肚子朝着一群满脸懵逼的顾家人膝行过去。 “各位要拿就拿我的命吧!我祖母年事已高,求你们放过她!” 这会儿来的都是顾家年轻一辈。 他们自小在盛京长大,接触的都是要脸的人家,没经历过多少风浪,哪里见过这等阵仗。 一时间,甚至有几个年纪更小的,都觉得自己欺人太甚,纷纷往后退了几步。 见状,白娇娇立刻乘胜追击,扶着自己的肚子跌坐下去:“我的……我的孩子……啊……我的孩子要没了……” 一边喊着,一边用怨毒的眼神瞪着那群年轻人,伸出手颤抖地指着他们,哆哆嗦嗦道:“逼死孕妇……你们良心能安吗?” 见状,顾家年轻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当即扭头就跑。 没一会儿就跑出了院门。 见状,白娇娇吐出了一口浊气,松懈地坐在了地上。 随后瞥向跪在附近的顾老夫人,不满地道:“你怎么一点也不中用?” 顾老夫人看向她,没说话。 白娇娇见她如此,嫌恶地皱了皱眉头:“当初就不应该听顾郎的,叫你白活了这么久,要是早一些人蛊大成,也不至于落到人如今境地。” 说着,她撑着一旁的石凳站起来,扶着腰回了房。 顾老夫人面色惨白地坐在地上,久久回不过神来。 她一直害怕证实的事情,就这么莫名其妙,突如其来地得到了印证。 这让她一时间有些缓不过来神。 许久后,顾老夫人抬手摁在了自己的胸膛,感受着自己的心跳,半天没有动弹。 不知道是不是被白娇娇的撒泼吓到了,顾家人今日没有再上门。 下午,宋惜月回城,玺儿准时等在玉京巷后街,站在马车外,把今日府上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 说完,玺儿道:“夫人,顾家不上门了,他们岂不是又能继续住在里头了?” 宋惜月的声音从马车里传出来:“这几日你多多照顾一下顾老夫人,千万别让她寻了短见。” 玺儿一愣:“她最怕死了!” “她既然已经知道自己已经活不成了,以她对顾浔渊的在乎重视,难免会走极端。” 宋惜月说着,从马车里拿了一个荷包递出去:“这里是二十两银子,你就说是你自己的积蓄,在顾老夫人撑不下去的时候拿出来,带她离开顾府。” 听了这话,玺儿虽然不解,却还是伸手接过了荷包。 “夫人为何还要帮她?她死了不挺好的吗?她此前可是还想折磨欺负您呢!” 宋惜月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又问了一些府上的事情。 得知顾浔渊下午被玉京巷的不知名人士丢回了顾府门口,这会儿已经被剪了回去,也请了大夫看了病后,这才与玺儿分别。 此后一连数日,宋惜月每日早出晚归忙着城外施粥的事,玺儿每日都会按时等在玉京巷后街,将每日发生的事说给宋惜月听。 顾浔渊卧床不起,顾家人每天都会过去闹。 他们也算是学聪明了,在那边一遇到白娇娇或者是顾老夫人就跑,绝不给她们俩唱起来的机会。 而遇不到她们俩的时候,那群年轻人看到什么砸什么。 不过短短五日功夫,除了栖霞居外,整个顾府被砸得乱七八糟,阖府上下鸡飞狗跳,没有半点安宁。 五日后,到了给下人发放月银的日子,他们拿不出钱来,下人们就集体将顾浔渊和白娇娇又告上了衙门。 只是这一次,案子被皇城司直接接了过去,办案的人变成了宁谦。 顾浔渊大病初愈,又吃官司,坐在皇城司审讯室内,一副随时都会死过去的模样,叫高山明等人束手无策。 又是两日,白娇娇拿着不知到哪里来的银子,将下人们的月银发完后,将顾浔渊从大牢里赎了出来。 随后,她带着顾浔渊来到了玉京巷宋惜月的宅子外,不哭不闹,只是挺着大肚子一跪就是一天。 如此接连几日后,盛京众人逐渐对宋惜月又有了意见。 不少人都觉得她多少有些得理不饶人。 不管怎么说,顾浔渊都是她的夫君,白娇娇虽然做事可恶,可她毕竟是个孕妇。 饶是宋惜月记恨之前的事,也不该如此对待自己的夫君和怀着孕的人。 更有一些靠笔杆子吃饭的举子写了文章来,专门谴责宋惜月善妒成性,虐待夫君,欺凌小妾。 不仅如此,这些人还在白娇娇被封赏为“兰夫人”一事上大做文章,觉得宋惜月此举不是在泄愤,而是仗着宋家势大,连皇上也不放在眼里。 这等言论一出,宋惜月还没有什么反应,悄悄陪着她在外面施粥防疫的贺兰隽先忍不住了。 他是答应了不插手此事,却不代表他能看着这些人胡言乱语。 当天晚上,他就在四海楼设宴,邀请了全城的举子,唯独略过了这几个写文章的人。 席间,贺兰隽假装无意地将这几天宋惜月在城外施粥的事情说了一遍,再加上各大家族都有人在城外设粥棚,宋惜月亲自施粥将近半月之事轻易就能验真。 第二天,称赞宋惜月蕙质兰心,纯善无暇的文章纷纷扬扬铺天盖地,叫人摸不着头脑。 宋惜月傍晚回城的时候,还没到玉京巷后街,就被拦住了。 福公公身穿便装,身后却跟着二十几个禁军。 “宋淑人,陛下有请。” 第203章必须入宫我们都要搬过来 宋惜月撩开车帘,冲着福公公道:“可否让我回去换身衣服?” 说着,不等福公公反应,宋惜月有些抱歉地继续道:“实在是我在城外难民处呆了一整日,身上脏污不说,期间还接触了不少病人。” “若是因此导致陛下也被传染上疫病,我便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听了这话,福公公即便是不愿,也只能松了口风,带着二十几个禁军跟在宋惜月的马车后头进了玉京巷。 这个时间点,顾浔渊与白娇娇还跪在宋惜月大门外。 平时宋惜月都是从后门走从后门回,今日马车突然停在正门外,倒叫她们俩一时间有些不知该如何反应。 而玉京巷里的人这会儿,都在暗地里暗戳戳看起了热闹。 马车停稳,门房立刻迎上前,搬出马凳。 青玉掀开帘子下车,随后冲着车上伸出了手。 在众人的注视下,宋惜月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因为在城外施粥的原因,她这几日都穿着简单的布衣,一头长发也只用朴素的木簪挽在脑后,不施粉黛的模样虽然简单,却如出水芙蓉一般叫人挪不开眼。 顾浔渊直接看呆了。 白娇娇重重地用手肘怼了过去。 顾浔渊连忙回神 “阿……阿月!”他磕磕巴巴地开口:“你可以原谅我了吗?” 宋惜月站在他们附近,看着顾浔渊面露疑惑:“你们二人这是在做什么?” 闻言,不等顾浔渊回答,白娇娇立刻就大声道:“别装模作样了,我们在你大门外跪了这么多天,我就不信你不知道!” 说着,她挺了挺自己的肚子,看着宋惜月,眼底闪过一丝讥讽之色:“我知道你的孩子没了很伤心,但我月份这么大了,就算是要落胎也不容易。” “你素来心地善良,一定不会希望我一尸两命吧!” 听了这话,宋惜月好似下意识一般,回头看了一眼跟在自己马车后面的福公公,随后迅速收回了视线。 紧接着,她让身边的青玉上前去搀扶白娇娇起身。 却没想到白娇娇一下躲到了顾浔渊的身后,尖着嗓子大喊:“干什么!别碰我!我的肚子!我的肚子好疼啊!” 青玉立刻后退了几步。 宋惜月脸色冷了几分,道:“兰夫人,你到底要干什么?” 白娇娇充耳不闻,扶着自己的肚子自顾自地嚎叫。 顾浔渊此刻倒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他抱着白娇娇,满面焦急地看着宋惜月:“阿月,娇儿在你大门外跪了好几日了,她身怀六甲,现在应该是动了胎气了。” “可否求你通融一二,先让娇儿进去躺下,我去请大夫?” 宋惜月皱着眉没动。 顾浔渊又道:“阿月,我知道你还记恨着我与娇儿是青梅竹马的感情,但你才是我的正室嫡妻,这一点从来都不会改变!” “我知道你想要一个人静静,所以这段时间以来,家中发生了无数大事小事,我从来都没有来惊扰你半分。” “但眼下娇儿实在是等不起了,阿月,就当是为夫求求你,救救她吧!” 说着,顾浔渊眼泪滚滚落下。 宋惜月叹了口气,看向福公公:“福公公,只怕今日不能进宫面圣了,求您为我向陛下解释一二可好?” 被点名的福公公猝不及防,回想一下今日陛下说的话,只能硬着头皮上前,道:“宋淑人,顾教头,兰夫人,圣命难违,各位还是掂量掂量吧。” 白娇娇本来还以为宋惜月是在吹牛。 但看到福公公真的出现,她的心里忽然就有了一些不太好的预感。 她挣扎着从顾浔渊的怀里抬起头,满脸凄苦地道:“不……不……我没关系的……姐姐,你入宫去吧……” “顾郎……顾郎……我们走……我们不能耽误姐姐的正事!” 话音落,福公公的脸上立刻露出了难看的表情。 就连周围躲起来看热闹的人,眼神都意味深长了起来。 宋惜月当即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看着白娇娇,道:“兰夫人,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这几日每日都在城外施粥赈灾,早出晚归,根本不知道你在我家大门口跪着的事。” “你说你是来道歉求原谅的,可你喊我‘姐姐’,这就是你道歉的态度吗?” 说完,宋惜月转身朝着福公公拜下:“福公公,我已经一忍再忍一退再退,但兰夫人当众羞辱诅咒于我,便是泥人也有三分火气,我今日只怕是无暇入宫了。” 白娇娇傻眼了,她喊“姐姐”有什么问题吗?怎么就成了当众羞辱诅咒了? 她是妾啊! “宋惜月,你别蹬鼻子上脸!” 当下,白娇娇也顾不得自己还在装,从顾浔渊的怀里猛地坐起身,指着宋惜月道:“我都在你门口跪了好几天了,你适可而止一点!” 话一说完,她立刻就后悔了。 “哟,这中气十足的样子,看来没有动胎气,是装的啊!”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 白娇娇顿时黑下了脸,干脆破罐子破摔道:“是,我的确没有动胎气!” “但那又怎样?我实打实地在这里跪了好几天,所有人都看到了!” 说着,她干脆从地上站了起来,指着宋惜月道:“我在你家大门外跪着,你却充耳不闻,这难道不是你在故意虐待我这个,怀有身孕的小妾吗!” “我没有动胎气是我身体好,不代表你没有错!” 她说得理直气壮,声音铿锵有力,目光凶狠地看着宋惜月,就好似要将她生吞活剥拆吃入腹一般。 “况且顾家遇到了这么多事,你身为顾郎的正室嫡妻却躲在玉京巷不闻不问,本身就是你的不对!” “若非顾郎放不下你,你以为我会来这里受你的气吗?” 听了她这番话,宋惜月面色平平毫无反应,顾浔渊一脸赞同地跟着点头:“是啊阿月,你是家中主母,你不在家中,家中实在不安宁。” 说着,他朝着宋惜月伸出手,用那双看狗都深情的眼睛看着宋惜月,语调极尽温柔地道:“别闹脾气了,同我回家,好吗?” 一旁的福公公不干了。 他一步上前,拦在宋惜月前头,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顾浔渊与白娇娇,道:“二位不如明日再来。” “陛下有令,宋淑人今日必须入宫!” 福公公的话隐隐好似在暗示什么,顾浔渊没有听出来,但白娇娇听出来了。 她拦住了还要演深情的顾浔渊,看着宋惜月道:“你不跟我们回家也行,我们搬过来吧,反正一家人不能分两家住!” 第204章我可是陛下的救命恩人 听了这话,别说是宋惜月了,就连福公公都有些无语。 他好心提醒道:“兰夫人,这处宅邸是大公主的。” “那怎么了?”白娇娇一脸的理直气壮:“宋惜月与顾郎是一家人,顾郎与我还有祖母是一家人,宋惜月住得,我们当然也住得!” 这话一出来,别说是福公公,就连趴在墙头看热闹的人都忍不住为白娇娇捏了一把汗。 大公主贺兰妤书可是出了名的娇纵,要不然谢家也不会压着婚事到现在也不订亲,要是白娇娇今日的话传到她的耳朵里,只怕是有的她好果子吃! “兰夫人,大公主借宅邸给宋淑人住,是因为她们自幼相识,感情深厚,若是宋淑人把你们都接过来住,大公主必定会把你们全赶出去的。” 福公公硬着头皮同白娇娇讲道理:“况且今日时候已经不早了,陛下还在宫里等着宋淑人面圣,你们还是明日再来吧。” 说着,福公公不等白娇娇反应,立刻就让自己带来的禁军把二人拖走了。 被拖走的时候,顾浔渊还试图同禁军们打感情牌,说他们好歹算同僚云云。 奈何这些禁军都是从皇帝身边直接调派出来的,与普通禁军不同,完全不理会顾浔渊的话,毫不留情地将二人一路拖出了玉京巷。 随后就守在巷口,盯着二人,不让他们有机会再进去。 白娇娇一肚子火。 她指着禁军大骂:“你们竟敢如此对我,信不信我要你们好看!” “狗眼看人低的东西,知不知道我是谁?” “我可是陛下亲封的兰夫人!全天底下唯一一个得到封号的妾室!我是陛下的救命恩人!” 说到这里,顾浔渊猛地捂住了她的嘴。 随后陪着笑脸看着几个面无表情的禁军,道:“她年纪还小,不太会说话,请各位多担待,这话就当她没说过!” 一边说着,顾浔渊一边拖着白娇娇往外走。 白娇娇“唔唔”了半天,使劲扒拉顾浔渊捂着她嘴巴的手,但却因为力量悬殊的缘故,还是被毫不费力地拖走了。 直到离玉京巷很远的地方,顾浔渊这才松开了手。 白娇娇甫一得到自由,立刻反手给了顾浔渊两巴掌,大骂道:“你拉我做什么?我就是要让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家伙知道,我比宋惜月尊贵多了!” 顾浔渊强压着心头怒火,揉了揉被打疼的脸,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回去。” 说着,他伸手去拉白娇娇。 “我不回去!” 白娇娇狠狠地拍开他的手,转身朝着玉京巷走去:“我就要让宋惜月知道何为尊卑!” 闻听此言,顾浔渊心里最后一点耐心消失殆尽。 他干脆利落地上前,一手刀砍在白娇娇后颈上,白娇娇应声软倒,跌入了他的怀里。 随后,他花了一两银子,请人把白娇娇送回去,自己则再次来到了玉京巷外。 几天的潦倒下来,顾浔渊彻底明白了,白娇娇就是一个冲动易怒,自视甚高的人,她不会隐忍也不知道审时度势。 这种性格若是放在平日,顾浔渊只会觉得她天真纯净,没有被人性污染。 可如今他正在走背时,白娇娇这种性格只会坏事,还得是宋惜月这样懂得审时度势的世家贵女适合。 要不是宋惜月耍小性子不肯回家,而白娇娇怀着孕过来跪几天的效果更好,顾浔渊宁愿自己来。 玉京巷。 顾浔渊二人走后,宋惜月立刻就进门梳洗。 因为时间紧迫,她也只是简单冲洗了一下,换了一身衣服,重新挽了个发髻,略微上了一层淡妆。 化妆的时候,青玉不解。 “小姐都避了这么多日了,今日为何不避了呢?” 她听着白娇娇那些大胆发言,简直气得恨不能把白娇娇直接打出玉京巷! 宋惜月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边点唇,一边道:“子书哥哥在四海楼豪掷千金为我做了名声,如今整个盛京正是对我褒贬不一的时候,我当然得浇点油。” 说着,她放下唇笔,道:“只有让大家再看到白娇娇发疯的一面,领会到她的嚣张跋扈,对我的褒贬不一才能彻底统一。” 听了这话,青玉略一思忖,随后问道:“小姐今日走正门,是不是因为有福公公在场的原因?” 闻言,宋惜月从镜子里抬眸看她,淡笑道:“对!” “福公公代表的是陛下,陛下是我们大泽至高无上的存在,我便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看看,白娇娇是一个连陛下都不敬重的狂妄之辈。” 说话的功夫,青玉已经将最后一枚发簪插入宋惜月发间。 看着镜子里的美人,青玉忍不住叹了口气:“小姐如此辛苦做名声,真的有用吗?” “以前没什么用,毕竟皇上的眼线一直盯着我,但凡出格几分,便被警告,所以我只能以弱者的形象示人,博取大家的同情。” “只可惜,同情是最能轻易得到,也是最能轻易失去的东西,就如同前几天一般,白娇娇只要跪一跪,风向就变了。” 说着,宋惜月起身更衣。 青玉一边伺候着,一边道:“恶人放下屠刀就能立地成佛,这同情当真是一点用处都没有!” 闻言,宋惜月笑了笑:“也不是全然无用。” “小姐可否明示?” 宋惜月张开胳膊,穿上了衣袍,缓缓道:“我一直是个弱者,同情大多数会变成恨铁不成钢,最后反而累及我自身。” “但我这个弱者做出了反击,逼得白娇娇来我府外下跪好几日,那些爱同情人的便调转了同情的对象。” “由此可见,他们本就奉行的是‘谁弱谁有理’这一准则。” 说话的功夫,宋惜月已经穿上了最后一层大袖衫,青玉踮起脚,为她整理衣领。 “那小姐方才说的有用是什么?” 宋惜月:“这几天顾浔渊他们在做什么?” 青玉:“在……在闹腾。” 宋惜月:“这几天我们在做什么?” 青玉:“早出晚归地在城外赈济灾民。” 话音落,青玉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小姐这段日子亲力亲为地做善事,如此一来,那些‘同情’就会彻底成为‘好感’。” “而那些倒戈白娇娇的‘同情’,在朝廷的封赏下来之后,也会因为小姐的善举而失去对小姐的攻击性!” 宋惜月勾唇浅笑,点了点青玉的脑门:“聪明!” “今日福公公来得正好,陛下传我入宫,应当是为了警告我别再与白娇娇作对。” 闻言,青玉立刻道:“怪不得小姐今日走正门,原来就是要让福公公和玉京巷的所有人看到白娇娇的嘴脸!” “如此一来,等到论功行赏的时候,就不会有人再说小姐的不是了!” 第205章顾浔渊拦路,贺兰隽挥鞭就打 天色已经黑得差不多了,一辆马车从玉京巷驶出。 等了许久的顾浔渊看到跟在马车旁的禁军后,立刻一个箭步冲出来,拦在了马车前头。 “阿月!我有两句话想说!” 话音落,马车停在了顾浔渊一步开外的地方。 马儿低下头,温热的鼻息喷在顾浔渊的脸上,顾浔渊却没有退开。 禁军小将策马上前,停在不远处,道:“顾教头,你做什么?” 听了这话,顾浔渊却还是没有让开。 他看着马车,道:“我只想同阿月说两句话而已!” 禁军小将挑眉:“你们有话不能回去说吗?” 顾浔渊摇头:“阿月不肯见我,若非今天不好带着福公公走后门,我也无法在正门见到阿月!” 听了这话,禁军小将面露不解之色:“大家都知道宋淑人每日出城施粥救济灾民,你若是真的有心想要同宋淑人说话,何不出城寻她?” 闻言,顾浔渊的脸色难看了几分。 他又不是不知道外头的难民处还有疫病传播,他如今伤势未痊愈,出城去找宋惜月,万一被传染上瘟疫怎么办? 况且他其实也知道在正门跪着,以宋惜月性子,未必知道不说,就算知道了也会绕开。 但是玉京巷那么多大人物,他多跪一天,那些大人物就多看在眼里一天,这对于他来说,本身就是个刷好感的好机会。 所以他才不去城外找宋惜月,更不会去后门找宋惜月。 今天好不容易堵到了人,明里暗里不知多少人在看着,他若是简单轻易地真的回去了,只怕前几天都白跪了! 这么想着,顾浔渊一个箭步冲到马车前,“噗通”一下直直跪在地上。 “阿月,我知道我错了,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我知道我不该大婚夜抛下你一个人,我知道我不该为了娇儿肚子里的孩子求你让娇儿过门!” “我知道我平日里对娇儿太过宠溺,忽略了你的感受,你落胎分明告诉我是娇儿害的,我却被她蒙骗,觉得是你栽赃,一切都是我的错!” 顾浔渊演技精湛,声泪俱下:“但从始至终,我对你的心意都是真的!” “娇儿十三岁就跟了我,年纪小没见识,所以从来都没有什么规矩,我却因为你是嫡妻,总是要求你包容她。” “阿月,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们重新开始吧!” “今日,当着所有人的面,我向你承诺,向你保证,待娇儿生下孩子,我一定就将她送回玉城!” “孩子你若是愿意便记在你的名下,若是不愿意便记在府上别的姨娘的名下!” “从此以后,我绝不再偏袒娇儿,我一切都会以你为先,你不愿意,我便遣散后院姨娘,只守着你一人过一生,好吗?” 玉京巷位于城中,本就是个闹中取静的地方,从顾浔渊跪下开始,周围就有不少百姓围了过来。 有些人不爱听坊间八卦,对宋惜月的事情也只是有所耳闻,这会儿看到顾浔渊这幅做派,有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周围便有热心的百姓在解释。 而顾浔渊这一番话,竟然是引来了不少人的拍手称赞。 甚至有些人在人群里还在喊着,叫宋惜月再给他一次机会。 但马车却始终安安静静,没有半点动静。 顾浔渊觉得有些不对劲。 想了想后,他缓缓站起身,挪到了路旁跪着:“阿月,你不愿意见我没关系,你先去忙你的事,我就在这里跪着!” “只希望你能看见我的真心,不要再与我怄气了!” 话音落,马车门打开了。 贺兰隽端坐在马车内,笑吟吟地看着他:“顾教头果然如传闻中的那般风流倜傥,处处真心啊!” 顾浔渊傻在了原地。 贺兰隽弯腰钻出了马车,站在上面,居高临下地看着呆若木鸡的顾浔渊。 “明知外室已经怀孕,却在和宋家议亲的时候隐瞒不报,结果新婚夜去和外室洞房,事情败露还想让宋淑人将外室肚子里的孩子认作嫡子。” “外室入府后嚣张跋扈,害死宋淑人肚子里的孩子,你却因为外室一句话无条件相信是宋淑人用自己肚子里的孩子算计外室。” “你家背负巨额债务,你爹都卷走了你全家都银子跑路,你却要宋淑人拿出全部嫁妆为你平债,结果你的爱妾偷走了宋淑人全部的嫁妆,你也不闻不问。” 说着,贺兰隽背着手微微弯腰,俯视着地上的顾浔渊:“顾教头,你说,这到底是你对宋淑人的真心,还是你对你的爱妾白娇娇的真心啊?” 几乎是下意识地,顾浔渊咽了口口水:“你……你怎么会出现在这辆马车上?这是阿月的马车!” 贺兰隽好笑地看着他:“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这是我皇子府的马车!” 闻言,顾浔渊这才凝眸仔细看了看。 还真是…… 可皇子府不在玉京巷,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贺兰隽:“你接下来是不是又要问本殿下怎么会出现在玉京巷?” 闻言,顾浔渊下意识点头,道:“你肯定是来找阿月的!” 这次都不用贺兰隽开口,一匹马停在不远处。 兵部侍郎梁舟鸣坐在马上,满脸冷色:“大殿下是来找我的,顾教头有何指教?” 闻言,顾浔渊跌坐地上,浑身都被冷汗浸透。 贺兰隽冲着梁舟鸣抱拳一笑:“多谢梁大人为我洗清冤屈!” 梁舟鸣无语:“殿下,天色不早了,我们还是早早出发吧!” 贺兰隽叹了口气:“顾教头还没放行呢!” 梁舟鸣闻言,当即一鞭子朝着顾浔渊抽了过去! “没眼力见的东西,大殿下的车驾也是你敢阻拦的?还不快点滚开!” 顾浔渊躲闪不及,背上生生挨了一鞭,顿时皮开肉绽地哀嚎出生,整个人蜷缩在地上,寸步都没有让开。 他想不明白! 他明明守着玉京巷的出口,为何等来的不是宋惜月,而是贺兰隽? 他绝不相信这是巧合,一定是他们俩算计好的,就等他在这里当众出丑! 想到这里,顾浔渊咬着牙抬头看向高高在上的贺兰隽:“欺人太甚!” 贺兰隽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一样,夸张地“哦?”了一声后,转身进车厢里,也拿出了一条鞭子。 第206章面圣朕要好好嘉奖阿月 顾浔渊被禁军抬开的时候,浑身上下的衣服都被抽得碎光了。 贺兰隽下手极为精准,只抽碎衣服,不伤顾浔渊分毫。 是以此时此刻,顾浔渊几乎和全裸没什么区别,就这么蜷缩在地上,整个人瑟瑟发抖。 围观的人们起初还在议论着,说顾浔渊宠妾灭妻,悔之晚矣什么的。 此时此刻,看着他狼狈不堪的模样,都露出了几分同情。 “惹谁不好,惹大殿下。” “是呢,谁不知道大殿下脾气不好,嘴毒下手更毒。” “哎你们说,宋淑人真的和大殿下有什么关系吗?” “没有吧,宋淑人搬来玉京巷以后,整天都在赈灾,大殿下伤还没好全,这段时间不是在养伤就是在兵部呆着,这怎么有关系啊?” “以前不是说宋淑人是要当大皇子妃的吗?说不定呢?” “你傻吧,宋淑人已经嫁为人妇,大殿下可是皇子皇孙,怎么可能去沾染臣妻?” “是啊,就算是宋淑人将来和离了,皇室也不会允许大殿下娶一个二婚女的……” …… 玉京巷口发生的事宋惜月一概不知。 她收拾好之后,就跟着福公公朝着皇宫去了。 只不过福公公派人在巷子外盯着顾浔渊,知道他守在那里,所以一开始就决定绕路出去了。 路途更远是小,被顾浔渊那死皮赖脸的东西耽误事情事大,福公公是一个擅长吸取教训改善自身的人。 宫中。 宋惜月身为臣妇,即便是皇上召见,可为了避嫌,还是要后妃陪同。 所以福公公直接将她送去了凤仪宫。 林皇后已经等了许久,宋惜月一到,便立刻摆驾龙昭殿。 路上,林皇后心疼宋惜月,想叫她与自己共乘轿辇,却被宋惜月以“不合规矩”为由拒绝了。 “你这孩子,小时候最是个不守规矩的皮猴儿,如今长大了,倒是总是把规矩挂在嘴边,多少有些矫枉过正了!” 林皇后看着跟在轿辇边上走着的宋惜月,忍不住叹了口气,吩咐轿辇走慢些。 宋惜月知道林皇后体贴,心中感激,却还是一本正经地道:“娘娘,陛下还在等着,臣妇入宫本就迟了许多,不好叫陛下久等。” 听了这话,林皇后慈爱地看着她,道:“你啊,就是太懂事了。” “陛下今日宣你入宫,本就是为了嘉奖你牵头组织城外赈灾之事,晚些就晚些也不打紧,对于有功之人,陛下的耐心很够。” 闻言,宋惜月恭恭敬敬地道了谢。 她猜得没错。 虽然有些突然,但这么多天了,救济灾民这么大的事,即便皇上不想嘉奖她,朝廷也不会同意。 想到这里,宋惜月心头的沉重和忐忑,悄悄松了几分。。 不管怎么说,虽然贺兰承贤不能算是一个好皇帝,但大泽的朝廷却还是爱民如子的朝廷。 龙昭殿内,皇帝坐在棋盘前落子,输赢落定,他有些疲倦地揉了揉眉心。 “什么时辰了?” “回陛下的话,已经酉时末了。” 闻言,贺兰承贤看向外头,眉头微皱:“宋惜月好大的架子,叫朕等这么久!” 宫人们闻言,纷纷跪倒匍匐着,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见状,贺兰承贤颇为无趣地丢开手里的棋子,靠坐在椅背上,揉着眉心:“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陛下,都准备好了。” “嗯!” 贺兰承贤心烦得很。 这段时间白娇娇总叫宁谦来跟他说,宋惜月欺人太甚,已经快逼得她无路可走了。 还说宋惜月算计她,害她背上了巨额债务,如今和顾浔渊一家子,还面临着无处可去的境地。 白娇娇每次告状都很有技巧,从来不会提出要什么,却总是把自己的困境描述得十分艰难。 贺兰承贤不想管,但白娇娇那日在别宫送上来的万寿丸和如意酒实在是让他舍弃不了。 今日宣召宋惜月,不仅是因为朝堂上对于嘉奖她的声音很大,还是因为白娇娇昨日来信,说她已经没有精力制药和酿酒了。 想到这里,贺兰承贤喝了一口茶,压了压心底的烦躁。 希望宋惜月是个识时务的人,今天拿了赏赐,回去就别再跟白娇娇较劲了。 “皇后驾到——” 就在贺兰承贤思绪万千之时,外头传来了唱和声。 他抬头望去,正好看到林皇后领着宋惜月走过来。 “臣妾参见陛下!” “臣妇拜见陛下!” 宋惜月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礼节十分到位。 无人知道,她在走进龙昭殿的那一刻,手心就已经被冷汗浸透了。 被刻意忘记的事情卷上心头,此时的宋惜月只想立刻冲回自己的房间,把自己再洗上几遍。 “阿月,你这孩子,怎么行这么重的礼?” 林皇后一扭头,看到宋惜月整个人跪伏在地上,顿时哭笑不得:“今日这里没有外人,快起来!” 说着,林皇后亲自弯腰去扶宋惜月。 在她的手碰到宋惜月肩膀的时候,宋惜月微不可查地颤了颤,随后僵着身子站了起来。 “你这是怎么了?”林皇后察觉到她的不自在,关切地问道。 “许久未曾得见天颜,恐礼数不够周全。”宋惜月低着头,始终不敢看林皇后。 上首,贺兰承贤看着她这副模样,忍不住想到了上一次在皇城司见她的模样。 同样的战战兢兢,一样的小心翼翼,但今日却不知为何,贺兰承贤从宋惜月的身上看到了一股子莫名其妙的排斥情绪。 难道是知道今日,自己要叫她别欺负白娇娇了吗? 想到这里,贺兰承贤不由自主地在心里嗤了一声。 女儿家总是喜欢争风吃醋,多少有些上不得台面。 “今日宣你入宫,是为了你牵头组织盛京家族一同救治城外灾民之事。”贺兰承贤端坐在那里,对林皇后和宋惜月的互动没有任何评价。 闻听此言,林皇后关切地拉着宋惜月去坐下。 随后,她看着贺兰承贤,道:“陛下,阿月这段时间亲自出城施粥,与难民们几乎同吃同喝,整个人都累瘦了一圈。” “您可得好好嘉奖她,好叫我大泽百姓以她为榜样,心怀善意,广爱世人!” 听了这话,贺兰承贤点了点头,道:“皇后所言甚是,朕已经拟好了赏赐单子,明日早朝后,也该将阿月的品阶提一提了。” 说着,贺兰承贤笑眯眯地看着宋惜月,状若关切地道:“阿月,听闻你最近住在妤书在玉京巷的宅子里,与你夫君分居两地,可有此事?” 话音落,不等宋惜月回答,贺兰承贤又道:“你们才成婚没几日,如此不利于夫妻和谐,明日你就搬回去住,擢封二品的圣旨便直接送去顾家,免得两头跑。” “至于顾家嫡支与你夫君的纠纷,无非就是一点银钱纠葛。” “当初你爹娘给你在盛京留了不少产业,那是你的夫君,身为贤妻,有朝廷二品诰命在身,更应该做好榜样,为夫君分忧,明白朕的意思吗?” 第207章宋惜月,你敢抗旨? 话音落,不等宋惜月反应,林皇后立刻就道:“陛下,旁人不知道阿月,您还不知道她吗?她性子最是纯善,早就把自己全部嫁妆都拿出来了!” “可惜啊,阿月性子软,顾教头那位宠爱的妾室拿走嫁妆后偷偷调包成了假货栽赃阿月,要不是当时契书齐全,只怕阿月浑身长嘴都要说不清了!” 闻言,贺兰承贤抿了抿嘴,心里头有些不爽。 他也追问过白娇娇到底把宋惜月的嫁妆藏去了哪里,但白娇娇咬死是宋惜月做局,死活不肯承认是她自己掉的包。 原先贺兰承贤也是不信的,所以只给她支招,叫她领着顾浔渊安安静静地去宋惜月门外跪上几天。 本来想着,宋惜月性子软好拿捏,又是在封赏前夕,她应当更愿意大事化小,吃了这哑巴亏。 谁能想到宋惜月日日从后门出去从后门回来,压根儿没有与之碰面呢…… 如今白娇娇受不了了来逼迫他这个皇帝,他也只能厚着脸皮叫宋惜月自认倒霉了。 想到这里,贺兰承贤清了清嗓子,看着宋惜月道:“你不是还有一些陪嫁的铺子吗?” “我记得你宋家的铺子在盛京经营得都很不错,应当能拿得出一些银钱来为你夫君渡过难关的吧?” 宋惜月闻言,叹了口气正准备去跪下,却被林皇后按了按手给制止了。 林皇后叹了口气:“陛下有所不知,阿月名下的铺子早就卖掉了。” “卖掉了?”贺兰承贤皱眉,看向宋惜月:“好好的铺子为何要卖掉?你若是不会经营,可以求你姨母和姑母,实在不行求朕也行!” “朕给你一个皇商的名号,生意还愁做不起来吗?” 宋惜月还没反应,就被林皇后狠狠掐了一把大腿,疼得她眼眶立刻就红了七分。 林皇后叹了口气:“陛下有所不知,自阿月过门后,阖府上下都是她在开支。” “您给了阿月三品诰命那次,我派人去接阿月入宫,若非是明姑姑亲自去,只怕那位顾教头还不同意阿月入宫来呢!” “唉,我家阿月在那府上吃尽了委屈,如今还丢了百万嫁妆,哪里还有银钱来给顾教头还债啊?” 一边说着,林皇后一边心疼地拉着宋惜月的手抹眼泪。 看着她如此,宋惜月只觉得心头发暖。 原来姨母一直都没有变过。 依旧如小时候那般疼爱她。 她愈发肯定,前世一定是有别的原因了…… 贺兰承贤看到林皇后这样,只觉得心里发闷,正欲说些什么的时候,福公公迈着小碎步走了进来。 “陛下,贤妃娘娘求见!” 贤妃娘娘宋予岚,是宋惜月的亲姑姑。 因为三殿下贺兰修在宋家受伤至跛腿后,便与宋家断绝了来往。 贺兰承贤眉心微皱,暗道她这个时候过来,难道是听闻了朝廷要求封赏宋惜月,所以要搅和一番? 想到这里,他看向福公公:“请进来吧!” 说完,他看向宋惜月,满目慈爱:“阿月也许久未曾见你姑姑了吧?” 宋惜月眼眶微红,轻轻点了点头后,乖乖起身站到了林皇后身侧。 “你姑姑听闻你入宫了便马上过来了,可见她十分想念你。”贺兰承贤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宋惜月依旧是规规矩矩地半低着脑袋站着,没有吭声。 片刻后,一袭月白色长裙,头上只戴着一枚羊脂玉簪,气质清冷的美人娉婷而入。 贺兰承贤在看到她的那一刻,眼神都不自觉地柔软了下来。 “臣妾见过陛下,见过皇后娘娘!” 宋予岚站在殿间行了礼,同时,宋惜月也屈膝下拜。 “臣妇宋惜月,见过贤妃娘娘。” 听到她的声音,宋予岚的脸色更冷了。 贺兰承贤乐于看到这一幕,当即给宋予岚赐了座,道:“爱妃怎么有空来朕这里?” 自贺兰修伤了腿后,本就性子冷清的宋予岚更加孤僻,十天半个月没出过宫门也是常有的事。 但偏偏贺兰承贤最爱她这款美人,当年便是顶着压力也要将她纳入后宫,如今对她的宠爱不减反增。 是以,她今日主动来龙昭殿一事,叫贺兰承贤很难不多想。 宋予岚端坐在椅子上,清冷的目光淡淡地瞥向站在林皇后身侧的宋惜月,随后垂下眼眸。 “听闻阿月入宫,我想着我这个做姑姑的许久未曾见过她,连她大婚都没能添妆,实在有些惭愧,便过来了。” 说着,宋予岚看向贺兰承贤:“陛下打算如何封赏阿月?” 闻言,贺兰承贤大方道:“阿月立下如此功劳,合该将她的品阶升一升,方才朕就说了,阿月往后就是二品诰命夫人了。” 一边说着,他一边笑眯眯地看着宋惜月:“阿月可满意?” 宋惜月没说话,低着头站在那里,双手绞在一起,很是紧张的模样。 见状,贺兰承贤又道:“这孩子,这里都是你的亲人,你大胆说就是了!” 话音落,宋惜月快步走了出来,“噗通”一下,跪在了贺兰承贤面前。 “求陛下收回成命!” 只一瞬间,贺兰承贤脸上和蔼的笑容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他冷嗤一声:“朕连圣旨都拟好了,你是要抗旨吗?” 宋惜月跪伏在地上的身子僵了僵,却没有起来。 见状,贺兰承贤眯了眯眼睛:“宋惜月,你可知抗旨不遵是死罪?” 林皇后闻言,连忙道:“陛下,不如听听孩子是怎么想的吧!她才十五岁,正是不懂事的时候,我们做长辈的应该多些耐心!” 话音落,贤妃宋予岚道:“都已经嫁做人妇了,还不懂事吗?” 林皇后瞪她一眼:“贤妃,这也是你的晚辈,何必如此苛刻?” 宋予岚冷冷与她对视:“是臣妾苛刻,还是皇后殿下太过纵容?” “阿月这孩子自小懂事,为何会拒绝陛下的封赏?还不是因为她不想回顾家!” “不想回顾家大可以说出来,为何要做抗旨的姿态?” 宋予岚说着,站起身面向贺兰承贤,眼睛却看着林皇后,一字一句:“皇后殿下是阿月的姨母,本宫是阿月的姑母,陛下既是阿月的姨父也是阿月的姑父。” “这里全是她的亲人,她若是直说自己不想回顾家,难道陛下还会不同意吗?” 说完,她干脆利落地跪向贺兰承贤:“陛下,阿月如此骄纵妄为,都是臣妾这个做姑母的没有教好,请陛下治罪!” 贺兰承贤:…… 第208章诚实地告诉朕,你是不是想和离 一旁的林皇后见她跪下,脸都绿了。 不等贺兰承贤说话,林皇后便道:“说破了天阿月也是一个十五岁,孤身一人留在盛京的小姑娘。” “贤妃十五岁的时候,敢同长辈说自己不想回家吗?” 贺兰承贤揉了揉额角。 不明白她们俩怎么忽然就吵了起来。 “好了,都少说两句!”他呵斥了一声。 随后站起身,他指着林皇后与宋予岚道:“你看看你们,一个皇后,一个四妃之首,如此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说罢,他指着宋予岚:“赶紧起来!” 宋予岚不肯:“陛下方才说了阿月想抗旨,抗旨不遵至少也是个满门抄斩的死罪,臣妾是阿月的姑姑,左右也是一死,就不用起来了。” 贺兰承贤:……? 林皇后冷笑一声:“贤妃如此做派,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陛下是故意在知晓阿月受了委屈的前提下,还逼着阿月回去,逼着阿月不得不抗旨。” “事情传开了,指不定还要连累陛下被朝臣弹劾,到时候又要有人说你们宋家目无圣主,嚣张跋扈,岂不是害了陛下与宋家的名声吗?” 说完,都不等贺兰承贤反应,林皇后也跪了下来。 “陛下,阿月年纪小不懂事说错了话,贤妃性子烈又护短,还请陛下不要与她们二人计较!” “但要阿月回了顾府才行封赏一事,还请陛下三思!” 听到这里,贺兰承贤被两个女人绕晕的脑子也总算是回过味儿来了。 他冷眼看着跪在下面的三个人,只觉得心里烦得很。 一个宋惜月而已,他又不是不知道,宋家这个女儿单纯又直爽,尤其心软善良,想要拿捏她本就不是难事。 结果白娇娇这个没用的东西却屡次三番被宋惜月压得喘不过气来。 如今倒好,被算计得背上了巨额债务自己解决不了,反过来给他这个一国之君出难题。 该死的,等他把白娇娇手里的药方都弄到手,一定要叫白娇娇死无葬身之地! 想到这里,贺兰承贤深吸了一口气,努力作出慈和的模样,看着宋惜月。 “阿月,同朕说说,你要朕收回成命,是不是因为你不想回顾家?” 宋惜月一直跪伏在地上,林皇后和宋予岚吵架的时候她也没有起来。 听到了皇帝的话,她磕了个头,依旧跪伏着,道:“臣妇为顾家殚精竭虑,却被人算计得丢了全部嫁妆,再回顾家,只怕要连累宋家招人耻笑。” 贺兰承贤看着她眯了眯眼睛。 很好,不仅说自己不想回顾家,还变着法儿提醒他,那百万嫁妆丢失的事。 “那你是想要和离吗?”贺兰承贤眼神逐渐冷了下来。 宋惜月闻言,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 对上贺兰承贤那双冷悠悠的眼睛的时候,她磕磕巴巴道:“可……可以吗?” 话音才落,林皇后就一把将她的头给按了下去:“想什么呢?当然不可以!你这孩子当真是不懂事!” 说完,她看向贺兰承贤:“陛下,阿月性子单纯,还请陛下不要怪罪!” 贺兰承贤没有反应,依旧定定地看着宋惜月:“宋惜月,朕再问你一次,你愿意用你此次赈灾的功劳,同朕换一封和离圣旨吗?” 宋惜月的心“砰砰”直跳。 此前不考虑和离,是因为宋惜月知道没那么容易,所以她一门心思要丧夫,所以她才任由着顾浔渊和白娇娇在自己面前放肆。 可若是有圣旨在手,想要和离就变得简单了许多。 将来顾知礼出生,那双灰蓝色的眼眸也藏不住,顾浔渊与白娇娇注定是死路一条…… 想到这里,宋惜月深吸了一口气,鼓足勇气正要应下之时,却猛然想起上回在皇城司,贺兰承贤亲自警告她,要她离贺兰隽远一点。 他在宋家军庆功宴上毁了她的清白,叫顾浔渊认下,又警告她要离贺兰隽远一点…… 若是她真的提出和离,只怕会跌入更深的深渊! “回陛下的话,”宋惜月斟字酌句,缓缓道:“臣妇不想和离,但想请陛下为臣妇做主!” 说着,她一个头重重磕在地上,语调里带上了七分哭腔,道:“白娇娇推我落水,害死我腹中孩子,还倒打一耙说是我算计她!” “此事有谢夫人作证,求陛下为我做主!” 不能提出和离。 但可以想办法为自己谋求利益! 白娇娇不是自诩为贺兰承贤的救命恩人吗? 她倒要看看,白娇娇害死她肚子里的孩子,贺兰承贤打算怎么处置她! 一旁,林皇后和宋予岚都愣住了,双双看向了宋惜月,这才后知后觉发现她毫无孕态。 原先还以为是她过分消瘦至穿上宫装看不出来,却没想到孩子已经没了? “竟敢谋害朝廷命妇,白娇娇当真是胆大包天!” 林皇后说着,看向贺兰承贤:“陛下,此等毒妇绝不能留!” 一旁的宋予岚也开口:“离宫门下钥还有一阵子,求陛下下令,传谢夫人与贱妾白氏入宫对峙!” 贺兰承贤:…… 他心中的烦躁已经有些难以抑制了,急需万寿丸与如意酒来缓解。 这些后妃有了品阶之后总是变得很讨厌,即便清冷出尘如宋予岚,此时此刻也叫贺兰承贤从心底里泛出深深的厌恶。 贺兰承贤的手捏在额角,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没有应声。 见状,林皇后又道:“陛下,阿月不仅是朝廷命妇,还是您的侄女,她受了如此委屈,您不该袖手旁观啊!” “依皇后所见,朕该如何呢?”他声音极大,一时间殿内隆隆,反倒叫人不敢开口。 贺兰承贤看着跪伏在地上的宋惜月,声音冷得吓人:“出嫁从夫出嫁从夫,你身为宋家女,又是朝廷封赏的三品诰命夫人,本就应当做好表率,而你都做了什么?” “成亲不过给几月就离家出走,你丈夫养个外室你也闹得满城风雨,家中有难你不仅不伸手帮忙还倒打一耙!” “宋惜月,你知不知道你早已犯了七出之条?若非顾浔渊心里有你,你早就被休弃下堂了?” “你是不是以为你立了一点功劳,又有宋家庇护,抗旨不遵朕就不敢对你如何?” “朕告诉你,若不是你说你不想和离,就冲着你抗旨,朕就能立刻处死你!” 说完,贺兰承贤一甩衣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下面三个女人,道:“今日有皇后与贤妃护着你,你想不回顾家,朕允你住在妤书的宅子里。” “作为交换,你夫君与顾氏一族的纠纷,你必须为他解决!” “至于你赈济灾民的功劳,就等你为你夫君解决纠纷后再议!” 第209章宋家女儿,轮得到她林皇后来护短? “凭什么?” 这一刻,宋惜月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抬起头看着上面已是满脸怒容的贺兰承贤,道:“我已经拿出了我全部的嫁妆给他还债,是白氏掉了包!” “凭什么陛下还要我想办法筹钱为我夫君还债,而不是命令白氏交出我的嫁妆,好叫我夫君渡过此劫?” “若此事传出去,陛下就不担心自己圣名有损,不担心大家觉得您是因为我是宋家女才对我如此苛刻吗?” 这会儿,不仅是林皇后,就连宋予岚都忍不住悬起了一颗心,生怕贺兰承贤一怒之下发落宋惜月。 “陛下,阿月年纪小不懂事,臣妾这就将她带回去好好管教!” 说完,林皇后当机立断,拉起宋惜月就要往外走。 “站住!”贺兰承贤斥了一声:“朕有让你们走吗?” 闻言,林皇后停下脚步,转头看向贺兰承贤:“陛下,阿月今日胆大妄为,臣妾回去一定好生管教。” “但也请陛下念在她如今孤身一人留在盛京,看在宋氏全族镇守南境,五代忠良的份上,稍稍对她宽容几分吧!” 说完,林皇后屈膝一礼,随后拉上宋惜月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龙昭殿。 见此情景,贺兰承贤气得双眼瞪圆,眼睁睁地看着林皇后和宋惜月离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被威胁了! 林韫铮竟然敢威胁他! 林韫铮竟然敢,用宋家威胁他! “陛下。”一道声音响起,将贺兰承贤从自顾自地愤怒情绪之中拉了出来。 紧接着,宋予岚微凉柔软的手落在他的肩头,轻轻捏了捏,道:“皇后殿下实在有些不成体统,如此岂不是不把陛下放在眼中?”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贺兰承贤的脑海里一瞬间闪过很多东西。 林家虽然不在盛京,却是整个大泽数一数二的皇商世家,每年光是林家送来的钱就堆了半个国库。 不仅如此,为了避免外戚干政的嫌疑,林家无一人入仕,与宋家虽然是姻亲,却也并不往来。 想到这里,贺兰承贤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握住了宋予岚的手:“话也不能这么说,皇后性子护短,你也不是不知道。” 听了这话,宋予岚冷哼一声:“阿月是我宋家的女儿,轮得到她林家护什么短?还不是想跟我宋家攀关系!” 说着,宋予岚冷着一张脸:“阿月当年也是亲我这个姑姑的,同我哪里能这般疏远?” “爱妃莫气,”贺兰承贤拍了拍宋予岚的手,“宋家还心虚着当年修儿受伤之事,宋惜月哪里是不与你亲近,是不敢。” 贺兰承贤拉过宋予岚按在怀中安抚:“若是爱妃气不过,朕日后时时叫宋惜月入宫与你相伴就是了。” “还是免了吧,妤书的院子给她住,她也不知道来道谢,如此白眼狼,不如不见!” 说着,宋予岚赌气般推了推贺兰承贤的胸口。 这般模样,倒是叫贺兰承贤莫名心猿意马了起来。 * 凤仪宫。 一直到宫门关上,林皇后这才算是松了口气。 随后,她看向宋惜月,不解道:“平日看你挺机灵的,今日为何如此犯倔?” “姨母知道你恨那负心汉,可你也不是不知道他受陛下器重,即便是恨也得徐徐图之,何必当着陛下的面硬来?” 说着,林皇后烦躁地坐在椅子上,仰头灌了一大杯水,随后看着宋惜月道:“你可知,你今日倔这一回,会有什么后果?” 宋惜月跪在地上,脊背挺直,垂着眼眸看着地上,一句话也不说。 林皇后见她如此,只觉得更气了。 她上前提了提宋惜月的耳朵:“我同你说话,你听见了没?” 宋惜月咬紧牙关,深吸一口气:“我知道错了,姨母。” “我不该在明知陛下用意的前提之下,还顶撞于他。” “今日若非姨母救我,我只怕轻易离不开龙昭殿。” 听了这话,林皇后一时间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笑两声。 她指着宋惜月,嘴巴张了张,随后又闭上。 许久的沉默后,林皇后叹了口气,眼眶微红地看着宋惜月,道:“孩子,你还是太年轻了。” “你明知陛下有心要保顾浔渊与他那位妾室,明知陛下对宋家意见颇深,今日就不该称病不入宫。” “你既然已经入了宫,就不能那般直白与陛下顶撞。” 说着,林皇后起身,蹲在宋惜月面前,看着她道:“后宫前朝,无人不知贤妃与我,与宋家交恶,那你可知为何,今日她会去龙昭殿?” 宋惜月闻言,思忖片刻后道:“我不知道,但姑姑不是去为难我的。” “对,她是去救你的!”林皇后说着,拍了拍她的肩膀。 “若非贤妃今日频频展现对你的不满,陛下岂能轻易让我带你离开?” “在这后宫之中,我虽然贵为皇后,但更得圣心的,却是贤妃,更了解陛下的,也是她。” 听了这话,宋惜月眼眶也红了起来:“姨母,所以姑姑与我们家断绝往来也是假的,对吗?” 林皇后没有直接回答。 她站起身,又喝了一杯水,这才缓缓道:“阿月,后宫有后宫的生存之道,我无法同你说明白。” “但我可以告诉你的是,后宫之中,每一个想要活下去的人,都要付出很沉重的代价。” “而这份代价是当下唯一的选择,也会在将来成为催命符。” 说完,林皇后放下水杯,叹了口气道:“明日我会让人送你出宫,顾浔渊的债务本宫会以凤仪宫的名义为他还上。” 宋惜月闻言,立即道“姨母,不可以……” “听话,”林皇后说着,转头看向她,目光极为温柔,“姨母没办法将你从苦海里救出来,这是姨母唯一能为你做的。” 听了这话,宋惜月眼眶中的泪水再也挺不住,直直滑落下来。 她看着林皇后,万般不解:“姨母,宋家为何要受这般委屈?你为何要受这般委屈?” “我不懂,即便我再活几次,我也不懂!” “我们难道不该是国之砥柱,我们难道不该是大泽的脊梁吗?” 宋家五代忠良,为了大泽献上五代人的热血,为何却被掣肘至此? 林皇后没有回答她,只静静看着她。 许久后,她缓缓道:“去歇息吧,明早随我去一个地方,或许你就会有答案了。” 第210章宋惜月是我害了姑姑 后宫的夜晚是寂静压抑的,宋惜月躺在凤仪宫柔软的床榻上,明明是小时候躺过无数次的地方,却叫她无端生出一股陌生。 这一晚,她睡得极不安稳。 天还没亮的时候,明姑姑将她唤醒,伺候着她简单洗漱之后,便带着她出了门。 在冗长的官道上走了许久,宋惜月这才重新见到了同样简单梳洗过的林皇后。 她的身边只跟着一个提着昏暗宫灯的宫娥,二人静悄悄站在还没褪去的浓郁夜色之中,仿若无声无息的魂灵。 “姨母。”宋惜月上前行礼。 林皇后微微颔首,却没说话,而是示意她站到自己的身后去。 宋惜月不解,却没有多问。 深秋的凌晨冷意彻骨,宋惜月身上穿得单薄,只能尽力拢紧披风,不知道林皇后究竟要她看什么。 等了许久,宋惜月觉得浑身都凉透了的时候,只听得林皇后忽然开口。 “来了。” 闻言,宋惜月顺着她的视线望出去。 此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正是秋雾乍起的时候。 远处的宫道上出现了几个人,合力抬着一个什么,正快步地朝着这边走来。 不等宋惜月看清他们是谁,林皇后忽然狠狠地扯了她一把,拉着她躲到了树后。 “姨母……”宋惜月吓了一跳,低低唤了一句。 林皇后却顺势捂住了她的嘴,固定着她的脑袋,让她直视着那几个宫人走来。 宫人越走越近,宋惜月的眼睛缓缓睁大,看清了他们抬着的是什么。 是她的姑姑宋予岚。 或者说,是不成人形,浑身是血,面目狰狞的宋予岚。 宋惜月屏住呼吸,努力瞪大眼睛,好似要看得更清楚些,好叫她把这个荒诞的结论给狠狠抹去! 她自小到大的记忆里,姑姑一直是清冷的,孤高的。 她满腹经纶,寻常男子都不及她分毫,她有气质出尘容颜绝世,自小就叫宋惜月都意动神痴,想要成为同她一样的人。 两世为人,宋惜月从未想过会看到这样的宋予岚。 直到宫人抬着宋予岚远去后,林皇后这才松开了宋惜月。 这时候才发觉,她的泪水早已打湿了手背。 林皇后忍不住叹息,道:“回去吧。” 宋惜月没说话,低着头跟在她的身后,回到了凤仪宫。 宫门合拢,林皇后带着宋惜月回了房间,在炭盆前烤了许久后,宋惜月浑身才缓缓回暖几分。 “人人都道贤妃孤高清冷,不爱出门,可她不是不爱出门,而是不能出门。” 宋惜月脸色好一些后,林皇后的声音缓缓响起。 “我们的陛下,最爱的就是摧人傲骨。” 闻言,宋惜月握紧了手中的杯子,道:“姑姑为何……不告诉家中?” 话音落,她就清晰地听见林皇后冷笑了一声:“因为你祖父,是个愚忠之人!” 宋惜月茫然地抬起了头,却见林皇后满脸嘲讽。 “是你祖父亲手将你姑姑送入后宫的,她生下三皇子和大公主后,你祖父又为了避嫌,主动提出与她断绝关系。” “你以为三皇子的腿是怎么断的?” 说着,林皇后定定地看着宋惜月,一字一句:“是你祖父亲手打断的。” 仿若一声惊雷凌空劈下,宋惜月愣怔地看着林皇后,脑海之中一片空白。 “三皇子的腿跛了,彻底无缘皇位不说,还沦为了皇室笑柄,你祖父可算是安心了,但阿岚的地狱也真正来了。” 好似说到了难以接受的地方,林皇后深吸了一口气,将满眶眼泪狠狠逼了回去。 她看着烧红的炭火,声音喑哑低沉:“没有了宋家的庇护,阿岚被困在自己的寝宫之中,被我们的皇上整整折磨了半个月。” “那半个月,半个太医局的太医日夜待命,亲眼见证了阿岚如何坠落地狱,如何被生折了傲骨。” “那半个月,她从高高在上,满腹经纶的才女,被折磨得抛却一切自尊与骄傲,匍匐在贺兰承贤的脚下,自称贱婢,供他玩弄开心。” 宋惜月脸上血色尽褪,怔怔地看着炭盆,大脑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 她无法想象那是一个什么样的画面。 “祖……祖父……为什么……姑姑她……” 林皇后看了她一眼,道:“你想问,阿岚为何不告诉家中吗?” 宋惜月茫然地看着她,愣愣点头。 “你觉得,她还敢相信亲手毁了她儿子的人吗?” 林皇后看着她,道:“还是你觉得,她可以依靠宋家?” 宋惜月不知该作何反应,只怔怔地看着林皇后。 见状,林皇后叹了口气:“她给你祖父送信了,你祖父说她撒谎,说她小题大做,说丈夫打妻子是正常的,哪有夫妻不吵架,更何况那还是帝王之尊。” “你祖父说,她性子太傲,要她自我反省。” 说着说着,林皇后都忍不住嗤笑出声:“你是不是想问,为何不给你爹娘送信?” 宋惜月看着她,点点头。 林皇后叹了口气:“因为你祖父收到她的信后,就把此事告诉了皇上,从此之后,她便一封信也送不出宫了。” 听到这里,宋惜月只觉得心头好似被什么东西扎穿了一般,又冷又疼。 她忽然想起了,修表哥的腿坏了之后,她曾几次入宫探望,姑姑却从来不曾露面。 唯独有一次,宋惜月撞见了姑姑,只是还没来得及与姑姑说话,就被人叫走了。 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的姑姑明显消瘦了许多,分明满脸都是有话同她说的样子。 可她却丝毫未能察觉…… “我……我……” 她眼泪汹涌而下,想要说什么,却哽咽得一个完整的句子都说不出来。 见她如此,林皇后没有安慰,而是看着她继续道:“此后每一次又什么叫陛下不愉快,阿岚便要受一次昨夜那般的折磨。” “自戕是大罪,她有儿有女,连死也不敢死。” “不过好在她逐渐也有了自己的生存之道。” 说着,林皇后递了一块帕子到宋惜月面前。 “她知道陛下爱的是她那与先皇后极为相似的气质,所以便尽力让自己不像她,尽量如昨日那般,显出几分刻薄模样。” “如此一来,陛下临幸她的次数大大减少,距昨日,大约已经有半年了。” 宋惜月怔怔看着递到面前的帕子,许久许久,未曾有半点反应。 是她害了她的姑姑。 第211章阿月别怕,我就在你身边 沉默良久后,宋惜月接过帕子捏在手中:“姨母,我想……” “你去不了。” 林皇后知道她要说什么,一口打断道:“每次这种事情之后,长宁宫都会被守得严严实实,除非特定的那几个太医之外,无人能进出。” 说完,她伸手摸了摸宋惜月的脸,叹声道:“你放心,阿岚虽然过得艰难,但她和先皇后气质极像,陛下舍不得她有什么三长两短。” “我曾想办法问过那几位太医,他们都说,陛下下令给贤妃娘娘用的都是太医局里最好的药,甚至比太后还要好。” 听了这话,宋惜月心里头揪着疼。 她低着头深深喘了口气,哽咽道:“是我害了姑姑……” “莫要如此想了。”林皇后叹道:“昨日她会出现在龙昭殿,便是知道自己会遭遇什么了。” “她是你姑姑,她想保护你,你什么都不知道,这不是你的错。” 宋惜月低着头,低低的呜咽声逐渐化作抽泣,最后忍不住痛苦地哭出了声来。 她不敢想象,这些年宋予岚过的是什么日子,也不敢想象,当年她得知修表哥的腿是祖父打断的时候,她被祖父抛弃的时候,心里该有多痛苦。 可如今再想起,贺兰修自小稳重矜持,又怎会在自己外祖父的院子里爬墙头? 而堂堂皇子受伤,祖父那等朝之重臣,又怎会因为怕宋家被陛下迁怒而不上报宫中,请太医为贺兰修接腿? 又怎会足足延误了半个月后突然又上报了宫中,导致满朝文武皆知三皇子贺兰修落下跛足,终生无缘皇位,沦为皇室笑柄? 想到这里,宋惜月便觉心头剧痛无比。 她曾经还埋怨过宋予岚竟然因为这等事情与宋家断绝关系,她曾经还埋怨过修表哥为何那么不听话去爬祖父的墙头。 甚至父亲当年频频同祖父吵架,她还觉得一切都是无法预料的意外,是父亲反应太过。 她从未想过这一切,都是祖父一手造成的! 甚至前世她被囚禁在后院的那些年,还深深地怨恨过,宋予岚作为她的亲姑姑,林韫铮作为她的亲姨母,二人却对她不闻不问,与宋家渐行渐远。 如今才知,宋予岚早已在地狱,而林韫铮身为林家女,又怎敢在宋家如此行事的前提之下再对宋家示半分好? 越想,宋惜月心中痛楚愈加绞得她喘不上来气。 最后一口气上不来,直接在林皇后的怀中昏死了过去。 她又做梦了。 她梦见自己当鬼的那两年,听到顾浔渊说林皇后病倒了。 她梦见顾浔渊虐杀流放途中的祖父等人的时候,祖父那张痛哭流涕的脸。 她梦见她生产后,林皇后和贤妃分别派人送了一些赏赐来,她很是开心想要入宫道谢的时候,却被顾浔渊三言两语打消了念头。 她还梦见,顾知礼站在她的面前,本该是天真稚嫩的那张脸上露出了怨毒之色。 “你不是我娘!你是一个万人糟蹋的破鞋!你不配当我娘!” “被你养育长大,是我此生最大的污点!” 她好痛苦。 那种痛苦宛若深深刻在灵魂深处,时不时泄出一丁点,便足以叫她痛不欲生。 “阿月!阿月!阿月!” 不知道是谁的声音闯入了梦中。 那个声音起初十分微弱,夹杂在一片混乱的哭声之中,几乎听不真切。 但渐渐地,那个声音越来越清楚,越来越大声。 他一声声地唤着她的名字,如同拨开迷雾的阳光,透过灰蒙蒙的雾霭,准确无误地落到了她的身上。 “阿月,别怕,我就在你身边!” 她听到他温柔地说道。 一片昏暗之中,宋惜月的眼前逐渐有了光。 她愣愣地睁着眼睛,看着繁复华丽的床幔,好似在梦中又活了一辈子,疑心自己又陷入了梦里。 “娘娘,宋淑人这是郁结之症,微臣开的方子有疏肝解郁,安神宁心之功效,一剂两煎,一日两次,连服三日后一剂一煎,一日一次。” “宋淑人的脉象显示她的梦魇之症十分严重,是以这三日每日酉时,微臣会来给宋淑人辅以针灸安神。” “日常要注意,不可太过劳累,需多晒太阳激发阳气,万不可再有大喜大悲,如此养上一两个月,便会有明显的好转。” “多谢陈太医。” “娘娘言重了!” “明姑姑,送送陈太医。” “是!” 脚步声逐渐远去。 有个人轻轻走过来,坐在了床边上,叹了口气:“阿月,都过去了。” 听到这话,宋惜月的眼睛僵硬地转动,落在了林皇后的脸上。 沉默片刻后,她张了张嘴:“方才,有谁来过吗?” 闻言,林皇后眼底闪过一丝复杂之色,随后才道:“是陈太医,你昏倒后是他前来为你看诊。” 说着,林皇后握住了宋惜月的手,轻柔地放回了被子里,随后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你身子亏空太过,且安心在凤仪宫住几日吧。” “姨母……”宋惜月看着她,心里闪过许多念头,最后什么也没说,只叹了口气,道:“谢谢您!” “傻孩子,本宫是你的亲姨母,说什么谢,多见外啊!” 林皇后温和地看着她。 喝过药,宋惜月没一会儿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再醒来已经是下午时分,明姑姑搀着她起身换了一身衣服后,带上几名宫人,陪她去御花园晒太阳。 这个时候的阳光正好,不浓不淡,宋惜月晒了一会儿,只觉得脑袋发沉,昏昏欲睡。 “阿月表妹?”一个男声忽然闯入宋惜月耳朵里。 她睁开眼循声望去,却见明姑姑等人将她挡在身后,屈膝对来人行礼:“见过三殿下!宋淑人乃朝廷命妇,按律需回避,还请三殿下稍待片刻,我们这就离开!” 三殿下? 修表哥? 宋惜月立刻站起身看向那边。 只见贺兰修身形瘦削,一个人站在不远处,面容沉静温和,嘴角带着一丝淡笑,看不出情绪。 “修表哥……”宋惜月呢喃了一声。 随后,她从明姑姑等人身后绕开走上前,双膝跪地行了个大礼:“宋惜月拜见三殿下!” 随后,叩首在地。 贺兰修见状,眼神微眯,却没有阻止,而是淡淡开口:“免礼。” 宋惜月再叩首,拒绝了明姑姑等人的搀扶,自己从地上站了起来。 她抬头看向贺兰修,眼眶已经微微发红。 贺兰修面上依旧带着温和的笑容,道:“许久未见,表哥有些话想同你说,不知你可否方便?” 第212章你和我母妃一样,都是被宋家牺牲的那一个 按规矩,宋惜月身为外命妇,又有宋家背景,是不允许和未婚,且年龄相近的皇子单独相处的。 是以,此前宋惜月见贺兰隽时,不是“偶遇”就是避开视线私底下见。 如今是在御花园,暗中有无数双眼睛,宋惜月知道自己不能答应。 但她却还是点了头。 二人来到了御花园的临水芙蓉亭。 贺兰修今日穿了一身玄黑色圆领袍,宽大的袍摆完全盖住了变形的左腿,手里拿着一根银头拐棍,稍微慢些走,倒也显不出跛态。 只是他太过清瘦,宽大的袍子衬得他愈发单薄,不说话的时候虽然嘴角带笑,宋惜月却还是从他身上看到了和姑姑一般无二的冷意。 “你都知道了。”贺兰修看着水面,语调极为平淡。 宋惜月闻言,不由自主想起了清晨时看到的姑姑,有些怔忪地点了一下头。 贺兰修看向她:“你看起来很难过,是因为愧疚吗?” “可你既不是始作俑者,昨日为止,这件事你也没有半分受益,你为何要愧疚呢?” 闻言,宋惜月一愣:“修表哥……” 他唇边还是挂着淡淡的笑容,看着她道:“阿月,该愧疚的不是你。” “因为,你和我母妃一样” 贺兰修的话直白得好似一支不会拐弯的箭,直直穿透了宋惜月的脑海,叫她呆愣在那里,不知该是什么反应。 贺兰修的目光又落回了水面,唇边还是挂着弧度不变的淡淡笑容。 “庆功宴上你被夺走清白,即便宋家不能堂而皇之地杀人落下把柄,那也可以让顾浔渊入赘宋家,他一个顾氏的旁枝,哪有底气拒绝?” “陛下再忌惮宋家军,儿女婚事也是小事,宋家掌有五万宋家军,又何必因这点小事送你入火海?” 说到这里,贺兰修眼眸垂落,长长的羽睫在苍白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叫他那张清俊的脸上莫名多出几分阴翳。 “你不能嫁给大皇兄,否则宋家和宋家军就会成为大皇兄手中利刃,为他夺取皇权,剑指父皇。” “你不能嫁给二皇兄,他虽为中宫嫡出,却是继后之子,虽有才能却比不上大皇兄。” 说着,贺兰修转头看向面色惨白的宋惜月,脸上还带着丝毫未变的微笑。 “宋家想要当纯臣,想要名垂千古,想要留下只忠皇权的名声,所以你和我母妃一样,都是被宋家牺牲的那一个。” 宋惜月闻言,只觉心神震荡,耳鸣阵阵,一时间脚底踉跄几步,险些站立不稳。 “外祖父早就知道顾浔渊是父皇的人,将你嫁给他,既向父皇表了忠心,又能保住自己纯臣的身份。” 贺兰修说着顿了顿,直直地看向宋惜月:“若非你年纪太小,外祖父应该更愿意将你送入宫中。” 话音落,宋惜月跌坐在了石凳上。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前世明明不是这样的…… 将她嫁给顾浔渊是无奈之举,是宋家已经备受忌惮,不能落下以权压人的把柄。 顾浔渊陷害兄长是真,白娇娇算计宋家是真,前世的一切明明都在昭示着,宋家是无辜的! 不是贺兰修说的这样,绝对不是! 她一边想着,一边皱着眉头捂住了自己的额头。 许许多多被她遗忘在脑海深处的细节,此时此刻化作呼啸的利刃透心而过。 前世,大哥出事前几个月,她收到过祖父的信,信上说大哥马上要入京办事,希望她能避讳一二,免得叫人怀疑。 二哥入狱后,宋家已经迁回盛京,宋惜月四处奔走求人帮忙,祖父却只跪在御书房外喊冤,还在家中勒令宋氏子孙不得贿赂狱卒照顾一二。 二哥死后,祖父大病一场。 她回去探望,发现父亲对祖父异常冷漠,甚至有时候看过去的眼神里,还带着刻骨的恨意。 “阿月表妹,”贺兰修的声音再次从头顶传来,“你或许不知道,外祖父至今还是宋家家主。” 闻言,宋惜月抬头看他。 日光落在他的周身,给他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柔软的光。 他的脸隐没在阴影之中,她不确定他是不是还在笑。 “这段日子,你千方百计降低宋家的声誉,他大概恨死你了。” 贺兰修说着,从袖中拿出一块帕子,弯腰轻轻擦去了宋惜月脸上的泪水,声音温柔道:“今日我同你说的话,你不必全信。” “再过不久,你自会找到证据。” 说完,贺兰修将帕子放在石桌上。 宋惜月呆呆地看着桌上的手帕,脑子里混乱一片,仿佛溺水。 这一切太过荒诞,偏偏荒诞之中却处处呼应上了细节,此时此刻,她甚至怀疑自己是否还活着…… “我说老三你去了哪里,没想到却是在这里欺负阿月来了。” 贺兰隽的声音透过浓重的雾霭,拨开了她眼前的荒诞迷离,将她从深深潭水中拽了起来,送回了人世间。 “发什么呆呢,鼻涕都流下来了。”贺兰隽一边说着,一边顺手将贺兰修放在桌上的帕子丢到水中。 随后从自己怀里掏了一块干净的手帕出来展开对折,然后毫不犹豫地伸手,捏住了宋惜月的鼻子。 宋惜月瞪大眼睛看着他,没反应过来。 贺兰隽挑眉,“帮你擤鼻涕。” 宋惜月皱眉,反手夺来了手帕,赶忙起身行礼。 “臣妇参见大殿下!” “免礼。” 贺兰隽勾唇一笑,随后看向贺兰修。 “老三这银头拐棍真别致,不知是哪位匠人做的?” 贺兰修闻言,依旧是浅笑淡然模样:“臣弟闲来无事,自己做的。” 贺兰隽立刻道:“原来如此,那拜托三弟给为兄也做一对吧,稍后为兄让人送两块黄金到你处,多出来的就当是谢礼了。” 说着,好似担心贺兰修拒绝一样,他指了指推着轮椅随时待命的星数。 “我伤筋动骨一百日,我如今走不得太远的路,需得人跟着,很是不便。” 贺兰修依旧笑着:“近来只怕是没有空闲时间为兄长做事了。” 说着,他看向宋惜月:“阿月知道的,我母妃身体不适,我要侍疾。” 第213章离宫回家,过来把和离书签了吧 “说起这个,我倒是想起来了。” 贺兰隽说着,看向宋惜月:“你身子还弱,母后让我见着你就喊你快回去。” 闻言,宋惜月微微松了口气,连忙屈膝行礼,道了声谢就要走。 见状,贺兰修道:“阿月表妹,你有话要我带给我母妃吗?” 宋惜月脚步微顿,回头看来。 略一思忖后,她道:“修表哥,我唯有希望姑姑安好这一个愿望。” “没有别的话了吗?”贺兰修不太满意她的反应,甚至不自觉地往前迈了一步,似乎是想去拦宋惜月。 但贺兰隽却伸开长臂拦住了他:“老三,强人所难非君子所为,我看你还是适可而止吧。” 声音虽然带着笑,但语调却是冷的。 甚至带着一股警告的意味。 贺兰修被迫停下了脚步,眼睁睁看着宋惜月离开后,这才收回了视线,看向贺兰隽。 “大皇兄,”他脸上的笑容消失殆尽,开口直戳人心窝:“她都嫁人了,你还护着她,不觉得自己可笑吗?” 贺兰隽面色如常,一派闲适随意的模样,道:“按你的说法,将来妤书成婚后,就不再是你的妹妹了吗?” “妤书与阿月不一样……” “同样是妹妹,同样喊你哥哥,抛开血缘亲疏不谈,她们如何不一样?” “你……” 贺兰修哑口无言。 隐隐觉得哪里不对,但一时半会儿想不清到底是哪里不对。 贺兰隽见状,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做哥哥的,就要有做哥哥的样子,况且阿月什么都没做错,你就算是想要泄愤,也不该找她。” 说着,他转头看向龙昭殿的方向,轻轻笑了一声后收起手。 贺兰修正要说什么,贺兰隽却一把拿起他放在一旁的银头拐棍抬脚就走。 “左右你要侍疾也用不上这个,借我玩两天,离宫前找我拿回去。” 说完,贺兰隽手里拿着银头拐棍,脚步飞快地走出了临水芙蓉亭,随后坐上了停在外头的轮椅上,星数极为熟练地推着他,没一会儿就走远了。 贺兰修独自一人站在亭中,下意识捏紧了拳头,脸上再没了少年温润的笑容模样,取而代之的是弄到化不开的阴戾。 片刻后,他松开拳头,深吸一口气,一瘸一拐地走出了亭子。 此时已是夕阳西斜时分,贺兰修的背影格外单薄,却走得异常坚定。 回到凤仪宫,宋惜月被林皇后拉过去吃了饭喝了药,就被摁在软椅上等陈太医来针灸,林皇后拿着一本书陪着她身边。 “姨母,我在御花园遇到三殿下了。” 闻言,林皇后翻书的动作顿了顿,随后状若无意道:“他跟你说什么了?” 宋惜月想了想,道:“三殿下说,我与姑姑一样。” “别听他的话,”林皇后立刻放下书看了过来,“你与阿岚不一样,你爹不会牺牲你,你娘也不会,你大哥二哥,哪怕是你那两个庶出的妹妹,都不会。” 听了这话,宋惜月道:“他还说,如今宋家真正的家主,还是我祖父,不是我爹。” 林皇后愣了愣,这一次没有说话。 宋惜月继续道:“姨母,明日让我出宫吧。” 林皇后的眼眶红了七分。 她连忙转过头去,接着拿书的动作迅速拂去了脸上的泪痕,道:“明日我叫明姑姑送你。” 说完,林皇后又是忍不住叹了口气,最后飞快地起身走了出去。 宋惜月目送着林皇后离开,大大的眼睛里没有太多的情绪,看起来一如往常那般温和无害。 翌日。 宋惜月梳洗完毕,来到正殿拜别林皇后。 饶是不舍,林皇后最后还是没有留她,赏赐了一堆东西之后,便让明姑姑亲自将宋惜月送出了宫,送到了玉京巷的宅子里。 不出所料的是,白娇娇和顾浔渊果然还在她的宅子门外做戏。 见到浩浩荡荡的马车停下,白娇娇这一次摆足了可怜的模样,拉着顾浔渊朝着宋惜月的跪下。 “夫人,求您和顾郎回家吧,我们家里不能没有您啊!” 白娇娇哭着喊道:“若是夫人实在不愿意见到我,我可以带着孩子离开,我可以永远不出现在夫人面前。” “但求夫人看在顾郎对您痴心一片的份上,回家吧!” 她说着,挺着大肚子艰难地磕了个头。 一旁的顾浔渊面露心疼之色。 “娇儿,你这又是何必?阿月虽然容不下你,但你毕竟还怀着我的孩子啊!” 说着,他无奈地看向停下的马车,道:“阿月,娇儿身怀六甲,你不该如此咄咄逼人,她可是孕妇啊!” “顾郎,顾郎,你别说了,一切都是我自愿为你,你别再为难夫人了!” 白娇娇哭喊道:“只要夫人愿意同你回家,只要夫人愿意为我们家渡过眼下的难关,我也愿意背上那百万嫁妆的债务的!” 她泣不成声,可怜不已。 只不过,尽管两个人演得情真意切十分投入,周围探头探脑围观的人却没有多大的反应。 原因无他。 这里可是玉京巷,是距离皇宫最近的地方,住的都是朝廷重臣,他们早就知道宋惜月立下功劳即将被封赏。 人家干的可是为国为民的事,又岂是这两个跳梁小丑哭喊几声跪上几日就能比得了的? 只不过众人反应平平,白娇娇却是越演越来劲。 她见宋惜月还在马车里不肯下来面对自己,心一横牙一咬,道:“夫人始终不愿意露面,可是要我死在这里才满意?” “既然如此,顾郎,我们来生再见!” 说完,她朝着大宅门口的石狮子就一头撞了过去。 “娇儿!不要!”顾浔渊吓得肝胆俱裂,一个猛蹿扑过去,将人拦了下来抱在怀中。 白娇娇被拦下来却也不消停,一个劲儿地挣扎:“顾郎,让我去死吧!只有我死了,夫人才会愿意同你回家!” “她才是你的正室嫡妻,我不过是一个妾室,我无关紧要的!” 顾浔渊死死地抱着白娇娇,满脸的痛苦之色:“娇儿,你别说傻话了……” 就在这时,马车门拉开,宋惜月从车厢内钻了出来,站在上面,看着二人。 “顾教头带着爱妾来我门前一哭二闹三上吊,无非就是还不上欠顾家嫡支的钱罢了。” “要我帮你也不是不行。” 说着,宋惜月伸出手,将刚刚写好的一张纸抖开,继续道:“你我和离,我立刻替你把钱还上。” 第214章圣旨到,责令宋夫人即日返回顾家 方才没有被顾浔渊与白娇娇二人的苦情戏码打动的群众,一听宋惜月这话,立刻就竖起了耳朵。 和离? 宋淑人竟再一次主动提出了和离! 看来她真的是过不下去了! 只不过…… 她若是和离了,这诰命夫人的身份也得被收回,到时候她岂不是又要被顾浔渊压一头? 想到这里,众人顿时来了兴趣,一个个眼睛瞪得像铜铃。 而顾浔渊和白娇娇两人听了宋惜月的话,再看着她拿在手里的和离书,脸色一个赛一个地难看。 怎么办? 宋惜月又提出和离了,看来她是真的很想离开顾家。 这怎么行?! 这要是让陛下知道了,就算白娇娇有万寿丸和如意酒,就算顾浔渊有狼兵,只要宋惜月不是顾家妇,他们俩就一定没好果子吃! 看似这二人靠着陛下打压宋惜月,可事实上,他们俩也是靠着手里有宋惜月这个王牌,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陛下的忍耐。 况且宋惜月刚立下大功,宁谦告诉他们,陛下准备擢升她为二品诰命,顾浔渊还指望借着她的功劳和名声官复原职呢! 想到这里,顾浔渊第一个反应过来。 他立刻松开白娇娇,朝着马车走去:“阿月,你别闹了,你是我三媒六聘,明媒正娶的妻,我怎么可能与你和离?” 宋惜月手里还拿着和离书,看着顾浔渊走近,眼神淡漠至极:“你我的婚事本就是一场错误,如今我腹中孩儿也被害死了,这段婚事亦无必要再继续了。” 听了这话,顾浔渊心慌极了:“阿月,孩子的事我们不是已经说清楚了吗?那真的只是一个意外不是吗?” “那不是意外,”宋惜月道:“我只说最后一次,那不是意外,顾浔渊,你若还要坚持那是意外,我只能请官府主持义绝了。” 顾浔渊闻言,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闭上了。 他满脸恳求地看着宋惜月:“阿月,我离不开你的,我不要与你和离,阿月……” 宋惜月眼神不变,就这么定定地看着他。 不知为何,迎着这样的视线,顾浔渊竟然有些头皮发麻。 他心一狠,转头抓住了白娇娇的头发,将她扯到了车前,在众目睽睽之下,一个耳光狠狠地甩在白娇娇的脸上。 直接将她甩得眼冒金星,原地转了半圈之后甩出去老远。 “贱人!都是你贪心不足,竟然谋害主母腹中嫡子!若非看在你腹中亦有我的骨血的份上,我今日一定要将你当众打死,还我家阿月一个正义!” 说完,他满脸讨好地看向宋惜月:“阿月你看,我已经惩罚过她了,你听话,别再把和离挂在嘴边了,好不好?” 宋惜月垂眸看着他,眼底一片冷意。 倒是那边的白娇娇捂着脸缓过了神来。 她恶狠狠地看着宋惜月,似乎想要说什么,却又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最后竟乖乖起身跪好。 “是妾身的错,是妾身猪油蒙了心,是妾身那日不该推夫人落水,妾身有罪,求夫人责罚妾身吧!” 宋惜月看向她,依旧不说话。 看他们二人心急如焚的样子,只怕眼下他们比谁都更加迫切地想要宋惜月回到顾家。 如果没猜错的话,从她出宫开始,福公公就带着圣旨跟在她后面了,只有她今日死活不愿回顾家,那封圣旨才会出现,所有的封赏能与顾浔渊无关。 好在,她从一开始想要的就不是和离,和离书,不过是她布施的饵料罢了。 “阿月,”顾浔渊见她不说话,以为她还不满意,当即又道:“我可以对天发誓,从今往后我一定不会再辜负你,绝对会视你如珍如宝!” “随我回家吧,我们是夫妻,你是我的女人,你不能离开我,听话,好吗?” 他将“我的女人”四个字咬得很重。 宋惜月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微微皱起了眉头,正要说什么的时候—— “圣旨到——” 福公公尖锐的声音拉长着从远处传来。 紧接着,三队禁军小跑着过来,将所有人都包围在其中。 随后,福公公下马,走到马车前,看着宋惜月,满脸堆笑:“宋淑人,接旨了!” 闻言,周围人都来了精神。 而宋惜月也在青玉的搀扶下,缓缓走下了马车,规规矩矩地跪了下来。 顾浔渊见状,立刻跪在宋惜月的身边,大声道:“微臣顾浔渊接旨!” 福公公闻言,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 他皱着眉头看着顾浔渊,和不知道什么时候跪在顾浔渊和宋惜月身后,肿着半张脸的白娇娇,道:“这是陛下单独颁给宋淑人的圣旨,二位让开。” 闻言,顾浔渊的脸上顿时一阵青红交加。 但他却硬着头皮道:“福公公,我是阿月的夫君,夫妻一体,这圣旨也有我一半。” 话音落,宋惜月在一旁冷声开口:“我们正在商议和离,顾教头倒也不必将占便宜表现得如此清晰。” “阿月,你说什么呢?圣旨当前,别耍小性子了,听话!” 顾浔渊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拉宋惜月。 却见宋惜月立刻站起身,不仅避开了顾浔渊的拉拽,还往边上避开了好几步。 见状,顾浔渊脸色更难看了。 该死的宋惜月,给脸不要脸的东西,这么多人竟然敢叫他如此难堪! 待会儿回去了,一定要叫她好看! “顾教头,”福公公的声音再次响起,“别耽误咱家宣读圣旨,您说是不是啊?” 听了这话,顾浔渊深吸了一口气,面色难看地站起身:“当然,您请!” 说完,他狠狠地剜了宋惜月一眼,道:“阿月,我只有一句话要同你说。” “我永远不可能同意和离!” 宋惜月理都不理他,冲着福公公下拜:“宋惜月接旨!” 福公公点点头,打开圣旨宣读了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宋惜月赈灾为民,为朕分忧,于国有功,今日起晋封为二品诰命,赐不从夫姓之权,赐金百两,赐金银玉器若干!” “另,朕听闻你近日为赈灾事宜,暂住玉京巷,忧心你夫妻感情受影响,责令你即日归家,钦此!” 第215章谢主隆恩,但我抗旨不遵 圣旨宣读结束,所有听闻之人皆瞪大了眼睛。 其余的也都罢了,单是“赐不从夫姓之权”这一项就足以骇人听闻! 哪家出嫁女能不从夫姓? 又不是招婿! 宋惜月若真领了这封圣,那就是倒反天罡,礼崩乐坏 而跪在地上听旨的宋惜月,自然也意识到这封圣旨里隐藏的深深恶意。 当今天下,男人的声音最大,若她敢领旨,那么无论是这次歌颂她善心救命的赞美,还是可怜她所嫁非人的同情都会烟消云散。 日后她与顾浔渊之间无论对错,皆是她之罪过! 然而,雷霆雨露俱是天恩,这是当众宣读的圣旨,宋惜月若是不接这“不从夫姓之权”的恩赐,她就是抗旨不遵。 无论怎么选,宋惜月今日注定无法全身而退! 一时间,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宋惜月的身上,仿佛看着一个无辜之人套上枷锁走上刑架,顾浔渊与白娇娇甚至在心底里生出了隐秘的畅快。 她死定了! “谢主隆恩!” 伴随着她这一句话,所有人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难以置信地看向叩首谢恩的宋惜月,纷纷瞪大了眼睛。 顾浔渊与白娇娇更是勾起了嘴角,仿佛看到宋惜月落入了深渊。 但—— “然我已是顾家妇,吾夫近来虽言行无状,但一颗心亦是为国为民,吾夫之爱妾白氏贤良淑德,为吾夫孕育子嗣,为臣妇分忧内宅。” “此次臣妇能全心全意赈灾,他们二人功不可没!” “故,臣妇虽知圣恩浩荡不可拒,亦不敢独揽功劳,求陛下对我们三人论功行赏,再行恩赐!” 说完,宋惜月叩首在地。 她这一番话言辞恳切,有理有据,虽然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在胡说八道,但从“以夫为天、以夫为尊”的角度来说,她并没有错。 更何况她着重强调了自己已是顾家妇,婉转拒绝了“不从夫姓之权”的赏赐,不仅维护了礼教传统,更是在隐晦地提醒了帝王。 别给我挖坑,我不跳。 一时间,大家看着宋惜月的眼神都露出了赞许之色,心中更是感叹她贤良淑德,不愧为大家闺秀。 福公公微微弯腰,提醒宋惜月道:“宋夫人,陛下说了,大大封赏您,是为了让天下女子以您为表率,立为国为民之心,做忠君爱国之事了,所以您大可不必推辞谦让。” 宋惜月跪伏在地上,大声道:“宋家上下皆以为国为民为做人之根本,以忠君爱国为宋家之家训。” “臣妇虽为顾家妇,却也同是宋家女,一言一行皆是宋家教导,顾家鞭策,还望陛下同赏之!” 福公公还想说什么,还没等他开口,便听得身后一阵脚步声。 他回头看去。 只见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缓缓走近。 一见那人,福公公面上顿时露出恭敬之色,赶忙拱手作揖就要下跪。 老人立刻上前制止了他:“大人手握圣旨,不可对草民下摆。” 福公公:“奴婢见过梁太师!” 被称为梁太师的人双手扶起了福公公,随后看向跪在地上的宋惜月,这才道:“宋夫人恪守本分,是女子之典范。” “福公公,陛下感激宋夫人为百姓的付出,是以今日这圣旨确有封赏过度的嫌疑,依老夫来看,不妨暂且收回,由御史台议过再宣。” 福公公闻言,只觉得冷汗冒了出来,道:“可是梁太师,满朝文武对宋夫人之功劳皆无异议。” “若是发回御史台再议,只怕百姓会误会朝廷对有功之人不闻不问,会对朝廷失望的!” 听了这话,梁太师眉头皱起:“这么说,这封圣旨御史台并不知情?” 福公公:…… 他大脑飞速旋转,却应不出半句话来。 见他如此,梁太师还能有什么不懂的。 他抚着胡须,满脸严肃:“陛下荒唐!如此行事,岂不是陷宋夫人于不义之地?” “若今日,宋夫人不是克己复礼之人,只当陛下是太过感激所以才对她如此封赏,接下了这荒唐的旨意,岂不是要遭天下人口诛笔伐?” 说着,梁太师一把拿过圣旨,大声道:“老夫虽已经致仕,但也见不得帝王犯如此错误,今日便斗胆做主,亲自将圣旨送往御史台复议!” 话音落,梁太师扭头就走。 福公公跟在后头追去。 想要把圣旨追回来,却又顾及着梁太师虽然致仕,却保留着三公之一的身份不敢僭越,只能一路跟在身旁道:“梁太师,您慢着点儿,小心脚下啊!” 不大会儿的功夫,一群人呼啦啦地来了,又呼啦啦地走了。 青玉上前将宋惜月从地上扶了起来,正要往里走去的时候,顾浔渊一骨碌从地上窜起身挡在了她的面前。 “阿月,我知道你心里还有我,否则方才不会自称是顾家妇。” 一边说着,他一边拿那双看狗都深情的眼睛看着宋惜月,满脸都是温柔。 “你心里委屈,夫君都知道了,此前是夫君糊涂,你能再原谅夫君一次吗?” 说着,他自信满满地朝着宋惜月伸出手,深情款款道:“阿月,孩子没了我也很难过,但我们还年轻,随我回家吧,我们再要也来得及。” 听了这话,宋惜月只觉得恶心。 她一寸寸抬头,对上顾浔渊的双眸,随后嗤笑了一声。 “滚!” 说完,她伸出手,用力将顾浔渊拨拉到一旁,抬脚朝着大门走去。 顾浔渊猝不及防,被宋惜月推了个趔趄。 一旁的白娇娇眼疾手快地上前扶住了他,冲着宋惜月的背影道:“夫人有气可以对我撒,夫君可是我们女人的天,你怎能当众如此对他?” “难不成,方才你为了抗旨所说的话,全都是假的吗?其实你根本都不想当顾家妇吗?” 闻言,宋惜月已经迈入门槛的脚顿住,随后她转身看向他们二人。 白娇娇的脑子转得果然比顾浔渊要快上许多。 此时此刻问出这样的问题,就是在挖坑。 宋惜月若回答抗旨所说的话是假的,那便是大不敬之罪! 若说方才所言全是真的,那此时此刻再对顾浔渊甩脸子,就是虚伪拿乔。 如此带来的结果虽然不及方才圣旨那么严重,但也绝非好事。 而她若是不回答,就是给了白娇娇操作的空间,到时候她想说什么都是凭她一张嘴,须臾间就能毁掉宋惜月经营起的名声。 第216章白娇娇,你是在代表陛下说话吗 不愧是给贺兰承贤做事的人,简直是一脉相承的阴险! 宋惜月深深地看着白娇娇,道:“兰夫人是以什么身份来对我说的这番话?” “是作为陛下的救命恩人,作为大泽立国以来第一个被赐封号的贱妾在质问我。” “还是作为顾家后宅中的妾室,在规劝我这个当家主母?” 果不其然,宋惜月话音未落,就看到白娇娇那张娇媚的脸瞬间阴沉了下来:“你别给脸不要脸!” “哦,你是以兰夫人的身份。” 宋惜月敏锐地抓到了她的破绽,乘胜追击继续道:“作为妾室,你没有权利也没有资格质问主母,兰夫人,你是代表陛下在说话吗?” “你是代表陛下,在质问我是否有意抗旨吗?” 她的声音铿锵有力,全然不复往日的温和谦让,此时此刻显得咄咄逼人的同时,又带着三分的凛然不可冒犯。 白娇娇被她这么一问,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眼珠子四处乱转。 方才梁太师站出来后,原先躲在门后看热闹的人都站到了明面上。 此时此刻,宋惜月的质问叫他们看向白娇娇的眼神,都带上了七分的鄙夷。 “好了,”顾浔渊皱眉不满道:“娇儿,还不快跪下,给阿月认错?” 白娇娇瞪大眼睛看着他:“什么?” 顾浔渊不耐烦地轻轻推了推她:“跪下认错,你一个妾室,哪里来的胆子那样质问主母,阿月可是我的正室嫡妻,你莫要太放肆了!” 闻言,白娇娇只觉得胸口好像被什么扎透了一般,飕飕的寒风透体而过,一时间又冷又疼,竟然半天回不过神来。 见她半天没反应,顾浔渊干脆利落地扶着她的肩膀,一脚踹向她的膝窝。 白娇娇猝不及防腿一软,双膝直挺挺地跪到了地上,发出了“咚”地一声响。 剧痛叫她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却不知想到了什么,死死地咬着嘴唇不敢发出声音。 顾浔渊:“阿月,我会好好管教她的,不要再提和离了好吗?” 听了这话,宋惜月轻蔑地看了一眼地上跪着的白娇娇,随后才将视线缓缓挪到了顾浔渊的脸上。 “顾教头还是回去好好想想,是签和离书拿钱平了顾家嫡支的怒火,还是就这么拖着,叫顾家嫡支将你们从宅邸里扫地出门吧!” 说完,她再不留恋,甩袖走进了大门。 “阿月!阿月!阿月!” 顾浔渊在她身后大喊出声,但却被门房带着一众家丁死死拦下。 他眼睁睁地看着大门合拢,最后只能对着宋惜月毫不犹豫的背影大喊出声。 “阿月!除非我死!否则你永远是我顾家妇!” 门内。 宋惜月听到这句话,勾了勾嘴角。 明姑姑跟在她的身侧,低声道:“夫人当真打定主意要和离了吗?” 宋惜月看向她:“姑姑此言何意?” 明姑姑叹了口气,随后左右看了看。 宋惜月停下脚步,示意青玉屏退左右,随后才道:“请姑姑直言。” 闻言,明姑姑思忖再三,道:“夫人若想保全自身,最好不要和离,并且在那白氏产子之前就回到顾家。” “如此一来,不仅可以将白氏之子养在自己膝下,避免将来膝下无子之悲凉,还可以趁着如今您声名最盛之时,再博一博美名。” “夫人孤身留在盛京,无母族帮衬,皇后娘娘与贤妃娘娘远在深宫伸手不及,唯有好名声方可护你周全。” “若是和离,必将落下恶名不说,于夫人将来的处境也十分不妙。” “请夫人三思,万万不可和离!” 说着,明姑姑屈膝行礼。 她言辞恳切,字字句句都是站在宋惜月的角度为她着想,一个字也没提别人,倒叫宋惜月生出几分感动。 “明姑姑所言极是。” 宋惜月上前扶起她,随后道:“身为女子在当今世道,最无奈的便是只能沦为男人的附庸,即便巾帼飒爽如姨母,才智高绝如姑母,也逃不了这般命运。” “放心吧,我即便心有不甘,也不会在此时和离的。” 听了这话,明姑姑的眼眶忽地就红了起来。 她看着宋惜月,嘴唇轻颤:“夫人……” 宋惜月拍了拍明姑姑的手,牵着她往前走去,没再说一句话。 * 梁太师亲自将圣旨送回御史重议之事,在朝野上下掀起了不小的动静。 一是因为,粱太师已经致仕多年,对于朝堂之事从不过问。 二是因为,贺兰承贤这封圣旨,满朝文武都觉得极为不妥,甚至开始质疑御史台是不是昏了头。 再加上关卜道灾民还没有得到妥善安置,这两日又接连发生了三四波余震,朝堂上甚至都生出了要贺兰承贤写罪己书的声音了。 这叫贺兰承贤气得不行。 但他偏偏要维护自己圣明之主的形象,面对朝中老臣的诘问是想反驳也不能反驳,想杀他们也不能杀下手,落入了完全被动的境地。 气得他压下了对宋惜月的封赏,又扣住了贺兰隽的封王圣旨,一连三日,下了朝就叫宁谦来白娇娇处取万寿丸和如意酒,用以疏解己身。 白娇娇将今日的药和酒交到宁谦的手中后,忍不住道:“宁都督,我实在是没有精力再制药了。” “顾家嫡支的人整日来府上打砸,那群人狡猾得很,从来不与我们正面交流,打砸一波就换一个地方,昨日夜里还翻墙进来烧了两间院子。” “这段时日为了此事,我心力交瘁,再加上制药要用的药材昂贵,如今已是捉襟见肘,我实在是有心无力了……” 说着,白娇娇落下两行泪来。 见她如此,宁谦眯了眯眼,道:“你的意思是,要陛下为你们解决顾家嫡支?要陛下给你们还债?还要陛下给你们银子花用?” 白娇娇呜咽着:“我哪里敢有这种心思,只是想请宁都督为我进言几句,好叫陛下训斥顾家,给我一些喘息的时候。” “我如今怀着七八个月的身孕,又要顾及府上被打砸之事,又要照顾老人,又要为陛下制药,我实在是分身乏术了!” 闻言,宁谦了然地挑起眉头,缓缓道:“若只是如此,倒也不必陛下出马,本都督可以帮你去警告顾家莫要欺人太甚。” “真的吗?”白娇娇期待地看向他。 宁谦微笑点头,又道:“作为交换,你将万寿丸和如意酒的药方给我。” “届时别说是为你解决药材,你若是精力不济,本都督也可帮你制药。” 说着,宁谦大手掐住了白娇娇的下巴,俯身看她:“很划算吧,兰夫人。” 第217章顾郎,你怀疑我? 白娇娇发出了一声冷笑。 “宁都督不愿意帮忙就算了,趁火打劫算什么好汉?” 说完,她挣脱了宁谦,后退一步道:“事务繁忙,我就不送了。” 宁谦笑了笑:“明日还是这个时候,兰夫人,回见。” 说完,不管白娇娇是什么反应,宁谦转身就走。 看着他的背影,白娇娇咬紧了牙关。 她手里还有一些药材,但也就只能再支撑个五六日了。 若是五六日后还不能把宋惜月弄回来,只怕不等顾家嫡支发作一波狠的,皇帝的铡刀就要先来了。 万寿丸和如意酒与之前的那些药不一样,二者一同服用,成瘾性极强,一旦断服超过三日,便会叫人生不如死。 白娇娇不必细想便知道。 一旦皇帝发现了成瘾性那么可怕的话,等待她的,只有被抓起来逼问出药方配比之后处死一条路。 想到这里,白娇娇的手扶在肚子上,眼眸深深,好似做了一个什么决定。 “孩子,你放心,娘一定会给你博一个光明的前程,不会叫你一出生就被人嘲笑的。” 说完,她整理了一下表情,转身离开,回到了顾浔渊的房中。 最近受伤太多,顾浔渊本人又不知道节制,所以这几天透支太过,一从宋惜月那边回来,顾浔渊倒头就睡。 这会儿,白娇娇站在床前,看着打着呼噜的顾浔渊,无奈地叹了口气后,推醒了他。 “唔?”顾浔渊睁开眼,看到白娇娇的时候,顺手就将她揽了过来:“娇儿,怎么了?” 白娇娇依偎在他的肩头,道:“顾郎,家里没有钱了,怎么办啊?” “不用担心,祖母那边还有不少金银玉器可以拿出去卖的,一时半会儿断不了吃喝。” 顾浔渊语气随意地说道。 听了这话,白娇娇眼神一亮,随后又道:“要是夫人愿意回家就好了……” 顾浔渊闻言,也睁开了眼睛。 随后,他带着几分试探道:“娇儿,宋惜月的嫁妆到底去哪里了?” 一听这话,白娇娇立刻就坐了起来,难以置信地看着顾浔渊:“你怀疑我?” “我不是怀疑你,”顾浔渊拉着她的手,深情款款道:“我只是觉得这件事实在是有些蹊跷,想问问你有没有什么线索。” 白娇娇一把将手抽了回来,满脸失望地看着顾浔渊:“若是如此,你为何问的是‘到底去哪里了’,而不是‘到底怎么回事’?” 说着,她眼眶就红了起来:“你分明就是怀疑我,你不相信我!” 顾浔渊见白娇娇如此,只觉得头疼想发脾气。 但眼下他还没有把宋惜月哄回来,可不能再惹恼了白娇娇。 毕竟,陛下那边,白娇娇还是说得上话的。 这么想着,他露出了一脸讨好的模样,拉住了白娇娇道:“是我说错话了,娇儿别胡思乱想,我以后会注意的。” 白娇娇才在宁谦面前受了气,这会儿对顾浔渊半点好脸色都没有。 “你哪里管我的死活,你满脑子想的都是宋惜月吧!” “她有宋家做靠山,有百万嫁妆,我有什么?我一个孤女,只能任人宰割,被她算计得背上了巨额债务,却还要被你怀疑!” 她越说越委屈,眼泪簌簌而下,可怜极了。 顾浔渊看到她哭就头疼。 “娇儿,你说这话我就要不高兴了,什么叫你一个孤女?你是我的妻,是我家里人,你这么说,岂不是在扎我的心?” 他说着,一把松开白娇娇:“还有那百万嫁妆,我实在是想弄清楚怎么一回事,可每一次一提起你就要说是我不相信你。” “究竟是我不相信你,还是你做贼心虚,你难道心里不清楚吗?” 说完,他翻身下床,趿着鞋就往外走去。 “你去哪儿?”白娇娇喊了一声。 “不必你管,反正我在你这里说什么都是错!” 顾浔渊说完,随手拉下挂在架子上的外袍往身上一裹,转身就绕出屏风走了。 白娇娇一人留在空荡荡的屋内,看着顾浔渊离开的方向,眼睛许久未眨。 这一刻,她无比清晰地意识到。 她的顾郎,是真的开始怀疑她了。 可为什么会这样? 他们明明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有情人。 他们明明一起经历了那么多,明明无数次救对方于水火,明明在这个世上最相信的人就是对方。 可不过短短不到四个月的时间,曾经视她如珠如宝的顾郎,就已经变了一副模样…… “宋、惜、月!” 白娇娇握紧拳头,咬牙切齿。 她现在才明白,那日在栖霞居,为什么尔弛等人坚持要签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想要叫她背上巨额债务是其一。 其二便是想拖延时间,好叫日光暗淡。 她本就是山里出来的孤女,这辈子活到现在也没见过多少好东西,日头一暗,即便有通明的烛火,也未必能辨认得出技艺高超的赝品。 其三,便是在挑拨离间。 宋惜月不在府上,但府上的一切都逃不开她的眼睛。 “你认定我抢了顾郎,认定我推你下水,你知道顾郎最信任我,所以你就要让我失去顾郎的信任。” 说着,白娇娇痛苦地闭上眼睛。 两行泪水贴着鬓边落下。 “宋惜月,你好狠毒的心思!” 只可惜她明明什么都清楚,却还是没有在第一时间识破宋惜月的陷阱,一头栽了进去。 如今怀疑的种子已经在顾浔渊的心里种下,她再想和他回到原来亲密无间的状态,只怕是不可能了。 想到这里,白娇娇抚着自己的肚子,低着头道:“孩子,你会理解娘的,对吗?” 她说着,眼泪“啪嗒啪嗒”落在肚子上。 似乎感应到了她的情绪那般,肚子里的孩子动了动。 白娇娇叹了口气,起身走到博古架旁扳动了一个机关。 暗门打开,血腥味铺面而来。 白娇娇有些反胃,原地呕了几声,缓过劲儿来后,她那手帕按在鼻下,端起烛台走了进去。 “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一个模模糊糊的男声传了出来,白娇娇面色一冷,转身踢了一脚机关,暗门迅速合拢。 她这才顺着密道走去,最后在一个人面前停下,用手里的烛台引火,点燃了边上的油灯。 “白娇娇,你不得好死!” 听了这话,白娇娇满脸不以为意。 点完灯后,她伸手在工作台前取了一个小盒,走到那人面前,对着他被绑起来的大臂割了一刀。 鲜血汨汨而出,她打开盒盖伸了过去。 一阵可怕的“窸窸窣窣”声传来,叫人头皮发麻。 那人一直惨叫着,嘶吼着,咒骂着,白娇娇却充耳不闻。 直到接满一盒血后,白娇娇细心仔细地为他处理好的伤口,将小盒放到工作台上。 随后,她看着男人,道:“师父,谢谢您。” 第218章白娇娇产期将近,宋惜月强势归来 男人看着白娇娇,眼神阴狠可怖:“我没有你这等欺师灭祖的徒弟!” 对他的反应,白娇娇好似习惯了一般,毫不在意地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父,我就是你的徒弟!” 男人死死盯着她,许久后,他哀求道:“杀了我吧,你杀了我吧!” 白娇娇闻言,却反手一巴掌打在了男人的脸上。 “兰达族大仇未报,师父身为大祭司,竟然有了死的念头,你对得起我阿爹阿母对你的信任吗?” “他们用自己的生命为你断路,你是踩着他们的骸骨活下来的,你有什么资格想死!” 听见她说起这些事,男人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不是的,我没有,没有……” “没有什么?”白娇娇怒斥:“你难道要否认我爹娘救了你吗?” “白岸声,你难道要当一个忘恩负义的无耻之人吗?” 说着,白娇娇反手抓过一条马鞭,狠狠地甩在白岸声的身上。 一边打,一边骂道:“若不是你,我阿爹阿母不会死,是你害死了我阿爹阿母,是你害死了阿爷阿奶,兰达族都是你害死的,你竟然还敢想死!” “好啊,我先把你打废,看你还敢不敢想死!” 白岸声咬着牙,忍受着白娇娇的发泄,一声不吭。 这样的日子他已经过了许多年,白娇娇从不允许他提起兰达族的过往,却不舍得杀了他。 她说要他活着赎罪。 可他也不知道,他究竟犯了什么罪! 当年宋家军攻上兰达族,族长和夫人护着大家拼死抵抗之时,是白岸声发现白娇娇不见了。 为了她的安危,白岸声主动提出去找人。 族长和夫人挂念自己的小女儿,所以护着白岸声脱离了战场。 最后白岸声在一伙野狼窝里找到了白娇娇。 原来她记挂着这一窝野狼,一大早起床就来了这边和野狼玩耍,为将来驯狼做准备。 白岸声清晰地记得那一天。 他在野狼窝见到白娇娇的时候,她坐在地上,手里拿着他们一族的图腾令牌,和最后一只小狼结下了契约。 白岸声领着白娇娇回去的时候,族长的尸体被宋家军挂在树上供他们射击取乐。 夫人被捆在树下被刑讯逼问。 他们想要兰达族祖传的秘谱。 但一直到夫人被刑讯致死,都没有透露半个字。 白岸声和白娇娇躲在暗处,亲眼看着这一幕。 年幼的白娇娇无数次想要冲出去救下自己的阿母,最后却被白岸声打晕,随后永远地离开了兰达山。 到底是身怀六甲。 白娇娇没一会儿就累了。 她丢开马鞭坐在椅子上,看着白岸声,嗤笑道:“白岸声,你是有罪之人,你不能死,你得赎罪。” 闻言,白岸声缓缓抬起了眼皮,看向她:“你已经得到秘谱了,为什么还不肯让我死?” 白娇娇看着他:“因为你是大祭司。” 说完,她起身坐到工作台前,举起了刚刚的小盒子对着白岸声,道:“我要开始制药了,你帮我看着,可否有步骤不妥,若有,记得及时纠正我。” “记住了吗?大祭司?” 听了这话,白岸声看着白娇娇,许久后,他叹了口气。 “是,圣女!” * 两日后。 在满朝文武的催促之下,贺兰承贤万般不愿地颁布了封赏宋惜月的圣旨。 赐宅邸一座,赐黄金千两,擢升为二品诰命夫人。 同时,在贺兰承贤的坚持下,群臣也觉得宋惜月品阶太高,和顾浔渊的品级差距太大,影响夫妻感情。 于是,又给顾浔渊赏了百两黄金,将他官复原职为五品禁军都尉。 不仅如此,贺兰承贤还特意交代了,要宋惜月领了圣旨最迟次日就要回顾府,也交代了顾浔渊,无论宋惜月提出什么要求,都要答应。 与此同时,贺兰隽被正式封为镇北王,皇子府被改为镇北王府。 等年后,贺兰隽要再去一趟北城,把北城事宜安排完毕后回盛京选王妃,待大婚后,正式就藩北地。 顾府。 宋惜月的马车缓缓停在大门外。 顾浔渊喜笑颜开地命人点了鞭炮,然后喜滋滋地取了马凳放在了马车前。 马车内,宋惜月听着外面的鞭炮响,叹了口气后,还是起身出去了。 “阿月!欢迎回家!” 顾浔渊笑得极为灿烂,看着宋惜月就跟看着活祖宗似的,毕恭毕敬。 而在他身后两步的地方,瘦了一大圈的顾老夫人也看着宋惜月,努力挤出了慈祥的模样:“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白娇娇挺着八个月的大肚子站在顾老夫人的身边,装模作样地用帕子擦着并不存在的泪花:“夫人总算回来了,我们顾家总算有主心骨了!” 而除了这三个人之外,玺儿等人都是满脸真情实感的开心。 在尔弛的搀扶下,宋惜月走下马车。 顾浔渊一把推开尔弛,立刻就扶住了宋惜月的胳膊:“阿月,知道你今日回来,我特意让厨房做了你爱吃的蒸羊羔和羊乳羹,一会儿你多吃点!” 宋惜月抽回手:“都尉,我不爱吃羊。” 声音不大不小,正好鞭炮戛然而止,一时间周围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顾浔渊面色僵了僵,凑近来咬牙低声道:“回家再说这些,这么多人都看着,你不要脸我还要脸。” 宋惜月闻言,看了一眼四周。 正好对上了白娇娇的视线。 她轻轻一笑,走到白娇娇面前,道:“什么时候生,知道了吗?” 白娇娇没想到她会说这个,当即愣住了。 还是顾浔渊及时反应过来,道:“娇儿还有两个月呢,已经请好稳婆了。” 听了这话,宋惜月道:“好,我也物色好了奶娘,生的时候我就不过去了,生完直接抱到栖霞居便是。” 说完,宋惜月抬脚就朝着大门走去。 “你什么意思?” 白娇娇大声道:“什么叫生完直接抱到栖霞居?你想对我的孩子做什么?” 闻言,宋惜月停下脚步回头看她:“我想对你的孩子做什么?” “对,你想做什么!” 宋惜月看向顾浔渊。 顾浔渊立刻道:“娇儿,我同阿月说好了,你这胎生下来养在她的膝下。” 这是宋惜月回来的条件,但白娇娇却并不知情。 一听这话,她立刻就疯了:“我不同意!” “这是圣旨。”不知道谁提醒了一句。 白娇娇当即怒吼:“圣旨又怎样?我不同意就是不同意!” 第219章玺儿愿把孩子送给夫人教养 话音才落,都不等宋惜月反应,顾浔渊脸色大变,一个箭步冲上来,反手一个耳光狠狠落在白娇娇的脸上。 “顾郎?”白娇娇震惊。 顾浔渊咬牙警告她:“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昏了头还是失了智?” 闻言,白娇娇仿佛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顿时脸色白了七分。 她看着宋惜月,露出了满脸的讨好:“夫……夫人,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我只是一时情急,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说着,她扶着自己的肚子:“我……我只是舍不得孩子,你也怀过孕,你一定能理解我的心情,对吧?” 宋惜月看着她,面色冷淡:“你的意思是,要我理解你方才口出狂言,大不敬的心情吗?” 白娇娇急了。 “我……” “理解不了。” 宋惜月一口打断了她的话,随后甩袖转身,朝着门内走去。 “宋惜月!”白娇娇急了。 她大喊一声,灵活地往前跑了几步,拦在宋惜月面前,道:“我没有大不敬,你知道的,我只是担心我的孩子!” 此时此刻,她心慌极了。 一想到贺兰承贤要帮着宋惜月要抢她的孩子,而她还送上了“大不敬”的把柄,白娇娇就一阵后怕。 如是想着,她干脆跪在了宋惜月面前,哭着仰头看她:“夫人,夫人就原谅我一次吧,我真的没有大不敬的意思!” 宋惜月没说话,转头看向一旁的顾浔渊。 见状,顾浔渊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娇儿,起来吧,阿月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怪罪于你的!” 宋惜月:“都尉此言何意?” “我……” “兰夫人是对陛下大不敬,哪里就轮得到我来原谅或者怪罪?” 说着,她又垂眸看向满脸惊慌的白娇娇:“当然,兰夫人于陛下有恩,即便是大不敬,相信陛下也未必会追究。” “是降罪还是原谅都该陛下决断,是以我实在不明白,你们为何要拦着我的去路。” “难不成其实是不希望我回府?” 闻言,顾浔渊立刻否认:“怎么会!阿月你别胡思乱想!” 宋惜月看向他:“既然不是,都尉和兰夫人可以让开了吗?” 顾浔渊一时无言,最后只能乖乖拎着不肯让道的白娇娇闪到了一旁。 宋惜月道了声谢,随后便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大门之中。 姿态之自然洒脱,就好似前几天死活不愿意回来的人不是她一样,倒是衬得站在一旁的顾浔渊与白娇娇凭空矮了半截。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白娇娇咬紧了牙关,眼神阴狠得仿佛淬了毒。 栖霞居。 知道宋惜月今日回来,所以玺儿早早就带着府上的人把栖霞居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叫宋惜月一回来就能喝上热茶。 主母回府,府上各处管事的人都纷纷来到了栖霞居,将这段时间各自手头管着的人和事都汇报了一遍。 得知下人们的月钱都还没发的时候,宋惜月沉吟片刻。 “我离府时拿了三万两银票给老夫人,老夫人那边也没有银子了吗?” 玺儿闻言,叹了口气:“老爷走之前,把老夫人手里的银子都卷走了。” “顾家那头催命似的,陛下赏赐的百两黄金,都尉大人一到手就送去还债了。” “虽不至于全部还上,但顾家那头也松了口,愿意给我们一点时间慢慢还。” 听了这话,宋惜月看向满脸期待地看着自己的众人们。 她很清楚,这个时候如果她把月钱给大家发下去,她在所有人心里的地位还会再高一层。 但与此相对的是,顾浔渊和白娇娇,还有顾老夫人他们三人,就会像是闻见血腥气的蚂蝗一般缠上来。 “我的嫁妆到如今还不知被藏在何处,手里也紧。” 宋惜月说着,在众人紧张期待的注视之下,她做出思忖模样,随后叫来了青玉。 “我们走的时候带走了两套头面,除了御赐之物不能典当之外,还有新作的冬衣都拿去当了吧。” 青玉闻言:“夫人,这怎么成?” “都是些身外之物,没了以后还会有新的,先把大家月钱发了要紧。” 听了这话,青玉眼眶一红,只能领命退下。 一旁的玺儿见状,疑惑道:“夫人,陛下不是封赏您了吗?” 话音才落,就听碧玉无奈道:“夫人的嫁妆都保不住,那些封赏能保得住才怪?” 没有明说。 但所有人都在这一刻默认,宋惜月到手的赏赐都被白娇娇搜刮走了。 当即,大家都忍不住义愤填膺,在心底里为宋惜月鸣不平。 事情说完了,碧玉让大家散了去,宋惜月单独留下了玺儿。 “足月了吧?可还好吗?”宋惜月看着她的肚子问道。 玺儿有些羞赧地摸了摸肚子:“有劳夫人挂心了,玺儿一切都好,孩子也很懂事,我至今还未有害喜之状呢。” 一说起孩子,她整个人就柔软了起来,过去的戾气在这一刻,全部烟消云散。 宋惜月看着她,笑了笑道:“一会儿我让人送些补品到你处,你好好养胎,府上的事就别管了。” “夫人!”玺儿说着,忽然起身跪在宋惜月跟前,道:“玺儿斗胆,想求夫人一件事!” 闻言,宋惜月挑了挑眉:“什么事?” “玺儿肚子里的若是个儿子,想求夫人将他养在膝下。” 听了这话,一旁的碧玉立刻瞪眼:“你好大的胆子,敢肖想嫡子的身份?” “不是的!” 玺儿使劲摇头,看向宋惜月道:“玺儿斗胆猜测,夫人如今只怕不愿再与都尉亲近,可没有孩子傍身,夫人年纪大了该如何是好?” “所以我想了很久,若是我生了个儿子,求夫人将他以庶子的身份养在身边,让他为您养老!” 说着,玺儿朝着宋惜月磕了个头。 闻言,碧玉张了张嘴,语塞之下,扭头去看宋惜月。 却见她一脸的平静,看着玺儿,缓缓道:“你让你的儿子为我养老,那你呢?” “玺儿愿终生侍奉夫人!” 话音落,就听到宋惜月笑了两声。 “不行。” “我只养白娇娇的儿子,不养你的。” 闻言,玺儿满脸不解:“为……为何?兰夫人她不愿,一定会闹的!” 宋惜月轻轻饮了一口茶水,没有理会玺儿。 一旁的碧玉便上前:“玺姨娘,夫人要休息了,您先回去吧。” 闻言,玺儿咬着牙,最后只能叹气道别。 送走了玺儿,碧玉回到宋惜月跟前,犹豫再三,还是小声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小姐,白娇娇的儿子即便养在膝下,长大了也未必与您一条心,您为何不养玺儿的儿子呢?” 第220章白娇娇产子,逢魔时刻,大雪将至 听了碧玉的话,宋惜月淡淡一笑:“傻碧玉,你以为玺儿的孩子在我膝下养大,就能与我一条心了吗?” 碧玉不解:“相对于白娇娇而言,玺儿不是更可信吗?” “不,”宋惜月摇了摇头:“她和白娇娇不是一回事。” 碧玉不解。 “俗话说‘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她这不是在效忠,而是计划着,将自己的孩子给我养,将来她的孩子就会成为府上唯一一个孩子。” 听了这话,碧玉愣怔半天都没想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 左右这会儿无事,宋惜月索性和碧玉说得清楚些。 “白娇娇为何不愿意把孩子给我呢?难道是因为舍不得吗?” 碧玉迟疑片刻,随后摇头:“奴婢觉得,她应当是怕小姐对她的孩子做什么。” “是,玺儿自然也是这么想的。” “若是再大胆一些猜测,或许我抱走白娇娇的孩子,会想方设法将孩子养死,毕竟所有人都知道,她害死了我的孩子,我与她水火不容。” 说到这里的时候,宋惜月看向碧玉:“也就是说,玺儿很清楚将来她的孩子就会是府上唯一的孩子。” 闻言,碧玉总算回过神来,瞪大了眼睛:“原来如此!她口口声声不是觊觎嫡子的身份,原来只是一个托词吗?” “不是。”宋惜月笑了。 碧玉迷茫地看着她:“啊?” “既是府上唯一一个孩子,又被养在主母膝下,即便是庶子,他也不会是普通的庶子。” “若是孩子再懂点事,又有玺儿这个生母从旁指点,想要博我一个无儿无女的人欢心也不是难事。” “若是再机缘巧合几分,说不定那时候的我就松了口,将孩子记为嫡子,也无不可能。” 说完,宋惜月顿了顿,又笑道:“就算我始终没有松口,待我百年后,你觉得我的遗产会落到谁的手里?” 听了宋惜月的话,碧玉的脸色逐渐白了下去。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宋惜月,好半天才回过神:“小……小姐,好可怕啊……” “可怕什么?”宋惜月抬手点了点碧玉的脑门:“有你小姐在,这点事儿还能吓得到你了?” 碧玉摸了摸额头,有些不好意思道:“以往我只知女子被限制于后宅举步维艰,如今才知,这些被困于后宅的女子算计起来是如此可怕。” 宋惜月闻言,面上的笑容淡了几分。 “并非所有女子都如此。” “啊?” 宋惜月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玺儿之所以今日如此,仅仅是因为她即将成为一个母亲。” “一个母亲想为孩子寻一门好前程并没有错,况且她也没有坏心。” 玺儿只是不知道,宋惜月这一次回来不是安安分分当什么当家主母的,而是回来将这顾府满门,搅得天翻地覆的。 * 在宋惜月回府后不久,被困于城外难民处的周冕和墨玉,也一前一后地回来了。 有贺兰隽在背后操作,周冕无故失踪,最后只罚了三个月月俸,并没有引起皇城司的警觉。 但芝云依旧没有消息,宋惜月派人去问过,贺兰隽只说她不必担心,旁的什么也不肯透露。 霜降本该是帝师回京的日子,可宋惜月等了许久,最后还是贺兰隽来告诉他,帝师去关卜道安置难民,只怕最快也得年后才能回京复命。 关卜道那边时不时依旧有余震,宋惜月不免有些担心,奈何她如今轻易动不得,只能派人暗中收集了一些常用药材送了过去。 顾浔渊官复原职,原先离他远去的那些同僚又围了上来。 站在禁军都尉这个位置上,只要顾浔渊想要,送钱的人自然是络绎不绝。 是以没用多长时间,顾浔渊手头就阔气了起来。 白娇娇起初还日日来栖霞居,想要求宋惜月放过她肚子里的孩子,可宋惜月一直以养身体为理由闭门不出。 饶是白娇娇想要对她做点什么,也始终找不到机会。 时光荏苒,一晃而过,眨眼的功夫已到立冬。 前两日,还住在府上的凌虚子已经看过了天象,顾浔渊特意亲自来栖霞居门外,提醒宋惜月今日可能会下雪。 这日下午,宋惜月抱着汤婆子在火炉旁看着青玉教墨玉煮茶的时候,外头传来了尔弛的脚步声。 “小姐,白娇娇快生了。” 听了这话,原本还懒洋洋的宋惜月立刻来了精神。 她沉吟片刻,道:“告诉凌虚子,把动静尽可能地闹大些,随后你去忘忧坊一趟,把此事告知周冕,若没见到他,便让管事的去找他,你立刻回来。” “是!” 尔弛领命,匆匆而去。 宋惜月起身,站在窗前看着外头黑沉沉压下来的乌云,深深地吸了一口冬日的凉气。 此时此刻,前院。 一盆一盆的血水从房中端出来,白娇娇声嘶力竭的痛呼声飘荡在院子里,顾浔渊坐在椅子上。 不知是紧张还是期待,竟有些两股战战模样。 玺儿伺候在一旁,面上看不出是什么心情。 凌虚子手里拿着一把铜钱剑,正在念念有词。 顾老夫人手里拿着翡翠琉璃佛珠,不断地念叨“菩萨保佑”。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天色已经蒙蒙黑了下来,白娇娇的惨叫声一声比一声弱,顾浔渊紧张得嘴唇都有些白了起来。 “凌大师,娇儿今日到底有没有危险?”他不知道第几次问了这个问题。 此前每一次,凌虚子都回答他“没有危险”,但就在顾浔渊这句话落下的那一瞬,白娇娇的痛呼声忽然惨烈了起来。 与此同时,外头的天色彻底黑去,米粒一般大的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发出簌簌的声音。 “娇儿!”顾浔渊紧张地站了起来。 就在这一刻,凌虚子贴在门上的所有黄符,同一时间无火自燃。 不等众人反应,又是“哗啦啦”一叠声, 凌虚子手里的铜钱剑,和顾老夫人手里的佛珠串同时散开,稀里哗啦落了满地。 “啊——”顾老夫人吓得叫出了声。 凌虚子则脸色惨白地看着一片狼藉,道:“逢魔时刻,逢魔时刻,此乃天煞孤星,刑克满门的大凶之兆!” 话音未落,不等顾浔渊呵斥凌虚子闭嘴—— “呜哇——” 婴孩啼哭的声音响彻天际,紧接着,产房内响起了产婆的尖叫声。 第221章兰夫人这是要死了吗? 顾浔渊脑袋一片嗡鸣,一时间不知是该先问凌虚子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还是先去看看产房内到底发生了什么。 最后不知因何,他竟两眼一翻,直接昏死了过去。 四周一片混乱,唯有玺儿满脸平静地站着。 她看着倒在一起的顾老夫人和顾浔渊,随后头也不回地走进了产房。 产房内。 血腥气扑鼻而来,脐带还没剪断的婴儿正躺在床上死命嚎哭着。 生产前,白娇娇特意吩咐过,她的产房除了一个不知哪儿来的丫鬟之外,只有陛下给她安排的稳婆可以进来。 此时此刻,稳婆和丫鬟都在她的身前忙碌,根本顾不上浑身脏污的婴儿如何。 而白娇娇双眼紧闭,身下鲜血潺潺,脸上已经没有半分血色。 “兰夫人要死了吗?” 玺儿的声音,惊得正在忙碌的稳婆跳了起来。 回头看到来人后,稳婆眉头一皱,立刻道:“玺姨娘莫要胡说八道,兰夫人出血已经止住,不会有事的!” 话音才落,一股温热蔓到了她的手上。 稳婆顿时面色一惊,大声道:“不好了,又出血了,玺姨娘你快出去,一定是你冲撞了兰夫人!” 闻言,玺儿不退反进,走到稳婆跟前,将袖子里的一个小盒子放下。 “这里头是切片的人参,主母吩咐我随身带着,给兰夫人吊命用的。” 听了这话,稳婆下意识就要拒绝。 却听玺儿又道:“夫人是阖府上下最不希望兰夫人出事的人,她给的东西,不会动手脚。” 一边说着,玺儿一边拿着剪刀,打开了灯罩淬火。 随后在稳婆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把剪掉了脐带,随手拿起小包被就把孩子给包了起来。 “呜哇——呜哇——呜哇——” 似乎是感觉到了温暖,婴儿的哭声越来越大。 稳婆惊骇回过神,瞪着玺儿大喊:“玺姨娘!你想干什么!那可是兰夫人的孩子!” 她实在是分身乏术,白娇娇这里她和丫鬟都脱不开手,否则也不会轮到玺儿来给孩子剪脐带。 “夫人说了,兰夫人的孩子生下来就要抱去栖霞居。” 一边说着,玺儿深深地看了稳婆一眼,随后转身朝外走去:“我见你们脱不开身,就由我送去吧。” “站住!”稳婆惊呼出声:“兰夫人可是陛下亲封的夫人,你胆敢抢走她的孩子,难道不怕陛下杀了你吗?” 玺儿对此充耳不闻,脚步越走越快,眼看着就要出门去了。 这个时候,一直默不作声的丫鬟忽然飞身而起,一个闪身拦在了玺儿跟前。 她脸庞上还沾着白娇娇的血。那双眼睛却是冷锐异常,粗略一看,便知道不是普通人。 玺儿当即心头一紧,抱紧了怀里还在哭嚎的孩子,警惕地看着丫鬟道:“你敢拦我?难道不怕夫人责怪吗?” 丫鬟充耳不闻,只冲着玺儿伸出了一只血淋淋的手。 玺儿看着那只手,心头突突直跳。 她下意识后撤了半步,道:“我是遵从夫人的命令,夫人说了,兰夫人生下孩子就要抱过去,兰夫人无品无级,夫人可是二品诰命夫人!” “这……这个家是夫人说了算,你让开!” 丫鬟一动不动。 玺儿壮着胆子往前走了半步。 随后眼前一花,那丫鬟血淋淋的手直直朝着她的眼睛戳了过来。 “啊——” 玺儿惊叫一声,下意识把怀里的孩子丢了出去。 丫鬟的胳膊灵活地一揽,那孩子被稳稳地抱在了她的怀里。 她深深看了玺儿一眼,抬脚走回了床前,将嚎哭不止地孩子放在昏迷不醒的白娇娇身旁。 随后,她从床底下取出了一个纯黑色的瓶子,先探了一下白娇娇的颈脉,随后才捏开她的嘴,将瓶子里的东西一股脑儿倒了进去。 看着这一幕,稳婆只觉得浑身发凉。 她拥有丰富的接生经验,她时分确定,白娇娇方才出血的那一刻脉搏已经停了,她已经死了! 但丫鬟在干什么? 不等稳婆反应,那丫鬟拿起了玺儿放下的那盒人参。 随后反手一扬,白娇娇的鲜血着参盒,直直朝着玺儿的面门激射而来。 见状,玺儿吓得双腿一软跌坐在地。 只听得一声巨响。 玺儿颤巍巍回头,登时眼睛瞪得老大。 长条状的参盒一半都没入了柱子,剩余露在外头的那一半也布满了裂痕。 在玺儿的注视下,盒子发出轻微的“咔嚓”声,眨眼间四分五裂。 里面切盒摆放整齐的参片稀里哗啦落了满地。 “滚出去!” 一个虚弱的声音响起。 玺儿循声望去,这才发现,白娇娇不知何时已经醒来,正顶着一张鬼一样惨白的脸,恶狠狠地盯着她看。 见状,玺儿不敢再犹豫,转身便连滚带爬地走了。 直到房门合上,白娇娇这才松了口气,抱着怀里的孩子,眼泪落了下来。 “顾郎呢?”她问身边的丫鬟。 丫鬟木着一张脸摇了摇头。 她也不知道。 稳婆抹了一把脸上混着血的汗水,看着死而复生的白娇娇,仿佛见了鬼。 她想逃,但又不敢跑。 只能硬着头皮,温声问道:“兰夫人,您感觉如何?” 白娇娇满脸虚弱地看着怀中的孩子,长叹了一口气:“没事了。” 她说着,看向那个丫鬟,道:“送稳婆,然后你去叫顾郎进来。” 丫鬟点点头。 随后看向了稳婆。 稳婆被看得一激灵,连忙一骨碌爬了起来:“我……我自己能走!” 丫鬟充耳不闻,就直直地看着她。 稳婆吓得片刻不敢耽搁,连忙起身就往外跑去。 在她身后,剪脐带用的剪刀凌空飞射而出,狠狠贯穿了稳婆的后心。 稳婆连喊都来不及喊一声,就扑倒在地,彻底没了声息。 下一刻,白娇娇放下孩子,双手捏了个诀,嘴里念念有词。 “窸窸窣窣”的声音从房间各处传来,黑云一般的虫子纷纷爬出来,汇聚成了一股股黑色的溪流,直直朝着稳婆还没失去温度的尸体涌了过去。 眨眼工夫,黑色完全将尸体覆盖。 寂然无声的产房内,只剩下虫子啃噬的动静。 就在这时,白娇娇身边还在“咿咿呀呀”啼哭的孩子睁开了眼睛。 白娇娇恰好低头,对上了那双湛蓝如宝石一般的眼睛。 第222章皇城司办案,众目睽睽之下,白娇娇暴露 栖霞居。 宋惜月靠在暖阁里看书,房门忽然被扣响,尔弛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 “夫人,玺姨娘求见!” 闻言,宋惜月略一思忖,起身披上厚厚的斗篷,打开了房门走了出来。 屋外,浑身是血,面容骇然的玺儿站在雪中,一看到宋惜月,便大声喊道:“夫……夫人,兰夫人生了个妖孽!” 一边说着,玺儿一边扑了过来,跪在宋惜月脚下急切道:“我看到了,那个孩子的眼睛发着蓝光,一定是妖孽!” 她那会儿光顾着要赶紧把孩子抱来栖霞居,所以压根儿没有仔细看清楚。 直到被丫鬟赶出产房后,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那个孩子的眼睛不对劲! 听了这话,宋惜月眯了眯眼睛,道:“你去了产房?” “是……是……” 玺儿点头,有些六神无主:“都尉和老夫人都昏死了过去,妾身担心兰夫人不愿将孩子送来栖霞居,所以就斗胆进了产房,想把孩子给夫人送过来……” 听了这话,宋惜月深吸了一口气。 蠢货! 被她这么一插手,白娇娇完全可以说孩子是被玺儿给调包了! “院中可有旁人看到你进了产房?” 玺儿闻言,哆哆嗦嗦地道:“所……所有人都看见了!” “你进产房的时候,可有人陪同?” 玺儿茫然摇头。 见状,宋惜月闭了闭眼。 白娇娇生产,她之所以不让自己身边的人靠近前院,就是为了避免白娇娇说她调包孩子。 她万万没想到,玺儿这个自作主张的蠢货,竟然进了产房! 但事已至此,再谴责也已经没有意义。 宋惜月命人将玺儿扶起身,随后带着她朝着前院而去。 才出了栖霞居大门,就见到她从玉京巷宅子里带回来的门房顶着越来越大的雪,朝着她急奔而来。 “夫人!夫人!不好了夫人!” 门房杜天大老远就喊开了:“皇城司周副使带人在门口说,有人举报咱们府上窝藏通缉犯,要入府搜查!” 杜天说着,踩着薄雪脚底一滑,直接扑倒在地上:“夫人——” 二品高官之家,若是证据不足便不可以直接入府搜查。 宋惜月如今是二品诰命,所以周冕这会儿虽然带了人来,却没有如过去她还是三品那般直接入府搜查,这是给她面子。 也是她的意思。 “尔弛,你带几个姐妹,和杜天一起去拦一拦周大人。” 宋惜月让人将杜天扶起来后,便下令道:“同时告诉周大人,府上兰夫人生产,外男不好擅入,请周大人改日再来。” “是!” 尔弛领命,带着几个人,和杜天匆匆朝着大门的方向走去。 宋惜月带着剩余的人,不消片刻便来到了前院。 此时此刻,前院一片寂静。 产房外,顾浔渊、顾老夫人还有凌虚子三人,还昏死在原地,周围一个人都没有。 见到这一幕,宋惜月皱起了眉头。 事情好像比她预想的还要麻烦。 白娇娇难道死了吗? “将他们弄醒。” 宋惜月一声令下,碧玉带着几个力气最大的武婢上前,“啪啪”给了顾浔渊和顾老夫人一人两个大嘴巴子,生生把两人给打醒了。 不等顾浔渊回神,宋惜月便道:“都尉,发生了何事?” 听到她的声音,顾浔渊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 他仰头看着宋惜月,道:“不……不知道……” 闻言,宋惜月叹了口气,“将都尉扶起来,我们一起进产房看看!” 话音才落,就听见那边的顾老夫人咳嗽了几声,随后她哑着嗓子道:“不行……渊哥儿是男人,产房污秽,他不能进去!” 听了这话,宋惜月道:“那老夫人的意思是你跟我进去看看吗?” 顾老夫人这会儿连站起来都费劲,再加上她觉得产房污秽,她自然不愿意去。 于是她看着宋惜月:“你是当家主母,你进去看就是了,那么多废话做什么?” 宋惜月看着她,眯了眯眼睛,直白道:“我怎知道,你们会不会在里面设下陷阱,就等我自投罗网?” “你……” 顾老夫人被她的直白气得上不来气,坐在地上捂着胸口“呼哧呼哧”,宛若一个破风箱。 见状,顾浔渊倒是缓过劲儿来了。 他扶着椅子艰难站起身,看着宋惜月道:“我竟不知,你心思深沉至此,还想着我会借娇儿生产陷害于你!” “既如此,你也不必进这产房,我是孩子的父亲,我进去一看便是!” 说完,他脚步虚浮,却一步步朝着产房走去。 见状,顾老夫人一边咳嗽一边冲着他伸手,眼神中满是阻止之意,但她的咳嗽来得实在猛烈,根本说不出话来。 宋惜月站在一旁,看着顾浔渊一步步挪动着朝着产房门走去,心里默默数着数。 在默数到了第十五声的时候,一种脚步声从身后传来,眨眼的功夫就冲进了前院。 众人回身望去,只见周冕领着十几个人,被宁谦领着的十几个人一路追着冲进了前院。 “皇城司办案,有人举报你们府上窝藏朝廷命犯,统统跪下等候审查!” 周冕一声呵斥后,宋惜月第一个回过神来,装作被吓了一跳的模样往后跌去。 “夫人!”青玉大喊一声迅速将她接住。 主仆几人顺势退开。 周冕领着人一拥而上,把已经到了产房门口,正准备伸手去开门的顾浔渊直接撞开,随后一个飞踹将房门直接踹开。 “那是什么!” 不知道谁尖叫了一声。 众人闻声便见,房门不远处趴着一个人形黑影,正在朝着四周慌乱散去,露出来的地方森白可怖,地上还散落着几片凌乱的碎布。 宋惜月只看了一眼便觉得头皮发麻。 人形黑影竟然是无数虫子汇聚而成,被惊吓之后四散逃开后,露出了底下森然的白骨! “快看!虫子汇聚成一条了!” 玺儿大喊出声。 在众目睽睽之下,虫子黑影宛若河流之水,惊散之后汇聚成一股潮水,正以极快的速度涌入内间。 不过眨眼功夫,地上白森森的骸骨完全暴露在了众人视线之中。 而那虫子形成的黑色河流,则完全没入屏风之后。 周冕见状,拔刀砍出一阵罡风。 屏风当即四分五裂。 屏风内,虫子汇聚而成的潮水不见了踪影。 取而代之的,是白娇娇站在一个洞开的密室门口,正慌乱地转头看来。 她怀中的孩子被这个动静吓得再次尖锐地哭喊了起来。 第223章虫潮杀人,乃众人亲眼所见 玺儿第一个反应过来。 指着白娇娇怀里的孩子大喊:“快看!那孩子的眼睛是蓝色的,他一定是妖孽!” 闻言,白娇娇这才反应过来,慌忙捂住了孩子的眼睛,转头朝着密室冲了进去。 “站住!”周冕一声吼,正要冲上前去,却被刚刚赶到的宁谦拦了下来。 “宁都督,你这是什么意思?” 周冕长刀指着宁谦,满面冷肃:“要干扰本副使公务吗?” 宁谦直直对着周冕的长刀,不疾不徐道:“倒也不是,只是你我同为副使,为何你收到了举报,本都督却没收到?” “这叫本都督百思不解。” 闻言,周冕沉下眉头:“本副使会给宁都督一个答复,但不是现在。” “让开!” 他的长刀再次往前进了一寸。 但宁谦却分毫不动,宛若一尊雕像一般伫立着。 眼看白娇娇已经走进了密道之中,宋惜月眼神微动。 一颗银花生落在掌心,她以内力驱动,直朝着宁谦脐下三寸射去! 只是她的身子到如今也没恢复多少,这一下抽走了大半内力,一时间叫她几乎站立不稳,赶忙扶在了青玉的手上。 与此同时,众人只听“铛”地一声。 循声望去,却见到一个已经完全变形的银花生落在了宁谦面前。 见状,宁谦无声地勾了勾嘴角:“好狠毒的心思。” 周冕嘴角微抽:“你他妈出门还穿铁裤衩,有病吧!” 说完,他挥刀就砍,霎时间与宁谦打成一团。 高山明等人立刻上前,一部分驰援周冕和宁谦对战,另一部分冲向了密室的方向。 此时此刻,密室门已经关上了一半,白娇娇的身影已经完全没入了黑暗之中。 宋惜月不能让她在这个时候逃脱,立刻给了尔弛一个眼神。 旋即,尔弛持枪而出。 长枪穿过人群,“铮”地一下,铁器金鸣之声震耳欲聋。 正在合拢的密室门被尔弛浑厚强劲的内力震得停了下来。 随后“嘎吱”之声传来,“轰隆”一下,密室门四分五裂,碎了满地。 尘埃四起。 宋惜月死死地看着黑洞洞的密室门,正欲亲自上前追白娇娇的时候。 一只手从后面拉住了她的胳膊。 回头一看。 竟是顾浔渊。 “阿月,别追了,娇儿会回来的。”他眼中露出了哀求之色。 宋惜月甩了几下。 没甩开。 她看着顾浔渊道:“放手!” “阿月,求你给孩子一条活路吧!” 顾浔渊说着,双膝一软,直接跪了下来:“这是我的第一个孩子,于我而言是不同的,你不能置他于死地,当我求你了!” “我知道我此前行事过分,我向你保证,只要你留我孩子一条性命,我以后一定事事都听你的,好不好?” 宋惜月死死盯着他,咬牙狠狠道:“我再说一次,放手!” “我不放!”顾浔渊眼泪鼻涕一齐落下:“我不能让你去杀我的孩子!” 话音落,宋惜月抬手就要朝着顾浔渊的脸抽去,余光却瞥见有一只手伸了过来。 就在电光火石之间,宋惜月收敛起了全部的力道。 她的攻势被那只手轻飘飘挡开。 而那只手准确无误又狠狠地落到了顾浔渊的脸上。 将他的头直接给扇歪了过去。 是宁谦。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和周冕分出了胜负,正挡在顾浔渊和宋惜月的中间,面色冷冷,手里还捏着那枚变了形的银花生。 见宋惜月冷静下来,宁谦收好银花生,道:“宋夫人可消气了?” 宋惜月不语。 她四下看了几眼,见白娇娇已经被抓了回来,怀里还抱着那个孩子的时候,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她看向宁谦,道:“宁大人,我府上姨娘不知被何人蛊惑,竟要带着新生孩子出逃,不知为何您要拦着我们去抓?” “难道您没有看到方才的异象吗?” 宁谦笑了笑:“本都督奉陛下之命,保护兰夫人,宋夫人不记得了吗?” “……” 宋惜月深吸了一口气,看向跪在密室门口,脸色煞白的白娇娇,道:“说,方才那些虫潮是何人所为,你为何要带着都尉的孩子出逃!” 白娇娇闻言,抱紧了怀里的孩子,卑微地跪在那里,哭道:“我没有看到什么虫潮,我跑是因为你派人来产房抢我的孩子,我不跑能行吗?” 闻言,都不等宋惜月说话,宁谦就“哦?”了一声。 随后看向宋惜月:“宋夫人为何要夺别人的孩儿?是自己不能生吗?” 宋惜月看他:“宁都督这是要插手我们的家事?” “倒也不是,只是事涉兰夫人,本都督也是奉旨办事。” “陛下让你保护白娇娇,有让你保护白娇娇的孩儿吗?” “刚出生的孩子,即便是出于道义,也不能叫人欺负了去,宋夫人说对吗?” 听了这话,宋惜月知道宁谦这是要死保白娇娇的意思,也不打算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 “孩子之事暂且不论。” 宋惜月看向白娇娇:“我问你,虫潮究竟是怎么回事!” 白娇娇闻言,使劲摇头:“我不知道什么虫潮,还请夫人不要冤枉我!” “我们这么多人都看见了,”宋惜月说着,指着地上森白的骸骨,死死盯着白娇娇道:“这具骸骨,也是我们亲眼看到虫子啃噬出来的!” “白氏,你若是不能解释清楚,我只能以巫蛊之术报官,请求大理寺彻查了!” 一听这话,白娇娇只觉得头皮发麻,下意识将求助的目光看向了宁谦。 “宁都督,我真的不知道什么虫潮,求求您为我做主!” 宁谦瞥了她一眼。 随后看向宋惜月:“宋夫人,虫潮之事只怕另有蹊跷,今日……” “今日皇城司就是为了虫潮而来,”周冕带着七分不爽的声音横空插入,随后走到了宁谦面前,皮笑肉不笑道:“宁都督,本副使收到的举报便就是这个。” 说完,他横刀而出,直指白娇娇:“来人,将嫌疑人白娇娇拿下!” “不……不……”白娇娇死死抱着怀里的孩子,惊恐万状地看向宁谦。 见状,宁谦咬了咬后槽牙。 第224章拜托,那是陛下指派的稳婆,与我何干? “周副使慢着。” 眼看着白娇娇要被拿下之时,宁谦扬声喊了一句。 随后,他大步上前,将高山明等人逼退后,道:“你说的虫潮,或许是个误会!” 周冕皱眉:“什么误会?本副使亲眼所见,这么多人亲眼所见,哪能有什么误会?!” 闻言,宁谦回头看了一眼白娇娇。 随后,他叹了口气,抬手道:“这是本都督的虫。” “什么?” 众人闻言皆是震惊。 紧接着,就看到宁谦抬起了手,嘴唇翕动。 下一刻,令人头皮发麻的窸窸窣窣之声再度传来。 很快,一股细细的虫潮汇聚在宁谦脚下。 “这是本都督的练功之法,若是周副使要抓,该抓的也是本都督,而不是兰夫人。” 宁谦说着,冷冷的眼神看着周冕等人。 宋惜月在虫潮汇聚之时就看向了白娇娇。 只可惜,此时此刻的白娇娇完全被宁谦挡了个严严实实,她根本无法看到白娇娇是否有动作。 今日本是揭穿白娇娇的最好时机,谁知道宁谦却横空出世,竟冒着杀头的风险,将虫潮之事认了下来。 这叫宋惜月心中生出了更深的警惕。 或许,皇帝早就知道白娇娇会暴露,一早就准备好了。 还是她太心急了。 想到这里,宋惜月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后,看着宁谦道:“不知宁都督的练功之法,为何会出现在我府上兰夫人的产房之中?” 闻言,众人也是心生疑窦。 宁谦看着宋惜月,面上表情似笑非笑道:“本都督说了,奉陛下之命,保护兰夫人安全。” “众所周知,女子生产如走过鬼门关,本都督自然要多防备一些。” “还好本都督早有准备,兰夫人今日也算是有惊无险,您说对吗?宋夫人?” 听了这话,宋惜月垂下了眼眸。 她知道今天想要拿着白娇娇驱虫引蛊之事将她置于死地已经不可能了。 宁谦会一力承担下所有罪名。 若是宋惜月坚持闹大,宁谦最后不一定会被治一个死罪,但贺兰承贤一定会在心里狠狠记宋惜月,甚至宋家一笔。 而深陷后宫的姑姑,必将遭到虐待。 想到这些,宋惜月闭了闭眼。 “原来如此,”她道:“倒是我小人之心了。” 闻言,周冕诧异回头,不解地看着宋惜月。 却见宋惜月已经迅速整理好了表情。 她看着宁谦,道:“今日之事既然只是误会一场,那宁都督驱虫杀人之事,想必也是情非得已。” 宁谦闻言,嘴唇抽了抽。 他为白娇娇挡枪挡得急,一时间忘记了,房门刚刚被踹开的时候,众人亲眼看到虫潮吃死了一个人的事。 这会儿宋惜月提起,便是要宁谦给个理由。 若是这个理由给得不够充分,即便宋惜月今日会放过他们,宁谦也要背上无故杀人的罪名。 周冕很显然是个搅屎棍,说不准真的会上报大理寺。 到时候,宁谦就必须要配合大理寺调查,无法留在都尉府保护白娇娇了。 想到这里,宁谦眼珠一转,勉强露出一个笑容,道:“宋夫人既然都知道了,本都督也就不隐瞒了。” “死者被人收买,想要趁着兰夫人生产之际夺走兰夫人的亲生孩子,还想要置兰夫人于死地。” “本都督为了救人而杀人,宋夫人还有什么疑问吗?” 宋惜月闻言,不疾不徐道:“敢问宁都督,死者是何人?” 宁谦眯了眯眼:“宋夫人不知?” “宁都督是在开玩笑吗?” 宋惜月看着他,目光平静:“阖府上下都知道,出事之前我一直在栖霞居足不出户,我从何知道死者身份?” 宁谦看着她,忽而一笑:“宋夫人既然说自己不知,那便当你不知吧!” “宁都督!”宋惜月冷下了脸:“若是你要如此说话,本夫人为了自身清白,就不得不请大理寺介入调查了!” 说完,她转身:“青玉,拿上我宋家令牌,去请大理寺谢赏云谢大人亲至!” “宋夫人不至于吧,”宁谦一口道:“不过是几句玩笑,何必上纲上线到这个程度?” 说着,他放下手。 虫潮在众人眼皮子底下散去。 随后,宁谦看着宋惜月,道:“死者是稳婆,她趁着白夫人产后虚弱之时想要夺子杀人,被本都督发现后杀了。” “白夫人的贴身丫鬟可以作证。” 闻言,一个身上还带着血迹的丫鬟分开人群出来,“噗通”一下跪在地上。 “奴婢茧儿,拜见宋夫人,拜见各位大人!” “茧儿,你来告诉宋夫人,你看到了什么。”宁谦背过手去。 茧儿点点头,道:“茧儿奉命伺候白夫人左右,在白夫人生下孩儿之后,稳婆忽然变脸,说是奉夫人之命,要带走白夫人的孩子,还不顾白夫人正在出血,夺走孩子就往外走去。” “若非宁都督出手相救,只怕今日白夫人已经丧命了!” 说完,茧儿磕头在地上:“茧儿愿以性命保证,今日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句假话,便遭天打雷劈,死无葬身之地!” 话音落,茧儿便在众人注视之下,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尖锐的烛台,狠狠地朝着脖颈扎下! 电光火石之间,周冕手中横刀破空而出,刀柄狠狠地打在茧儿的手腕上。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 茧儿的手腕以诡异的角度折下,烛台“铛啷”一声落到了地上。 旋即,高山明等人一拥而上,将茧儿的下巴卸了。 宁谦看着这一幕,眼神危险地看向宋惜月:“宋夫人这是何意?” 宋惜月也看着宁谦:“宁大人大可不必如此心急。” “茧儿既然出来作证,为何要自戕?” “难道是担心被刑讯吗?” 宁谦冷笑:“或许茧儿只是害怕宋夫人的手段呢?” 宋惜月笑了笑,并不打算与他辩驳这些废话。 她走到茧儿跟前,看着她,道:“据我所知,兰夫人生产前特意嘱咐过,除了陛下指派的稳婆和你之外,就连都尉也不许进入产房。” “你说稳婆自称奉我之命夺子杀人,但稳婆乃陛下所赐,我甚至不知她姓甚名谁,又是何时入府的,我有什么机会越过陛下指使稳婆?” 第225章把孩子送过来,别让我说第二遍 完全不同于往日温和的模样,此时此刻的宋惜月露出几分锋芒,倒是叫人有些挪不开目光。 宁谦看着她,道:“宋夫人,审讯好像不是你该干的事。” “宁都督误会了,我身为陛下亲封的二品诰命夫人,又是宋家嫡女,此时此刻不仅是在维护我自己的名声,更是在向陛下禀明我宋家忠心。” 宋惜月不卑不亢,丝毫没有被宁谦吓住半分。 她道:“都督也说了,兰夫人曾经救过陛下,陛下为此甚至派您来兰夫人的身边保护。” “我宋家忠君爱国,五代忠良,为我大泽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我乃宋家嫡女,若是今日被人污蔑杀害陛下的救命恩人,宁都督敢说,陛下与我宋家坚固不摧的信任不会生出半分间隙吗?” 宁谦:…… 他头一次发现,宋惜月竟然是一个如此擅长扯虎皮做大旗的人。 眼下情况,若是他继续坚持稳婆是被宋惜月指使的,就是有意要挑拨宋家和陛下的关系。 若是松口,又不知该给出一个什么样的答案,才能将稳婆之死圆过去,并且不牵连白娇娇。 想到这里,宁谦只觉得一阵头疼。 真不知过去是谁一直在说宋惜月太过纯善,显得蠢笨。 她分明是扮猪吃虎的高手! “宁都督,我虽不知为何你要将稳婆之死揽在自己的身上,但我还是得提醒一句。” 宋惜月见宁谦不说话,继续道:“所有人都看到,稳婆是被虫子啃噬而死,可见杀稳婆的手法非比寻常,极有可能是巫蛊邪术。” “我已遣人去请了大理寺谢赏云谢大人,待大理寺的人来了,还请宁都督莫要意气用事。” 听了这话,宁谦眉头皱起,似乎是想说什么。 但对上宋惜月那双冷静幽深的眼眸之时,又咽了回去。 此时此刻,多说多错。 白娇娇这个蠢货自己将把柄递了出去,这么多人,这么多双眼睛都看到了虫潮杀人的那一幕,即便是他也没有办法了。 此时叫大理寺介入也好。 待他们进了大理寺后陛下马上就能知道发生了什么。 到时候,他们自会没事。 想到这里,宁谦反而是松了口气。 “本都多谢宋夫人提醒,不过还是要提醒宋夫人一句,多行不义必自毙,即便你是当家主母,也没有把别人的孩子从生母身边夺走的道理。” 说着,宁谦看着宋惜月:“如此传出去,只怕外人更是要说,你宋家嚣张跋扈,不顾伦理了。” 听了这话,宋惜月也不生气。 她转头看向身边脸颊肿得老高的顾浔渊,道:“都尉,宁都督好似对我有些误会。” 闻言,顾浔渊莫名脊背发寒,近乎哀求地看着宋惜月:“阿月……” 他不敢惹宁谦! “若是都尉不说,那我……” “我说,我说!” 顾浔渊是真怕宋惜月又离家出走。 这段时间下来,他深刻地明白了一个道理。 那就是千万不能让宋惜月不高兴。 她一不高兴,他就不会有好日子过。 反而是事事顺着她,把面子功夫做好了,宋惜月过得舒坦了,他不仅官运亨通,就连被鸟屎淋头的次数都大大减少了。 这会儿,他顶着肿了半张的脸,可怜兮兮地看向宁谦,道:“宁都督,把孩子抱给阿月,是当初我答应她的事,并非阿月要求的。” “我是想着,阿月是宋家嫡女,又是我的嫡妻,她的学识眼界都远超于贱籍出身的娇儿,这是我的长子,我也希望孩子有出息。” 说着,顾浔渊干脆站出来,冲着宁谦一揖到地,声音愈发哀求:“宁都督就别插手下官家事了,下官后宅一切都由下官夫人做主!” 听了这话,宁谦的面皮抽了抽。 这便是能驭狼兵杀敌,在战场上立功无数的顾浔渊? 他骨头是不是也太软了一些? 竟被区区一个宋惜月拿捏至如此境地,当真是……丢人! “顾都尉的话,本都听到了。” 宁谦冷冷地看着他,道:“但保护兰夫人,也是本都职责所在,还请各位都互相体谅一二。” 闻言,宋惜月语调软和了许多,道:“既然如此,宁都督可以先让兰夫人将孩子给我吗?” “为何?” 宋惜月看向那边依旧洞开的密室门,道:“方才宁都督认下虫潮之事,我亲眼见到虫子是涌入密室消失的。” “这里只怕还有许多证据,我们这么多人站在这里,怕是会破坏了现场,导致大理寺不好办案,不如退到屋外去的好。” 她说着,眼神仿佛要越过宁谦锁定在白娇娇的身上一般:“而我夫君的孩子刚出生,外头还在下大雪,总不好叫我夫君唯一的孩子一出生就受冻。” “况且稍后大理寺谢大人过来,这孩子总不能没人照顾,一并抱过去吧?” 听了这话,宁谦张了张嘴,到底是一个拒绝和反驳的字都吐不出口。 最后,他深深地看了宋惜月一眼,转身看向躲在他身后的白娇娇。 只见白娇娇身子一哆嗦,立刻冲着他疯狂摇头。 “不……我不要,这是我的孩子,我死也不交给宋惜月!” 她说着,扯着宁谦的衣服就跪了下去,声音凄厉地哭喊道:“宁都督,宋惜月她就是不安好心,她自己不能生所以想抢我的孩子!” “宁都督救救我,救救我和孩子!” 听了这话,宁谦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他强压下心头的不耐烦,道:“宋夫人不会对你孩子如何的,若是她敢对孩子动手,我第一个杀了她!” “不!不!”白娇娇惊恐万状,疯狂摇头:“她不能生的!万一她……万一她不还给我了,怎么办?我就这么一个孩子,求宁都督帮帮我吧!” 她的声音尖锐刺耳,混杂着口齿不清的含糊呜咽声,听着委实有些可怜。 而身为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付出一切的夫君顾浔渊,听着她的哭喊声,竟然还咬紧了牙关,满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 “够了娇儿!” 他呵斥出声,随后伸手指着她怒道:“你都当娘了还这么不懂事,看不清现在是什么情况吗?” “阿月是当家主母,你只是一个妾室,她愿意要你的孩子你就该感恩戴德了,还如此撒泼胡闹,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 “快点把孩子送过来!” “别让我说第二遍!” 第226章顾郎,这是你的儿子,你怎么能说他是妖孽? 听了他的话,白娇娇紧紧地抱着怀里的婴儿,睁着一双可怜兮兮的大眼睛看着他,一边落泪一边摇头。 顾浔渊见她又哭,更是不耐烦。 “别哭哭啼啼的,我不吃你这一套!”说着,他干脆自己走过来:“把孩子给我!” 白娇娇吓得再次躲到了宁谦的身后去。 她动作极大,怀里已经安静许久的孩子似乎被吓了一跳,再次扯开嗓子哭了起来。 只是这一次,他的声音明显小了许多。 宋惜月见状,露出一脸的担忧之色:“兰夫人,孩子出生到现在只怕已经有两刻钟了,你该不会还没有给他喂过奶吧?” 闻言,白娇娇浑身震了震。 别说是喂奶了。 到现在,孩子浑身还是脏兮兮的,连洗都没洗过。 白娇娇怎么也想不到,她明明提前用蛊虫控制了茧儿,明明稳婆也是陛下送来的人,明明她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怎么宋惜月还是能将她害到如此境地? 如此想着,她抬头看向对面宋惜月,咬牙切齿道:“都是你!” 闻言,宋惜月挑了挑眉:“什么?” “都是你害的我!”白娇娇喊出了声:“若非你让玺儿闯入我的产房,我也不会大出血!” 闻言,宋惜月回头看向玺儿。 玺儿赶忙“噗通”跪下,道:“夫人!兰夫人是诬陷!我分明是听到稳婆的惊叫声后不放心才进来的,我进来的时候,兰夫人已经在大出血了!” “放屁!你这个贱人!”白娇娇崩溃大喊:“都是你进了门破了我的气,否则我不会大出血,都是你这个贱人害的我!” 就在白娇娇大喊之时,顾浔渊抬手朝着她怀里的孩子夺来。 “娇儿放手!把孩子给我,孩子都饿了!你再不松手会害死他的!” 白娇娇猝不及防被抓了个正着,却死死地抱着襁褓:“放开我的孩子!放开我的孩子!顾浔渊,你放开我的孩子!” 她尖锐地嘶吼着,不顾一切地想要把孩子留在自己的怀中。 可她毕竟是一个刚刚生产完的女人,哪里比得过顾浔渊的力气? 没挣扎几个来回,顾浔渊就将孩子夺到了自己的怀里。 孩子的哭声更加弱了。 白娇娇连滚带爬地朝着他冲去,却被他一脚踢开。 紧接着,他抱着怀里臭烘烘的孩子走向宋惜月,满脸讨好地道:“阿月,我把孩子给你抢回来了!” 闻言,白娇娇彻底崩溃,趴在地上眼神仿佛淬了毒:“还给我……孩子……那是我的孩子……” 此时此刻,她只是一个被夺走孩子的母亲。 她眼中只看得见自己的孩子。 她只想让自己的孩子回到自己的身边! 宋惜月只瞥了一眼顾浔渊怀里的孩子,见他皱着脸嚎哭,便只淡淡道:“我已经让人在隔壁生了炭炉子,都尉先带孩子过去歇着吧。” 闻言,顾浔渊愣了愣:“我?” “不然呢?”宋惜月看他:“眼下兰夫人觉得我要夺走她的孩子做不好的事,若是我真将孩子接过来,万一孩子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我岂不是冤枉?” 听了这话,顾浔渊噎了噎。 这会儿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了,孩子第一声啼哭之时,凌虚子大师说的话。 这孩子出生于逢魔时刻,是天煞孤星,刑克满门…… 他顿时觉得怀里抱着的不是他的孩子,而是一个该死的东西…… 想到这,他立刻有了主意。 “阿月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他知道,宋惜月的意思是叫他去隔壁躲开人群视线,将这个孽种无声无息地弄死! “啊!” 玺儿忽然惊叫出声。 不等众人反应,玺儿指着顾浔渊怀里的孩子颤抖道:“孩子真的是蓝眼睛!夫人,夫人我没有看错!他真的是蓝眼睛!这真的是妖孽!” 话音落,顾浔渊下意识看向了怀里。 怀中的婴儿已经停止了哭泣,皱巴巴的脸上,不太大的眼睛微微睁开了一条细缝。 露出了底下湛蓝宛若天空一般纯净的眼睛。 “啊!!!” 顾浔渊吓得浑身汗毛直立,竟是直接将怀里的婴儿给抛了出去。 白娇娇疯了一般最先反应过来,飞身跃起直扑过去,把孩子接在了怀里。 随后,她朝着顾浔渊大喊:“顾郎!你疯了吗!这可是你的孩子啊!” “妖孽……妖孽……” 顾浔渊吓得连连后退,看着白娇娇和她怀里的孩子,大声道:“蓝色的眼睛,逢魔时刻出生的孩子,天煞孤星的命格,他……他要克死我!” 此时此刻,他一颗心仿佛镜子一般通透了起来。 怪不得他这几个月过得这般不顺利! 怪不得他会成为盛京的笑柄! 一切的一切,都是从那个洞房花烛夜开始的! 他就是那天知道白娇娇怀了身孕的,他也是从那天之后开始一路走向下坡! 可以说,知道白娇娇怀孕之后,他就没过过几天好日子! 想到这里,顾浔渊看着抱着孩子的白娇娇,宛若看着魔鬼,竟直接是满脸惨白之色,直接跌在了地上。 “是他!阿月,是他!是这个孽障害的我!” 说着,他求助一般看向站在不远处的宋惜月,道:“是他控制着我大婚夜跑出去同白娇娇圆房,也是这个妖孽控制着我做出的所有伤害你的事!” “阿月,阿月,一切都非我所愿,都是这个妖孽,这个孽障控制了我!” “杀了他,杀了他就好了!” 听到这话。 不仅是白娇娇,就连宋惜月的脸上,都忍不住露出了几分震惊。 原先她一直以为,前世顾浔渊会杀死她的孩子,是因为那不是他的亲生孩子。 而顾浔渊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都表现出对顾知礼无比的重视。 没想到同样也是他,如今却高喊着刚刚出生的顾知礼是妖孽,亲口说出了要杀了他的话…… 这倒是让宋惜月愈发清楚地认识到,顾浔渊此人,从头到尾,在乎的都只有他自己。 “顾郎……”白娇娇抱着已经哭不出声音来的孩子,呆愣愣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她踉跄着朝着顾浔渊走去:“顾郎,你说什么呢?这是我们的孩子啊!” “你都给孩子起好了名字,你怎么能叫他妖孽呢?” “你说过,男孩儿就叫知礼,女孩儿就叫知瑜,你说你希望是个男孩儿的!” 说着,她慌慌张张解开了孩子的包被,将孩子赤裸地举起:“你看,是个男孩儿,这是我们的儿子,这是我们的知礼啊!” “顾郎——你怎么能说他是妖孽啊——” 话音落,孩子再次睁开了眼睛。 那双湛蓝的眼眸彻底暴露,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就连宁谦,此时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第227章圣旨把人带进宫来 看着那双湛蓝的眼睛,顾浔渊的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整个身体下意识往后缩去。 就在这个时候,一双手忽然伸了出来,将赤裸的婴儿接到了怀中。 是玺儿。 她瑟瑟发抖地将孩子搂在怀里,求助一般地看向宋惜月:“夫……夫人,我……我帮你把……把孩子抢到了!” 闻言,白娇娇彻底疯魔:“还我孩子!还给我!” 眼看着她要杀人,宋惜月立刻提着玺儿,足下一蹬,眨眼的功夫闪出了房间。 紧接着,早已经退出房间,这会儿正守在门口的周冕等人一拥而上,眨眼功夫就将追出来的白娇娇摁在了地上。 宋惜月松开玺儿,示意她将孩子交给走来的奶娘。 “放开我!放开我!”白娇娇嘶吼着,看着宋惜月的眼睛布满血丝:“宋惜月,你不得好死!快把我的知礼还给我!” 宋惜月眉间轻皱,随后问一旁的周冕:“周副使,谢大人还要多久到?” 周冕:“不足一刻便能到。” 宋惜月点头:“劳烦周副使将这里围起来,别让人再进去了。” 闻言,周冕点点头,让人把白娇娇交给尔弛等人后,立刻便让人进了屋内,把还没出来的顾浔渊和宁谦赶了出来。 同样领着皇城司副使的职位,宁谦却任由着自己被赶出门,竟是丝毫没有反抗的意思。 “宋夫人!”他喊了一声。 宋惜月看向他:“宁都督,还有事吗?” 宁谦点头:“本督奉命保护兰夫人,还请你的人将她放了,另外,将她的孩子交给本督,本督好为他请大夫治疗双眼。” 宋惜月哂笑一声,道:“宁都督果然尽职尽责,只不过兰夫人刚刚生完孩子,你一个男人,不好贴身保护。” “至于那个孩子……” 说着,宋惜月看了一眼刚刚被扶出来,这会儿正和顾老夫人一起坐在椅子上的顾浔渊。 随后,她将视线再次移动到宁谦脸上,道:“那毕竟是我家都尉的孩子,我虽然是嫡母,却做不了主。” 话音落,宁谦正要说什么的时候,一串的脚步声传来,谢赏云带着大理寺的人来了。 当即,宋惜月不再理会他,转身迎向了谢赏云。 见此情景,宁谦倒是没有阻拦也没有凑过去,而是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危险地眯了眯眼睛。 大理寺的人了解了基本情况之后,由谢赏云带头进入了密室之中,周冕和宋惜月守在外面,防止意外发生。 不多时,谢赏云等人回来,还带出来一个双眼紧闭,不知生死的男人,以及一大堆不明器具。 “这是什么?”宋惜月面露疑惑之色。 闻言,有个大理寺官员瞪她一眼:“宋夫人,好奇心……” 谢赏云抬手制止了他。 随后,他看向宋惜月,道:“据我所知,应当是巫蛊之物。” 闻言,宋惜月眼中露出讶然之色。 她一直以为白娇娇制蛊炼药是在之前的漪澜院,却没想到是在顾浔渊的主院! “里面全都是吗?”宋惜月问道。 谢赏云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随后道:“不仅里面,这间屋子里肉眼不可见的地方也藏着许多蛊虫。” “所以即日起,整个顾府上下所有人都要配合调查,这间院子从此时开始,完全交由大理寺处置。” 说完,他冲着宋惜月一请手:“宋夫人,请吧!” 顾都尉府上再次闹出巫蛊之事被封锁调查的消息,不到天明时分就传到了宫里头。 贺兰承贤身着明黄色的寝衣,看着宁谦呈上来的密报,眉头皱得紧紧的。 “福安!”他推开缠在身上的赤裸女人,沉声喊道:“你过来!” 话音落,福公公从阴影中走出来,垂着脑袋不敢抬头。 “立刻带人去一趟顾浔渊府上,把白娇娇和她刚生下来的那个儿子带进宫来!” 说着,他在桌案上摸了摸,丢出了一块明黄色的令牌:“立刻去!” “是!”福公公捡起了那块“如朕亲临”的令牌,转身匆匆离去。 伴随着房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刚刚被推开的女人又缠上了贺兰承贤:“陛下,春宵苦短,何必去管别的女人生了个什么东西呢?” 听了这话,贺兰承贤一把捏住了那女人的下颌,嗤笑道:“你当自己是什么东西?多临幸你几次,你就敢对朕指手画脚了?” 说完,一把抓起桌上的万寿丸塞进口中,又灌了一大口如意酒。 女人也不害怕,而是从口中探出舌头,舔了舔贺兰承贤的掌心,随后扭动着水蛇一般的腰肢,发出了暧昧不明的声音。 见状,贺兰承贤松开了她,掐着她的脖子,将她拖回了床上。 夹杂着痛苦的欢愉声,伴随着鞭子抽打的清脆声清晰地响起,贺兰承贤的呼吸沉重,越来越兴奋。 月前的关卜道地龙翻身造成死伤无数,随之而来的瘟疫又夺走了无数性命。 时至今日难民还没有完全安置妥善,民间怨声载道,朝堂之上日日争吵,最近这两日,叫他写罪己诏的声音已经越来多了。 贺兰承贤当然不觉得自己有任何问题! 况且这等天灾,又岂是一人之力能左右的? 白娇娇这个儿子生于逢魔时刻,一出生便天降大雪异变陡生,不仅如此还天生蓝眸,简直是绝佳的魔子妖孽! 把这个孩子带回宫中,再举办一场斩魔大会,便足够叫那些老臣闭嘴了! 持续多日的烦扰有了解决的思路和方法,贺兰承贤一身轻松越战越勇。 天色蒙蒙亮时,他从床上下来,沐浴洗漱后便去上朝了。 他离开后,几个太监推开寝殿门走了进来,熟练地将曝尸于床上的两个赤裸女子拖了下来,抬出去处理了。 “这个月第六个。”年纪稍大,面容冷酷的老太监说着,在一本册子上记录着什么。 随后,他踢了面前的小太监一脚:“麻利点!还要去给这两个女人家里送银子呢,手脚这么慢,不想吃饭了吗?” 被踹了的小太监屁都不敢放一个,战战兢兢地把满是鲜血的床单扯了下来,强忍着恶心抱了出去。 第228章顾浔渊献子,白娇娇入狱 顾府。 福公公见到宋惜月的时候,天色已经微微亮了起来,宋惜月才睡下没多久,这会儿正满脸倦容。 听闻了他的来意后,宋惜月有些抱歉道:“福公公,府上的案子如今由大理寺和皇城司共同调查,按照律法,这个时候即便是陛下也不能拿人的吧?” 说着,她面上露出几分怯色,压低了声音:“近来我听闻陛下烦心事多,若是此时把兰夫人和孩子带走,只怕于陛下名声不利。” 听了她的话,福公公脸上的笑容僵了僵。 “宋夫人,咱家是带着陛下的令牌来的,只怕这件事也容不得你说了算了。” 宋惜月乖巧地点头:“我明白的,我也很想为陛下分忧,只是人已经被大理寺带走了……” “……”福公公笑容瞬间消失:“宁都督不是说……” “宁都督也被带走了,”宋惜月满脸的乖顺,低垂着眼眸不敢大声说话,“就在半个时辰前。” 闻言,福公公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人不在府上,她刚刚废话那么多做什么? 当即,福公公话都顾不上说,立刻转头就带着人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离开顾府大门,宋惜月捂着嘴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回到栖霞居后,宋惜月脱掉斗篷,问青玉:“那个小崽子呢?” “奶娘给他洗了澡喂了奶,已经睡去了。” 听了这话,宋惜月点点头,正准备去睡觉的时候,青玉忍不住问道:“小姐,您真的打算养着白娇娇的儿子吗?” “当然不是,陛下不是来要人了吗?”宋惜月笑眯眯地摇头。 “可您跟福公公说……” “我只说了白娇娇和宁谦被带去了大理寺,福公公心急等不了我的下一句话,我也没办法。” 说着,宋惜月又打了个哈欠:“只能等我睡醒,叫顾浔渊亲自送进宫里,让他小小立个功了。” 听了这话,青玉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无奈地看着宋惜月道:“怪不得您跟福公公顾左右而言其他,原来是故意吊胃口让他心急误会啊。” 说着,她拍了拍胸脯:“吓死我了!” 两个时辰后,宋惜月将顾知礼送到了顾浔渊的手上。 看着穿戴一新,出门前被奶娘喂饱了,这会儿正在提篮里吐泡泡的顾知礼,宋惜月心情极好,满脸都是温柔慈爱。 前世他那么想入宫学,这一世刚出生就被送入宫中,宋惜月想,他长大了一定会感谢自己的。 ——当然,如果他有机会长大的话。 满脸倦容的顾浔渊见她如此,不由得心软:“阿月,要不就把孩子留下吧。” 闻言,正在给顾知礼掖被角的宋惜月看了他一眼。 随后道:“兰夫人受陛下器重,陛下要将孩子接走,我虽不舍,但总不能拦了孩子的前程。” 说着,她无比体贴地看着顾浔渊,道:“再说了,都尉的官职起起伏伏始终不稳定,身为武将,到底得掌些实权。” “你不是也说了吗?把你的长子留在陛下的身边,陛下才会更信任你,对你委以重任。” 听了她的话,顾浔渊昨夜的郁气一扫而空,满脸感动地看着她:“谢谢你理解我,阿月,有妻如你,我再无他求了!” 说着,他就要来握宋惜月的手。 宋惜月却已经又去给顾知礼擦了擦口水:“都尉说的是什么话,你我夫妻荣辱一体,我自然要多为你考虑一二。” 说着,她忽然收回了手,看着顾浔渊,表情有些犹豫,面上的温柔都淡了几分:“只不过……兰夫人那里……” “你放心,我会同娇儿说明白,这是我的主意的!” 顾浔渊拍着胸脯保证:“再说了,知礼能在陛下的身边长大也是他的造化,娇儿不是不讲理的人,她会理解的!” 宋惜月点点头,满脸的放心:“也不知道兰夫人如今如何了。” 听了这话,顾浔渊叹了口气:“放心吧,她不会有事的,很快就会回来了。” 说着,他的目光也落在了顾知礼的脸上:“时候不早了,我先把知礼送入宫中,阿月,外头冷,你回去吧。” 话音落,他提起顾知礼的提篮就上了马车。 宋惜月站在原地,微笑着目送马车越走越远,随后却没有回府,而是原地等了一会儿后,上了驶来的另一辆马车。 大理寺牢房里,宋惜月见到了浑身狼狈的白娇娇。 一见到宋惜月,白娇娇就面容狰狞地扑了上来:“贱人!你敢如此害我,陛下不会饶过你的!” 听了这话,宋惜月有些疑惑地看向身边的谢赏云:“福公公竟然没把人带走?” 谢赏云微笑点头。 “昨夜将人拿入大牢后,因为事涉巫蛊,不容小觑,我便连夜申请了三司会审,早朝前,都察院与刑部已经批复申请,密室里带出来的男子已经被刑部接手,宁都督也被都察院带走了。” “唔……批复与福公公是一起来的。” 闻言,宋惜月面露三分讶异之色。 若是福公公是直接来的大理寺,只怕白娇娇如今已经脱身了。 三司会审的案子都是大案重案,如今就算贺兰承贤想要保白娇娇,只怕也得费一番功夫。 想到这里,她看向牢房内的白娇娇,思忖片刻后,道:“兰夫人到底是于陛下有恩,还请谢大人能看在此事的份儿上,多照顾她的身体。” 可千万别死得太早,她还等着看白娇娇知道顾浔渊亲自把她的儿子送去给陛下后,和顾浔渊不死不休呢。 听了她的话,谢赏云眼底闪过几分惊讶,笑容愈发温和:“宋夫人放心,不会让你失望的。” 宋惜月收回视线,向谢赏云道了声谢。 “宋夫人,”谢赏云看着她,目光温和,“顾府如今是多事之秋,你不妨搬回玉京巷暂住。” 闻言,宋惜月有些意外地看向他。 察觉到他不是在试探也不是在钓鱼后,宋惜月轻轻摇了摇头:“还是不了,这个时候,不管是玉京巷还是顾府,我都没办法安宁的。” 说完,她转头深深地看了一眼牢房内还在破口大骂的白娇娇,道:“希望事情尽早结束。” “会的。”谢赏云点点头,随后也看了白娇娇一眼,抬脚送走了宋惜月。 不多时,他再次回到了白娇娇牢房外。 不同于面对宋惜月时候的温和模样,此时的谢赏云满脸都是冷意。 他将手里的一个东西丢进牢房,道:“就在方才,你夫君将你儿子送入了宫中。” “什么?”白娇娇闻言愣怔,随后赶紧去捡谢赏云丢进来的东西。 不等看清上面的字,她就听见谢赏云的声音再度传来。 “关卜道地动,难民间瘟疫肆虐,一切都是因为你的孩子乃天生邪祟。” “昨夜邪祟降生,天降大雪。” “陛下已经下旨举办斩魔法事,明日便要当众将邪祟四肢斩断,挖其一眼,囚于掖庭猪院,以哺国运。” 第229章顾浔渊升官,白娇娇越狱 听了他的话,白娇娇面露迷茫之色。 “什……什么斩魔大会?什么邪祟?” 说着,她浑身止不住地颤抖,看着谢赏云,眼睛越瞪越大:“我夫君……你说……你是说顾郎,顾郎把知礼送去了哪里?” 话音落,她好像才反应过来一般,连滚带爬地扑到牢房栅栏上,颤抖地、渴求地、无助地看着谢赏云。 “什么斩魔法事?我儿为什么变成了邪祟?你……你……我要见陛下!” 说着,她疯了一般死命拍打着牢房栅栏,嘶吼得声音都变了形:“我要见陛下!我要见陛下!若是不让我见他,我死也不会再给他供药了!” 话音落,谢赏云反手甩出一条鞭子,狠狠地打在白娇娇的手上。 却没想到白娇娇好似不知道痛一般,就连鞭尾把她的脸带出了一条可怖的血痕也未曾察觉。 “谢赏云!让我见陛下!” 她大声喊道:“你让我见陛下,我……我就把我知道的,全部都告诉你!我保证,我保证我知道的事,足够让你加官进爵,荣耀满身!” 说着,她将自己的头用力撞在栅栏上,一边撞一边道:“让我见陛下!否则我就死在这里!” “谢赏云!陛下离不开我!我要是死在这里,他会把你们谢家都抄了都!” 听了这话,谢赏云好看的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 看着里面宛若疯癫了的白娇娇,谢赏云蹲下身:“先把你知道的告诉我。” “否则,你就是撞死在这里,本官也不会理会。” “你就更别想救你的儿子了。” 闻言,白娇娇疯狂的举动戛然而止。 她此时满脸是血,头发凌乱,一双赤红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谢赏云看。 片刻后,她忽而笑了一声:“原来你也在帮宋惜月!” 闻言,谢赏云挑了挑眉,并不否认:“哦?我做得这么明显吗?” 白娇娇笑着,将整张脸用力挤在栅栏中间的缝隙里,看着谢赏云,用气音道:“问吧,你想知道什么?” “只要你遵守承诺让我去见陛下,我什么都可以告诉你!” 听了这话,谢赏云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道:“太早了。” “明日再问吧。” 说完,他转身就走。 白娇娇彻底疯了。 她冲着谢赏云的背影破口大骂,用尽了此生最肮脏的词汇,骂得好几次狱卒都提着鞭子去抽她,她却毫不在意。 直到大牢再次陷入黑暗,白娇娇才像是失去了浑身的力气一样,瘫坐在地上。 她双手颤抖地将谢赏云丢进来的纸团捡了回来,铺平后,借着微弱的光看了一眼。 只一眼,她就哭着笑出了声。 “顾浔渊,顾浔渊……” “我的顾郎,你献子求荣,就不怕世人耻笑吗!” 她哭嚎出声,将那张纸狠狠地按在了脸上。 狱卒甲看着这一幕,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刚刚换班来的狱卒乙走过来,用胳膊肘捣了捣他:“这女人怎么了?跟疯了似的?” 闻言,狱卒甲叹气摇头,道:“她相公,就是一刻钟前刚上任的禁军中郎将,知道吗?” “啊?他怎么了?” 狱卒甲哂笑一声,意味深长道:“这位中郎将可不得了,前脚刚将自己出生不到十二个时辰的儿子送了出去,后脚就升官儿了。” “一升就从五品下升到了四品,可见这步棋走得极好!” 听了这话,狱卒乙挠了挠脸:“陛下帮忙养儿子吗?那不是好事吗?” “嗨,他儿子生下来有眼疾,一双眼子蓝汪汪的,明儿可就要成斩魔法事的主角儿喽!” 说完,狱卒甲摇着脑袋走开了。 牢房内,捂着脸躺在地上的白娇娇听着外头两位狱卒的对话,无声地笑着。 眼泪已经流干了。 此时此刻,她已经是不知道第多少次驱动蛊术了。 可牢房显然被特殊处理过,她的虫儿们根本进不来,也救不了她。 想到这里,她捂着脸,在地上蜷缩成了一团。 不多时—— “那是什么?” “好像是狗?” “我的亲娘啊!是狼!是一群狼!” 外面响起了狱卒的惊叫声、铁器的铮铮声、野兽的嘶吼声…… 听着这些声音,蜷缩在地上的白娇娇缓缓扶着栅栏站了起来。 “嗷呜——” 她口中发出一声凄厉的狼啸。 外面的狼群顿时红了眼,原先还有些畏惧,这会儿就像是疯了一样,前赴后继地朝着狱卒冲了过来。 不消片刻,血流成河。 狼群攻入了这间被独立看守的牢房,合力咬开了栅栏,放出了白娇娇。 体型硕大的狼王站在她的身边,用脑袋蹭了蹭她的掌心,随后前爪压低,匍匐在了地上。 白娇娇抓着它脖子上的毛翻身而上,狼王发出一声长长的啸声,领着狼群飞快地离开了这里。 此时此刻,顾府。 顾浔渊身上穿着中郎将的官服,正站在宁寿堂里,笑容满面地同顾老夫人报喜。 “好……好!”顾老夫人抹了抹眼泪:“我就知道,我家渊哥儿是高官厚禄的命格,此前都是被耽误了呀!” “渊哥儿啊,你这可是光宗耀祖啊!” 一边说着,顾老夫人一边哭得靠在了顾浔渊怀里。 见状,顾浔渊有些不太高兴地推了推她:“祖母,孙儿升官儿是好事,你怎么哭成这样?多不吉利!” “是,渊哥儿说得是,是祖母一把年纪了还不懂事!” 顾老夫人一边说着,一边赶紧擦掉了眼泪。 随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拉着顾浔渊小声问道:“你升官儿的事,跟宋惜月说了没?” 顾浔渊:“没呢,明天斩魔法事后再同她讲,免得她又给自己揽功劳。” “是极是极,她那性子,也该磨一磨了!” 顾老夫人连连点,紧接着又满脸忧虑:“不过渊哥儿啊,娇儿怎么办啊?你说陛下那么重视她,若她回来得知孩子被你送走了,岂不是要闹吗?” 闻言,顾浔渊毫不在乎地道:“放心吧,她心里只有我,等他出来了,我多哄一哄就好了。” “再说了,陛下的告示上又没说要杀了知礼,身为邪祟,知礼还能留着一条命,娇儿也该满足了!” 第230章被狼兵威胁,顾浔渊对白娇娇生出杀心 一阵腥风扑面而来,紧接着,白娇娇的声音冷冷响起。 “满足?我该满足什么?该满足我的丈夫将我刚出生的儿子送出去换了自己的官职吗!” 祖孙俩错愕望去,却双双惊得跌坐在地。 “狼!狼!有狼啊!” 屋外,一只硕大的狼踩着厚厚的积雪站在门外,正红着一双眼睛,呲牙咧嘴地朝着他们缓缓走来。 白娇娇坐在狼王背上,浑身狼狈,血污满身,同样猩红的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身着官服的顾浔渊。 顾浔渊将吓破胆子的顾老夫人挡在身后,看着白娇娇皱起了眉头。 “娇儿,你疯了吗?竟敢越狱?” “你知不知道我刚刚升官,你越狱会断了我的前程?” 闻言,白娇娇笑出了声,血泪顺着脸颊滑落:“断了你的前程?你要断我儿的性命,我断你前程又何妨?” “狼兵听令——” 听到这四个字,门外一下子又涌出了十几匹红着眼睛呲着牙的狼。 白娇娇看着面上逐渐露出惊恐之色的顾浔渊,咬牙切齿地吐出三个字。 “撕碎他!” 眼看着十几条红眼狼扑来,顾浔渊吓得双腿一软,毫不犹豫地冲着白娇娇跪了下去。 “娇儿!你听我解释!” 话音落下,白娇娇立刻吹响了口哨。 已经扑到眼前的红眼狼呲着牙,拖着长长的口水,一步步后退。 白娇娇从狼王背上跳了下来:“好,你解释吧。” 听了这话,顾浔渊悄悄松了口气,随后哭着看着白娇娇:“我也是没有办法啊!娇儿,你不是不知道我过的是什么日子,这府上的事,我哪有半分话语权?” 说着,他抹了一把眼泪,道:“宋惜月如今是二品诰命夫人,她本就与你不合,却一直坚持要养知礼,你难道就从未怀疑她的用心吗?” “从头到尾,她就是想要知礼当那个邪祟的啊!” 闻言,白娇娇面上狰狞的神色微微淡了几分。 见状,顾浔渊赶忙乘胜追击:“宋惜月要本事没本事,要人品没人品,她自己把自己害得不能生育,却把罪名怪到你的身上!” “她就是个蛇蝎女子,我也是被逼无奈啊娇儿!” 一边说着,顾浔渊一边朝着白娇娇膝行过去,一把抱住了她的腿哭道:“我不忍你在狱中受苦,所以才同意她说的将知礼送入宫中。” “她说了,只要我把知礼送去,解了陛下燃眉之急,陛下就一定会放你出来,娇儿啊,知礼是我的孩子,我虽然舍不得,但在我心里你才是最重要的人!” “把我们的孩子送走,我的心也在痛,但我更不忍心你受苦,我做出这样的选择,我也是在煎熬之中啊,娇儿!” “天底下所有人都能误会我,唯独你不能,因为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娇儿,你不能误会我,你若是误会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听了他的话,白娇娇脸上的狰狞之色尽数退去。 她仰着头,闭上眼深深叹了口气。 随后,她弯腰,将抱着她的腿哭得稀里哗啦的顾浔渊拉了起来。 “顾郎,我爱你,所以愿意再信你一次。” 她仰着头,看着顾浔渊,一字一句道:“现在,你收拾一下,我们进宫去救儿子!” 闻言,正在痛哭的顾浔渊一愣:“进宫?” “对!” 白娇娇斩钉截铁:“此次我将所有游荡在盛京城外的狼兵都召唤了过来,你与我一起,我们闯进宫里去救知礼!” 她说着,坚定地抓着顾浔渊的手,满脸都是期待。 “待救出知礼,我们便离开盛京,皇帝离不开我,一旦他药瘾发作,别说是叫他护着我们,我就是让他将皇位让给你,他也不得不答应!” 听了这话,顾浔渊满脸愣怔,下意识“咕咚”咽了口口水:“你你……你说的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我说真的!”白娇娇认真道:“只要你想,我可以为你做到!” 她期待她的爱人与她并肩作战。 她期待她的爱意不被辜负。 作为回报,她愿意为她的爱人付出全部! 但—— “娇儿,那种事情……我们还是等救出了知礼再说吧!” 顾浔渊扶住了她的肩膀,满脸诚恳:“你不懂皇宫内的守备有多森严,青天白日的,光凭我们两个,是绝对不可能闯进去的。” “到时候别说是救知礼,我们和狼群都会死在宫前广场上。” “此事,要从长计议!” 他可不想为了一个邪祟儿子丢了性命! 但眼下,他也不敢轻易挑衅一个能为了孩子豁出性命的母亲! “我不要从长计议!” 白娇娇甩开他的手:“明天就是斩魔法事,知礼还那么小,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怎么能失去四肢和眼睛?” 她说着,死死抓住顾浔渊的手,道:“顾郎,顾郎,那是我们的儿子,那是顾知礼啊!” 顾浔渊被她吵得头疼。 最后只能应付着她,承诺晚上跟她一起闯宫门,这才算是暂时将她安抚了下来。 “娇儿,你越狱之事只怕已经掀起了轩然大波,眼下你不能在府上留着,免得追兵来袭,影响我们救知礼的计划。” 顾浔渊说着,拉着她朝着宁寿堂后门走去:“你从这里出去,到温泉山庄山脚下的庄子里等我,我来帮你应付追兵,为你断后!” “你放心,城门关闭之前,我一定来接你!” 闻言,白娇娇心头一阵感动。 她毫不迟疑地翻身坐上了狼王的后背,整个人匍匐在狼王身上,看向顾浔渊:“顾郎,万事小心,我等你!” “放心吧!”顾浔渊满脸的深情与坚定。 伴随着一声低低的狼嚎之声,白娇娇深深地看了她挚爱的顾浔渊最后一眼。 随后,狼王一跃翻过了数米高的围墙,带着狼群呼啸离去。 直到声音彻底远去后,顾浔渊吐出一口浊气,腿一软,赶忙扶着墙往回走。 他得悄悄跟上,确定白娇娇躲藏之处后,找个人去匿名举报她的落脚处! 竟然敢用狼兵来威胁他,那她便不能留下了! 狼兵,只能是他一人的! 第231章他们杀他们的,关咱们小姐什么事? 宁寿堂外。 顾浔渊刚走出大门,就看到宋惜月站在那里等他。 一见到他,宋惜月立刻迎上前来:“大人!” 他不耐烦地皱眉摆手:“我有事要出门一趟,你有话等我回来再说吧!” “等不了,”宋惜月拦住了他,满脸严肃道:“大人最好立刻入宫一趟。” “什么意思?”顾浔渊不解地看着她。 宋惜月:“白氏是御狼越狱的,所有人都看到她骑着狼,出了大理寺就来了府上,如今整个盛京都在传,是你暗中相助于她。” 闻言,顾浔渊的心猛地就沉了下去:“怎会如此?” 白娇娇这个该死的,怎么找死都得拉上他? 这么想着,他立刻急切地问宋惜月:“你意思是,与我一起进宫一趟,求皇后和贤妃帮忙吗?” 说着,他下意识就去拉宋惜月的手,急匆匆道:“那事不宜迟,我们快去吧!” 却没想到,宋惜月一把将他伸过来的手拍开,随后道:“我意思是你自己入宫一趟。” “什么意思?”顾浔渊皱眉,满脸不爽地看着她:“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要耍小性子,是要看着你夫君我被牵连吗?” 说着,他气急败坏地用手指着宋惜月,破口大骂:“宋惜月,你以为我被牵连其中你能独善其身吗?” “我告诉你,你今天若是不陪我入宫请皇后和贤妃护我,我被抓了你也没好果子吃,别忘了,你可是我的妻,我若是有罪,你也要下狱!” 听了这话,宋惜月不满地皱眉,看着他道:“你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 顾浔渊冷笑:“这个时候,除了求皇后与贤妃助我,你能说什么好话不成?” 不是他看不起宋惜月,实在是宋惜月本就是个性子怯懦,无能肤浅的废物东西。 此时此刻,她唯一的作用就是为他去求皇后和贤妃帮忙,别的说什么都是废话! “陛下上午才升了你的官,下午白娇娇就御狼越狱,这种事不是我找姨母和姑母就能为你洗清嫌疑的。” 宋惜月强压着怒火,耐着性子循循善诱:“陛下能派宁都督保护白氏,应当是十分看重白氏的能力,若是你现在可以主动向陛下交代一些白氏的事,便可以洗清自己的嫌疑了。” “毕竟你才将你的亲儿子送去给陛下解燃眉之急,又愿意将白氏的事交代出来,即便是天下人都怀疑你,陛下也不会怀疑你的。” 听了她的话,原本急躁烦闷的顾浔渊感觉好似有一束光照入了自己的心间。 一下子功夫,原本烦闷的心忽然就清朗了大半。 他看着宋惜月,惊喜点头:“你说得对啊!” 陛下最看重白娇娇的,便是白娇娇的制药能力,若是能将那些药的秘密套出来献给陛下,那么高官厚禄还远吗? 到那个时候,就算是宋家也得看他的脸色,更别提将他除族的顾氏了! 宋惜月看着他的脸色变来变去,轻声又道:“我听闻白氏越狱后,顾大人与同僚在四海楼宴饮,席间数次感慨,幸好早与我们划清了界限。” 闻言将顾浔渊心里最后一丝犹豫也尽数散去。 他看着宋惜月,清了清嗓子道:“阿月,我这就入宫,你放心,我不会让这些小人得意的!” 听了这话,宋惜月点点头,往边上让了让:“大人早去早回。” “放心吧!”顾浔渊应了一声,随后匆匆离去。 看着他的背影,宋惜月抬手扶了扶发鬓,问一旁的青玉:“京卫营到哪儿了?” “小姐,已经快到府上了。” 闻言,宋惜月点点头,随后抬手将双眼揉得通红,努力做出了神思不属的恍惚模样,朝着前厅走去。 不多时,左都指挥使武策率领着京卫营众人涌入顾府,宋惜月脸色煞白地站在那里,肉眼可见的不知所措。 “宋夫人,顾大人可在?”武策看着宋惜月问道。 武策是实打实从小兵一路升上来的武将,生得人高马大孔武有力,一张冷脸没有表情的时候肃杀可怕,声音隆隆作响,吓得宋惜月缩了缩脖子。 紧接着,她睁着一双通红的眼睛,无助道:“我家大人不在府上,你们要干什么?” 武策闻言,眉眼愈发冷凝,道:“顾大人涉嫌御狼劫狱,本官奉旨查封顾府,还请宋夫人配合!” 说完,他抬手一挥,当即便有京卫营的人上前来,将宋惜月客客气气地“请”回了栖霞居。 听着栖霞居院门从外头锁上的声音,宋惜月接过青玉手里的帕子擦了擦眼睛,坐下喝了口水。 碧玉着急地站在一旁道:“小姐,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啊?” 宋惜月一口气将杯子里的水喝光,随后道:“接下来我们什么也不做,就老老实实被封锁在栖霞居内便可。” 说着,她将杯子倒扣在桌上,起身往屋内走去:“青玉,打点水来,我要沐浴。” 闻言,青玉转身就走。 碧玉满脸愁容地跟在她身后:“青玉姐姐,青玉姐姐,京卫营的都把咱们关起来了,小姐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啊?” 青玉一边朝着小厨房走去,一边道:“那你觉得,小姐应该如何?” 碧玉想都不想,便道:“去信宫中,求皇后殿下说情,毕竟她白娇娇越狱又不关咱们小姐的事,那狼兵也不是小姐能驱使得了的啊!” 听了这话,青玉道:“是啊,那谁能驱使狼兵呢?” 碧玉急得跺脚:“顾浔渊啊!” 青玉看傻子一样看着碧玉:“所以关咱们小姐什么事?” 碧玉没懂:“啊?” “咱们小姐被京卫营武大人亲自派人锁在了栖霞居,外头发生了什么关咱们小姐什么事?” 青玉失去了耐心同碧玉解释,推开她走进了小厨房。 碧玉站在她身后,抓耳挠腮想不明白。 就在京卫营将士们将整个顾府里里外外围了个水泄不通之时,顾浔渊已经跪在了御书房内,将白娇娇卖了个一干二净。 “陛下,微臣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句假话,宁受天打雷劈之刑!” 闻言,贺兰承贤转身眯眼看他:“所以,你之所以能御狼,是因为白娇娇命令狼王听你吩咐,白娇娇才是真正能御狼之人?” 顾浔渊跪伏在地上,闻言止不住发抖:“微臣不敢隐瞒!” “不敢隐瞒?” 贺兰承贤冷笑一声,反手抓起镇纸朝着顾浔渊砸了过去:“你这叫事情败露!” “废物东西!你死了算了!” 第232章顾浔渊自信,我能骗到白娇娇手里的药方 顾浔渊不敢躲,结结实实地被镇纸砸在肩膀上,疼得他直抽冷气。 贺兰承贤指着他破口大骂:“朕本想着你算是有点本事,又与宋家有旧怨,这才让你娶宋惜月为朕掣肘宋家!” “万万没想到,你离了白娇娇竟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 听了这话,巨大的屈辱感涌上了顾浔渊的心头。 他匍匐在地上,咬紧牙关不敢反驳,只能默默承受着贺兰承贤的怒火。 见他不说话,贺兰承贤气得原地踱步。 见状,顾浔渊赶忙道:“陛下,臣虽然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但白娇娇爱慕臣爱慕到发狂的地步,或许臣可以从她的手中获得药方也说不准!” 闻言,贺兰承贤直接被他的自信给气笑了。 “就你?你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虽然贺兰承贤也知道白娇娇极爱顾浔渊,但他更清楚,白娇娇骨子里是疯癫又清醒的。 她可以为顾浔渊付出一切,但药方是兰达族的东西,她就是死也不会给出来。 想到这里,贺兰承贤戾气横生的脸上忽然一顿。 他看向地上跪着的顾浔渊,道:“你方才说,白娇娇御狼闯入你府上,要闯宫门救顾知礼?” 顾浔渊闻言,吓出了一身冷汗:“这是她一人的决定,微臣从未答应!而且她一走微臣立刻就入宫来告知陛下了啊!” 闻言,贺兰承贤翻了个白眼,随后坐回了椅子上。 他的手在桌上敲了敲,脸上的戾气一点点淡了下去。 片刻后,贺兰承贤缓缓开口,道:“你拿上朕的令牌,带上三百禁卫军,去城外顾家庄!” 听了这话,顾浔渊一顿,小心翼翼道:“陛下,我清楚狼群的战斗力,三百禁卫军只怕是不够……” 那群狼凶狠勇猛,在战场上都能以一敌十,三百禁卫军怕是连狼毛都摸不到。 贺兰承贤闻言冷笑了一声,道:“朕不是让你去剿灭白娇娇和狼群,是让你去告诉白娇娇,拿药方换顾知礼。” “三百禁卫军,是保护你从狼嘴下逃生用的。” 闻言,顾浔渊错愕抬头看向贺兰承贤:“啊?” “啊什么啊?” 看着他一脸蠢样,贺兰承贤满肚子火,指着他道:“朕只给你一晚上的时间,若是你办不成事,明天天一亮就提头来见吧!” 说完,他反手丢出一枚令牌,准确无误地砸在顾浔渊的脸上。 不等顾浔渊回神,一直隐在暗中的福公公弯着腰走上前来,道:“顾大人,事不宜迟,快请吧!” 顾浔渊顾不得那么多,捡起令牌,赶忙跟在福公公的身后离开了御书房。 顾知礼才出生不到一天,被送到顾浔渊手里的时候,正被饿得哇哇大哭,吵得顾浔渊一个头两个大。 他皱着眉问福公公:“可否弄些安神助眠的药来?他若这么哭下去,只怕白娇娇也不会配合。” 闻言,福公公愣了愣,道:“他才出生不到一日,喂安神助眠的药,只怕会伤到脑子。” “无妨,”顾浔渊毫不在意道:“本来明日斩魔法事他也活不下来,劳烦公公弄些药给我,左右算是他为陛下效忠了。” 听了这话,福公公抿了抿唇,最后还是派人去太医局去来了安神丸,看着顾浔渊捏开婴儿幼嫩的嘴,粗鲁地塞了进去。 药丸苦涩,孩子不肯吃,本能地往外吐。 顾浔渊失去耐心,直接用手指把药丸推进了喉咙里。 福公公见状,忍不住道:“他噎着了!” 话音落,顾浔渊将孩子反过来趴在手臂上,用力地在他背上拍了两下。 孩子顿了一息,随后哇哇地大哭了起来。 顾浔渊把他抱在怀里,皱眉大喊:“怎么还哭啊!药没有用吗?” 一边说着,他一边伸手去捂孩子的嘴。 福公公忍不住提醒他:“莫把孩子弄死了,耽误了陛下的事儿!” “我有分寸。”顾浔渊说着,用力拍了拍孩子的脸,崩溃咬牙:“别他娘的哭了!” 不知是感知到了危险,还是药物起了作用,孩子的哭声倒是真的弱了下来。 见状,福公公道:“时候不早了,顾大人快些出城吧,别耽误了陛下的事儿!” 闻言,顾浔渊点点头。 随后,他将孩子连同襁褓一起拴在箭囊上,翻身上马。 福公公:“你把他放这里会颠死的!” “那怎么办?我要骑马!”顾浔渊不耐烦地问道。 福公公叹了口气,心道真是造孽,耐着性子道:“已经为你备好了马车。” 闻言,顾浔渊想说马车太慢了,但看福公公已经转身,只能忍气下马,非常不耐烦地把顾知礼从箭囊上取下来,转而上了马车。 三百禁卫军护着马车离开皇城后,福公公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 回到御书房复命后,贺兰承贤忽然问道:“宋惜月在做什么?” 福公公低垂着头,道:“武大人率京卫营将顾府团团包围,宋夫人及其全部武婢都被困在府上,由武大人亲自看守。” 闻言,贺兰承贤冷笑一声:“她那么恨白娇娇,今日这么好的机会,她当真会放过?” 一边说着,他的手指一边在桌上一下一下地敲着。 见状,福公公立刻退下。 不多时,一个浑身漆黑的人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御书房内。 贺兰承贤瞥了他一眼,道:“冥影,你亲自去顾府盯着宋惜月,夜煞其余人潜入镇北王府,盯着子书和他府上所有人。” “若是他们二人有什么动作,格杀勿论!” 被称为冥影的人闻言,无声无息地领命退下。 城外,顾家庄。 白娇娇带着狼群悄悄潜入庄子最边缘的一户人家家中,在这家人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御狼灭了他们满门,藏进了这家人的屋中。 吃饱喝足,又换了一身衣服后,白娇娇眼看着天色一点点黑沉下来,却还是没等到顾浔渊,只觉得心急如焚。 不知又过了多久,门口望风的狼忽然站了起来。 白娇娇立刻警惕地看向外面,耳朵敏锐地听见有马蹄声从远处传来,一听便知不止一人。 她立刻变了脸色,迅速爬到了狼王背上,与狼群一起,用最快的速度,悄无声息地没入了漆黑的山林之中。 第233章娇儿,斩魔法事取消了,我们一起回家 一炷香后,顾浔渊顶着满身的粪土泥巴,黑着脸站在人群前面。 顾家这个庄子是当初被顾家嫡支送给顾浔渊,顾浔渊被除族后又收回去的。 因此,周围有过节的庄子这段时日都在骂他们三姓家奴。 是以方才顾浔渊一下马车就被人认了出来。 三百禁卫军还没反应过来,就有粪土泥巴球从黑暗之中飞出来,准确无误地落在顾浔渊的身上。 顾浔渊当场就躲回了马车上,留下三百禁卫军面对一群愤懑的庄民。 都是寻常百姓,禁卫军也不能屠庄,只能费劲巴啦地将他们都聚集在一起,抓了几个刺头,折腾了一炷香的功夫才安静下来。 “都在这里了吗?”顾浔渊怀里抱着睡死过去的顾知礼,声音冷冷地问道。 禁军队长卢迁枫瞥了他一眼,道:“等顾大人问话呢。” 顾浔渊瞪他一眼,想说“放肆”,但又想起来卢迁枫比他还高半级,只能咽了回去。 他抱着顾知礼往前走了几步,用脚踢了踢一个上了年纪的庄稼汉,道:“你们庄子上的人都在这里了吗?” 话音落,庄稼汉冲着他恶狠狠地“啐”了一口。 “老子不知道!” “你个贱民!”顾浔渊气得一脚朝着他面门狠狠踹去。 庄稼汉躲闪不及,被一脚踹出了满脸的血,倒在后面的人群之中,惊起一片惶惶不安。 “我问什么你们就答什么,再敢顾左右而言其他,我保证绝不手软!有一个杀一个,有两个杀你们全家!” 顾浔渊今天已经憋了满肚子郁气。 他不敢冲着皇帝撒,也不敢冲三百禁卫军撒。 此时此刻,面对着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百姓,要不是卢迁枫在边上看着,他恨不得立刻杀几个人泄泄愤。 “顾大人!”一个苍老的声音从人群后方响起,紧接着,一个头发都白了的老人,在一个年轻人的搀扶下,从人群后面走了出来。 看到他,顾浔渊面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顾伯父。” 来者是当初帮顾浔渊伪造年龄,将他送入军中的顾家族人,是旁支里比较有威望的存在,顾浔渊的心里对他倒是有几分敬意。 “不敢担顾大人这一声伯父,”顾伯说着,咳嗽几声后,道:“不知顾大人今日来我顾家庄,如此兴师动众,又是有何贵干?” “我来找人。”顾浔渊硬邦邦地道:“我奉旨来的,找到就走!” 闻言,顾伯点点头,随后看向身后跪在地上的乡亲们,道:“大家配合一下,顾大人找到了人就会走了。” 闻言,顾家庄庄民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终于有人回过神来:“顾五家的人呢?这么大动静,他们不会没听见吧?” 话音方落,卢迁枫立刻就道:“这位大哥,顾五家在哪个方向?” 那人抬手指了指。 不等卢迁枫反应,顾浔渊瞪了卢迁枫一眼,旋即立刻上前:“麻烦您带一下路可好?” 说话那人不吭声了。 卢迁枫这才缓缓道:“顾大人,陛下的命令是不要太过惊动旁人,左右这庄子不大,我等可以顺着这个方向去寻。” 闻言,顾浔渊又瞪向他:“我用你教?” 说完,他抱着顾知礼就大步流星地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卢迁枫翻了个白眼,随后留下几人看着庄民们,便率领所有禁卫军跟上了顾浔渊的脚步。 顾五家。 尚未靠近,顾浔渊就闻见了浓郁的血腥气。 他心里一紧,加快了脚步,几乎是小跑着朝着那个孤零零的破败小院冲了过去。 “娇儿!” 一脚踹开院门,顾浔渊却没见到白娇娇和狼兵的影子,只看到院子里横七竖八地躺着两大三小五具尸体。 不仅如此,那五具尸体也已经七零八落,破败不堪,一看就知道是被野兽啃噬过的。 紧随其后的卢迁枫也看到了这一幕,当即警惕地看向四周:“警戒!” “娇儿!娇儿!”顾浔渊强忍着恶心,抱着顾知礼走进了院子里。 他冲着四面八方大喊:“娇儿,你在哪里?我把知礼带来了,娇儿你快看啊!这是我们的知礼!” 一边说着,顾浔渊一边将手里的襁褓高高举起。 襁褓里,顾知礼不知死活地睡着,伴随着他的动作,小小的脑袋轻轻地在襁褓里晃了晃。 眼看就要垂落之时,顾浔渊将他抱回了怀里。 “娇儿,你快出来,知礼已经饿了很久了,他想要娘亲给他喂奶,他想要娘亲的呵护,娇儿,快出来吧!” 四周一片寂静,连风都没有。 卢迁枫等了一会儿,随后走上前,道:“顾大人,或许兰夫人是在害怕……” “你懂个屁!”顾浔渊一口打断了他的话,恶狠狠道:“我才是最了解娇儿的人,你别在这里乱建议!” 听了这话,卢迁枫紧了紧拳头,到底还是忍了下来。 紧接着,顾浔渊清了清嗓子,道:“娇儿你别怕,我已经为你向陛下求情了,陛下宽宏仁慈,已经原谅你了!” “只要你出来,娇儿,我们还能回到过去,还和过去一样!知礼也会没事!” “娇儿,我好想你,你在外面一定吃了不少苦头,快出来吧,我们一起回家,陛下真的不怪罪你了,知礼也没事了的!” “明天!明天的斩魔法事也取消了!” 这声还未落,就有一只巨大的黑影从林子里几个腾挪跳跃,落在了院子里。 白娇娇坐在狼王背上,看着顾浔渊:“真的吗?” “斩魔法事真的取消了,知礼也可以跟我们一起回家了吗?” 不知是激动还是害怕,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丝颤抖,眼神殷切地看着顾浔预案:“你不是在骗我吧?” 闻言,顾浔渊松了口气的同时,将手里的襁褓朝着白娇娇伸了过去。 “傻瓜,我怎么会骗你呢?不信你来看看,这是不是我们的儿子,这是不是小知礼?” 白娇娇克制不住对孩子的担忧,一听这话身子就下意识往前倾了倾。 见状,顾浔渊又道:“你过来呀,狼王现在不听我的了,我不敢靠你太近。” 闻言,白娇娇正要从狼背上下来,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皱起眉头眼神犀利地看了过来。 “不对,知礼为什么一动不动?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第234章娇儿,你们母子好好活下去,带着我的那份 “你在说什么?” 顾浔渊夸张地大喊出生:“知礼可是我儿子,我能对他做什么?你在想什么?” “难道你都到这个时候了,还要用这么大的恶意来揣测我吗?” 说着,顾浔渊收回往前伸的臂膀,满脸失望地看着白娇娇,道:“娇儿,你太让我失望了!” “全天下都与你为敌之时,我为了你和孩子孤军奋战。” “结果你却用恶意揣测我,揣测这个世上最爱你的人!” 顾浔渊的声音一点点冷了下来,好似受到了莫大的伤害一般看着白娇娇,继续道:“你就是这样伤害我的!” 听了他一顿话,白娇娇的心慌了起来。 她下意识抓紧了狼脖子上的毛,急切道:“不是的顾郎,你听我解释,我只是见知礼一动不动……” “你不必解释了!”顾浔渊一口打断了她的话,满脸失望地看着她道:“你的解释就是在掩饰你卑劣的念头,白娇娇,你太让我失望了!太让我失望了!” 不过几句话的功夫,顾浔渊便一连说了三句“失望”,这让白娇娇的心彻底慌了。 她迅速从狼背上溜下来,甚至脚底下还没站稳就朝着顾浔渊小跑过去:“不是的顾郎,我没有在掩饰,你听我说……” 紧着跑了一小段距离的时候,她忽然猛地停了下来。 院子外林立的禁卫军映入眼帘,门口身穿铠甲沉默站立的卢迁枫正静静地看着她。 “顾郎,你……你是来抓我的?”她怔怔地看着顾浔渊问道。 闻言,顾浔渊顺着她的视线回头看了一眼,紧接着满脸鄙夷地看向白娇娇。 “你还说你不卑劣?这些都是禁卫军,我现在是禁卫军中郎将,这些人都是来保护我的!” 说着,他用下巴指了指紧紧跟在白娇娇身后的狼王,道:“如今你不让狼王听我号令,我来找你,难道就不会害怕吗?” “我带点人来保护我自己,这有错吗?你竟然如此恶意揣测我,你真的太可怕了!” 一口气说完,顾浔渊转身就走:“我就不该来找你,你根本就不需要我的担心,你甚至还恶意揣测我,简直让我伤心透顶!” 白娇娇慌了。 她不管不顾地小跑上前,从后面一把抱住了顾浔渊劲瘦的腰,哭着喊道:“我才没有不需要你的担心,你都不知道我多想念你!” “我在牢里想你,我在山上想你,我在狼王的背上也在想你!” “可是我有什么办法?我害怕,我恐慌,我无助,我担心我们的儿子,我害怕你也不再爱我呵护我,我只能警惕一点!” “顾郎,顾郎,我在牢里听到谢大人说你把知礼送出去,听到他说你用知礼换了高官的时候,我好痛啊……我真的好痛……” “这种痛,就好像当年我和师父从狼巢回家,却看到阿爹阿母死在树下的时候一样,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顾郎,你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她声泪俱下。 好似这两日的担惊受怕已经到了极限那般,看到顾浔渊要走,她终于是放弃了全部的警戒和防备,彻彻底底地溃不成军。 门外,卢迁枫听着白娇娇痛苦至极的痛哭声,忍不住叹了口气。 若非旁观这一场,他也不敢相信,竟然有人能凭借三言两语,将女子的真心玩弄于股掌之间。 看着院子里抱成一团的两人,卢迁枫忍不住“啧啧”两声。 外界传闻顾浔渊宠爱白娇娇到宠妾灭妻的地步,曾经他觉得荒唐的同时又觉得,能为了心上人对抗宋家这样的庞然大物的人值得敬佩,堪称情种。 如今才知,竟都是假的,全是套路。 不消片刻,顾浔渊已经和白娇娇并排坐在了顾五家的院子里。 “娇儿对不起,我好不容易把知礼从宫里接出来,为了赶快来找你,来不及找奶娘给孩子喂奶。” “我实在怕儿子哭太久了出问题,所以只能找了点安神药给他吃下去。” “不过你放心,我反复问过太医了,不会对儿子造成什么影响的!” 顾浔渊蹲在白娇娇跟前,满脸自责地看着沉睡的顾知礼。 听了他的一番话,白娇娇叹了口气,道:“辛苦你了,顾郎。” 说着,她眼眶一红:“是我不好,我听闻你献子求荣,竟然怀疑你……” “傻瓜,”顾浔渊表情温柔地摸了摸白娇娇的脸,道:“我都是为了你,比起儿子,你在我心里更加重要。” “现在儿子也平安了,你也没事了,我也可以放心了!” 说完,他忽然抽回了手站起身就要走。 白娇娇吓了一跳,赶忙伸手拉住了他:“顾郎?你去哪里?” 顾浔渊脚步微顿,回头看她,脸上是温柔的笑意,道:“你们娘儿俩以后好好活下去,带着我的那份!” 闻言,白娇娇面色瞬间惨白:“你……你是什么意思?” “别问了,记住我对你们母子的爱意就够。” 说着,顾浔渊甩开白娇娇的手,一边朝着卢迁枫走来,一边拼命挤眼睛。 卢迁枫收到信号,立刻抬手让人拿来了镣铐,当着白娇娇的面把顾浔渊给拷了起来。 这是路上顾浔渊的要求。 卢迁枫起初还以为是用来抓白娇娇的,如今才知竟然是用在这里。 当即不免在心里又多了几分唏嘘。 “不要!”白娇娇看到镣铐铐住顾浔渊的那一刻,终于崩溃地扑了过来。 她一手抱着顾知礼,一手要从卢迁枫手里夺镣铐。 “不可以,你们不可以带走我的顾郎!他什么都没做,他是无辜的!你们要带走就带走我吧!不要动我的顾郎,不要!” 她一边喊着,一边克制不住眼泪疯狂落下。 顾浔渊见差不多了,喊道:“白娇娇,你松手!陛下说了,只要你回去,明日的斩魔法事就能把知礼换成我!” “这是我好不容易为你们母子俩换来的生机!难道你要让我白死吗!” 听了他的话,白娇娇不仅没有松手,反而更加疯狂了。 “我不要!我不要你死!铐我!铐我回去!” 她一边说着,一边哭着跪在卢迁枫面前,悲痛欲绝地恳求道:“大人,大人求求你,让我见陛下,让我见陛下一面吧!求求你了……别带走我的夫君……” “我有办法解决陛下的困境,求你们……求你们让我见陛下一面,别带走我的夫君……” “求你们了……” 第235章带我回去陛下要的是我 在她说出她有办法的那一瞬间,饶是卢迁枫都忍不住有些心酸。 但顾浔渊却不为所动。 他看着白娇娇,道:“娇儿,你别哭了,走吧,带着孩子好好活下去,我们下辈子再做夫妻。” 说完,他看向卢迁枫。 卢迁枫故作凶恶表情,用力拽了一把镣铐锁链,道:“话别结束了吗?结束了就该回去复命了。” 说着,他瞥了死死抓着不放的白娇娇一眼,道:“兰夫人,陛下说了,放过顾知礼,是看在你过往忠心的份儿上,希望你不要得寸进尺。” “毕竟你已经御狼造反了!” 说完他们商量好的台词后,卢迁枫扯着锁链拽着顾浔渊头也不回地朝外走去。 见状,白娇娇仿佛下定决心一般,猛地起身,朝着卢迁枫大喊:“带我回去!否则你会后悔的!” “陛下要的是我,是活生生的我,而不是顾郎和我儿任何一个人的性命!” 说着,白娇娇紧紧地抱着怀里的顾知礼,朝着卢迁枫快步走去:“大人,带我回去,我保证陛下不会怪罪你们的!” 闻言,卢迁枫瞥了顾浔渊一眼。 顾浔渊冲他轻轻摇了摇头。 卢迁枫看向白娇娇:“抱歉,本官此番只奉命押送顾大人将幼子归还你手,若你想要同我们一起回去,就自己想办法。” 说完,卢迁枫不再耽搁,拽着顾浔渊快速走了出去。 “顾郎!顾郎!不要!” 白娇娇追在后面哭喊着,但没有一人停留。 她从村子最边上的顾五家中一路追到村前,看到被禁卫军看押着在地上跪成一群的顾家庄人,忽然停下了脚步。 一直偷偷关注着她的顾浔预案见状,回头道:“娇儿,你一定要带着知礼好好地活下去!” “行了,进去吧你!”卢迁枫用力将他推进了马车。 随后翻身上马,三百禁卫军眨眼功夫就退了个干净。 顾家庄的庄民们缓缓从地上站起来,看着抱着孩子,哭得满脸狼狈的白娇娇,都有些不敢上前。 “这不是咱们庄子上的人,应当就是刚才那些官爷要找的人了。” 不知道谁喊了一句。 闻言,众人看向白娇娇的目光都带上了几分不悦。 要不是她躲在他们庄子上,他们哪儿会受这么一遭罪! “你是谁?为什么躲在我们庄子上?” 闻言,白娇娇看着人群的视线一点点挪了过来,落到了说话人的脸上。 是个年轻的妇人,头上还绑着额带,怀里抱着一个襁褓,襁褓里的小婴儿正在咿咿呀呀地吐泡泡。 一看便是刚生完孩子在家坐月子,结果却被三百禁卫军拉了出来的。 “你……你刚刚不是还会说话的吗?” 那年轻妇人见白娇娇直勾勾地盯着她,心里忍不住有些发毛,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白娇娇只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随后抱着怀里的顾知礼转身走进了黑暗之中。 顾家庄庄民们见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最后还是年纪最大的顾伯父发话,让大家各回各家,这才散了。 夜色逐渐深了。 撤出了顾家庄后,一行人不疾不徐地朝着城门的方向走着。 卢迁枫不知道第几次回头去看顾家庄的方向,却看不到半点动静,终于是有些烦躁地敲了敲马车。 “还要等多久?你不是说万无一失吗?怎么她压根儿没来?” 话音落,顾浔渊拉开窗帘,冷笑一声:“卢大人,耐心这么差是当不了将领的,我了解她,我说她会来就一定会来!” 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 卢迁枫毫不顾忌地冲着他翻了个白眼,道:“要我说,方才她几次要求要我们带她去见陛下的时候就应该松口,搞这么一出,万一她真的带着孩子好好活下去了怎么办?” “明天的斩魔法事,顾大人你可比不上你那蓝眼儿子管用!” 说完,卢迁枫十分不屑地“哼”了一声后走了。 看着他的身影,顾浔渊只觉得羞辱。 卢迁枫不过仗着家世不错才入了禁卫军,他有什么资格在自己这个实打实用军功爬上来的人面前嚣张? 这么想着,顾浔渊狠狠地磨了磨牙,望向了顾家庄的方向。 卢迁枫懂个屁! 白娇娇就是那种小心思特别多的人。 若是方才只是拉扯几句便同意带她去见陛下,行至半路她肯定会起疑,毕竟她本身就不是一个蠢货。 只有一直拒绝她才能叫她关心则乱,从而不管不顾地走上他希望她走的路。 只是…… 顾浔渊看着顾家庄那边,心里也忍不住有些急了起来。 白娇娇搞什么鬼,怎么还没有动静? 难道真叫卢迁枫说中了吗? 就在此时,一点橘红色在顾浔渊的视线中逐渐放大。 片刻后,顾家庄的方向火光冲天,在如幕夜色中烫出一个洞来,一下子就引起了所有禁卫军的注意。 “那边怎么回事?走水了吗?”卢迁枫勒紧缰绳,面色冷肃。 紧接着,他毫不犹豫掉转马头:“随我回去!” “卢大人!”顾浔渊喊了一声,因为太过急切,半个身子都趴在马车车窗上,道:“应该是白娇娇干的,你现在回去也来不及了!” “什么意思?”卢迁枫转头看他,脸色沉得吓人。 顾浔渊下意识咽了口口水,小心道:“若我没猜错的话,应当是狼群屠村了。” “你说什么?”卢迁枫瞪大了眼睛。 “现在我们应当抓紧时间立刻回城,”顾浔渊没那么多心思解释他猜测的白娇娇都做了什么,而是大声道:“一定要快!” 听了这话,卢迁枫的脸色难看至极,盯着顾浔渊没有说话。 “看我做什么?”顾浔渊用力拍了一把马车窗子,道:“白娇娇若是追上我们,你猜她会不会发现自己上当了?” “那群狼可是训练有素的狼兵,在战场上都能以一敌十,你们这三百个人,连狼兵的毛都摸不到就会被撕碎的!” 顾浔渊急得不行,使劲拍着马车:“现在立刻回城!卢迁枫,别坏了陛下的好事!” 第236章白娇娇屠庄 听了这话,卢迁枫深深地看了顾浔渊一眼,随后冷着一张表情僵硬的脸,下令全速前进。 片刻后,众人回城,沉重的城门在他们的身后缓缓合拢。 卢迁枫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顾浔渊的脑袋又从车厢里探了出来,看着卢迁枫,催促道:“愣着做什么?马上入宫啊!” “入宫做什么?” 不应该守在这里,布下天罗地网,等白娇娇自投罗网吗? “卢大人,我可是同她说了,明日的斩魔法事是斩我,你现在得立刻把我送入宫中,按照斩魔法事的前事准备开始装扮我!” 顾浔渊说着,又是使劲地拍了拍马车:“快一点,别让她发现端倪了!” 听了他的话,卢迁枫有一肚子的脏话想说,但最后还是咽了回去。 毕竟临行前陛下特意嘱咐过,一切听顾浔渊指挥,他不能抗旨。 马鞭一甩,三百禁军奔走在空旷无人的大街上,马蹄声踏碎了寂静的夜色,惊动了暗中无数双眼睛。 此时,顾家庄。 白娇娇怀里抱着一个襁褓,将一个年轻男人的尸体踹入火中后,将襁褓和顾知礼的襁褓放在一起。 “孩子,娘要救你,也要救你父亲,只能先委屈你了。” 说着,她伸出双手,两只手的食指和中指分别落在两个婴儿的两只眼睛下方。 伴随着她嘴唇的翕动,窸窸窣窣的声音从火光照耀不到的地方涌出,围着白娇娇和两个婴儿,环成了一个漆黑的圆圈。 不远处,狼王领着众狼群警戒四周,默默地守护着这里。 白娇娇睁开眼,咬开自己的手指,将血分别抹在两个婴儿的眼睛下方,接着又用血在两人身边画了一个图腾一般的阵法。 做完这些,白娇娇站起身。 漆黑的虫子爬入阵法之中,又顺着阵法分别爬到了两个襁褓上。 不消片刻,虫子涌上了两个孩子的脸颊,将二人的眼睛结结实实地覆盖了起来。 又过了一会儿,夜色中走出一个身影,在白娇娇身边站定,将手伸了出来。 是那个年轻的妇人。 只是此时此刻,她眼中已经没有了方才的灵动,宛若行尸走肉一般木讷。 白娇娇抬手,用碎瓷片割开了妇人的双腕,刹那间,鲜血宛若开闸洪流一般迫不及待地落到了地上。 虫子们闻见了血腥气,纷纷从两个孩子的脸上流了下来,争先恐后地涌到了年轻妇人的血洼之中。 夜色宁静,空气里除了大火的“噼啪”之声,仿佛还有什么东西大口吞咽的声音。 年轻妇人一直站着,直到鲜血流尽再也站立不稳之时才跌坐在地上。 而她只是刚刚坐下,虫潮就涌到了她的身上。 “呜哇——” 婴儿仿佛感应到了什么一般,凄厉的啼哭声撕开了夜色。 而年轻妇人就在这声啼哭中,彻底倒在了地上。 不多时,虫潮退去,只在地上留下了一具干净的骸骨。 白娇娇这才走上前来,将啼哭不止的婴儿抱在怀里。 婴儿感受到温度,哭声弱了许多。 白娇娇哄了几声,婴儿倒真的安静了下来,睁开了眼睛,露出了那双灰蓝色的眼眸。 见状,白娇娇叹了口气,将婴儿放开后,赶忙去看一旁的顾知礼。 顾知礼依旧在昏睡之中。 白娇娇掀开他的眼皮看了一眼。 原先湛蓝色的瞳孔已经深了许多,比灰蓝更加黑,若是不仔细看的话,和墨瞳每一欧太大的区别。 白娇娇这才松了口气:“还好这里也有眼虫,虽然只能维持短暂几日,但也够用了!” 她把婴儿的襁褓换下来给顾知礼裹好后,把顾知礼绑在了狼王的背上,随后朝着阴影处拍了拍手。 是一个目光同样木讷的女人,胸口鼓鼓的,看样子还在哺乳期。 “你负责打猎和保护她和我的孩子,她负责照顾我的孩子。” 白娇娇摸了摸狼王的头,眼眶含泪:“过几天我会来找你的,我的孩子就交给你了。” 似乎听懂了她的话,狼王用脑袋蹭了蹭白娇娇的脸,随后看了一眼那边眼神木讷的女人,转身朝着山林走去。 女人被白娇娇用蛊虫控制了,见状也乖乖跟在后面,走进了山林之中。 目送着他们进入漆黑的山林后,白娇娇这才抱起了地上哇哇大哭的婴儿,坐上了另一只体型硕大的狼背,朝着盛京的方向疾驰而去。 此时已是黎明时分,她眼神狠戾,带着鱼死网破的决绝。 皇宫。 顾浔渊被卢迁枫送回来后,卢迁枫就将他丢给了负责斩魔法事的管事,自己去御书房复命去了。 他本以为陛下应该会生气,却没想到陛下不仅没有生气,反而看起来有些轻松。 “爱卿辛苦了,朕让人在宫中为你安排了歇脚之处,今晚就别出宫了。” 说着,贺兰承贤一挥手,福公公立刻就带着几个小太监走了出来。 在卢迁枫百思不得其解的疑惑中,福公公将他带了出去。 晨光洒遍大地,斩魔法事会场,顾浔渊被扯开四肢绑在了刑架上。 饶是他有自信白娇娇一定会来,这会儿也忍不住心生忐忑。 白娇娇该不会是要他被砍断四肢才来吧? 斩魔法事会场浓雾弥漫,百官纷纷立于广场上,没有一个人看得清楚上面绑着的是什么人。 不少人都觉得疑惑。 顾浔渊那个儿子不是才出生吗?怎么这么大一坨? 贺兰承贤独自一人坐在高台之上,皱着眉头看着场下,心里隐隐有些烦躁了起来。 白娇娇怎么还没来? 难道她看穿了顾浔渊吗? 就在贺兰承贤盘算着要不要找借口今天天气不好斩魔法事往后推迟的时候,身后忽然一阵凉风扑了过来。 他猛地一转身,就猝不及防地和一只狼头打了个照面,而白娇娇则端坐在狼背上,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这一刻,贺兰承贤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才不至于当场惊叫出声。 “白娇娇,你好大的胆子!” 他瞪着狼背上的女人,冷声斥道:“竟敢御狼到朕跟前来嚣张!” 闻言,白娇娇咬了咬牙,翻身从狼背上下来,赤脚站在初冬冰冷的地面上,却好似一点也感觉不到冷意,只盯着贺兰承贤的眼睛,没有丝毫恭敬。 “陛下,你曾承诺要为我兰达族报仇,灭了宋氏全族,现在还算数吗?” 第237章朕的诚意已经给到位了 听了这话,贺兰承贤那张素来只有威严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讶异。 “你不是为了顾浔渊回来的吗?”他忍不住问道。 白娇娇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着他的双眼再次问道:“陛下的话,还算数吗?” 见她如此,贺兰承贤眼中流露出几分意味深长:“自然,你要现在兑现吗?” 他说着,身子微微往前倾了倾,压低声音道:“提前兑现承诺,你知道要付出什么代价,对吧?” 白娇娇深吸了一口气。 十三岁那年,她被贺兰承贤所抓,他承诺十年内会灭了宋家满门,为兰达族报灭族之仇。 条件是她和师父白岸声要为他制药十年。 如今才是第四年,按照当初的约定,想要贺兰承贤提前兑现承诺,她就要交出兰达族全部的药方。 包括兰达族狂战士的秘密。 想到这里,白娇娇咬了咬嘴唇,看着贺兰承贤道:“若是我愿意付出代价,你要用多长时间兑现承诺?” “一年。”贺兰承贤极快答道:“朕可以向你承诺,明年这个时候,世上再无宋氏一族!” “那宋家军呢?”白娇娇问道。 “……”贺兰承贤表情僵了僵,眯眼道:“你想让朕灭了宋家军?” 白娇娇没回答,而是表情凝重地看着他。 见状,贺兰承贤冷笑出声:“绝无可能,那可是五万精兵猛将,若是宋家想要起兵造反,这五万将士的战斗力都足够打下大泽半壁江山,朕怎么可能杀了他们!” “当然,朕会将五万宋家军打散编入各地驻军之中,你不必担心他们会为宋氏报仇。” 说到这里的时候,贺兰承贤顿了顿,看着白娇娇的眼睛,道:“朕可以把宋惜月送给你,随你折腾取乐,如何?” 闻言,原本满脸凝重的白娇娇眉梢一挑:“皇后是她姨母,贤妃是她姑母,你将她送给我折磨取乐,她们俩能坐视不理吗?” 贺兰承贤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只要让宋惜月卧病在床,等外界确认过她的病情后,再让人模仿她的字迹,定期给宫里送信来报平安便是。” “只要你愿意,你甚至可以挑断她的手脚筋将她囚于后院,再去贫民窟找最脏最臭的乞丐日日凌辱她。” 听了这话,白娇娇眼神微微放光,甚至忍不住往前去了半步,道:“她院中那么多武婢,我没办法靠近,也没机会下毒怎么办?” “那些武婢在军中都有挂职,只需朕颁一道命令,她们便要乖乖离京。” 说着,贺兰承贤往高台之下看了几眼。 浓浓大雾已经有些散开的趋势,等在下方的文武百官也有些烦躁了起来。 被挂在刑架上的顾浔渊,甚至已经有些难受地扭动了几下。 贺兰承贤知道,不能再拖了。 他看向白娇娇:“朕的诚意已经给到位了,白娇娇,要怎么选你想好了吗?” 说着,他指向刑架的方向:“若是你不打算救顾浔渊,那今日……” 话没说完,白娇娇就将一个襁褓递了过来。 贺兰承贤低头一看。 一个小婴儿正吃着手,睁着一双灰蓝色的眼眸,好奇地看着他。 “这不是你的儿子。”贺兰承贤笑了两声,随后看向白娇娇:“你将顾家庄屠了?” “我不可能用我的儿子来换我丈夫的性命。” 白娇娇说着,翻身坐到了狼背上,深深地看着贺兰承贤:“陛下的诚意我看到了,但一年时间太久,药方和狂战士的秘密,我只能一年后双手奉上。” “另外,我需要一个可以光明正大在盛京行走的身份,不能比宋惜月低,希望陛下成全!” 听了这话,贺兰承贤一手提着襁褓站了起来,道:“白娇娇,你这是在得寸进尺!” “陛下,我只是一个孤女,对你造成不了任何威胁。” 说着,白娇娇伏在狼背上,看着贺兰承贤:“我不能被宋惜月比下去,陛下,我等着圣旨!” 话音落,她轻拍狼首。 巨大的狼驼着她一跃而起,灵巧地离开了高台。 贺兰承贤看着一人一狼迅速消失在浓雾之中,眯起眼睛想了片刻。 随后,他坐回了椅子上:“福安!” 听见喊声,福公公连忙一路小跑地爬上了高台,道:“陛下!” 话音才落,一个襁褓迎面飞来。 福公公下意识伸手去接,这才发现竟然是一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婴儿。 “去把顾浔渊换下来!” “是!” 福公公不敢耽搁,赶忙抱着襁褓一路小跑,趁着雾色还浓,将已经被冻得浑身僵硬的顾浔渊换了下来。 顾浔渊被人从刑台上拖下来的时候,鼻子底下已经挂上了两条水晶鼻涕。 颤抖了许久才缓过劲儿来,攥着福公公的衣袖,哆哆嗦嗦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好半天后,福公公才听明白,他是要见陛下。 很是坚决的样子。 福公公无奈,只能禀告了陛下之后,让身强体壮的小太监将他抬了上去。 “陛陛陛下……”顾浔渊哆嗦着开口:“娇娇娇娇娇……” 贺兰承贤满脸的不耐烦:“她走了!” “我我我我我……想见见见……” “你想见她?”贺兰承贤皱着眉头问道。 顾浔渊连忙点头。 贺兰承贤略一思忖,后道:“白娇娇如今身份低微,又有越狱之事在前,对外不可再用如今身份。” “你且回去,过几日朕会想办法将她送回你身边。” 听了这话,顾浔渊总算是放心了。 “我……我……” 贺兰承贤见他还不想走,顿时眯起了眼睛:“顾浔渊,朕昨日才给你升了官儿,你还想如何?” 顾浔渊眼泪都要掉下来了,他使劲摇头,抱着自己的膀子瑟瑟发抖。 他就是想问问陛下能不能赏他点儿银子和田产。 自从被顾家赶出来后,他除了俸禄之外只能贪。 可贪到底是危险而且不稳定的,他实在是心里没底。 “要……钱……”他费尽浑身力气,吐出了这两个字。 贺兰承贤听见后,险些被气笑。 生死关头。 他要的居然是钱? 第238章宋惜月满是可怜我夫君和白氏私奔了吗? 饶是觉得可笑,贺兰承贤还是满足了他。 毕竟白娇娇制药的花费本就不在少数,他不至于在这点事情上与她为难,左右顾浔渊也清楚自己是靠的白娇娇,给他和给白娇娇并无两样。 得到了想要的赏赐,冻得跟孙子似的顾浔渊总算是满足了,被小太监们在浓雾散开之前抬下了高台,送出了广场范围。 不多时,日头高升,浓雾终于散开了许多,底下等候许久的文武百官也终于看清了孤家寡人一般端坐高台之上的皇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伴随着礼乐号声长吟,嵩呼之声排山倒海而来,百官次第跪下,朝着高台之上的贺兰承贤叩首三拜。 贺兰承贤站起身,抬手。 福安一甩拂尘,拉长声音高喊:“起——” “谢主隆恩——” 刑台上,灰蓝色眼眸的婴儿被这阵阵动静吓得“哇哇”大哭。 身穿钦天监官服的几人撒了一把糯米在他的身上,口中念念有词。 另外几个人开始祭天拜地。 法事冗长沉闷,祭悼词晦涩拗口,长长的调子仿佛催眠一般,和着冬日高悬的暖阳,叫人昏昏欲睡。 不知过了多久,吟唱声戛然而止,礼号长鸣,婴儿的襁褓被解开。 冬日温暖的阳光下,身体尚且稚嫩的婴儿扯着嗓子尖锐地哭喊着,被几个大人粗鲁地拉开了小胳膊和小腿,闪着寒芒的砍刀高高悬起。 文武百官满心紧张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一颗心忍不住揪了起来。 寒芒闪过,冰冷的砍刀画出了一道残忍的弧度,鲜血伴随着婴儿尖锐的惨叫声传遍了整个广场。 有几个上了年纪的老臣,在此时此刻忍不住移开了视线。 砍掉一手一脚后,钦天监道士又以极快的速度挖掉了孩子的一只眼睛。 到这个时候,稚嫩的婴儿已经哭不出声音来了。 “活不成了。” 不知道谁这么说了一句。 周围响起了低低的叹息之声。 有几个人壮着胆子抬头去看孤坐高台之上的皇帝,心中都是一片惶惶。 斩魔法事到这里就结束了,众朝臣听着祭悼词,跟着嵩呼几声后次第退场。 没有人关心这个孩子最后如何。 小太监多宝低垂着头,将孩子被砍下来的一手一腿收了起来,抱起了肢体残缺的小婴儿,暗中悄悄点了他浑身大穴止了血。 “师父,我去处理一下。”他看向一旁监督着他们这些小太监干活的大太监。 闻言,大太监眼神冷淡地看了一眼他怀里的血孩子,指了指放在祭台盒子里的那只眼睛。 多宝一愣,正要上前,却见有人不慎趔趄几步,将祭台上装着眼睛的盒子撞落在地。 随后,一脚将眼球踩了个稀烂。 “怎么这么不小心!” 钦天监大人呵斥了一声:“这可是要用金火焚烧之后才能除去魔气的秽物,你算是沾上魔气了!” 说着,钦天监大人抓着那人不肯放手。 大太监示意多宝先行离开,随后上前去交涉。 多宝不敢耽误,抱着怀里快死的婴儿匆匆离开了祭场。 宫里斩了魔物的消息不过须臾就传遍了盛京。 但中郎将顾府被京卫营的人围得水泄不通,没有人能进出,是以等此事传入宋惜月耳朵里的时候,已经是下午申时了。 “多谢武大人告知此事。” 宋惜月站在栖霞居门内,看着站在院门之外的武策,恭敬有礼地屈膝行了一礼:“兰夫人诞下此子虽有不详,却能为我大泽化解魔运,也算是功德一件。” 说着,她站直身子,面露三分犹豫之色。 武策一直盯着她的脸,自然没有错过这细微的变化。 当即,他道:“宋夫人可是有什么想问的?” 宋惜月迟疑地点点头。 “请问!”武策为了表示自己的友好,甚至还请了请手。 见状,宋惜月顿了顿,道:“不知兰夫人如今身在何处?还有我夫君人在何处?” 说着,她好似急切一般,脚步都忍不住往前蹭了半寸:“他们……是不是一起离开了?” 闻言,武策看着宋惜月的眼神忍不住泄了三分怜悯。 全盛京都知道,一品柱国将军府出了个孬种大小姐。 武策原先一直觉得宋惜月是在藏拙,扮猪吃虎,如今亲眼所见,也忍不住觉得她不仅是个孬种,还是个可耻的恋爱脑。 “若是,宋夫人当如何?”武策忍不住问道。 闻言,宋惜月面色白了三分,看向武策:“我……我不知道……我……我可以求陛下帮我找我夫君吗?” 武策:“不行。” “那我怎么办?”宋惜月整个人都恍惚了。 武策看着她是如此反应,心里忍不住叹息。 说来说去,宋惜月能有什么错呢? 世上没有人规定,身为武将女就一定要成为巾帼红颜。 她胆小、怯懦、愚善、天真,但她也是无辜的。 “宋夫人放心,”武策心里转过无数念头后,叹了口气道:“顾大人没有和那白氏私奔,晚些时候他就会回来了。” 说着,他顿了顿,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怜悯:“待他回来后,宋夫人切记不要问他斩魔法事的事情。” “为何?”宋惜月睁着一双清澈愚蠢的眼睛望着武策,真诚发问:“斩魔法事不是好事吗?” 武策:“斩的是顾大人的亲儿子,他多少有些伤心。” 说完,武策抱了抱拳,不打算和她多说什么,转身就走了。 看着被京卫营的人再度关上的栖霞居大门,宋惜月满脸的茫然无措。 直到青玉上前来,扶着她转过身回到房间关上门。 不多时墨玉推门而入,反手关上门后,冲着宋惜月轻轻摇了摇头。 宋惜月这才松了口气,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下后,握紧了手指。 昨天下午,宋惜月撺掇着顾浔渊入宫出卖白娇娇的时候,猜测他会想办法说服贺兰承贤让他亲自去抓人。 她本想趁着天黑让墨玉偷偷潜出去打听一下消息,墨玉却先来禀告,院子里多了一个杀气非常重的气息。 宋惜月从小就知道,贺兰承贤手中有一支死士队伍,名唤夜煞,专干杀人放火的事。 昨夜一经墨玉提醒,她立刻就反应了过来。 因此,宋惜月不仅不敢有任何出格的动作,甚至还忧心忡忡地说了好多愚蠢怯懦的话。 她以为这样足够叫暗中的夜煞打消怀疑回去复命了,但夜里睡下后,却还是感觉到有人站在她床前。 盯了她一整夜。 第239章絮儿归来,带回来好多消息 “小姐,您知道那人是谁吗?”墨玉站在宋惜月跟前,声音极低地问道。 宋惜月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看向她,道:“墨玉,如果你对上那人,有几分胜算?” 闻言,墨玉歪着头仔细想了想。 随后摇头:“没有胜算。” “尔弛姐姐的功力在我之上,我昨天悄悄问过她,她并没有察觉到那人。” “这足以证明,不是那人的武功不好才被我发现了马脚,而是我的隐匿追踪术又精进了许多,若是要论武功的话,我肯定不是对手。” 说到这里,似乎是担心宋惜月多想,墨玉又赶紧补充道:“但若是拼死一搏,我就算杀不了他也能让他倒点霉的!” 听了这话,宋惜月莞尔。 “说什么傻话呢。” 说着,宋惜月想了一会儿,缓声道:“如今斩魔法事已经结束,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待天黑后,你警惕一下院子四周。” “若是可以,你去一趟镇北王府打探消息。” 说到这里的时候,宋惜月顿了顿,不知为何心里有些发慌。 墨玉正要领命之时,宋惜月一把拉住了她:“不,不行,那人既然都派人来盯着我,未必就不会派人去盯着大殿下。” “去顾府!” 宋惜月斩钉截铁:“去顾府,听一听顾大人的墙角。” 墨玉不解:“小姐为何不直接让我去问问谢夫人或者阮大奶奶?” 宋惜月摇头:“顾大人和顾小大人是一脉相承的傲慢,朝堂上的事情,他们未必会让谢夫人和阮大奶奶知晓得多清楚。” “但若是有事发生,他们父子俩在家中便一定会谈及一二。” 说着,宋惜月又有些不放心,认真地看着墨玉:“你千万要打起十二万分的小心,不管是哪里,你都要防备着有没有昨夜那般的人在附近,若是有,你立刻撤回来,以你安危为先!” 墨玉闻言,用力点头:“小姐放心!我的隐匿追踪术可厉害了!” 说完,她拍了拍小胸脯,转身就要往外走去。 与此同时,房门被人轻轻推开,青玉与碧玉还有尔弛一同走了进来。 眼看着要与墨玉打个照面之时,墨玉的身子一个拧起,竟是借着屏风的阻挡,完全把自己藏进了三人的视线死角之中绕了出去。 临出门前,她还冲着宋惜月露出了一个极为灿烂得意的笑容。 宋惜月原本有些紧张不安的心,在看到这个笑的时候,蓦地就安定了下来。 “小姐,您在看什么?”碧玉好奇地顺着她的视线看了出去。 却只看到被风吹开,轻轻合上的房门。 “没什么。”宋惜月说完,看向她们三人:“你们一起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青玉闻言,先上前给宋惜月倒了一杯茶,这才道:“小姐,芝云有消息了。” “什么?”宋惜月闻言,立刻坐直了身子:“是镇北王府送来的消息吗?” “不是,”尔弛皱着眉:“方才武大人走后,属下带着姐妹们在栖霞居内巡逻之时,一封信莫名其妙从屋顶掉了下来。” 说着,尔弛将信件放到宋惜月面前,上面还压着一块腰牌以及一个荷包。 “属下当时立刻就上屋顶拿人,但什么都没有发现,只发现了芝云的腰牌压在这个荷包上。” 宋惜月闻言,拆开那个荷包,心里已经知道了来者是谁。 信很简单,只有一句话。 “寻芝云,来此处相见。” 这句话的末尾,花了一朵花的形状。 “小姐,怕是芝云已经投降,这是北夷狗的陷阱,他们想拿您来威胁……” “不是!”宋惜月斩钉截铁地打断了碧玉的话,随后拿起了那个荷包,道:“是絮儿回来了。” 听到这个名字,众人都有些懵。 还是青玉第一个反应过来,道:“是当初和芝云一起的絮儿姑娘吗?” 宋惜月点头。 “我想起来了,是去南境暗访白娇娇身份背景的那个女子!” 碧玉瞪大了眼睛,看向宋惜月:“她一走就是这么久,我都把她给忘了,小姐居然还记得!” 宋惜月晃了晃手里的荷包:“这是当初给她装黄金的钱袋子。” “那信里的那朵花是什么意思?”尔弛还是满脸的警惕。 宋惜月:“那是忘忧坊的曼陀罗。” 说着,她仔细妥帖地将东西都收好:“耽误这么久才回来,絮儿应当查到了不少事,芝云的事她应当是早就知道了,说不定她还带回了芝云的消息。” “备车,我们一会儿出门。” “小姐,”尔弛拦住了她,“这个时候只怕……” “无事,”宋惜月道:“这个时候,顾浔渊应当已经回府,今日斩魔法事他算是立了大功,没猜错的话,京卫营不会再限制府上进出了。” 话音方落,外头有人敲门。 “夫人,大人回来了,让妾身过来唤您过去!” 是玺儿。 房门打开,玺儿恭敬地站在廊下,听到声音立刻屈膝一礼:“见过夫人!” 宋惜月看着她:“大人回来了?” “是!京卫营武大人同大人说了几句话,已经带着京卫营的官爷们撤走了。”玺儿乖巧回答。 听了这话,宋惜月点点头,声音温和道:“劳你走这一趟。” “能为夫人做事,是妾身的福分。” 二人寒暄了两句,尔弛退下,宋惜月领着青玉与碧玉,带着几个武婢一起出了栖霞居。 到了前院,宋惜月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顾浔渊的怒骂声传了出来。 “都给我滚出去,废物东西,真是丢老子的脸!” 伴随着他的谩骂,里头还传出了一阵乱七八糟的打砸之声,夹杂着顾老夫人无助的哭喊声,一听便让人觉得头大。 玺儿叹了口气:“大人才送走京卫营武大人,就在院子里大发雷霆,老夫人问他到底出了什么事他也不说,就让妾身赶快过来请夫人您过来。” 说着,玺儿有些抱歉:“夫人,玺儿也是没有办法……” 宋惜月瞥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抬脚走了进去。 “大人这是怎么了,一回来就发这么大的火?” 顾浔渊才将桌子掀翻就听到了宋惜月的声音,心里一喜的同时,又马上僵着一张怒容回头。 他抬手指着宋惜月:“你还有脸问我怎么了?你怎么不好好反思一下,你都做了什么!” 第240章栽赃诬陷,顾家庄被灭都是宋惜月的算计 闻言,宋惜月往里走的脚步顿住。 顾浔渊见状正打算说话,就见宋惜月冷着一张脸转身就走。 “站住!” 顾浔渊急了,跨了一大步冲了出来就要去抓宋惜月的胳膊。 没想到宋惜月早有预判,直接让到了一旁。 顾浔渊没刹住去势,险些整个人跌了个狗吃屎。 “大人这是做什么?” 宋惜月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慌忙稳住身形转身的样子,道:“我这不是站住了吗?” “你……” 顾浔渊羞恼交加,指着宋惜月的手微微颤抖,哪里还有刚刚的半分模样。 反观宋惜月。 这会儿正好整以暇地站在那里,眼神凉凉地看着他。 顾浔渊这才回想起自己要做什么。 他眼神凶狠地盯着宋惜月,道:“知礼死了,你现在满意了吗?” 宋惜月闻言,面露讶然之色:“满意?他是死是活与我有干系吗?” 顾浔渊指着宋惜月:“你就是容不下娇儿的孩子所以才算计至此!我竟没有发现你有这么恶毒的心思,竟让我亲手送我的亲骨肉踏上死路!” 宋惜月闻言,更是满脸困惑不解:“大人到底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话都听不懂?” “宋惜月,你别装傻!”顾浔渊怒吼。 宋惜月不解:“我装什么傻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顾老夫人从厅堂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好几个人,都是上了年纪,但陌生的面孔。 顾老夫人哭着靠在门框上,指着宋惜月道:“宋惜月,你好狠的心!容不下娇儿生下渊哥儿的嫡长子,就算计逼迫渊哥儿将自己亲生儿子送出去!” “现在知礼死了,你满意了吗?你这个毒妇,毒妇!” 她哭喊着,浑身脱力了一般地顺着门框滑了下去,坐在了地上。 跟在她身后的一个中年妇人赶忙上前,关切地扶住了顾老夫人的身影,义愤填膺地看着宋惜月,狠狠地啐了一口。 “贱烂的东西,要不是你逼着顾大人交出兰夫人的亲儿子,逼着兰夫人发怒,我们顾家庄怎会遭此横祸!” 听到这里,宋惜月敏锐地抓到了重点:“顾家庄?顾家庄怎么了?” 中年妇人闻言正要说话,顾浔渊却指着宋惜月破口大骂:“你还有脸问?” “娇儿被你逼疯,越狱之后御狼杀了顾家庄整个庄子的人泄愤,数十条人命一夕死光,你满意了吗?” 他话音落下,那中年妇人的眼眶一下就红了。 她看着宋惜月,哽咽道:“世人都说宋大小姐你心善宽和,要我看,最恶毒的就是你才对!” “若不是我们几人昨夜在城中铺子里盘点从而逃过一劫,我们顾家庄就死绝了!” 说着,她痛哭出声。 宋惜月看了她一会儿,又转头看向那边满脸义愤填膺的顾浔渊一眼。 顾浔渊正要说话,她忽而又转过头看向了青玉与碧玉:“关门!” “是!” “关什么门?”顾浔渊大喊:“宋惜月,你是不是心虚了,想要连你夫君的口一起灭了?” 他指着宋惜月:“别忘了,我如今可是朝廷四品大员,你若是敢对我做什么,即便你们宋家要保你,也绝不可能!” 宋惜月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不搭理他,而是转头看向那个中年妇人。 她的装扮比寻常农妇要精致不少,举手投足间干脆利落,说话条理清晰,再结合她方才所说的话,宋惜月猜测她应当是在城中开铺子的人家。 “婶子,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否与我详细说说?” 听了宋惜月的话,中年妇人眼含恨意,道:“你故意哄骗顾大人送出顾知礼,逼得白氏越狱,又派人潜在我们顾家庄上将她囚禁,最后她为了救子,屠了我们顾家庄这件事,任你巧舌如簧也辩驳不了!” 闻言,宋惜月转头看向顾浔渊:“大人,是我哄骗的吗?” 顾浔渊梗直了脖子:“难道不是吗?我可是知礼的亲生父亲,我若知道斩魔法事是要他的命,我怎么可能听你的将他送出去!” 他说着,指着宋惜月的脸:“一切都是你算计好的,你就是容不下娇儿和我的长子!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宋惜月目光平静地看着他,道:“白氏生下孩子后,我安排好了奶娘和热水想要先照顾孩子,是你们一群人抓着什么莫名其妙的巫蛊之和孩子的眼睛不放,吵了半宿!” “最后事情闹大,大理寺、皇城司介入调查,因为事涉巫蛊,所以大理寺连夜奏请三司会审,陛下漏夜惊闻此事,下旨让福公公将孩子带入宫中。” 说着,宋惜月朝着顾浔渊迈了一步,道:“在这整个过程中,我除了安排奶娘和热水,除了担心孩子一出生连口奶都没喝上之外,我什么都没做。” “你……”顾浔渊被她的话气得跳脚,指着她:“你胡说!” 宋惜月:“有大理寺谢大人、皇城司周副使、皇城司宁都督为我作证,大人,我到底哪一句话在胡说?” 听了这话,顾浔渊眼珠子四处乱转,随后赶忙又道:“就算如此,事后呢?” “娇儿入狱后,是你让我进宫的!” 宋惜月:“全天下都知道大人您曾经驾驭狼兵立下赫赫战功,白氏御狼越狱,我让您马上入宫向陛下陈情,免得陛下怀疑你,我何错之有?” 说着,她看向一旁已经愣住了的中年妇人,以及几个面上露出愤怒的年轻人,道:“我家大人在白氏越狱后马上就入宫了,他才离开,京卫营就将府上团团包围。” “你们说顾家庄被屠灭是我逼迫的,我且问各位,我如何能做得到这些?” “就连顾家庄被屠灭的消息,我都是现在才知,你们说是我指使算计,是否太过牵强了些?” 听了她的话,中年妇人和几个年轻人纷纷对视几眼。 虽然还未说一个字,但她却已经松开了顾老夫人的胳膊,缓缓站起了身子。 顾浔渊见状,气急败坏地上前,用力扯了宋惜月一把,将她拉到一旁后,压低了声音骂道:“你知道这几个人是谁吗?” “他们可是顾家银庄的管事和小东家,那女的手里还攥着顾家西边丝绸的生意!” “如今我虽然被顾氏嫡支除族,但我又升官儿了,这些旁支与我关系还不错!” “你今日将这罪名认下,我自会在你与他们之间周旋,最后大不了就是赔点银子平事,不至于叫他们与我离了心!” 听了这话,宋惜月往边上让了一步,随后困惑又无辜地看着他:“你为何不能与旁支离心?” “况且这是杀人屠村的大事,本就与我毫无半点关系,大理寺谢大人、皇城司周副使和宁都督、京卫营武将军都可以作证。” “我若是认下了,不仅会干扰这些大人们办案,我也担心你会不会迁怒于我,借此机会将我休了。” 说着,宋惜月露出一脸胆怯和依恋:“夫君,我实在太害怕,你这么聪明,一定能理解我的,对吧?” 闻听此言,顾浔渊更是气得要死。 “你若是现在不认下这些罪名,我立刻就休了你!” 第241章大人的意思是,要我为白娇娇顶罪吗? 他一时气急败坏,这句话没能压制住音量。 宋惜月好似被吓了一跳,后退了半步,视线迷茫又紧张地越过了顾浔渊的肩膀,仓皇迅速地扫了一眼中年妇人几人后又收了回来。 “大……大人,您说什么呢……” 她结结巴巴地说道:“婶子还在这里,你说这样的话,让婶子怎么想?” 说着,不等顾浔渊反应,她立刻绕过了他,一个箭步走到中年妇人面前,满脸无措但又强作镇定地道:“婶子,大人他情急胡乱说的,你不要信。” “我……”她顿了顿,满脸紧张地回头看了一眼顾浔渊,才道:“我这就写信给我父兄,请他们派宋家军来为顾家庄的死难者伸张正义!” 听了这话,中年妇人张了张嘴。 还没等她把话说出口,顾浔渊就一把将宋惜月用力拽到了一旁。 “荣姨,顾家庄的事我会想办法给你们一个交代的,但如今……” “顾大人不必多说,”被称作“荣姨”的中年妇人打断了他的话,看了一眼边上手足无措的宋惜月后,缓声道:“既然宋夫人否认此事与她有关,那我也没什么好顾虑了。” 说完,她冲顾浔渊点了点头当做道别,转身带着那几个年轻人就往外走去。 “荣姨,荣姨!”顾浔渊一下就急了,喊了几声后赶忙追着出去:“荣姨,你听我说,我好歹也是四品官,这件事我可以做主的……” 宋惜月站在原地,看着顾浔渊追出去后,抬起帕子按了按眼睛,擦拭了一下不存在的泪水。 顾老夫人忽然上前一步,用力一拽宋惜月的胳膊,扬手就是一巴掌挥了下来。 电光石火之间,宋惜月往后轻轻退了半步,这一巴掌擦着她的脸掠过,不偏不倚地落到了她刚刚抬起来的掌心,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响声。 紧接着,宋惜月整个人好似被大力抽中一般,踉跄着后退好几步后跌入了青玉的怀中。 下一刻,青玉抱着宋惜月哭出了声:“老夫人,您这是做什么啊?” “我们家夫人也不知道大人喊她过来是为兰夫人顶罪的,她满心满眼都在为大人考虑,她什么都没做错,您打她做什么?” 一切发生得太快,顾老夫人年事已高,这会儿甚至分辨不出来自己刚刚到底打中的是宋惜月的脸还是宋惜月的手。 被青玉这么一指责,顾老夫人顿时怒从中起,指着青玉破口大骂:“贱蹄子,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对我大呼小叫?” “来人啊!将这欺主的恶奴给我拖下去!把她给我打死丢出去!” 整个顾府上下的人都听宋惜月的,此时此刻自然没有人理会顾老夫人的狂妄。 反而是门外,荣姨等人跟在顾浔渊的身后,将这一幕清晰地收入眼中。 都到这个份儿上了,荣姨怎么还会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顾大人,”她面色极冷,道:“顾家庄惨案,我等虽然十分痛心,但也不是非要把这罪名安在谁的头上。” “至于宋夫人,我如今倒是相信她的无辜了。” 说完,荣姨看了一眼宋惜月。 原以为她应该是被丫鬟护在身后满脸怯懦地哭着,却没想到,荣姨看到宋惜月笔直地站在那里。 这一刻,她忽然有些明白顾浔渊为什么要宋惜月来顶罪了。 如此家世的贵女被拖入了泥潭中,却还保持着一身的清贵之姿,这让身处泥淖之中的顾浔渊生出了难以言喻的嫉恨。 他拿不到宋惜月的把柄,就永远不可能在她这里得到半点的优越感,就永远无法将她踩在脚底。 意识到这一点,荣姨转头深深地看向满脸慌张却强作镇定的顾浔渊,道:“我会去京兆府报案,相信官府和各位大人会给我们顾家庄一个交代的!” 说完,荣姨抬脚,再次离开。 这一次,顾浔渊没有再追上前去。 目送着荣姨几人离开后,顾浔渊转身恶狠狠地看向宋惜月。 见到她一脸委屈地站在青玉的背后,对面是满脸愤怒的顾老夫人之时,满心的愤怒再也抑制不住。 他指着顾老夫人道:“祖母,你究竟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府库空虚,顾玉荣那几个人就是活财神,你当着他们的面对宋惜月动手,不是明摆着让他们看笑话吗?” 没想到挨骂的是自己,顾老夫人愣怔了好一会儿,才瞪大眼睛指着自己:“我?” “不是你还能有谁?” 顾浔渊气急败坏地在原地转圈:“现在好了,原先就算宋惜月死活不肯承认自己与顾家庄灭门有关,她心里也对宋惜月有所怀疑。” “结果你这一巴掌打下去,谁还能相信与阿月有关?若我不能找到凶手,顾玉荣还会供养我们吗?” 这话说完,一旁的宋惜月难以置信地开口:“大人是什么意思?” “你是要献祭我,换来他们几人的一些银钱财物吗?” 顾浔渊看了她一眼,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我都说了只是暂时稳住他们的缓兵之计,又没真的让你顶罪,你急什么?” 他说着,眼珠子一转,又凑到宋惜月跟前来:“你害得我与顾玉荣等人关系破裂,阿月,你该怎么补偿?” 宋惜月看着他:“你要什么补偿?” 她知道顾浔渊的眼里她是个彻头彻尾懦弱无能的蠢东西,但却也从未想过,他如今连敷衍都不找一些好借口和好理由来尝试说服。 这反而是让她有些好奇,顾浔渊的心里,她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不需要太多,”顾浔渊说着,下意识搓了搓手,道:“十万两银子,再加东街的两间酒楼就够。” 宋惜月闻言,挑了挑眉梢,不作应答。 顾浔渊见状,想了想后改口道:“算了,有点多,阿月,我就要十万两就行了。” 说着,他故意露出一副诚恳的模样,道:“顾家庄被屠灭,顾玉荣他们几个总得好好拉拢,我们如今找不到凶手,便只能补偿一些银钱了。” 听了这话,宋惜月满脸疑惑地看着他:“大人这话,我不理解。” “哪里不理解?”顾浔渊脸色有些难看了起来。 宋惜月:“凶手不就是兰夫人吗?” 她说着,微微皱起眉头:“为何你们不找兰夫人偿命,非要找一个不知道存不存在幕后之人呢?” 第242章忘忧坊,宋惜月暴露杀意 顾浔渊无言以对。 不是他回答不上来,而是他不敢说。 谁都知道白娇娇才是凶手,但顾浔渊知道,一旦白娇娇被定罪,除非皇帝愿意,否则她必死无疑。 那样的话,他的前途就毁了。 所以不管有没有,他都必须要捏造一个幕后黑手出来,将白娇娇的恶行都归咎在幕后黑手的头上,为白娇娇洗白罪孽,让幕后黑手全部承担。 只有这样,白娇娇活下来的可能性不仅更大,而且还会因此而感动更多,从而加大从她口中套出药方的可能。 “你懂什么!” 顾浔渊语塞许久后,黑着脸训斥宋惜月:“我这么做自然有我这么做的道理,我是你的夫君,我们是一家人,我难道会害你吗?” 说着,他的怒火越来越盛,指着宋惜月破口大骂:“你不帮我就算了,现在在这里说什么风凉话?” “要么就拿银子出来平事,要么你现在就给我滚出去!我马上休了你!” 听了这话,宋惜月叹了口气,福了福身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见状,顾浔渊心里莫名一慌:“宋惜月,你干什么去?” 宋惜月就跟没听到一样,脚步加快,没一会儿就走了个无影无踪。 一旁的顾老夫人见状,福至心灵一般道:“她滚出去了。” 顾浔渊猛地回头瞪了她一眼,随后怒气冲冲地回到自己的房间,狠狠地关上了房门。 该死的宋惜月! 他这就去写一封休书拿去栖霞居! 不想被休,她就得乖乖拿银子! * 离开了前院,宋惜月回到栖霞居,又从栖霞居的后门出来,上了等在顾府后门的马车。 车上,宋惜月在昏暗的灯光下看着手里的荷包,心里思绪万千。 碧玉见状,好奇道:“小姐,絮儿既然回来了,为何不直接来见您,而是要这样给您送消息呢?” 闻言,宋惜月看了她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 “絮儿离开盛京太久,一回来就听闻我在盛京的懦弱之名,自然得谨慎些。” 宋惜月说着,将腰牌收进荷包里,又缓缓道:“况且,芝云出事到现在,王爷不肯让我插手救她之事,但絮儿未必知道是如此,她警惕些也是正常的。” 听了这话,碧玉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顺手给宋惜月塞了一个手炉:“外头冷,小姐拿着些。” 已经入了冬,天色黑得极早,自前几天下了第一场雪后,整个盛京一下就冷得叫人骨头疼。 不过几天功夫,栖霞居上下都换上了厚厚的冬衣,烧起了暖和的炭盆。 宋惜月小产后一直没有好好休息,身子比往年还要畏寒,今日出门前,青玉特意翻出了去年做的狐皮披风,生怕她受了寒气。 马车停在忘忧坊两条街外的一间酒楼门口。 裹着火红色狐皮披风的宋惜月下了马车,跟着迎上来的店小二进了酒楼大门。 不多时,酒楼后门打开,宋惜月和碧玉以及尔弛一起走进了雪中。 忘忧坊明面上是一件茶酒花肆,天冷了反而客人更多了起来。 宋惜月没有从正门进入,而是走到了忘忧坊的后门,原以为叩门后也得等一会儿,却没想到她才停下脚步,门就打开了。 一看到门内人的脸,宋惜月就愣住了。 “星凌?” 怎么会是他?难道贺兰隽也在这里? 似乎猜到她想到了什么,星凌赶忙行了一礼,道:“夫人别误会,我在这边帮忙,我家主子不在这里。” 说着,星凌让到一旁请了手,道:“外头天寒地冻,还是进来说话吧。” 听了这话,宋惜月半信半疑。 但她着急想见絮儿,没有过多犹豫,还是走进了进去。 进了门,跟在星凌的身后,宋惜月一行人穿梭在幽暗的回廊之中,时不时路过一些正在饮酒作乐的厢房,听得里面的喧闹之声,恍惚是两个世界。 她甚至错觉自己是路过人间的鬼怪,在幽暗之中窥伺红尘的喧嚣。 “到了。”星凌的声音蓦地响起,打断了宋惜月几乎涣散的思绪。 回过神,宋惜月立刻后退了半步,警惕地看着星凌:“你做了什么?” 话音落下的同时,她一直贴身藏着的匕首落入掌心,抵在了星凌喉间:“碧玉和尔弛被你弄到哪里去了?” 星凌抿唇,一动不动道:“宋小姐,絮儿不希望与你相见之时有第三人存在,她此番历经艰险带回来的消息,只能由你一人接收。” 听了这话,宋惜月柳眉紧皱:“我问的是,碧玉和尔弛被你弄到哪里去了?” 说话间,她的匕首已经割开了星凌喉间的皮肤,温热的血正在渗出,她却没有收手的意思。 见状,星凌无奈,只能道:“她们暂时被引开去了别处,不会有事的。” “您不相信我,总该相信忘忧坊!” 宋惜月没说话,眼眸冷冷地看着他,手里的力道越来越重。 这一刻,星凌深深地意识到,宋惜月骨子里是狠的。 如果他再不让碧玉和尔弛出现,他差不多就得交代在这儿了。 “我让人将她们带过来,可好?”星凌说着,咽了口口水。 宋惜月没说话,手里的力道分毫不减。 星凌深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拿起手放在口中吹了个哨响。 悠长的哨声很快传开,下一刻,星凌身后的门也打开了。 “宋小姐,絮儿就在里面。”星凌有些小心翼翼地看着她:“一会儿您只能一个人进去。” 宋惜月依旧没有说话,手里的力道一如既往。 星凌心都悬了起来。 谁知道一个以愚蠢、懦弱、无能的面目示人的盛京第一窝囊废,竟然会有这么心狠手辣,干脆果断的时候? 早知道他就不安排这一出了…… 实在是后悔…… “小姐!”碧玉的声音传来,紧接着,她和尔弛一同飞奔来到了宋惜月的跟前。 几乎与此同时,星凌察觉到宋惜月的杀意如潮水一般退去,甚至连他脖子上的匕首都被收走了。 “你们上哪儿去了?”宋惜月不动声色地回过神,看着二人,声音软软的。 碧玉赶忙福了福身:“碧玉知错,一时不察竟然拉着尔弛姐姐认错了人。” 听了这话,宋惜月看了一眼星凌。 星凌摸了摸鼻子,讨好地笑道:“宋小姐,絮儿姑娘已经等了很久了,您快进去吧。” 宋惜月:“让开,我们要进去。” 闻言,星凌笑容僵了僵:“这……” “星凌大人,”宋惜月冷冷地看着他,“让让路,别耽误我见我的人。” 第243章芝云背叛,絮儿带回了可怕的消息 一句“我的人”,算是叫星凌回过神来。 他这时候才有些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絮儿早已经被贺兰隽送给了宋惜月,如今人家的主子是宋惜月,不是贺兰隽。 他作为贺兰隽的亲信,如今算是被“流放”中,不仅管不了絮儿,并且若是因为今天的僭越之举被宋惜月杀了,都算是白杀。 意识到这些后,星凌心有不甘,低声道:“宋小姐,星凌也是为了您好。” “需要我再说几遍?” 宋惜月声音平静,无波无澜,眼神冷淡地看着星凌,一字一句,似警告又似提醒:“星凌大人?” 闻言,星凌抿了抿唇,最后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让开了。 “多谢!”宋惜月道了声谢,随后径自越过星凌,走进了漆黑的房门中。 碧玉和尔弛从容地跟在她身后走了进去,路过星凌的时候,碧玉回头凶狠地瞪了他一眼,不等他反应就扬长而去。 看着三人的背影隐没在门后,星凌无声地叹了口气。 宋惜月根本不像表面上那般懦弱好欺。 她是一条蛰伏着的毒蛇,所有人都被她伪装出来的表象骗了。 意识到这一点,星凌愈发有些庆幸,自己是贺兰隽的人,而不是宋惜月的敌人。 屋内。 一片漆黑中,如豆灯火微微跳动,照亮了十分有限的一小块地方。 待眼睛适应了这昏暗漆黑的环境后,宋惜月毫不意外地发现了蹲在灯火后面的絮儿,当即倒吸了一口冷气,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 却不想,絮儿几乎是同一时间后退了一步。 “小姐别过来,”絮儿道:“絮儿怕吓着您!” 说着,她整个人藏进了黑暗之中。 虽然只有一瞬间,宋惜月却看得清楚,当即心里揪成了一团。 “絮儿,你受苦了。”宋惜月说着,朝着她的方向伸出了手:“我不会被你吓着,在我心里你始终不变。” “我会为你请来最好的大夫,你不要害怕。” “到我身边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听了她的话,絮儿的眼眶忍不住就是一热,原以为已经干涸的泪水缓缓地顺着脸庞落下,刺激得上面的伤口一阵尖锐地痛了起来。 她鼓起勇气,往前走了一步,踏入了灯火照耀的范围。 宋惜月再次看清了她,当即毫不犹豫地上前,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将她带入了怀中。 “好絮儿,别害怕,你回家了,小姐会保护你的。” 一边说着,她一边轻轻拍着絮儿瘦削了不知多少的脊背,双臂坚定地将她护在怀中。 絮儿浑身僵硬,片刻后,她才缓缓回拥了宋惜月,压抑的呜咽声溢出了唇角。 不远处,碧玉与尔弛安静地站在原地,静静看着与宋惜月相拥的絮儿,眼神描摹着她脸上的每一道伤口疤痕,双双红了眼睛。 絮儿那张原本清丽的脸庞容貌尽毁,上面布满了狰狞的伤口,有些已经愈合,但更多的已经溃烂发脓,散发出阵阵恶臭。 那双总是带着三分笑意的杏眼,此时充斥着麻木与痛苦,整个人枯槁干瘦,仿佛一个会动的骷髅架子。 静静地哭了一会儿后,宋惜月拍了拍她,将她扶着坐在一旁的矮凳上,拿了手帕轻轻为她擦着脸上被泪水腌得肿起来的伤口。 “疼吗?”站在一旁,碧玉忍不住问了一句。 絮儿摇了摇头。 碧玉眼睛又红了:“怎么可能不疼!你都回家了,疼就说出来,我们是你的家人,不会笑话你的!” 闻言,絮儿忍不住勾了勾嘴角,看向碧玉道:“姐姐,真的不疼,我体内有死人蛊,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 话音方落,宋惜月的手立刻顿住。 死人蛊。 前世白娇娇入府后曾告诉过她,她之所以卧病在床,久治不愈,是因为她不是病了,而是中了白娇娇亲手做的死人蛊。 中此蛊者,起初不分昼夜地被剧痛折磨,直到浑身大关节僵硬无法动弹后,失去痛觉进入便溺期。 这一阶段,人因为浑身僵硬而无法自理,即便是有下人悉心照料,也会时常躺在一堆污秽之中,彻底失去做人的尊严。 如此还不够。 到后面,浑身会腐烂发臭,剧痛会重新复苏,嗅觉变得前所未有的灵敏,不仅能闻见浑身的恶臭,还能分辨出身体逐渐腐烂的气息。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絮儿说她已经不疼了,或许是因为已经到了初期的后期,很快就要瘫痪了…… “你……”宋惜月红了眼眶,捏着手帕的手忍不住微微颤抖:“我一定会救你的!” 絮儿看着她,面露微笑:“小姐不必费心了,絮儿知道,我没救了。” “不会的!”宋惜月坚定地看着她道:“尹老医术高超,他一定有办法救你!” 听了这话,絮儿沉默片刻,随后道:“小姐,絮儿不怕死,但求一个痛快。” 宋惜月闻言,手抖了抖:“絮儿……” 她与絮儿没有相处过,二人甫一认识,絮儿便南下去调查白娇娇了,所以宋惜月并不是很了解絮儿的性格。 想到这里,她目光柔和下来,道:“絮儿,芝云很快就会回来了,你与她那般好,等她回来好吗?” 絮儿闻言,微微愣怔后,缓缓摇了摇头:“小姐,芝云回不来了。” “什么……意思?”宋惜月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絮儿看着她,道:“芝云投靠了北夷人,她背叛了您和大殿下,如今已经是北夷少尊主的八夫人了。” “这不可能!”宋惜月失声道:“芝云一定是被迫的!” 她说着,坚定地看着絮儿道:“芝云是儒医圣人唯一的孙女,她自有风骨坚持,我信她绝不可能背叛大泽!” 闻言,絮儿沉默了。 宋惜月看着她,许久后,认真道:“告诉我,你为什么会中死人蛊,在南境遇到了什么事,又探到了芝云的哪些消息。” 絮儿看着她,随后垂下眼眸,道:“我查到了白娇娇与顾浔渊的相识并非偶然,而是当今圣上安排的。” 宋惜月对此早有预料,所以并没有十分意外:“白娇娇一直觉得兰达族覆灭于宋家军之手,皇上需要兰达族的药,又十分忌惮宋家军,安排她认识同样与宋家有旧怨的顾浔渊相识,算是他的制衡之术。” 说着,她看着絮儿的脸,柔声道:“但死人蛊是兰达族的东西,难道南境还有兰达族遗民吗?” 絮儿闻言,摇头:“我是被南疆王族的人抓进了蛊牢,在蛊牢里被他们喂下的死人蛊。” 话到此处,絮儿忽然抬头看向宋惜月,布满疤痕的脸上露出了十分的害怕慌张。 她抓住宋惜月的手,几乎用气音低声道:“小姐,我在蛊牢里遇到了先皇后的旧人!” 第244章贺兰隽你还愿意与我站在一起吗? 絮儿顺着已知线索去了宣城,找到了白娇娇第一人主家,发现这家人早在几年前就已经搬走了,絮儿查了许久也查不到他们去了哪里。 在这过程中,絮儿偶然发现,这家人出现在宣城的时间,正是贺兰承贤质子回国的次年,在他登基为皇前两个月。 顺着这条线索,絮儿一路追查到了贺兰承贤当年为质的南疆百族,结果却不慎落入了南疆王族的手中,被关进了蛊牢。 在蛊牢,絮儿被兰达族的死人蛊折磨得生不如死,剧痛之中为了安抚自己,她无意识地哼起了盛京童谣,醒来后,身边多了一个不人不鬼的女人。 那个女人说自己叫祝琴,是英瑶先皇后身边的丫鬟。 祝琴不知道在蛊牢里呆了多久,身上的伤痕摞着伤痕,早已经精神失常浑身枯槁,却在听到絮儿吟唱盛京童谣的时候拥有了片刻的理智。 她告诉絮儿,贺兰承贤在为质期间,为了少受一些折磨,主动给英瑶先皇后下药,将她送给那些王族的人玩弄折磨。 起初还能换来一些平静,后来英瑶先皇后发现了端倪,贺兰承贤就撕破了脸皮,开始明目张胆地将英瑶先皇后绑了送去受辱。 没想到王族的人更加过分,后来甚至会将他一并扣下,让他看着英瑶先皇后被折磨得浑身伤痕,还要他在一旁助兴。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很久,英瑶先皇后作为盛京贵女,受不得这样的屈辱,但几次寻死都被救了回来。 贺兰承贤威胁她,若她真的死了,就让英家送她当时才九岁的亲妹妹来南疆替代她。 英瑶就这样默默忍受了多年的羞辱。 直到十八年前,大泽与南疆王族签署了休战协议,贺兰承贤作为促进和平的有功之臣被送还大泽。 祝琴说,她不是这些年第一个被抓进蛊牢的大泽人。 这些年来,祝琴一直在向每一个被抓进来的大泽人打听英瑶先皇后的事,但却没有一个人知道。 她说自己活不了多久了,这些事她一直埋藏在心底,絮儿是她述说的第一个对象,因为她唱起了当年英瑶皇后在痛苦的时候吟唱过的童谣。 临死前,她想知道旧主的现状,作为交换,祝琴会帮絮儿逃出蛊牢。 说到这里的时候,絮儿似乎是被强烈的情感冲击着,哽咽了好几声后,她缓缓看向宋惜月:“小姐,接下来的事我只能单独告诉您,请碧玉姐姐与尔弛姐姐回避,可以吗?” 听到这里,宋惜月也意识到了事情有点超出她的预料,当即便让她们二人避了出去。 直到关门声响起,絮儿仔仔细细地确认过她们真的出去之后,才将声音压得极低,道:“小姐,大殿下不是皇上的血脉。” 宋惜月闻言,猛地看向她,瞳孔剧烈收缩:“你在说什么?” 絮儿吸了吸鼻子,低声道:“祝琴告诉我,贺兰承贤在南疆为质第一年就染上了药瘾,那方面能力极弱,不仅如此,回国前,贺兰承贤也已经有差不多一年时间没有碰过先皇后。” “但先皇后当时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怀的正是大殿下。” “若不是当年英家主动上交了西关战场的全部兵权,还主动将英家军尽数并入同守西关的陆家军中,先皇因此多有嘱托,贺兰承贤甚至不愿意带英瑶先皇后回国。” “当年回国前,贺兰承贤为了不让别人知道他的所作所为,将先皇后身边的人都杀了。” “祝琴当年早早被先皇后嫁给了南疆人所以逃过一劫,但却在先皇后离开南疆两年后,被她的南疆丈夫主动献出去当了药人,被折磨了这么多年。” 说到这里的时候,絮儿认真地看着宋惜月,道:“小姐,先皇后死于回国第一年难产大出血,留下大殿下一人在世上独活。” “先皇后死后次年,英家因为夺嫡之争站错队,在当今陛下登基后满门抄斩。” “这是灭口!” 听到这里,宋惜月只觉得浑身发冷,难以置信地看着絮儿。 好半天后,她握住絮儿的手,低声道:“此事你不可再提,必须烂在心底里!” 絮儿点头:“我知道,但小姐,此事不该瞒着大殿下。” 她认真地看着宋惜月,道:“英瑶先皇后的死,不该瞒着大殿下。” 听了她的话,宋惜月的手心沁出了一层冷汗。 怪不得…… 怪不得当年贺兰隽作为大皇子,在后宫却过得连个普通宫人都不如。 怪不得当年贺兰隽被人造黄谣,贺兰承贤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朝野内外所有人都说,贺兰承贤对先皇后念念不忘,所以如此器重贺兰隽,连太子之位都为他留到了现在,是贺兰隽始终推拒。 就连曾经的宋惜月都是这么认为的。 可若真的器重,太子之位哪里由得了贺兰隽推拒? 若真的念念不忘,又怎会让年幼的贺兰隽入伍就是最底层的小兵,一掌军就是生死难料的北城? 不知道这些内幕之前,宋惜月觉得这是作为皇帝对未来继承之人的磨炼。 如今恍然才意识到,皇位继承人需要的磨炼从来都不是上阵杀敌。 前世贺兰隽死得那般草率,宋惜月百思不得其解,如今总算是明白了。 前线凶险,但贺兰隽掌兵那些年,打得北夷节节败退,北城乃至整个北疆都对贺兰隽极为拥护,若内奸出自北夷之手,根本伤不了贺兰隽半分。 唯有最高掌权者的命令,才是“内奸”不可违抗的存在。 想明白这些,宋惜月握着絮儿的手,郑重叮嘱:“这些事,我会想办法让大殿下知晓,但你从现在开始,必须要将所有事都烂在肚里!” 絮儿正要点头,二人却猛地听见身后传来了房门被打开的响声。 她们同时看了出去,却见一清贵身形自风雪中迈入黑暗,在阴影中靠近她们跟前。 他在灯火与黑暗的边缘前站定,看着宋惜月,轻轻笑了一声。 “来晚了,还是让你知晓了这肮脏的一切。” 贺兰隽说着,犹豫片刻,将手自黑暗中伸向了光明,伸到了宋惜月的面前。 “阿月,你还愿意与我站在一起吗?” 第245章我愿意 看着那伸到自己面前,骨节分明的手,宋惜月的心忽地颤了颤。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将自己的手放进了他布满茧子,却温暖干燥的掌心,坚定地看着贺兰隽,道:“我愿意!” 话音落,贺兰隽的手指收拢,将她的手紧紧握在掌心,自黑暗之中看着站在灯火下的她,眼神温柔湿润。 宋惜月亦望着他,道:“子书哥哥,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愿意与你站在一起。” 贺兰隽没有说话,就这么看着她。 倒是一旁的絮儿忍不住问道:“小姐,若是宋家与你的决定背道而驰,你该如何?” “亦是!”宋惜月毫不犹豫地回答。 自从皇宫里那一次后,她就清醒地意识到,前世宋家落得那样的下场,不仅是因为贺兰承贤这个皇帝的忌惮和打压。 更多的是她的祖父宋剑雄的愚忠与贪心。 他想要名垂千古,想要做盛名赞颂的纯臣,所以明知效忠的并非贤明君主,却还是愿意献祭全家,换得青史留名。 否则,宋家手握五万雄军,又岂是贺兰承贤能轻易动得了的存在? 如今祖父还是宋家家主,宋惜月重生归来,想要阻止宋家走上那样的命运,就注定要与宋家背道而驰。 她早已做了决定,她注定要做贺兰承贤的乱臣贼子,又怎惧与贺兰隽站在一起?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贺兰隽握着她手的掌心微微收紧,那双冷厉的眼眸中更多了几分温柔。 一旁的絮儿吸了吸鼻子,道:“好感人,忽然不想死了,小姐救救我。” 听了这话,宋惜月笑出了声:“方才是谁说着自己没救了?” 说完,她反握着贺兰隽的手,转头去看絮儿:“我来之前已经派人去请了尹老,你在这里等一会儿,我去看看他到了没有。” 话音落,贺兰隽望着她:“到了,在隔壁准备,稍后你带絮儿过去就行。” 宋惜月闻言,抬头望着他。 他整个人依旧沉在黑暗之中,与她清晰地隔出了分界线。 宋惜月下意识将他往自己的身边拉了一下:“站那么远做什么?” 贺兰隽没有准备,就这么被她霸道地从黑暗中拉了出来,拉进了灯光之下,站在了她的面前,投下了自己的影子,笼罩在她的身上。 “等你拉拉我。” 贺兰隽声音带笑,却没有再走进黑暗中,而是看向了絮儿:“芝云的消息,你再说详细一些。” 闻言,宋惜月有些意外:“你也知道了?” “一刻钟前才收到的消息,只知道她成了北夷少尊主的八夫人,具体情况如何还不知晓。” 说着,贺兰隽的大拇指在宋惜月的手背上婆娑了几下,有些愧疚地看着她道:“北夷人要的黄金和盐巴太多了,黄金可以给,盐不可以给。” “我本以为还可以有商量的余地,所以没有告诉你谈判失败,却没想到叫芝云受了苦。” 听了这话,宋惜月摇了摇头:“别说这些,若为了芝云一人给出那么多的盐巴,叫北夷人养出更加强健的马匹,那北城会死更多的百姓。” “我虽不能说芝云一定不会怪我们,但这件事本身没有谁对谁错,你不需要向任何人道歉。” “子书哥哥,你已经将芝云送给了我,她是我的人,救她是我的责任,不是你的。” 贺兰隽没说话,只是握着她的手温柔了不少。 一旁的絮儿撇了撇嘴:“两位主子,照顾一下我的感受可以吗?” 宋惜月被她这么一说,霎时脸热,赶忙将手从贺兰隽掌心里抽了出来,看向絮儿,认真道:“絮儿,你是如何知道芝云的情况的?” 絮儿坐在那里,喝了口水后,缓慢道:“祝琴把我从蛊牢弄出来的时候,一并将一个北夷人也送了出来。” “那个北夷人承了祝琴的情谊,对我也多有照顾,但是他伤得比较重,所以我费了不少的功夫才将他送回北夷人的手里。” “也是那时候,我才从那群北夷人的口中得知,他们的少尊主前几日收了个大泽女子为八夫人。” “我仗着与他们有几分友好多问了几句,他们告诉我,前不久,他们少尊主被草原狼几乎将心脏都刨了出来,是那个大泽女子亲自动手就活了少尊主。” “他们少尊主醒来后,听闻那大泽女子医术了得,是个什么圣人的后代,并且作为俘虏过得艰难,感念着救命之恩,所以将她收做八夫人。” 听到她说到这里,宋惜月眉心轻轻皱着,道:“这么说来,芝云之所以会成为北夷少尊主的八夫人,并不是因为背叛。” 絮儿闻言抿了抿唇,有些犹豫地看了贺兰隽一眼,见他没说话,这才小声地提醒宋惜月。 “小姐,无论原因是如何,芝云成为了北夷少尊主的夫人,这本身就是一种背叛。” 宋惜月摇头:“我相信她,她这么做,一定有自己的原因,她是儒医圣人的孙女,不可能轻易背叛的。” 闻言,絮儿叹了口气,无奈道:“小姐是觉得,芝云这是忍辱负重去当卧底了吗?” “我觉得应当如此。”宋惜月点头。 絮儿再次看了贺兰隽一眼。 见他依旧不做任何反应,又犹豫了一会儿,道:“难道墨玉姐姐没有告诉您,芝云因何被抓吗?” 宋惜月闻言一怔:“不是意外?” 絮儿摇头。 “她不听指挥,不仅擅自离队,还带走了所有的避兽粉和伤药,正巧她离开后不久狼群来袭,墨玉姐姐和大家因为此伤亡惨重。” “而从北夷传来的消息来看,她擅自离队后没多久就踩入了北夷人的陷阱里,这才被抓为俘虏,她被抓,完全是自找的。” 宋惜月张了张嘴,有心想为芝云申辩几句,但却不知该如何申辩。 “而且,”絮儿说着,看了一眼一旁默不作声的贺兰隽,这才继续道:“我与芝云一起长大,没人比我更了解她。” “她对大殿下有意,这才是她不听指挥擅自行动的最大原因。” 听了这话,宋惜月愣了愣,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初见芝云的那日。 若非最后证明了顾老夫人的确被用了人蛊药,芝云根本就不会相信她,也根本不会为她做事! 想到这里,宋惜月不知为何,心里突突直跳。 几乎是下意识地,她转头看向了贺兰隽的方向,却猝不及防对上了他黑白分明的双眸,被他的视线牢牢锁在了原地。 第246章一半真心,一半套路 贺兰隽的目光带着一种令宋惜月感到不安的情绪,这让宋惜月下意识紧张了起来。 她咽了口口水,正要说什么的时候,贺兰隽冲她道:“你不必多想,无论背叛与否,我们都得听芝云自己说。” “是!”宋惜月用力点了点头,眼眶不自觉热了起来。 自重生以来,宋惜月除了对三玉交托信任之外,芝云是她第一个信任的新人。 就算絮儿告诉她,芝云对贺兰隽有那方面的心思,对宋惜月来说也不是不能饶恕的事。 儒医圣人死得那般壮烈,他的后人没道理是个软骨头。 “絮儿,”宋惜月深吸了一口气,认真道:“芝云的事不要往外说,不管她是因为什么原因被北夷人抓走,我们都不知道她在北夷人的手里经历了什么。” “我不能因为她对什么人有了不该有的心思,就认为她的背叛是早有预谋毫无意外,在她亲口承认自己背叛之前,我们都应当用同伴的目光去看她。” 听了她的话,絮儿有些发愣。 好一会儿才微微点了点头:“是,絮儿记住了。” 她很意外。 她从未想过,宋惜月给出的信任是这般郑重的。 这叫她忽然意识到,她和芝云不是被贺兰隽送出去讨好谁的礼物,而是宋惜月的下属,宋惜月的同伴。 这一刻,她忽然意识到,在宋惜月眼里,她和芝云不是任何人的物品,而是一个完完整整的人。 这个认知,叫她心头涌动起了莫名的感情,眼眶骤然发热,视线一下就模糊了起来。 她赶忙转开脸,悄悄拭去了溢出来的湿润。 正好此时外头有人敲了敲门,贺兰隽道:“尹老准备好了。” 宋惜月立刻松开贺兰隽,走到了絮儿的身边,十分自然地伸手搀住了她瘦如干柴的胳膊:“我带你过去。” 她的动作很轻很温柔,就算絮儿已经说了自己没有痛觉,却还是像怕弄疼她那么小心。 絮儿忍着心中涌动的强烈情感,配合地站起身来。 随后忽然意识到,贺兰隽还在这里。 她顿时心生紧张,害怕贺兰隽会训斥她没有尊卑,几乎是下意识瞥了一眼他的方向。 这个时候,却听见宋惜月道:“子书哥哥,你走前面吧,这里太黑了。” “好。” 贺兰隽应了一声,没有片刻迟疑,当即就端起了屋内唯一的一盏油灯,高高地举着,走在了她们的前面。 宋惜月一只胳膊握着絮儿的手腕,另一只胳膊从后面环住了她的身子,动作轻柔地带着她往前走去。 絮儿在蛊牢里受尽折磨没有哭,在回来的路上被人当作怪物没有哭,得知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姐妹背叛没有哭。 这一刻,她第二次在宋惜月面前落泪,泣不成声。 宋惜月没有像方才那样安慰她,而是权当什么也不知道地带着她往外走。 只是,在走进隔壁房间之前,宋惜月停下脚步,十分自然地用自己的袖子,轻轻地为絮儿擦脸上的泪痕。 “小姐,”絮儿哽咽着往后躲了躲,“我脸上……脏……” 她脸上的伤口早已化脓,恶臭就连自己都难以忍受,怎能让宋惜月为她擦脸? 宋惜月却按住了她的肩膀,手里的动作依旧温柔:“说的是傻话,说一次就够了。” 这一刻,絮儿的眼泪再次决堤。 宋惜月极有耐心,用自己的两个衣袖一点点为絮儿擦去了泪水,等到她完全平复了心情后,这才推开了房门,看着她走了进去。 房门关上后,贺兰隽垂眸看她:“要在这里等吗?” 宋惜月摇了摇头:“絮儿不会希望我记住她满身伤痕的模样,我相信尹老的医术。” 贺兰隽闻言,也看向关上的房门,道:“絮儿被你彻底收服了。” 他看得出来。 宋惜月方才对絮儿的一举一动,一半是真心,一半是拉拢。 宋惜月转头看向贺兰隽:“絮儿为了我受了这样的伤,我却趁人之危,趁虚而入。” “子书哥哥会觉得我无耻吗?” 贺兰隽也看她,轻轻摇头:“当然不。” 话音落,二人相视一笑。 从忘忧坊出来后,贺兰隽一路将宋惜月送到了顾府后门,二人约定明日四海楼相见后,这才道了别。 回府的路上,贺兰隽的心情极好,嘴角就没落下来过。 看得星数蠢蠢欲动,很想帮星凌说两句好话,让贺兰隽同意星凌回来做事。 但他又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挣扎了一路,终于下定决心的时候,马车停下,镇北王府到了。 “你是镇北王贺兰隽吗?”不等星数开口,一个清丽的女音传入了星数的耳朵里。 月色下,一袭白衣的女子身披狐白斗篷,手里提着一盏宫灯,盈盈立在不远处。 见星数看过来,那女子微微一笑,往边上走来两步,冲着贺兰隽屈膝行礼:“民女桑鹿,见过镇北王!” * 顾府,栖霞居。 宋惜月刚走进栖霞居,立刻就停下了脚步。 顾浔渊浑身冷意地站在院子前面的空地上冷冷地看着她。 在他跟前,青玉被扒掉了外衫,只穿着单薄的中衣,浑身被打得鲜血淋漓,躺在雪地里不知生死。 “这大半夜的,夫人从哪里回来?” 顾浔渊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宋惜月:“你这丫鬟好紧实的嘴巴,都这样了也不肯出卖你。” 宋惜月不理会他,脚步不停地上前,要去护青玉。 才走了没两步,一条鞭子冲着她面门直直抽来。 宋惜月不躲不闪,一手掀起身上的狐皮披风去挡这一鞭,另一只手趁着鞭子打在披风上的那一瞬间,紧紧地将鞭子抓在了掌心。 随后,她反手一拽,顾浔渊猝不及防被她拽了一个趔趄,手里的鞭子就这么被宋惜月给夺了过来。 “啪!” 一声巨响,宋惜月反手一鞭子抽在了顾浔渊腰上。 “嗷——” 鞭子上带着倒刺,顾浔渊被抽得痛呼出声,当即捂着自己的腰,气急败坏地看着宋惜月:“你敢对我动手?真以为我不敢休了你吗?” “大人说的什么话?” 宋惜月将自己被倒刺扎得鲜血淋漓的手掌举了起来,语调平静道:“是你对我动了手!” “你……” “虽然你是我的夫君,但我品阶在你之上,按照大泽律法,大人这属于以下犯上,我若是去告官,便是陛下袒护,你的仕途也要到头了。” 宋惜月说着,掌心的鲜血汨汨而下,顷刻间染红了她的衣袖。 “你……”顾浔渊咽了口口水,强自镇定道:“你夜不归宿,红杏出墙,我打你难道不应该吗?” 第247章嘲讽,你当什么官都上不得台面 宋惜月:“大人此话可有证据?” 顾浔渊:“还要什么证据?你这么晚才回来……” 宋惜月冷笑一声打断了他的话:“也就是说,你没有证据。” 说着,她晃了晃还在流血的手,看着顾浔渊:“但我有你打我的证据,你说我们告官的话,官府是信你还是信我?” “宋惜月,你敢威胁我?”顾浔渊怒目而视,旋即冷笑出声:“好啊,原先以为你当真是个软性子,如今是以为得了个二品诰命,有恃无恐了吗?” 说着,他十分不客气地抬手指着宋惜月道:“你别忘了,你的品阶叫做诰命夫人!若是我将你休了,你成了弃妇,你的诰命也就没了!” 闻言,宋惜月垂下了眼眸。 见她如此,顾浔渊心中畅快:“怎么不说话了?不嚣张了?知道怕了?” 说着,他露出了得意的模样,叉着腰指着宋惜月:“既然知道怕了,还不立刻跪下求饶?!” 宋惜月笑了笑,叹了口气,道:“有道是,‘祸从口出’。” “大人出身乡野,如今身居高位,更应多提升自己,而不是由着自己的臆想乱说话才是。” 闻言,顾浔渊拉下了脸:“你在说什么废话?” “我在说,大人你言语有失,若是传出去了,只怕仕途受损。” 宋惜月说着,解开了自己的披风,蹲下身子裹在了青玉的身上,随后扶着她站了起来。 青玉是三玉之中唯一一个不会武功的,但她却也是唯一一个会口技之人,可以毫无痕迹地模仿宋惜月的声音,所以今日才没有跟着宋惜月一起出门。 只是没想到,今日顾浔渊竟然会闯入栖霞居,以致青玉受此折磨。 宋惜月看着顾浔渊,唇边带着讥讽:“我是二品,你是四品,我的品阶既不是你挣来的,也不是随着你抬升的。” “莫说你没有休妻的理由,即便你我今日义绝,我也还是二品诰命夫人,你也还是从四品的禁军中郎将。” 听了这话,顾浔渊气得七窍生烟,指着宋惜月的手指都在颤抖:“你……你……” “你竟敢忤逆我!” 宋惜月又是讥讽一笑:“你是我的长辈吗?抑或是说,我面对你应当孝顺?” “宋惜月!”顾浔渊气得跺脚,怒吼着她的名字。 但宋惜月却丝毫不惧,依旧那般嘲讽地看着他,道:“大人没读过多少书便更应当藏拙,待提升自己之后再放豪言厥词。” “今日还好是在府内说这些,若是在外头说了让人听了去,岂不是背地里要笑话大人,即便当了大官还是衣服泥腿子模样?” 说完,宋惜月扶着青玉,头也不回地朝着房间走去。 顾浔渊见状,气急败坏地追上前:“宋惜月!你给我站住!你今晚……” “大人止步。”尔弛宛若一堵墙一般,直直地伫立在顾浔渊的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顾浔渊气得跳脚,但是又不是尔弛的对手,最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宋惜月走进房间里。 随后,房门毫不留情地合上了。 “宋惜月!”顾浔渊指着房门怒吼:“你就是这样对待你的丈夫吗?丈夫可是你的天!你这般就是放肆!放肆!” “我要休了你!对,我要休了你!” 闻言,尔弛好心提醒:“大人,夫人没有犯七出之条,无故休妻你要官降一级,并且入狱三月。” 听了这话,顾浔渊脸庞憋得通红,死死地瞪着尔弛,最后道:“她今晚夜不归宿!” “亥时还没过,谈何夜不归宿?”尔弛冷淡地反驳。 顾浔渊瞪着她:“她红杏出墙!” 尔弛好似听到什么好笑的事儿一般,嗤笑一声:“您有证据吗?” “我……” “若没有证据,捏造事实污蔑妻子试图休妻,那一旦官府核实,便罪加一等。”尔弛好心普法。 听了她的话,顾浔渊一张脸越憋越红,最后只能憋屈地狠狠瞪了一眼已经关上的房门,大吼:“宋惜月!你别得意!” “你是我顾家妇,我有的是办法收拾你!” 放完狠话,他甩袖离去。 尔弛看着他的背影才走出栖霞居大门,立刻放声下令:“锁门!” 话音落,院中武婢立刻将厚重的大门给关了起来。 门外,顾浔渊看着差点关到他鼻子上的大门,听着里头上栓的动静,简直气到七窍生烟。 他死死地盯着朱红色的门扉,咬牙切齿地在原地站了好半天,最后才转身离开。 屋内。 宋惜月将裹得严严实实的青玉放在离火盆有点距离的地方,吩咐人去煮驱寒的汤茶后,又取来了雪肌膏,让碧玉给青玉上药。 做完这些后,青玉也从冻僵的状态里缓了过来。 她看着宋惜月,愧疚道:“小姐,今日之事,是青玉道过失,请小姐降罪!” 听了这话,宋惜月垂眸想了想,道:“顾浔渊为何会在栖霞居里面?” 宋惜月知道顾浔渊还指望着她拿钱给他去安抚顾玉荣几人。 所以按照她原本的设想,顾浔渊即便会来栖霞居,看在银子的份儿上,也会规规矩矩地在门口被拒回去。 以往每一次都是如此,所以宋惜月才敢在院子里只剩下武婢的情况下,将唯一一个不会武功的青玉留下。 青玉摇了摇头:“不知道,他是闯进来的。” 听了这话,宋惜月眉头微皱:“闯进来的?” “没有人拦着他吗?” 青玉低头,满是愧疚道:“院子里的姐妹也没想到他今日行事如此张狂,所以根本没有来得及反应阻拦,他就已经冲到了屋内。” 说着,青玉更是惭愧:“奴婢在屋中未曾锁门,待回过神之时,他已经发现小姐不在院中了。” “请小姐恕罪!” 说着,她就要起身给宋惜月下跪。 见状,宋惜月赶忙拦住了他,道:“别这样,这不怪你。” 说着,她想了想,问道:“他发现屋内是你的时候,是什么反应?” 青玉擦了擦眼泪,道:“他冲进屋内的时候我在内间,我听见声音正慌乱他就走进了屏风。” 说着,青玉抬头看向宋惜月:“他……他那会儿在脱自己的衣服!” “看到屋内是我,他也愣了一下,随后立刻就想抓我,还好外头的姐妹追了进来……” 青玉满脸的难为情,随后一下抓住了宋惜月的袖子,道:“对了,他进来的时候喊了一句话!” 第248章讲个笑话大泽福女,白娇娇 “他进来的时候,一边将外袍松开,一边大声喊,说这日子没法过了,娶了个夫人到现在都……都没碰过……” 说着,青玉脸色惨白一片:“小姐,他该不会是想……” 宋惜月听了她的话脸色也很难看。 她握着青玉的手,道:“别怕,别怕,我们院子里人多,他就算真的有什么想法,也不是我们的对手。” 一旁的碧玉也用力点头:“是啊,青玉姐姐,顾浔渊那个废物点心,最多也只能打得过墨玉,根本不是尔弛姐姐的对手!” 说着,碧玉也拉住了青玉的手,轻轻拍了拍:“不怕不怕!” 青玉眼眶一热,差点被碧玉给弄破仿。 她赶忙转开脸,偷偷吸了吸鼻子。 见状,宋惜月将刚刚送来的驱寒汤端了过来,放到了青玉的手里:“你受苦了,快喝点驱寒的,别着凉了才是。” 青玉点点头,乖乖喝了汤药后,宋惜月让碧玉将她送回了烧暖了的她们的房间去了。 不消片刻功夫,宋惜月的房内一片寂静。 她将书桌前的灯挑亮,铺开了一张新纸后,在上面写下了顾浔渊的名字,用朱砂在他的名字后面画了个勾。 * 三日后,顾府忽然来了一道圣旨,伴随着圣旨一同送到顾府的,还有身着素衫的白娇娇。 圣旨上说,经护国圣僧批命观测后得知,白娇娇是大泽的福女,关乎着大泽国运,巫蛊之术乃上天的神迹,与巫蛊无关,将她无罪释放。 “宋夫人,顾大人。” 福公公宣读完了圣旨,笑眯眯道:“福女关乎大泽国运,又与你们顾府有着莫大的缘分,陛下建议福女回府后,便抬为平妻的好。” “只是如此,就要委屈宋夫人一二了,还请宋夫人体谅。” 听了这话,宋惜月下意识看了一眼白娇娇。 对上她双眼的那一瞬间,宋惜月露出一副落寞模样。 随后看了一眼福公公,又看向一旁的顾浔渊:“大人,您说呢?” 门外看热闹的人听了这话,都纷纷看向了顾浔渊。 盛京规矩人家别说妾室抬做平妻了,就连平妻也是不可能存在的事。 况且这又没写在圣旨里,所以大家都觉得顾浔渊会理所应当地拒绝,抑或是含糊糊弄过去,否则,那便是赤裸裸的宠妾灭妻! “既然是陛下的意思,为人臣子的,自然是要应许!” 顾浔渊大剌剌地说完,笑着上前拉住了白娇娇的手,甚至还将她带进了自己的怀里搂着,随后笑呵呵地看着福公公。 “多谢福公公今日走这一趟,择日不如撞日,今日我就抬娇儿为我的平妻,福公公要是有空的话,不妨留下来喝一杯喜酒如何?” 听了这话,众人纷纷都是瞪大了眼睛。 百闻不如一见。 此前听闻顾浔渊宠妾灭妻,但除了谢夫人等人,以及少数一些官眷之外,还是有不少人都觉得是宋惜月自己放出来的风声。 毕竟谁都知道宋家势大,说宋惜月性子懦弱好欺负大家相信,但要说宋惜月能让顾浔渊一个泥腿子出身的给宠妾灭妻,不少人都是不信的。 如今众目睽睽之下亲眼看见,亲耳听见,不少人都觉得震惊。 宠妾灭妻竟是真的? 他疯了不成? 福公公面上神色不动,一甩拂尘,笑道:“咱家还有事儿,就不喝这杯喜酒了,顾大人顾夫人,恭喜恭喜!” 被叫了一声“顾夫人”后,白娇娇原本有些木然的脸上微微多了几分生动。 她红着眼眶,冲着福公公屈膝行礼:“多谢公公,有劳公公走这一趟,请公公代我谢过陛下隆恩!” “顾夫人客气了。” 福公公寒暄了几句,临走前瞟了宋惜月一眼。 见她满脸落寞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 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身就离开了。 福公公走后,不少人都涌上前来恭喜顾浔渊与白娇娇。 在一声声恭维之中,顾浔渊整个人飘飘然。 也不知道是谁提议去玉馔楼吃饭,顾浔渊当即一口就应了下来。 随后,他才想起转头去看宋惜月。 “阿月,今日双喜临门,你命人马上去把玉馔楼包下来,我们要为娇儿庆贺一番!” 说着,顾浔渊满脸深情,喜气洋洋地看向怀里的白娇娇,道:“我们娇儿可是大泽福女,关乎着国运的福女,值得世上最好的!” 听了这话,众人一下就安静了下来,下意识看向了宋惜月。 只见宋惜月一张脸上满是失魂落魄。 听了他的话后,忽然凄笑一声,道:“大人要庆贺,为何要我去包下玉馔楼?” “大人要迎娶平妻,我没有拒绝,如了你的意,可你还要让我出钱出力,难道不觉得有些得寸进尺了吗?” 听了这话,不少人都在心里赞同,同时转头去看顾浔渊。 只见顾浔渊脸色顿时黑如锅底,看着宋惜月皱起了眉头道:“这是陛下的意思,你难道要我抗旨不成?” 宋惜月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句道:“陛下让我出钱出力了吗?” “你……”顾浔渊噎住了。 宋惜月红着眼睛看着他:“我是宋家女,我不反对你迎娶平妻是因为皇命不可违,但你要我出钱出力,便是在侮辱我与宋家,我绝不答应!” 说完,宋惜月在众目睽睽之下悲伤落泪,却很快转过身走了。 无数双眼睛亲眼见证了这一幕,纷纷在心中忍不住地感慨。 过去只知道宋惜月懦弱好欺负,如今看来,倒也不能怪她,毕竟这里是盛京,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当即,不少人都觉得宋惜月太惨了些,对当今陛下又多了几分不满。 顾浔渊眼睁睁地看着宋惜月甩袖离开,气得双眼发红。 这个宋惜月,真的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他一定要找机会,好好教训她才行! “顾大人还请客吗?”不知道谁问了这么一句。 顾浔渊咬咬牙,仿佛要证明什么一般,声音极大地道:“请!本大人今日有喜,大家去玉馔楼放开了吃!” “我可不是没钱的人!” 说完,他大手一挥,竟真的拉着白娇娇领着一群人,朝着玉馔楼走去了。 影壁后方,宋惜月听着这些动静,招手喊来了墨玉。 “让探影他们三兄弟带着大家去玉馔楼挑贵的吃,另外,让他们用最短的时间,将白娇娇成了大泽福女的事散布出去,传遍大江南北!” 这一次,她一定要让贺兰承贤成为笑话皇帝! 第249章这里可是玉馔楼,没钱滚出去 玉馔楼。 仿佛是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吃软饭的渣男,顾浔渊领着一众人甫一进玉馔楼的大门,立刻就扯开嗓子大声喊来了掌柜的。 “本大人今日有喜,包了你们玉馔楼摆宴,你们可以开始清场了!” 说完,他大手一挥,朝着掌柜的丢了个钱袋子。 掌柜的先是一愣,随后一喜,手忙脚乱地接住了钱袋子之后点了点,面上露出几分疑惑。 “顾大人,您方才是说要在我们玉馔楼包场是吗?” “怎么,有问题?”顾浔渊眉头挑了挑,道:“还是你觉得我包不起?” 闻言,掌柜的面露几分尬笑,道:“当然不是,当然不是!大人可千万别误会了!只不过包场是一大笔开支,不如我们去旁边的小房间里详谈?” 说着,他冲着一旁请了请手。 见状,顾浔渊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等着吃免费席的众人。 见大家都盯着自己,顾浔渊顿时觉得面上无光。 他看向掌柜,道:“去什么小房间?详谈什么详谈?本大人说要包场就是要包场,就这一个要求你也做不到吗?” 说着,他指了指四周:“还是说,就这么零零散散几桌客人你都清不了场,要本大人亲自动手?” 开什么玩笑! 他可是四品大员,怎么能做亲自清场这样的事! 他又不是跑堂的! “顾大人,草民真不是您说的这个意思……” 顾浔渊几个月间官职起起落落,早已经在盛京出了名,掌柜的是认得他的。 如今他还四品官,此时身后又跟了一大串的人,掌柜一时半会儿都不知该怎么让他知道,他丢过来的钱袋子里撑死也就一百两。 这里可是玉馔楼! 包场起步就是五千两! 一百两,他连包厢都进不去。 在盛京干了这么多年的酒楼,掌柜的见过不少闹笑话的,但如顾浔渊这般的,他还是头一回见。 一时间,掌柜的站在原地搓着手,满脸写着欲言又止。 顾浔渊见他支支吾吾不说话,当即恼怒了起来,用力地瞪着掌柜,道:“你还杵在这儿干嘛?银子都收了,还不快点去安排?” 掌柜皱起了脸:“顾大人,您这……” “玉馔楼包场一万两,您要包场,得先把银子给足了才行。” 一个清丽的女声带着笑意传来。 紧接着,众人便看到有个身穿浅黛色百迭裙的少女出现在二楼,倚靠在楼梯扶手上,正满脸兴致勃勃地看着这里。 少女面容饱满,眉眼含笑,看起来乖巧伶俐,那双眼睛更是如林间小鹿一般充满灵气,与她对视时,几乎是忍不住就跟着勾起了嘴角。 顾浔渊看到她的第一眼就被惊艳了,立刻下意识地清了清嗓子,道:“这位姑娘,你是谁?” 听着他拗口做作的话,那少女笑了笑,道:“热心群众。” “呃……”顾浔渊愣了愣,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但又觉得她很有趣。 当即,他不由自主地用那双看狗都温柔的眼睛,露出了一个完美笑容,道:“那这位热心姑娘方才所说是何意?” 闻言,少女疑惑:“我说的话那么难懂吗?” 顾浔渊一愣。 少女继续道:“我不是在告诉你,你钱没给够吗?” 顾浔渊再愣。 少女轻皱蛾眉:“这位大人是听不懂人话,还是在装傻充愣想吃白食?” 顾浔渊脸上的笑容僵住。 少女看向一旁浑身写满了尴尬的掌柜:“这是来玉馔楼吃白食的新方法,还是盛京流行这般强买强卖?” 掌柜的擦了擦额角的细汗,正要说话之时,一直只当自己是透明人的白娇娇上前两部,看着少女道:“这位姑娘,我夫君方才给的是定金而非全款。” “我们只是不知道玉馔楼的规矩,你又何必言语辱人?” 说着,她十分温和地看向掌柜,满是真诚道:“抱歉,我夫君今日之时太开心了,一时间失了分寸,我替他向您赔个不是了!” 话音落,她规规矩矩地对着掌柜就是屈膝一礼。 上面那个少女见状,笑吟吟地道:“这位夫人不说我都没有意识到你们不是想吃白食,而是不知道规矩,如此的确是我之过失,还请见谅。” 说着,她视线看向掌柜,道:“为表歉意,今日这位大人包场的每一桌都送一盘白斩鸡,记我账上。” “这怎么好意思!”顾浔渊回过神,面容含笑:“敢问姑娘芳名?” “都说了,热心群众。”少女说着,摆了摆手:“既然误会一场,那我就不耽误顾大人与顾夫人包场庆贺了。” 说完,她就要走。 白娇娇看了一眼顾浔渊。 见他满脸痴迷模样,不由得咬了咬后槽牙。 “姑娘留步!”白娇娇到底还是没能忍住,扬声喊道:“相逢一场也算是有缘,姑娘您送我们菜式,我们也不能不懂规矩。” “实不相瞒,我是圣僧批命的大泽福女,今日圣旨降下,算是双喜临门,不如请姑娘留下来吃个便饭,沾沾喜气如何?” 她说着,为了让自己显得礼数周全,还学着宋惜月的样子,冲着上面的少女屈了屈膝,浑身上下都写满了虚伪的客气。 少女见状,无所谓地摆了摆手:“还是算了,我生性不爱凑热闹,你们还是赶紧包场去吧。” “二位看起来是相当有实力的人家,想必包场的一万两对你们而言只不过是洒洒水而已,已经是饭点了,你们请了这么多客人,还是赶紧补足银款入座吧!” 说完,她看一眼跟在玉馔楼门口的众人,随后转身走了。 白娇娇咬了咬牙,下意识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顾浔渊。 见他满脸藏不住的惊艳之色时,白娇娇心底里生出了七分的危机。 没人比她更清楚,顾浔渊喜欢的就是刚刚那少女的款,若非如此,当初在南境也不会被自己吸引过来。 “顾郎!” 白娇娇柔柔地喊了一声,将他的视线拉了回来,随后低声道:“我们换个地方吧,这里太贵了。” 不是她不想让顾浔渊为她豪掷千金引万千女子艳羡,而是她不想让刚才那个少女看到顾浔渊潇洒消费的样子。 她不能再忍受她的顾郎身边,再出现别的女人了! 第250章装逼装错地方了吧,丢人的东西 听了白娇娇的话,顾浔渊依依不舍地将视线从少女离开的方向收了回来。 “贵怕什么?我们娇儿值得!”说着,顾浔渊潇洒万分地一甩袖子,看向掌柜,随后道:“带路吧,我们小房间聊一下。” 闻言,掌柜脸上的尴尬之色达到了顶峰,最后只能讪讪点点头,请手引他往前走。 “娇儿,你先招待客人,我去去就回!”顾浔渊拍了拍白娇娇的肩膀,随后大步跟着掌柜走了。 “顾郎,我……”白娇娇的话噎在喉咙里,孤零零一人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顾浔渊大步离开了。 “顾夫人,”探影在人群后方大声喊道:“今天这客还请不请啊?” “是啊顾夫人,顾大人该不会是找借口溜号吧?待会儿会不会我们在这里等半晌也吃不上你们的喜酒啊?”探真跟着阴阳怪气了起来。 探风闻言,深表赞同:“一万两也不是小数目,顾大人出身乡野,顾夫人出身贱籍,没钱也正常!” 三兄弟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完,人群里不少人看着白娇娇的眼神都带上了七分审视。 大泽福女是贱籍出身,可真是讽刺啊! 白娇娇最听不得别人说她出身贱籍。 听了探风的话后,她立刻学着宋惜月平日里端庄的模样,转身冲着人群道:“诸位少安毋躁,我家大人已经去与玉馔楼的掌柜详谈了,一会儿回来便可以开席的!” “去这么久了,该不会是跑了吧!”不知道谁尖着嗓子喊了一句。 白娇娇脸色有些难看。 这些人真是的! 吃白食还这么嚣张! 她得好好盯着这几人,待会儿开席了,她一定要把他们好好嘲讽一顿! 这么想着,她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烦躁,拿出宋惜月那副气度尊贵的模样,挺了挺腰,道:“再有出言不逊者,别怪我不客气了!” 她可是圣旨认证过的大泽福女。 这些人敢得罪她,她一定不会放过的! “好凶!” 不知道谁嘀咕了一句。 “是啊,看起来底气很足的样子,我们还是不要说话了!” “看着嚣张的模样,应该是有两把刷子,是能请这一顿饭的吧?” 白娇娇的耳朵敏锐地捕捉到了这句话,面上当即露出了几分舒坦。 还是有懂事的人的,倒是叫她心里没那么烦躁了。 这么想着,她看向顾浔渊离开的方向,心里有些急。 她实在觉得这么等着有些丢人,但她没办法。 为了显得自然,圣旨是临时拟定下发的,她之前一直被安置在后宫里,给皇帝配了半年份的药,所以没办法提前通知顾浔渊做准备。 她还记得之前皇帝赏赐了一百两黄金,所以此时此刻,一点也不怀疑顾浔渊的实力。 又等了一会儿,还是不见顾浔渊回来,白娇娇忍不住捏紧了手指。 “怎么还没好啊?”人群中,探影又开口了:“该不会是打肿脸充胖子,偷偷跑了,把新妻子丢在这里赔罪吧?” 听了这话,白娇娇的心忍不住“突突”直跳,当即回头,凌厉的目光扫过人群:“既然是我们请客,自然是我们说了算!” “说难听点,你们就是来吃白食的,既然是吃白食就要有吃白食的觉悟,指指点点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随礼了呢!” 这话说得极不客气。 人群里不少人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他们虽然是来吃白食的,但也是顾浔渊提出来的。 怎么落在白娇娇的口中,他们还是错了? 当即有些人不悦地道:“算了算了,我们不吃了,这辈子就没见过请客吃饭让客人站着等半天,连门儿都进不了的。” “谁说不是呢?没实力就别装蒜,装不起别人还说不得,没见过这样的人!” 这样的声音一出现,当即就有不少人愤恨甩袖转身要走。 一有人离开,立刻就有人跟着转身就走。 今天在顾家大门口看热闹的人没几个是穷的,顾浔渊不吆喝,他们最多也就看个热闹,顾浔渊一吆喝,大家也想着沾沾喜气跟着来。 没成想喜气没沾上,平白叫人骂了一顿,这让不少人都心里包着一肚子火气。 更有想要巴结的人,在来的路上临时准备了红封,这会儿也有些不想给出去了。 白娇娇看着开始离开的人群,脸色更加难看,怒气上涌,当下也顾不得那么多。 “你们要走便走,别在这儿唧唧歪歪,我顾家可不缺你们这几个人来做客!” 说着,她用力剜了一眼离开的人,众目睽睽之下,傲慢地翻了个白眼。 这态度让不少人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纷纷摇头叹气。 果然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啊! 人群后面的探影三兄弟见状,努力添油加醋地大声开口:“你不是大泽福女吗?大泽福女就是这样对待我们普通百姓的吗?” “是啊,说请客的是你们,如今赶客的也是你们,请不起别请啊!” “我想起来了,宣读圣旨之后,顾大人让宋夫人为他抬平妻之事出钱出力,气得宋夫人那般性子软弱之人都忍不住当场反驳,看来是真的请不起!” “不是吧,顾大人好歹也是四品官,还娶了个大泽福女,竟然连一万两都拿不出来吗?” “看样子是的哦,去了这么久,说不定都从后门跑了,留下一个新晋的大泽福女骂我们呢。” …… 探影三兄弟只是起了个头,一时间,人群里说什么的都有,白娇娇听得越发生气。 但她只有一张嘴,说不过这么多人,只能忍气吞声地抓紧了手指皱着眉头,第不知多少次看向了顾浔渊和掌柜离开的方向,祈祷着他快点回来。 就在这时候—— “抢钱吧你们!” 顾浔渊的怒喝声传了出来,霎时将众人的议论声给止住,引得所有人都看向了那边的小房间。 紧接着,只听“砰”地一声,不知道什么东西被砸了出来,力道之大,直接将小房间的门砸开。 顾浔渊的声音清晰地传进了所有人的耳朵:“一万五千两,你当老子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吗?” “别说一万五千两,就是五千两,你都别想从我这里骗走!” “最多五百两,你给我马上清场,否则别怪本官带禁卫军来抄了你们玉馔楼!” 就在这时,楼上刚刚消失的少女不知何时又出现了。 她依旧倚在扶手上,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道:“我就知道这人是来装杯的,看吧,果然没钱!” 说着,她撇撇嘴,摊手:“好丢人哦!” 第251章原来是个二皮脸中郎将,吃不起你别吃啊 少女话音刚落,掌柜的就从小屋子里走来出来。 众目睽睽之下,他满脸晦气地冲着小屋子里头大声骂了起来。 “我还以为你这么大的官儿要点脸,没想到你是左脸皮撕下来贴右脸,纯纯是个二皮脸!” “没钱你请什么客?谁不知道我们玉馔楼是全盛京最贵的酒楼?” “你他爹的带了几十个人来吃饭,少说十几二十桌,包场就算了还想要我们玉馔楼最好的菜式,我收你一万五千两都是吐血亏本的买卖了!” “就这个价,要不是看在宋夫人的面子上,你以为就凭你一个区区四品禁军中郎将能有这么大优惠吗?” 掌柜的越说越生气,站在门口狠狠地催了一口在地上,又朝着上面用力跺了几脚。 “人要有自知之明,来不起的地方就被来冲大头,这么多人让你当猴儿给耍了也就算了,你还有脸冲我大小声。” “抄啊!尊敬的从四品禁军中郎将您倒是赶紧拉一队禁卫军来,给我们玉馔楼抄了啊!” “你今天要是不抄我玉馔楼,我都看不起你这个二皮脸中郎将!” “区区从四品这么大口气,不晓得的人,还以为你一品大员呢!嚣张也得看对地方吧!” 盛京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从品级的官员一般只念品级不带从字,算是彼此之间心照不宣的尊重和体面。 掌柜的一口一个“从”字不说,咬得还特别重,一听就知道是被气狠了撕破了脸不打算给什么体面了。 这叫门口等着吃席的众人都有些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 原本被白娇娇阴阳怪气得想要走的几个人也收回了迈出去的脚步,纷纷伸长了脖子往这边看。 掌柜的跳脚骂了好半天,顾浔渊也没从小房间内走出来。 因而只有掌柜的一人看到,顾浔渊这会儿那吃了屎一样的表情,和盯着他杀人的目光。 他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瞪什么瞪?全天底下就你长了一双眼儿会瞪人不成使劲秀?” “好了好了,邓叔别气了,年纪不小了,气坏了划不来,不是同你说了吗,你血压高,不可以老生气,听话,别气了哈!” 二楼的少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下来,一边笑眯眯地说着话,一边拍了拍气得面红耳赤的掌柜。 听到少女的声音,邓掌柜一手叉腰,一手在自己胸口上使劲抚了抚。 “小鹿,真不是我气性大爱生气,你方才在二楼也瞧见了,我可是给足了客气的!” 邓掌柜一边拍着自己的胸口一边说道:“他一进门就跟我说他是朝廷四品大官,我们玉馔楼必须得给最低价格上好东西,不然就给我们玉馔楼好看!” “我是什么人啊,我和和气气的,我想着买卖不成仁义在,我同他仔仔细细将账给算了一遍,我连什么档次有哪些菜,菜金正价多少给他多少都同他说了!” 说着,邓掌柜不知是委屈的还是气的,眼眶红得吓人,声调高高扬起:“他让我别同他说这些听,他今儿就要用五百两的价格包玉馔楼的场。” “我说包不了,是真包不了,他就说我狗眼看人低,说我看不起他是乡下来的,又提醒我别忘了他是国之功臣,让我行骗之前自己掂量清楚。” 邓掌柜越说越生气,死死地瞪着门内的顾浔渊道:“我行骗什么了行骗?你自己穷还怪别人东西贵了?买不起别来啊,谁求着你了,我们玉馔楼差你一单生意吗?” “不差不差!”桑鹿一边拉着邓掌柜的手臂,一边安抚地应道:“我们玉馔楼迎天下宾客,纳四海亲朋,生意都做不过来,哪里差一单生意了。” “别生气了老邓头,再气一会儿又要给你针灸了!” 桑鹿说着,安抚地拍了拍邓掌柜的脊背,随后看向屋内黑沉着脸一言不发的顾浔渊。 “顾大人,您还是另寻他处包场吧,我们这玉馔楼确实有些贵。” 听了她的话,顾浔渊的面色稍稍好了几分。 他道:“姑娘是个明理之人,若非你家掌柜说话太难听,我也不会生气发火。” “如有冒犯之处,还请姑娘见谅。” 说着,他冲桑鹿抱了抱拳。 “但我还是要说两句,玉馔楼虽然有名,但一万五千两才能包场的收费,实在是有些不合理。” 桑鹿尬笑了两声,道:“是,对您来说确实不太合理,但我们也不是强买强卖,讲究的就是一个自愿嘛。” “顾大人,您的宾客还在等着呢,就别同我们玉馔楼拉扯了,大家是来跟着你沾喜气的,不是来看你跟我们玉馔楼闹脾气的。” 听了这话,顾浔渊叹了口气:“姑娘如此善解人意,顾某实在佩服。” 说着,他看着桑鹿,露出一个自以为完美的笑容,道:“方才见姑娘行为举止,可是这玉馔楼的东家?” 桑鹿闻言,眉毛一挑,当即否认:“我只是这玉馔楼的厨娘,哪里是什么东家,我可不敢装这个大杯。” 她说着,面上快速闪过几分讥讽。 顾浔渊正要仔细去看,却见她依旧是那样灵动的笑容,当即以为自己是看错了。 虽然听不懂什么是“装大杯”,但却不妨碍他对桑鹿生出了好感。 看着少女的笑容,顾浔渊叹了口气,道:“不知道今日有没有这个荣幸,能吃到姑娘做的菜?” 此话一出,刚刚走近的白娇娇立刻皱起了眉头:“顾郎,你……” “那你可吃不起!” 不等白娇娇话说完,邓掌柜就大声嚷嚷着,十分嫌弃地冲着顾浔渊二人甩了一下袖子:“我们家厨娘一盘菜,光是菜金就要五十两。” 闻言,顾浔渊沉下了脸,不爽地瞪着邓掌柜:“五十两我如何吃不起!你别看不起人!” 闻言,邓掌柜嗤笑一声:“说你吃不起你就是吃不起!” 顾浔渊气死了。 “你在说什么荒谬的笑话?会不会算数?我方才随手丢给你的钱袋子里就有一百两,一道菜菜金五十两,一百两不够买两道菜吗?” 说着,他指着邓掌柜,好似终于抓到了他的小辫子,迫不及待地高声嚷了起来:“连账都算不明白还当什么掌柜,你丢不丢人!简直荒谬至极!” 第252章这可是令人疯狂的东都第一厨娘 邓掌柜闻言,不疾不徐,不怒不恼,眯着眼睛看着他。 “没见识不是你的错,但没见识到出丢人现眼就是你的不对了。” 说着,邓掌柜指着身边的桑鹿,道:“我们的厨娘一道菜菜金最低五十两起,只做十道菜的小席面,预约她的手艺的人已经排到三个月后了!” 闻言,白娇娇忍不住皱眉:“这是抢钱吧!我可不信她的手艺这么值钱,不就是一道菜吗?五十两已经是天价了!” 笑话,做菜如果有这么赚钱,她还制什么药? 况且,面前这个厨娘看起来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她能做得出什么好菜来? 还什么一道菜最低五十两,还什么预约到了三个月后, 白娇娇可从没听过这么离谱之事。 她根本不信,绝对是这个掌柜在吹牛! 听了她的话,邓掌柜抖了抖袖子,摸着自己的山羊胡,眯着眼睛,视线不屑地从白娇娇的身上扫过,又落到了顾浔渊的身上。 “顾大人也不信?” 闻言,顾浔渊犹豫一瞬,最后点头道:“我觉得娇儿言之有理,一道菜五十两已经是天价,更贵的只能是抢钱!” 话音落,桑鹿无奈地叹了口气,看向邓掌柜:“老邓头,别说我不救你,你现在把话说完了,后天就没法收场了。” 邓掌柜闻言,咬咬牙道:“你懂什么,不争馒头争口气,今天要是不说,后日别人只会觉得是假的!” 桑鹿闻言,撇了撇嘴没有说话。 白娇娇见状,冷冷一笑:“怎么,是名头和来历没有想好,还是谣言故事没有说完,都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 “我倒要问个清楚,什么菜有这么值钱!” 白娇娇说着,眼睛死死地盯在桑鹿的脸上。 她太了解顾浔渊了! 这个女人长得就是顾浔渊喜欢的模样,若这会儿叫她出了风头,顾浔渊一定会对她念念不忘的! 白娇娇不能容忍再有女人出现在顾浔渊的身边! 是以,即便她知道自己此时应当夹起尾巴做人,等“大泽福女”的名头彻底坐稳之后再想其他。 但她却一点也忍不住! 她什么都没有了,她只有顾浔渊了! 这么想着,白娇娇深吸一口气,看向顾浔渊:“顾郎,难道你不好奇吗?都是菜,五十两甚至更贵又凭什么?” “总不能是凭这位姑娘的容貌吧?” “那岂不是青楼做派?” 轻飘飘几句话,不仅否认了桑鹿的手艺,还将桑鹿与青楼女子联系起来。 这下别说是邓掌柜了,就连桑鹿都有些忍不了。 她看着白娇娇,道:“你觉得我的手艺不值,那你拿什么来与我赌一下呢?” 白娇娇闻言,傲气地抬起下巴:“我才不屑与你相赌,毕竟我可是良家女子。” “一个贱籍出身的配叫什么良家?” 邓掌柜气得跳脚,拉着桑鹿大声道:“睁开你们俩的狗眼看看清楚,她可是我们玉馔楼花了你想象不到的大价钱从东都挖来的,东都第一厨娘!” “什么?” “原来如此!” “居然是桑神厨吗?如果真是她,一道菜五十两简直太便宜了啊!” 邓掌柜公布了桑鹿的身份之后,看热闹的百姓里顿时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这个时候能跑来玉馔楼看这么久热闹的人,十个有八个都是爱吃会吃懂吃的老饕。 在这群人之中,没有一个人是没听过桑鹿名号的人! “当真是桑厨娘吗?”有个身型肥胖的男子非常激动地从人群后面挤了进来,满头大汗却满脸期待地看着邓掌柜。 邓掌柜与有荣焉地摸着胡子,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如假包换,我们玉馔楼什么时候骗过大家?” 话音落,那肥胖男子立刻从怀里掏出了一沓银票,高举过头顶使劲甩了甩,大声道:“我听闻桑厨娘当初炖一只鸡就香得全村人无心吃饭,这里是五百两,求同款鸡汤!” “我也出五百两!我也求同款鸡汤!” “让开,你们干什么,我也求同款鸡汤,我……我出一千两!我要独享!” 一时间,争吵声,喊价声不绝于耳。 原本还站在桑鹿和邓掌柜面前的顾浔渊与白娇娇被激动的人直接挤到了边上。 白娇娇趁势倒进了顾浔渊的怀里,在一片混乱之中抬起脸看着他,那双清澈纯真的眸子里带着几分委屈。 “顾郎……” 那欲言又止的模样,那柔若无骨的模样,那清澈纯真的模样,一下就激起了顾浔渊的保护欲。 他一把将白娇娇搂进怀中,对着挤挤攘攘的人群,运起内力,大声道:“都给本官滚开!” 一声吼,吼得所有人耳朵出现了一瞬间的耳鸣,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停止了骚动,而是看向了顾浔渊。 被邓掌柜护在身后的桑鹿,此时从邓掌柜身后探出脑袋,冲着顾浔渊俏皮地眨了眨眼睛:“顾大人也是打算预定鸡汤吗?” 说着,她踮起脚尖看向人群,一边看一边道:“共享的话是五百两一碗,独享的话现在已经喊到了三千五百两了,顾大人吃哪一种?” 闻言,顾浔渊直接被噎住。 看着那灵动可爱的少女,又看了看怀中满脸纯真的白娇娇,顾浔渊咬咬牙,道:“桑姑娘,你鸡汤为何卖这么贵?” 话音落,立刻就有老饕皱眉冲他吼:“你懂个屁就在这儿问问问的?不买你滚开啊,叫那么大声吓死我了!” 被人这么一骂,顾浔渊顿时脸上挂不住。 天大地大,什么都没有他的面子大。 当即,他露出一脸的正义,严肃地环视了一圈所有人。 随后目光落到了桑鹿的脸上,道:“桑姑娘,正常的鸡汤即便是天价也不可能要三千五百两这么夸张!” “但大家都表现出馋得不行,宁为一口汤倾尽家财的模样,实属不正常!” 说着,他一把扯下腰间挂着的禁卫军中郎将的令牌,举到了桑鹿面前,认真道:“所以,桑姑娘,本官合理怀疑你的鸡汤里加了能叫人成瘾的东西!” “这是投毒!还请你跟我走一趟,配合禁卫军调查!” 听到这里,白娇娇立刻紧张了起来,下意识要去劝顾浔渊。 却没想到—— “顾浔渊,谁给你的胆子,竟敢当众污蔑我请来的人?信不信我砍了你的狗头?” 第253章阴阳怪气被打脸,我们谢家就是这么大的面子 话音落,人群被强硬地分开一条路,二皇子贺兰骋阴着一张黑沉沉的脸站在人群外,冷冷地看着这边。 顾浔渊闻言见状,赶忙道:“二殿下误会了,下官只是提出合理的质疑,若是下官质疑有失,这位姑娘可以提出申辩的!” 贺兰骋才不管那么多。 他往边上丢了个眼神:“谢大人,你来说,他这是什么罪?” 众人这才看到同他一起来的大理寺少卿谢赏云。 “律法规定,污蔑他人名誉者,杖十,录案。” 谢赏云语调轻飘飘的,但说出来的话却让顾浔渊倒吸一口凉气。 杖十不是什么大事,但录案就不一样了! 他虽然无知,但却也知道在大理寺留有案底绝不是一件好事,严重的,连族中晚辈科举都要受到影响! 想到这里,顾浔渊连忙道:“你们都误会了,我只是随口一说,并没有要给桑姑娘定罪的意思!” “你确实没有资格顶罪,禁卫军只负责皇城安全,抓人查案的事儿是我们大理寺的。”谢赏云皮笑肉不笑地说完,看向那边满脸吃瓜看戏的桑鹿。 “桑厨,鄙人是来接您过府的!” 闻言,桑鹿“哦”了一声,拍了拍邓掌柜的肩膀:“老邓头,我要去忙了,接下来就交给你喽!” “去吧,去吧!”邓掌柜满脸慈爱地看着桑鹿蹦蹦跳跳地走了。 见状,顾浔渊忍不住又问:“桑姑娘去哪里?” “你家住海边吗?”桑鹿瞥了他一眼。 顾浔渊一愣:“何意?” 她喜欢看海? 真是个有冒险精神的姑娘。 “不住海边还管那么宽,要是太闲你就去数数你的新妻子有几根腿毛不好吗?” 说完,桑鹿已经走到了贺兰骋与谢赏云的面前:“走吧!时间差不多了!” 谢赏云点点头,贺兰骋看了桑鹿一眼,默不作声地往前走。 见状,桑鹿急走两步追上前,背着手将头探到他的跟前:“你怎么不开心了?小黄瓜?” 贺兰骋:“……不许这么叫我!” “那公……唔唔——” 就跟知道桑鹿那张嘴里说不出什么好话一样,贺兰骋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把捂住了桑鹿的嘴,反手将她夹在胳肢窝下带走了。 众人:……??? 一种很新奇的拉扯模式。 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在一众惊奇的目光注视下,桑鹿被贺兰骋夹在胳肢窝上,直接跳上了马车。 谢赏云无奈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诸位,桑厨三月内都档期都被我们谢家预约满了。” “不过后日是玉馔楼的年庆,后日开始,每日都可提前预约桑厨一桌档期,每天只有一桌,提前一日开始预约,诸位可以后日来邓掌柜处登记。” 说完,谢赏云刚要走,只听见老饕之中有人不服道:“凭什么你们谢家预约了三个月,却只给我们一天一桌啊?” 谢赏云闻言,停下脚步回头,脸上露出了几分无奈之色:“可能就凭桑厨是我为了我祖父从东都请来的吧。” 众人闻言,一时语塞。 谢赏云倒是很大方地笑了笑,抬脚要走。 “谢大人!” 顾浔渊忽然大声道:“桑姑娘既然是东都第一厨娘,光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炖鸡就得数千两才能独享,你们谢家约了她三个月的档期,光是菜金,那得是多少钱?”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面面相觑,仿佛约好了一般,齐齐瞪大眼睛看向顾浔渊。 被这样的视线整齐划一地看着,顾浔渊不仅没觉得有什么不适,反而还挺了挺胸膛。 “谢大人莫怪,本官身为禁卫军中郎将,合理质疑也是正常的。” “毕竟你只是一个大理寺少卿,即便谢家底蕴深厚,只怕这银子也对不上数。” 谢赏云闻言,似笑非笑地看着顾浔渊:“顾大人是觉得本官所言并不属实,还是觉得本官贪污受贿?” 虽然这的确是顾浔预案想要表达的意思,但他听了谢赏云的话,却满脸正气地严肃道:“我说了,我只是合理质疑。” “谢大人可以详细解释与我们分辨,毕竟在场这么多人,最终也不会是我一人说了算,是吧!” 说着,顾浔渊转头看向四周,似乎是在寻求回应。 但让他感到失望的是,周围的人虽然都齐刷刷地看着他,却没有一人回应他的话。 这与他预想中的反应不一样。 于是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看向了身边的白娇娇。 “……”白娇娇也没说话,而是用与周围的人一模一样的眼神看着他。 顾浔渊这才感觉到有些慌了。 他看向谢赏云,道:“当然,若是我误会了什么,抑或是我的怀疑有问题,谢大人也可以说出来,我愿意虚心聆听指教!” 说着,他的心越来越慌乱,竟是有些仓皇地抬手冲着谢赏云作了一揖。 这一揖作完后,顾浔渊心里又觉得丢脸,忍不住生出几分恼羞,直起身子的时候,看着依旧气定神闲,甚至还透着几分儒雅风流的谢赏云,他忍不住要进了后槽牙。 谢赏云一直没说话。 知道顾浔渊那带着恼怒的眼神出现后,才“噗嗤”笑了一声。 “差点忘了,顾大人与我们盛京土著不一样,许多事情不知道,有所误会也属正常。” 说着,他掸了掸衣袖上不存在的灰尘,面容含笑道:“我们谢家能请来东都第一厨娘,不是给的银子够多,而是我们姓谢,顾大人可明白我的意思?” 顾浔渊不明白。 但顾浔渊不想说。 他咬了咬牙,看着谢赏云:“原来谢家的面子这么大,是我孤陋寡闻了。” 闻言,谢赏云笑了笑:“不算吧。” “什么?” “我说,顾大人也不算是孤陋寡闻,应当是说您贵人事多,况且才来盛京定居将将半年,有些事儿不知道也属正常。” 说着,他迟疑了一下,最后什么也没说,笑着摇头走了。 他这一走,围观的人立刻就跟着散开了。 至于原先还打算着来蹭饭的那些“贺喜”的人,被这么多事情一而再再而三地转移了注意力,早就已经散了个干干净净。 不一会儿的功夫,整个玉馔楼的大堂内,便只剩下一脸阴沉的顾浔渊,与一脸无辜的白娇娇。 白娇娇扯了扯他的衣袖:“顾郎,我们……我们回去吧!” 话音才落,顾浔渊猛地抬手狠狠一甩,转头瞪着她:“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第254章白娇娇醒悟,顾浔渊只爱他自己 白娇娇没有防备,被他这么一甩,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似乎是摔得有些重,白娇娇直接懵在了那里。 而顾浔渊似乎是觉得丢人,皱着眉头看着她:“你干什么坐在地上?还不快些起来,我们该回去了!” 闻言,白娇娇懵懵地抬头看他。 那张艳丽的脸上,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显得无辜又懵懂,一下就撞进了顾浔渊的心底里,狠狠地撩拨了一下。 立刻,他就缓和了语气:“娇儿,地上凉。” 说着,他冲着白娇娇伸出了手。 看着伸到了眼皮子底下的那只大手,白娇娇眨了眨眼,道:“回去的话,我们的喜事什么时候办?” 顾浔渊眉头微蹙。 他不想再留在玉馔楼丢人,也不想让白娇娇失望。 于是,他想了想后,道:“这种事我没有经验,今天也闹了一些乌龙,我们先回府,我去问问阿月,她是盛京长大的贵女,应该更知晓怎么做。” 听了这话,白娇娇心里五味陈杂。 从没有任何时候,如此时此刻一般叫她清楚地认识到,顾浔渊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 他不仅贪心薄情,而且从来不在意她的感受,也从来不在意宋惜月的感受。 在顾浔渊的心里,无论是她还是宋惜月,于他而言都没有差别。 不,还是有差别的。 差别就在于,他要宋惜月当正妻是为了讨来宋家兵权讨好皇帝,他将自己放在心上,对所有人宣称她是他的挚爱珍宝。 则是为了让她心甘情愿当一个傀儡,为他的远大前程添砖加瓦,为让他官运亨通而蜡炬成灰。 他对任何人都没有爱。 他的爱只给了他自己。 想到这里,白娇娇只觉得心里一片悲凉。 她想起当年顾老夫人得了消渴症的时候,顾浔渊对她表现出了伤心不舍,悲痛欲绝,以至于她笃信他绝对舍不得顾老夫人病死。 于是,她将仅剩的人蛊喂给了顾老夫人。 此后,为了让她多活几年,让顾浔渊多尽孝道,她花费了很长的时间,在给皇帝炼药的空隙里研究如何增减人蛊药的用量。 可以既让顾老夫人不被消渴症折磨,又能让她不至于太快变成蛊人。 现在回想起来,顾老夫人那时候奄奄一息,顾浔渊更多的是担心要丁忧,而不是舍不得养大自己的祖母。 甚至顾老夫人被种下人蛊后,顾浔渊还反复确认过,是不是只要白娇娇定期给顾老夫人喂药,顾老夫人就会活很久。 想到这里,白娇娇看着眼前的手,迟疑着,想要确认自己的推测。 大泽有律法规定,红白喜事相撞时,白事当让红事。 她刚刚被抬为平妻,是红喜。 若这个时候顾老夫人身故,白事应当让路,顾浔渊只需丁忧三个月到半年即可。 白娇娇将手放进了顾浔渊的掌心,顺着他的力道站起身后,道:“顾郎,祖母的药,还换吗?” 她的声音很低,只有顾浔渊听得见,也只有顾浔渊听得明白是什么意思。 顾浔渊搂着她的腰往外走了几步,闻言低头看了她一眼,道:“我们不是说好的吗?” 他看着白娇娇,皱着眉头:“我现在需要祖母好好的。” 说着,二人已经出了玉馔楼的大门,来到了马车旁。 白娇娇还想说什么,却被顾浔渊一把推上了马车,随后跟着钻进车厢,冲着车夫吩咐去药堂后,关上了车厢门看着白娇娇,压低声音道:“你又怎么了?” 闻言,白娇娇看着他,深吸一口气,道:“这一次那位只给我一年的时间,我做了交易。” “一年?”顾浔渊皱眉:“一年后你所有药方都要给他吗?” “是,”白娇娇道:“所以我很需要时间来研究新药,免得一年后我们被卸磨杀驴,所以我没有空再给祖母配药了,你明白的!” 她很认真。 顾老夫人的药很特别,虽然成瘾性极强,但为了她不那么快人蛊大成,必须隔一段时间就换药方。 以前白娇娇有足够的精力去研究新药方,但现在不行了。 “顾郎,我们的儿子还在顾家庄里养着,我总不能一直让他在那里呆着,我得想办法将他接回来的。” 白娇娇说着,温柔地握着顾浔渊的手,道:“我真的分身乏术。” 顾浔渊看着她,十分不赞同地皱起了眉头。 他忍不住想起了顾知礼出生到现在发生的所有事。 自他出生到现在,顾浔渊觉得自己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当即想都不想,立刻对白娇娇道:“就放顾家庄养着,反正也不是养不活。” 他看着白娇娇,严肃道:“娇儿,知礼虽然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但他生来不祥,是天煞孤星,刑克满门的命格,不能接回来。” “顾玉荣他们收了我的好处,对知礼会悉心照顾的。” 一边说着,顾浔渊一边握着白娇娇的手,满眼温柔道:“以后我们还会有新的孩子的,知礼如今能捡回一条命,就更不应该出现在盛京了。” “若是让人知道他还活着,那可是欺君之罪!” 听到这里,白娇娇没有说话了。 她认真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他曾经是她在这个世上最爱的人,是她自兰达族被灭之后唯一的光,可如今却让她感到极为陌生。 “娇儿,你要听话,不能不懂事,知道吗?”顾浔渊见白娇娇不说话,继续温声哄她。 话音才落,白娇娇忽然将手给抽了回来。 “我不想把知礼丢在顾家庄,那里死了那么多人,知礼会害怕的。” 白娇娇说着,认真地看着顾浔渊:“我会让狼王将他丢在街上,然后我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他捡回来。” “如此一来,所有人都知道他只是一个弃婴,不会有人知道他是没死。” 听了这话,顾浔渊眼底闪过一丝不耐烦,但却很快掩饰了过去。 他看着白娇娇,道:“如此能顺利自然是好事,但你想过没有,就算他没有刑克满门的命格,就算我扛住了被他克害。” “可他那双蓝色的眼睛要怎么隐藏?” 顾浔渊看着白娇娇,语气冷淡:“你要是早告诉我,你们兰达族的小孩五岁之前眼睛都是这个颜色,我也能早点做准备。” “如今别说是将他接回来,就算是把他丢在顾家庄上,五年时间,谁又能保证他那双眼睛不会被发现?” 说到后面的时候,他的语调甚至带了几分哽咽。 随后他一把甩开了白娇娇的手,做出一脸烦躁无奈的样子,颓然靠在了靠背上,闭着眼睛抚着额头,长长地叹了口气。 第255章她这么多年,真的是瞎了 “娇儿,你让我觉得我像个恶毒的人,但这世上并不是事事都能如人所愿,你若是能早就告诉我眼睛的事,我一定会想办法藏住知礼,而不是弄成如今的模样。” “你什么都不说也就罢了,如今还来为难我,你不觉得你太过分了吗?” “知礼本身是必死的结局,如今我好不容易想到办法能让孩子活下来,你又要将他接回来,有时候我都想不明白,你到底是想他活还是想他死。” 说着,顾浔渊看向白娇娇。 那双看狗都深情的眼睛里蕴着浓浓的无奈和痛苦,好像整颗心都在油锅里煎熬,希望白娇娇能说点什么来拯救他那般。 白娇娇看着他。 此时此刻,她很意外地发现,自己竟没有像过去那般,看到他露出这样的神情就忍不住心里发疼发紧,恨不得马上安抚他。 而是整个人好像分裂成了两个部分。 一个部分冷笑着冲她喊,顾浔渊又开始表演深情和痛苦了,他其实一点也不难过,全都是在找借口不去接他们的儿子回来,这不过是他达成目的的手段罢了。 另一部分在忧心忡忡地皱眉,说着家和万事兴之类的话。 而白娇娇惊奇地察觉到,她竟然更在乎前一个声音,也更接受更愿意相信前一个声音。 “顾郎!”白娇娇看着顾浔渊,薄唇轻启,道:“知礼是我的孩子,我这辈子第一个孩子,这世上如今唯一一个与我血脉相连的人。” “我不想与他分开,你能不能体谅体谅我?” 话音落,顾浔渊的脸色猛地一下就沉了下来:“你现在不是在不想与他分开,而是想将你这个世上唯一一个血脉相连的人推上死路!” 说着,他抬手指着外头,声音虽然压低了,但却有些狰狞:“你知不知道外头有多少人想要抓到我的把柄,多少人想要把我从这个位置上拉下来?” “我是陛下信任的人,是陛下的心腹,也是整个朝堂上升迁最快,能力最强的人,那些人死死地盯着我的一举一动,就等着我行差踏错!” “你让我把知礼接回来,好,我接回来,接回来然后呢?” 顾浔渊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胸膛:“然后我们全家跟着知礼一起去死吗?” “娇儿,你是要害死我们全家,害死这个世上所有爱你的人吗?” 听着这番话,白娇娇整个人有些发愣。 许久后,她咽了口口水,道:“可是你……” 她想说顾浔渊之所以能被皇帝选中,是因为当年她的惊鸿一瞥。 她想说他能入朝为官,是因为她将狼兵借给了他。 他此前一下子就从区区七品升到了五品,是因为他娶了宋惜月。 而如今升任四品禁卫军中郎将,则是因为他把他的儿子顾知礼给献了出去。 白娇娇此时此刻才有些恍然地回忆起这些,脑海里不断闪过那些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他们无一例外都呆着满脸厌恶的模样,鄙夷地看着她脑海里的顾浔渊。 曾经她因为这些视线和态度颇为愤怒。 可如今她想明白想清楚这些之后,忽然感觉,他们没有任何问题。 顾浔渊除了那张脸一无是处。 自大、狂妄、虚伪、肤浅、恶毒、自私、自恋,这些字眼深深地篆刻烙印在他的身上,每个人都能看到。 可偏偏她这么多年就像是瞎了一般,一无所知。 意识到这些后,白娇娇打从心底里生出了一股子的厌恶。 她看着顾浔渊,道:“顾郎,知礼太小了,我真的无法放心。” 顾浔渊依旧是那副样子看着白娇娇:“你不是无法放心,你是狠心绝情,你想害死我你就直说,何必拿那么小的知礼来装模作样?” “娇儿,我从未想过你是这样自私的女人,你真的太让我失望了!” 听到这里,白娇娇又忍不住恍惚了一下。 他究竟对自己“失望”过多少次了呢? 她仔细回忆了一番竟然有些想不起来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总是会把“失望”挂在嘴边。 白娇娇曾经以为他是真的很看重自己,所以才会忍不住对自己失望,因此她总是不由自主地不想辜负这份失望,很想抚平他紧皱的眉心,一而再再而三地让步。 可此时此刻,她忍不住想。 他并不是真的“失望”了,而是想用这样的话来倒逼她妥协。 此时此刻,眼下如今,白娇娇的心里,儿子顾知礼比丈夫顾浔渊是否“失望”更加重要。 她思忖片刻,道:“你就当我自私吧,顾郎,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勉强过你为我做些什么,可如今事涉知礼,我无法不在乎。” “要么把知礼接回来,要么把我送去顾家庄,你选一下吧。” 她说完,面对着顾浔渊低下了头。 “你真的要这样逼我吗?”顾浔渊问道。 白娇娇抬头看他,眼神有些恍惚茫然,车厢内陷入了一片安静,只剩下外面传来的,车轮滚动的声音,和街道两边的喧闹之声。 隔着一层薄薄的马车,白娇娇有些恍惚,好似在梦中。 “娇儿,你真的要逼我吗?”顾浔渊又问,深情的双眸死死地盯着白娇娇的脸,眼底有清晰可见的挣扎和痛苦纠结。 白娇娇看着他的双眼,忍不住揣测他将会做出的选择,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期待一下。 顾家庄内的尸体还没有掩埋,官府在那里进进出出,宋家毕竟曾经是盛京的土著,白娇娇若是去了顾家庄,那宋惜月一定不会错过弄死她的绝佳机会。 男人不必怀胎十月,是以白娇娇可以理解顾浔渊对儿子顾知礼的感情很浅薄。 但她不一样。 二人这么多年的感情,风风雨雨什么都经历过了,互相无数次救对方于水火,他又如今的成就,白娇娇想,自己即便是没有全部的功劳,也有七八分了。 即便不看在这么多年的感情,而是看在这些过往和付出的份儿上,白娇娇都无比笃定地认为,她的顾郎一定会为了她而低头。 几乎是无法克制地,她再次对眼前的男人充起了十二万分的期待,甚至连看着他的眼睛里都再次亮起了光。 第256章白娇娇顾郎,希望你不要后悔 “顾郎,我没有逼你的意思,我只是想要你给我和知礼,给我们母子俩一个交代,好不好?” 白娇娇说完,拉住了顾浔渊的手,认真且期待地道:“看在我们过往的情分上,你不会让我失望的,对吗?” 她以为顾浔渊会无奈地叹一口气,如过去许多次那样轻轻摸一摸她的头,然后对她说真拿她没办法,最后点头同意她的请求。 但她万万没有想到,顾浔渊狠狠地甩开了她的手。 力道之大,竟是直接将她甩开,整个人都撞在了车壁上,发出了“咚”地一声巨响,撞得她整个人都懵了。 难以置信! “白娇娇,你是在威胁我吗?”顾浔渊气急败坏的声音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白娇娇循声望去,只见狭小的车厢内,顾浔渊抬手指着她,满脸恨意地看着她,怒道:“你想逼死我就算了,你拿我在乎的人来威胁我就算了,如今还想用我们的过去来威胁。” “我从前怎么都没有发现你是如此恶毒如此蛇蝎的女人?” “白娇娇,你玷污了我们的感情!” “你让我觉得恶心!” 说完,他都不等白娇娇的反应,抬手就使劲拍了拍马车车壁,扯着嗓子大喊停车。 待马车停下后,他一把拽着白娇娇的隔壁钻出马车,十分粗鲁地将她从车上拖下去,一把丢在地上。 随后转身上了马车。 白娇娇迷茫地被扔在地上,这一刻感觉自己是一件被丢弃的垃圾。 她看着顾浔渊的背影:“顾郎,你要做什么?” 他难道是打算将她丢在街头吗? 不,不会的,她的顾郎温柔又包容,不会这么对她的! 马车上,正要钻进车厢里的顾浔渊停下,回头满脸失望地看着坐在地上的白娇娇,道:“你如今的心思已经歪得不像样了,我不能视若无睹” “但我不舍得责罚你太过,所以你从这里走回去,一边走一边好好反思一下自己!” “我在家中等你,你到家之后将你反思的结果告诉我,若是我觉得你改正了,自会让你进门的!” 说完,他一头钻进了马车,吩咐车夫立刻动身回府。 白娇娇坐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马车载着他她心爱的顾郎远去,身边围来了好些看热闹的人。 四周议论纷纷的声音窸窸窣窣,但白娇娇却无暇去理会他们在说些什么。 她满脑子都是,她的顾郎将她丢下了。 不仅丢下了,还将她丢在了人来人往的闹市街区,叫她成了众人眼中的谈资笑柄。 她生孩子那晚大出血两次。 就算她身体好,就算她能为自己调理,可她才生完孩子多久? 这短短不过十日光景,她入狱、逃狱、杀人、救子、炼药,做了这么多之后,刚刚换来了两口的喘息,却被丢在了大街上。 白娇娇从未如此清醒地意识到,顾浔渊是多么的自私自大。 可笑她过去竟然觉得他是世上最好的男人,为此甚至不惜与真正无辜的宋惜月斗了这么久。 结果呢? 结果是宋惜月先认清了顾浔渊的真面目,从头到尾甚至连多给她一个眼神都没有,只冷眼旁观地看着顾浔渊将她玩弄于股掌之间,榨取着利用价值。 此时此刻,白娇娇毫不怀疑,宋惜月早已推测出了她今日的下场,而她如今被如此对待,皆是她活该。 想到这里,白娇娇坐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掩面痛哭。 她好恨,她好恨啊! 她恨顾浔渊的薄情寡恩,也恨宋惜月的冷眼旁观,她恨这世上的不公,也恨命运的玩弄。 凭什么被灭了全族的人是她,凭什么被辜负利用的是她,凭什么被夺子的人是她? 这一切,都是凭什么? “孩子,孩子!地上凉,你先起来吧。” 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紧接着,一只手扶在了白娇娇的肘弯上。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那人就用力地托着她的肘弯,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 随后,一块还温热的糕点被人放在了她的手心。 “别哭了,心里难过的时候,吃些甜的,会舒服些。” 听了这话,白娇娇透过朦胧的泪眼,发现自己的手里放了一块糖糕,给她糖糕的,是一个慈眉善目的婆婆。 “男子的底色多为凉薄,同为女子,我知你苦。” “但毕竟出家了,你由不得自身不说,男人总归是你自己选的,与其如此痛苦,不如为自己当年的眼瞎做出补偿。” 听了这些话,白娇娇低头看了看手里捧着的糖糕,许久后,她狠狠地低头咬了一口。 甜蜜的味道充斥着口腔,竟真如婆婆所说的那般,心里的痛苦淡去了几分。 她嘴里包裹着一大口甜蜜的糖糕,抬头看向前方。 马车走得快,如今已经看不到了,但她却一直盯着看着,眼睛都未曾眨一眨。 眼睛睁得太久,被风吹得干出了红血丝,清泪簌簌而下,但她却一动不动。 一旁看热闹的人都散去了,就连给她糖糕的婆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 但白娇娇一动不动,直到将那块糖糕尽数吃完后,她用自己已经脏了的袖子擦了一把脸上的泪痕,抬脚转身朝着城外的方向一步步走去。 是啊,人应该为自己的眼瞎买单。 若非她当年爱上了顾浔渊,她不会想方设法让皇帝知道自己的心意,也不会让皇帝同意将顾浔渊拉拢培养起来对付宋家。 若非当年她被顾浔渊那张脸迷惑,为了让他能被皇帝看重,心甘情愿地将自己的狼兵交到他的手里听他指挥,他如今还是一个什么也不是的小兵。 顾浔渊如今的一切都是她白娇娇给的,可他却连自己一个小小的请求都无法答应,甚至还狠心绝情到将她如一块破布一般抛弃在人来人往的街头。 他忘了他的一切都是谁给的,甚至还将她的付出当做理所当然,将她如烂泥一般踩在了脚下。 是他不仁在前,那么她不义也是情理之中。 城门口,白娇娇停下脚步,抬头看着城门,深深地吸了一大口气。 “顾郎……” 白娇娇呢喃出声:“希望你不要后悔今日所为。” 第257章好大的口气,敢叫本王给你交代? 半个时辰后,顾府。 “你说什么?是你亲眼所见吗?” 顾浔渊揪着一个乞丐的衣领,咬牙切齿地瞪红了眼睛:“你果真看到本官的新夫人出城了?” 那乞丐好似被吓着了一般,哆嗦地点头,随后道:“不仅是小人看到了,小人的兄弟们都看到了!” 说着,他颤抖着从怀里摸出了一块帕子递上前去:“这是……这是那位夫人掉的!” 顾浔渊夺过手帕,丢开了乞丐,面色阴沉得可怕。 的确是白娇娇的东西。 她竟然真的出城了! 真是疯了!这么爱送死,她自个儿去死去吧! 如此想着,顾浔渊轻蔑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乞丐,这时才后知后觉地皱眉:“谁让你来将这件事告诉我的?” 乞丐匍匐在地上,哆哆嗦嗦道:“小人……小人不能说,求大人放过!” “放过?”顾浔渊冷笑一声:“你若是不说,那我合理怀疑我夫人是被你所害!” 说着,他蹲下身子掐住了乞丐的脖子,道:“要知道,我夫人可是陛下圣旨认证的大泽福女,她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你就是有几条命都不够赔的!” 听了这话,那乞丐直接吓失禁了。 他整个人软成了一堆,要不是顾浔渊的手还捏着他的脖子,只怕都要趴在地上起不来了。 也因此,他身上的污秽蹭了大半在顾浔渊的身上。 只不过顾浔渊此时还忙着耍威风,没有发现这一点。 “我我……” 乞丐哭着,一边扒拉着顾浔渊捏着自己脖子的手一边道:“是……是那位夫人……叫……叫我来告诉您的!” “那位夫人……叫我……我……将她出城去的消息告诉您,但不能……不能……说是她让的,否则就要用……要用……大泽福女的身份……处死我!” 乞丐说着,哭得鼻涕都流了出来,淌了顾浔渊满手:“求求大人饶过我吧,我只是想赚几个铜板,我不想被您杀了,也不想被大泽福女杀了。” “铜板我退给您!” 说着,他双手慌乱地在身上到处摸着。 摸了一手的污秽后,总算是摸出了三个铜板,一把就摁到了顾浔渊的胸口。 这会儿,顾浔渊总算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他立刻将乞丐甩开,但却已经晚了。 乞丐的手从他胸口拿开,三个铜板“丁零当啷”地掉了下来,留下一个散发着臭味的手印,和蹭了顾浔渊半身的肮脏污秽。 不等顾浔渊发火,那个乞丐已经连滚带爬地跑远了。 看着他仓皇逃窜的背影,顾浔渊忍不住咬紧了后槽牙。 “贱民就是贱民,肮脏下贱的东西,再见到我一定砍了你脑袋!” 说着,他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转身走进了门内。 把白娇娇找回来顾然要紧,但他实在无法容忍自己穿着被弄脏的衣服出门。 反正白娇娇的脚程不快,他换完衣服骑马一会儿就追上了。 城外荒坡。 白娇娇确定四下无人后吹响了狼哨。 不多时,狼王便带着几只最健硕的狼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一见到白娇娇,狼王立刻就低下了头,用鼻子轻轻碰了碰她的手。 白娇娇叹了口气,将手放在它的头上摸了摸,道:“知礼还好吗?” 闻言,狼王蹭了蹭她的掌心,硕大的脑袋轻轻点了点。 见状,白娇娇松了口气,又道:“你带我去顾家庄找知礼。” 狼王一听这话立刻就匍匐在了白娇娇跟前。 白娇娇深深地朝着盛京城的方向看了一眼,最后翻身坐到了狼王的背上。 在她俯下身子抓紧狼王颈毛的时候,她心里最后一次祈祷。 顾郎,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只要你不辜负我的心意,我将永远爱你护你,为你拼尽全力。 寒风呼啸,冬日的傍晚天黑得早,不一会儿的功夫四野就已经伸手不见五指。 换了一身衣服的顾浔渊骑着马驰骋在暗夜之中,时不时调整自己的姿势。 被宁谦踩断了一条腿后,为了不受病痛折磨,他特意叫白娇娇给自己用了兰达族的秘术,只用了半个月左右就不影响行走了。 而这秘术有个很麻烦的地方就是,前三个月每逢天黑就会一阵一阵地发痒。 那是一种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痒意,只有白娇娇的药能缓解。 好巧不巧,今日他被乞丐恶心了一把,忘了吃药,这会儿难受得不行,只能靠着马儿的颠簸来缓解。 越是如此,他心里就越是恨白娇娇。 该死的女人,竟然害他忘了吃药! 一会儿把人抓回来,他一定要将她关起来,免得她再到处跑! 想到这里,顾浔渊忍不住又狠狠抽了一鞭子马屁股。 马儿嘶鸣来一声,加快速度朝前奔驰而去。 顾家庄。 马儿的嘶鸣声传来,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顾浔渊骑在高头大马之上,拽紧了缰绳的时候,马儿的前蹄高高扬了起来,吓得附近的人连忙往边上躲去。 “来者何人?”负责顾家庄惨案的官员大声询问。 顾浔渊安抚好马匹,坐在上面面色冷然:“本官乃禁卫军中郎将顾浔渊,同为顾氏一族,前来询问顾家庄惨案进展!” 闻言,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有说话。 见状,顾浔渊皱起眉头:“怎么?本官作为死难者亲属,连知情权都没有吗?” “还是说,诸位觉得我这四品中郎将官职太小,不配过问此案?” 这话说得难听,在场所有人没一个有好脸色,统统不满地看向了他。 顾浔渊见状,反而傲慢地抬起了下巴,等着人出来向他道歉。 “中郎将好大的口气。” 一道慵懒的声音传来,人群自动分开,露出了负手而立,站在最后面的贺兰隽。 “依顾大人的说法,本王是案件主审,是不是得时时给中郎将交代?” 顾浔渊见到他的那一刻,心里猛地“咯噔”了一下。 白娇娇那个蠢货,该不会已经被贺兰隽给抓了吧? 想到这里,顾浔渊连马都忘了下,阴沉地盯着贺兰隽,道:“镇北王殿下,即便你再怎么插手我的家事,阿月也只会是我的妻子!” “你如此紧追不放,难道非要夺走臣妻才肯罢休吗?” 话音才落,便听一声暴喝:“胆大妄为的东西,谁叫你如此放肆的?不想活了吗?” 第258章当众状告镇北王夺人臣妻 话音落,一袭明黄从贺兰隽的身后走了出来。 顾浔渊定睛一看,吓得肝胆俱裂,连滚带爬地从马背上落到了地上,跪伏着瑟瑟发抖,头也不敢抬。 “臣参见陛下,不知陛下在此,臣失言失礼,还请陛下恕罪!” 贺兰承贤阴沉着脸看着瑟瑟发抖的顾浔渊,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真不知道顾浔渊这副狗脑子是怎么长的。 要不是今日亲耳听见,贺兰承贤绝不会相信,他竟敢如此对待贺兰隽。 “朕不在此,你就能对镇北王不敬吗?” 贺兰承贤厉声质问:“镇北王不仅是王爵还是皇子皇孙,你还有没有一点为人臣子的自觉?” 顾浔渊此时此刻哪里还能顾得了那么多,满脑子只有为自己辩解这一个念头。 于是,他跪伏在地上,用颤抖的声线道:“陛下恕罪,臣也是一时慌了神才会说出那样的话,毕竟镇北王觊觎臣的妻子之事人尽皆知,臣也是……” “放肆!” 贺兰承贤气得冒火:“你说子书觊觎你的妻子,可朕却只知,子书与宋家女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却在宋家女嫁你后与她并无私交,何来觊觎之说?” 说着,他瞪着顾浔渊:“还是说,你要当众状告镇北王夺人臣妻,私下染指你的妻子,害你良多至你口不择言?” 闻言,顾浔渊的心狠狠地往下沉了沉。 告吗? 当然很想告! 他作为一个男人,不可能看不出贺兰隽对宋惜月的情谊。 但是他没有证据! 不仅如此,众所周知的是皇帝很看重贺兰隽,他要是当众告贺兰隽这个罪名,只怕不仅贺兰隽毫发无伤,他自己还得背上诬告的罪名! 想到这里,顾浔渊咬着牙忍气吞声地磕着头:“微臣知错,是微臣心眼太小,是微臣听信谣言,还请陛下恕罪,请镇北王恕罪,微臣再也不敢了!” 说着,他不仅朝着贺兰承贤磕头,还挪了挪膝盖,冲着站在贺兰承贤边上的贺兰隽也磕了好几个头。 见状,众人纷纷露出了鄙夷的表情,翻了无数个白眼。 贺兰承贤看向贺兰隽,征询他的意思。 见状,贺兰隽笑了笑:“幸好父皇明察秋毫,否则儿臣今日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毕竟夺人臣妻之事就算是诬告,一旦传出去,儿臣的名声也将受损。” 说着,他叹了口气,看向跪在地上的顾浔渊,道:“顾大人作为禁卫军中郎将,却因为心眼太小听信谣言,也不好就此轻轻放过。” 听了这话,贺兰承贤眉头一挑:“子书打算如何惩罚他?” 贺兰隽不可能不知道顾浔渊是他的人,但却还是提出要惩罚他,果然是在给宋惜月出气吗? 闻言,贺兰隽只略一思忖,便笑道:“便在城墙上检讨三日吧。” “检讨三日?”贺兰承贤面露疑惑之色:“如何检讨?” 贺兰隽:“为表警示之意,请顾大人就今日之事写好检讨,连续三日,在东西南北四个城墙上巡回朗读。” 说着,贺兰隽看向那边的顾浔渊,对贺兰承贤道:“女子本就是出嫁从夫,若是夫君再因为心眼小听信谣言的话,只怕女子的处境更加艰难。” “如此一来,顾大人便能成为盛京丈夫表率,带头直面自己的小心眼,让全城百姓都能意识到这是不对的,从而促进百姓夫妻和睦恩爱,也算是善事一桩。” “父皇以为如何?” 贺兰隽看向贺兰承贤,满脸都是征询的意思。 贺兰承贤略一思忖,微微颔首点头:“你的话有些道理。” “家和万事兴,只有百姓们的小家圆满了,大泽才能安定富足。” “巡回检讨,很有新意!” 说着,贺兰承贤将手背在身后,看着顾浔渊道:“镇北王的话你听到了吗?” 顾浔渊当然听到了。 他本以为贺兰承贤会拒绝的,毕竟那么丢脸的事情他可不想做。 所以在听到贺兰承贤不仅同意了,还觉得很合适很有新意的时候,他脑子糊成了一团,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应下,并谢恩退下了。 看着他的身影离开,贺兰隽无奈地叹了口气,转头看向贺兰承贤:“父皇,儿臣还是尽早动身去北城的好,免得顾大人整日误会,平白叫阿月难做。” 闻言,贺兰承贤的眉梢挑了挑,道:“这么怕她难做,那不如朕下一道圣旨,叫宋惜月改嫁给你好了?” 贺兰隽睁大双眼,满是期待:“真的假的?” “真的假的……” 贺兰承贤气笑了,反手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臭小子,你说真的假的!还好意思问真的假的!” 贺兰隽挨了一下,捂着脑袋委屈地看着贺兰承贤:“陛下不应该是金口玉言吗,怎么能随口胡说啊?” “朕看你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贺兰承贤指着贺兰隽骂道:“臭小子,你不如明天就出发去北城吧,留在盛京迟早将朕气死!” 贺兰隽:“那我现在回去收拾行李。” 说完,转身就走。 贺兰承贤:“?” “站住!” 贺兰隽脚步加快。 贺兰承贤气急败坏地指着他的背影看向身边的人:“都是死的吗?还不快点去把镇北王拦下来!” 他满脸都是老父亲被狗儿子气到的模样,此时此刻,没有一个人怀疑他对贺兰隽的父子之情。 甚至还有人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忍不住感慨。 皇上果然还是最宠爱镇北王,只有和镇北王在一起的时候,他看起来才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高高在上的帝王…… 被拦回来,贺兰隽倒也不气恼,而是与贺兰承贤一同离开了顾家庄,去了温泉山庄附近的别宫。 见到了白娇娇。 以及被关在笼子里的狼王。 贺兰隽站在硕大的笼子前,眯着眼睛欣赏着里头呲牙咧嘴凶相毕露的狼王,转头看着白娇娇,笑吟吟道:“你确定这狼王能听本王的?” 白娇娇闻言,看了一眼贺兰承贤,见他点头后,这才恭恭敬敬地低着头道:“王爷放心,有我在,绝对可以!” 她说着,吹了个狼哨后,狼王尽管不甘,还是敛起了凶相,乖乖地趴了下来。 随后,白娇娇将狼哨双手送到了贺兰隽面前:“这是我家祖传的狼哨,原本是和一块狼首木牌一体的,但木牌被人偷了,只剩下这个哨子。” “虽然简陋,但狼王会听任何吹响狼哨之人的命令,请殿下一试!” 第259章王爷想要狼兵,就放过我的儿子 贺兰隽没有接。 他看着白娇娇,眼神玩味:“你方才说有你在,狼王定能听本王号令,可此时又说狼王会听从吹响狼哨之人的命令,到底哪一句才是真话?” 没想到他会这样抠字眼,一时间白娇娇有些茫然。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转头去看贺兰承贤。 却见贺兰承贤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当即心里慌了慌。 “王爷,何妨一试?” 她强自镇定地将手里的狼哨再次往前递了递:“左右狼王被关在笼子里,没有危险。” 贺兰隽依旧不接,还是那么看着白娇娇:“在你证实自己所言非虚之前,你得不到本王的半分信任。” 说完,他也不再理会白娇娇,而是转身冲着贺兰承贤道:“父皇,您说呢?” 贺兰承贤闻言回神,略一思忖后,颔首微笑:“你言之有理,看来这几年北城的历练教你成长了不少!” 随后,他看向白娇娇,面色冷冷:“你自去想办法取信我与镇北王,在此之前不许回京,听明白了吗?” 白娇娇闻言,咬了咬牙:“陛下,王爷,我自然没有问题,但我心中实在挂念我的孩儿。” 说着,她干脆利落地跪在了地上,狠狠磕了三个响头:“求陛下怜悯!” 此时的白娇娇将自己的姿态摆得很低,她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出城前,她将身上最后三个铜板给了一个乞丐,换他去顾府告诉顾浔渊自己出城的消息。 她知道,顾浔渊一听到她出城,立刻就会明白她是要去的顾家庄。 因此她特意在荒坡上等了一会儿。 谁承想,一直到天黑,她没有等到顾浔渊,而是等来了忽然来了兴致,陪同贺兰隽一起去调查顾家庄的贺兰承贤两人。 起初白娇娇还想让狼王带着她立刻离开,但贺兰隽反应极快地弯弓搭箭。 几乎是贴着狼王的脸钉在了她们面前。 白娇娇知道这是警告,狼王的速度再快也快不过箭。 况且荒坡是一片旷野,即便狼王能躲开箭簇,狼兵也躲不掉。 对于白娇娇而言,兰达族被灭后,这一窝当年她几乎是亲手养大的狼兵已经是她最后的族人,她无法看着族人为了自己而死,所以只能停下。 贺兰隽见她还算识趣,也没有过分为难,只是表现出了对狼王极大的兴趣,最后在贺兰承贤的安排下,将白娇娇和狼王关在了别宫。 从刚刚天黑一直等到了此时夜深,白娇娇也做出了自己的取舍。 于她而言,这世上没有再比顾知礼更重要的存在,所以她愿意用狼王和狼兵做交换,只求顾知礼可以平安长大。 贺兰承贤看着扎扎实实磕头的白娇娇,将征求意见的视线投到了贺兰隽的身上。 见状,贺兰隽想都不想便道:“你让别人体谅你做母亲的心情,那你当初为何还要害别人肚子里的孩子?” 他说的是宋惜月。 白娇娇自然知道。 “宋惜月的孩子不是我害的!” 她大声为自己辩驳:“我没有推她,是她自己跳下去的,我只是碰了她一下而已,是她栽赃嫁祸于我!” 闻言,贺兰隽露出惊讶的表情,看着她道:“本王说的是玺姨娘。” 一年多以前,玺儿怀上了顾浔渊的孩子,却被白娇娇霸道地灌了红花强行落胎。 经贺兰隽这么一说,白娇娇有些愣神,随后后知后觉地想起了这件事。 她张了张嘴,最后只能低下头:“是,镇北王教训得对,当初是我不对,是我不该害玺姨娘的孩子,但……” “但这都已经过去了,”白娇娇咬牙,“她如今也怀着身孕,算是我给过补偿了不是吗?” 当初她知道玺儿怀孕之后虽然伤心,却也问过顾浔渊的想法。 顾浔渊那时候口口声声她才是他的妻子,后宅之事全权交由她来打理,在没有嫡长子之前不想要庶长子来叫人笑话。 但玺儿毕竟是清白之身跟了他,他不想做薄情之事。 她信以为真,为了她的顾郎能无后顾之忧,这才做了那个坏人。 谁承想这件事过去了这么久,玺儿都重新怀孕了,利刃却又扎到了她的身上? 若是顾知礼因此有什么闪失,白娇娇想,她一定会恨顾浔渊的! 这么想着,白娇娇朝着贺兰隽膝行几步,哀求地反复磕头:“王爷,我知道您心胸宽广,我也知道您想要为别人抱不平。” “但尚未出生的孩子,哪里能和已经出生的孩子相提并论?” “况且……况且当初害了玺儿孩子的人是我,不能报复到我的儿子身上啊!” 说着,她一边哭着一边磕头:“我真的知道错了,我愿意把狼兵和狼王都交给您,求您大发慈悲放过我的儿子吧!” 她想去抱贺兰隽的腿,想抓着他的袍摆求饶,但是她不敢上前,只能反复磕头,期冀能求到贺兰隽的一丝怜悯。 贺兰隽见她如此,转头看向贺兰承贤:“父皇,兰夫人救过您,儿臣不好处置她,还是交给父皇来发落为好。” 他很清楚白娇娇是贺兰承贤的人,就算他想要白娇娇的命,贺兰承贤也会尽力护着。 今日所为本就不是为了要白娇娇死去的,他的目标是狼兵。 贺兰承贤起初也怀疑,贺兰隽抓了白娇娇是想为宋惜月出气。 可眼下听了这些话后,心里隐隐觉得自己猜错了。 略一思忖后,他看向贺兰隽:“你可有好的提议?” 贺兰隽:“儿臣想要狼兵。” 他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若是北疆战场上有狼兵助阵,北夷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儿臣打下来。” “恰好明年是父皇五十大寿,儿臣想要以北疆为礼,为父皇贺寿!” “哈哈哈……” 贺兰承贤闻言,放声大笑,抬手拍了拍贺兰隽的肩膀,满脸的赞赏:“子书真不愧是朕最看重的长子!” “有你这番心意,朕心甚慰!” 说着,贺兰承贤满意地点点头后,冲着白娇娇抬了抬下巴:“即日起,你便跟着镇北王,直到他能随意操控狼群,听明白了吗?” 闻言,白娇娇立刻抬起头:“陛下,那我的孩子……” “你夫君说那孩子的眼睛要五岁才能正常,朕念着你的功劳,所以让他将孩子接走安置了。” 说着,贺兰承贤挑了挑眉:“怎么,你夫君三天前就把孩子接走了,没同你说吗?” 第260章娇儿,我真的太爱你了,我也不想的 听了这话,白娇娇只觉得心里更是一阵剧痛。 她了解顾浔渊。 他不说,只怕是没打算留着孩子活命。 已经三天了,孩子只怕是凶多吉少…… 想到这里,白娇娇再次叩首:“民女叩谢陛下隆恩!” “父皇,”贺兰隽忽然开口,好看的眉头微微皱着,道:“她一心挂念着那个孩子,只怕也没有办法专心将狼兵交出来,不如……” “我可以的!” 白娇娇紧张地大喊出声,直接打断了贺兰隽的话,仰着头,满脸的祈求:“王爷,我保证不会影响您驯化狼兵,我可以以我性命保证!” 那双大大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通红的双眸没有了往日总是噙着的精明,此时此刻澄澈又无助,素白的脸上倔强又害怕。 这副小白花的模样,若是旁人见着了,只怕是要心生怜爱了。 但贺兰隽不是旁人。 他冷冷地撇了白娇娇一眼,随后继续看向贺兰承贤,道:“父皇,儿臣是要说,不如让白氏先去见见她的孩子,免得她分心。” 贺兰承贤也看着白娇娇。 听了贺兰隽的话,他收回目光,点点头:“子书言之有理,便按你说的做。” 惊喜来得太突然,白娇娇一时间反应不过来,甚至有些茫然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直到她被福公公请出别宫,冷风裹了满身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地眨了眨眼睛。 “福公公!”她扭头跑了回去,一把拉住了福公公的衣袖,小声哀求般地问道:“宁谦宁都督,他怎么样了?” 狼王被留在别宫,没有它的指挥,普通的狼兵能力有限,她需要宁谦回来她的身边,至少先把顾知礼找回来再说。 “宁都督?”福公公听了她的话,皱起眉头:“宁都督如今还在大理寺关着呢,他怎么样,咱家怎么晓得?” 说完,他一把拂开了白娇娇的手,一甩拂尘走了。 白娇娇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好一会儿后才回过神。 顾家庄。 白娇娇坐在一辆破旧的木板车上,被几匹狼拉到了顾家庄村口。 甫一停稳,白娇娇甚至还没有完全站直身子,顾浔渊就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一把抓住了她的头发捂住了她的嘴,半搂半抱地将她拉了起来。 “你真是疯了,竟然自己一个人跑来此处,不想活了吗?” 顾浔渊一边扯着她的头发往林子里走一边黑着脸骂骂咧咧。 狼兵想要上前来救人,却被顾浔渊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它们不是狼王,顾浔渊确实也有御狼的能力,所以最后,白娇娇就这么被扯着头发拖进了林子里。 “放开我!”白娇娇终于挣脱了他的束缚,人已经在黑漆漆的林子里了。 今夜没有月色,只有满天星斗,虽是冬天,但星光有限,林子里阴暗得伸手不见五指。 白娇娇愤怒地站在顾浔渊的对面,很快就看清了他的模样,当即怒道:“知礼呢?” 顾浔渊沉了沉眉:“你还是这么不懂事!” 白娇娇冷笑:“我不懂事?我只想要把我的孩子找回来,这叫什么不懂事?” “难道要亲手送他去死才叫懂事吗?” 顾浔渊扶额叹气:“娇儿,我今日才知道你竟然是这般看我的,我真的……我真的很受伤,很失望,你……你太让我难过了!” 说着,他深吸了一口气,道:“既然如此,你就当知礼死了吧!” “你就当我们的儿子死在了斩魔法事那天,当他死在了我这个亲生父亲的手里吧!” “你就当他,是被我送上的斩魔台吧。” 他说着说着哽咽了几声,随后又继续道:“若是你这么想能好受一些的话,我也无所谓了。” 听着他的这番话,白娇娇诧异地发现自己竟然没有任何感觉。 只是听到他哽咽的时候,只是忍不住有些心痛。 “你不必如此,”白娇娇看着他,“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我也知道知礼还活着。” 说着,她顿了顿,又道:“陛下刚刚告诉我,三天前你就把知礼接走了。” 听了这话,正在上演深情戏码的顾浔渊先是一愣,随后马上换了一副模样:“陛下同你怎么说的?他提到我了吗?” “提了,”白娇娇看着他,缓缓道:“陛下让我来问问你,到底把孩子安置在什么地方。” 白娇娇说到这里的时候,语气缓了缓,带着几分无奈和伤感,道:“顾郎,我马上要给陛下做事,也不是能时时刻刻守在知礼的身边。” “我只是想确认知礼的安危,没有一定要将他带在身边的意思,若是你已经安排好了人照顾知礼,你可以告诉我,我不会捣乱的,好吗?” 听了白娇娇这番话,顾浔渊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道:“孩子我交给宋惜月了。” “什么?”白娇娇立刻急了:“你把我的孩子交给她,你难道是嫌弃知礼活太久了吗?” 顾浔渊叹了口气:“我能有什么办法呢?娇儿,你要当我的妻,要我立你为平妻,要以大泽福女的身份再入顾府,宋惜月是会不平衡的!” “宋家在南境简直是土皇帝,若是我不能安抚好宋惜月,且不说宋家是什么反应,就单说宫里头的皇后和贤妃,你以为她们会拿我这个禁卫军中郎将没办法吗?” 说着,他上前一把将白娇娇揽入怀中,整张脸埋进了她的脖颈间,语气满是痛苦道:“我想要你堂堂正正站在我的身边,但一边是我最爱的女人,一边是我的长子,我真的很难抉择。” “但在我心里,你比孩子重要千万倍!” “我爱你,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哪怕旁人说我献子求荣,说我贪图宋家权势也无所谓,只要我能护着你平安无虞就好。” “娇儿,我不想同你说这些,不仅是因为不想让你操心,更是不想在你面前卖惨,我怕你看不起我。” “但是娇儿,我真的也不想的……我真的……也好难过……” 听着男人几乎痛苦得要哭出来的语气,白娇娇原本已经有些软下来的心泛出了隐隐痛楚。 她流着泪抱着男人劲瘦的腰肢,痛苦地呜咽着,说不出一句话来。 第261章我要去给宋惜月一个下马威 “但是娇儿,”顾浔渊拉开她,扶着她的肩膀满脸深情地看着她道:“我已经命人去府上把孩子接出来了!” “我想明白了,宋惜月如果不肯把孩子还给你,我就休妻!” “如今陛下对我日益信任,就算没有宋家,大不了就去求求顾叔父,求他原谅我,有他在我也可以立锥于朝堂不倒。” 听了他的话,白娇娇更是惭愧。 她到底是猪油蒙了心还是发了什么疯,竟会觉得顾浔渊自私自利只爱自己? 他在暗中为她做了那么多,她却如此看他,若是他知道了该多难过啊? “对不起顾郎,”白娇娇哭着看着他:“我不是想为难你的,我不知道你为我做了这么多。” 说着,她反握着顾浔渊的手,道:“不过你放心,我已经搭上了镇北王的船,陛下说了,只要镇北王能顺利执掌狼兵,知礼的事他会安排!” 听到这里,顾浔渊脸上的表情顿时僵硬,随后缓缓裂开。 他一把甩开白娇娇的手,似乎是想说什么,但又硬生生地忍了下去。 “顾郎,你怎么了?”白娇娇吓了一跳,眼泪都缩了回去。 顾浔渊看着她,语气里带着硬邦邦的柔和,道:“没什么,我只是没想到连你也和镇北王有了关系。” 他深吸了一口气,满脸凝重地看着白娇娇:“虽然我不喜欢宋惜月,但她是我的妻子,镇北王一直觊觎他,是我所不能容忍的事。” “娇儿,你做什么我不管,但我不许你和镇北王有牵连。” 听了这话,白娇娇嘴巴张了张,似乎要说什么,又咽了回去,而是哀求地看着顾浔渊:“顾郎,这是陛下的命令,我也是为了我们和知礼的未来。” “我向你保证!”说着,她竖起了左手三根手指,满脸认真:“我保证,除了帮助镇北王驯服狼兵之外,我绝对不与他产生任何私情,好不好?” 她这话说得虽然诚恳,但着实心虚。 毕竟在这之前她为了进顾府,就跟镇北王贺兰隽达成了一年内促成顾浔渊休妻的合作。 只是这件事目前没了动静,白娇娇其实也拿不准,贺兰隽到底对宋惜月有没有觊觎的心思。 不过顾浔渊觉得有,那就是有! 她愿意无条件支持她的男人,这是她全心全意的爱。 “娇儿,”顾浔渊看了她好一会儿,缓声道:“我没所谓的,但你说得对,我们与知礼的未来很重要,所以你真的要把狼兵交出去吗?” 没人比他更了解白娇娇,她用情至深,他完全不担心会有移情别恋的一天。 但狼兵不行,狼兵交出去的话,他拿什么去建功立业? 将来贺兰隽御狼抗敌之事传开,以他的身份地位,还有他顾浔渊什么事? 一辈子就止步于四品禁军中郎将的位置上,他可不甘心! 他看着白娇娇,眼含深情:“没了狼兵,我怎么办?宋家总有回京的一天,若我不能继续往上升,他们回京后报复我们怎么办?你想过吗?” 听了他的话,白娇娇拉着他的手安抚道:“放心吧,我还会为你训练一批新的狼兵的。” “狼王年纪已经大了,这群狼兵虽然还算年轻,但没了狼王,他们很难理解号令,我把狼兵交给镇北王之后,会再训练一只年轻的狼王。” 说着,白娇娇握紧了顾浔渊的手,认真道:“到时候,你可以将他的狼王杀了,把他的狼兵抢过来!” 闻言,顾浔渊心里松了口气,一把将她拥入怀中,感叹道:“娇儿,你对我真好!” “你是我的夫,是我孩子的父亲,我不对你好,还能对谁好?” 白娇娇说着,满足地叹了口气,与他紧紧相拥。 这段时间来,他们之间发生了太多事情,以至于对对方的信任都产生了动摇,这是不对的。 好在他们对彼此有足够的信任和爱,就算是有所动摇,只要做到对对方坦诚,就能将这份独一无二的信任修复完好。 这是她和顾郎之间,无可取代的默契和爱意。 * 翌日一早,顾浔渊带着白娇娇去了另一个更小的庄子。 在庄子里,白娇娇看到有奶娘正抱着年幼的顾知礼喂养着。 这么多天过去,白娇娇当初为了找替死鬼,给顾知礼遮挡眼睛颜色的眼虫已经死去,那双湛蓝的眼眸显露无疑。 饶是如此,奶娘却丝毫没有大惊小怪的意思,而是继续温柔地给孩子喂奶。 屋内的陈设虽然有些简陋,但无一不能看出十分用心,顾知礼长了点肉,小脸圆润可爱,看得白娇娇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我昨夜让人去接了孩子之后,又让人将我母亲留下的东西当了,换了一些银子给了顾玉荣,求她帮我照顾好我们的孩子,如此一来你也好放心了。” 听了这话,白娇娇的心里更是感动,同时也愈发羞愧。 她的顾郎为她用心至此,可她都做了什么啊…… “顾郎……对不起……”白娇娇眼含热泪,哭得不能自已。 顾浔渊见状,叹了口气将她揽入怀中:“不哭了,都过去了,往后我们一家三口会好的。” “嗯!”白娇娇在她的怀里用力点头。 看过了孩子,白娇娇总算安心了。 为了不让顾浔渊难做,她压下了抱一抱孩子的冲动,乖乖跟着他回了盛京。 一回到顾府,白娇娇就叫住了打算去官府过平妻籍的顾浔渊,道:“顾郎,此事已是无可改变的定局,倒也不着急了。” 她说着,在顾浔渊面前张开双臂转了一圈,面上挂着温婉的笑:“你看我这一身如何?” 闻言,顾浔渊点点头:“好看!” 白娇娇眼波流转,笑得明媚又清澈:“那比宋惜月呢?” 顾浔渊想都没想,当即道:“你好看,你她可比不上你!” 得了他这句话,白娇娇立刻满意地上前,一把搂住了顾浔渊的脖子,踮起脚尖在他唇上亲了一口,随后道:“那我们去栖霞居吧!” 顾浔渊被她撩得心猿意马,猛地听见这句话,不由得疑惑:“去干嘛?” 白娇娇漂亮的手指划过他的衣襟,抿唇一笑,道:“当然是去给她一个下马威了!” “出身高贵又怎样,还不是被我这个,当初叫她亲自害成了贱籍的贱妾给压了一头。” 第262章宋惜月两句话后,顾浔渊挨了白娇娇一耳光 顾府。 宋惜月午睡刚醒,就听到碧玉说顾浔渊带着白娇娇朝这边来了。 闻言,她略一思忖,当即道:“不必理会,你们该做什么都去就是。” 碧玉闻言,立刻摇头:“我不去,他们昨天仗着圣旨撑腰,当众叫小姐那般难堪,小姐气不过反驳了几句,他们肯定怀恨在心。” “这时候过来,要么是过来找晦气的,要么就是过来耀武扬威的,我碧玉可不能让他们俩如愿!” 说着,她撸着袖子就要往外走。 宋惜月见状,立刻让墨玉将她拉了回来,随后才道:“碧玉,听话。” 碧玉抿了抿嘴唇:“可是小姐,你好委屈……” 委屈吗? 宋惜月想,是委屈的。 但这委屈并不是因为顾浔渊与白娇娇,而是源于自身。 就算她计划周全,就算她知道按照她的计划走下去,顾浔渊与白娇娇一家三口必将堕入地狱,但这个过程太长。 她无法不产生任何负面情绪。 可…… “碧玉,以你的感觉,顾浔渊是个什么样的人?”宋惜月问道。 碧玉想都不想,立刻回答:“凉薄冷血,寡情少义之人!” 闻言,宋惜月摇了摇头,道:“他是一个自大自负,自以为是,心里觉得自己怀才不遇,自命清高之人。” 碧玉愣了愣。 宋惜月继续道:“我都能了解的,白娇娇自然更加了解,所以他们今日来就是来耀武扬威的,我可不能拂了他们的意。” “啊?”碧玉更愣了:“小姐你在说什么?你要委屈自己让他们开心吗?您是这个意思吗?” 碧玉人都傻了。 她家小姐该不会是病了吧? 见她这副模样,宋惜月忍不住笑了两声:“想什么呢,当然不是。” 但具体是什么,短短几句话很难跟碧玉说得清楚。 总之,她好不容易利用顾知礼让这两个人之间出现分歧和隔阂,当然得好好检验一下自己的成果是不是过关。 如果没有过关,她自是要作出补救。 “那小姐,我帮您梳妆!”碧玉想了许久也想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只能以行动来支持她家小姐。 宋惜月摇头:“不必,你去将我的软罗裙拿来给我换上就行。” 人家是来示威的,她可不打算搞艳压那一套。 不多时,宋惜月在暖阁见到了携手并肩而来的恩爱二人。 “阿月,我和娇儿来看看你。” 闻言,宋惜月微微抬头看了一眼,随后垂眸继续煮茶:“大人是来同我介绍兰夫人的最新身份的吗?” 听了这话,不知为何,顾浔渊竟然有些尴尬。 他抿了抿嘴唇,语调软了下来:“我知道你不开心,但陛下圣旨,抗旨就是死罪,你也不想害我的对吗?” 闻言,一旁的白娇娇顿时紧了紧与他牢牢相握的手,瞪了他一眼后,上前两步,轻笑道:“宋夫人虽然品阶高,但确是这盛京城内唯一一个府上有平妻的正妻。” “如此也算是独一份,宋夫人应当为自己的特别感到高兴,对吧?” 宋惜月闻言,眼皮没有抬一下的意思,而是将煮好的茶分了两杯在面前。 “南境新送来的特级大红袍,只得了一罐很是珍贵,你们正好来了,不如坐下来一起品一品吧。” 听了这话,顾浔渊还没反应,白娇娇先嗤笑了一声:“怎么?知道压不住我就搬出宋家来,宋惜月,离了宋家你算个什么东西?” “我白娇娇当初被你算计,以贱籍入了顾府那又怎样?” “我的身份,我的荣耀都是我自己挣来的,而宋惜月你,除了出身一无是处!” 说完,白娇娇嚣张地抬手一扫,就将那两杯茶,连带放在茶盘边上的茶叶罐子都扫到了地上。 陶罐摔得粉碎,里头装好的茶叶撒了一地,茶水凌乱地浇在上面,一罐茶叶被毁了个彻底。 宋惜月呆坐在那里,好像没回过神来。 倒是顾浔渊,狠狠地瞪了白娇娇一眼后,迅速上前柔声道:“没关系,这些茶叶我叫人重新烘干,还是能喝的!” 宋惜月还是没说话。 顾浔渊继续道:“阿月,娇儿已经是府上与你平起平坐的平妻了,你就算是难过也无济于事,我今日与她过来看你,就是想让你接受这个现实的。” 一旁的白娇娇闻言,满意地道:“是啊,宋惜月,从圣旨下达的那一刻开始,你有的东西我也有,在这府上,你再也别想压我一头。” “你难过也好,痛苦也罢,左右事情已经成了定局,我与顾郎还是圣旨赐婚,你就算是想叫你远在南境的老父亲给你撑腰也没用了!” 顾浔渊闻言,回头瞪她一眼:“好了,差不多就行了,你少说两句吧!” 不知为何,方才甫一进入暖阁,见到宋惜月身穿一袭浅淡的软罗裙,不施粉黛地坐在茶桌前煮茶的模样,他就忍不住心软。 而从他们进门到现在,宋惜月只说了一句话,还是要将从南境千里迢迢送来的茶叶分给他们品尝,可见宋惜月已经在低头了。 结果却被白娇娇给弄成了这样。 都是他的女人,发发小脾气就算了,得寸进尺嚣张跋扈实在不行! “再怎么说,阿月也是有品阶在身上的,就连我对她都得多几分敬重,你这是做什么?难道不知,你已经犯了僭越之罪了吗?” 说着,顾浔渊蹲在宋惜月跟前,看着她,柔声道:“阿月,你放心,就算娇儿是平妻,你也是我的发妻。” 此言一出,白娇娇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看着他:“顾郎,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这不是事实吗?” 顾浔渊瞪着她说完,又看向宋惜月,柔声道:“我这就让人来处理这些茶叶,岳父大人的心意,万不可这么浪费了!” 说着,他伸手就要去握宋惜月的手。 却见刚刚一直默不作声的宋惜月忽然站了起来。 那张总是平静端庄的脸上,少见地露出了脆弱受伤的神色。 她匆匆侧过身按了按眼角,随后深吸一口气,对顾浔渊露出一个极为勉强的笑容:“不用了,茶叶毁了就毁了,是我没有福分品尝这一口。” “大人,我身体有些不适,先走了。” 说完,她转身就走。 顾浔渊清晰地看见,宋惜月转身的那一瞬间,一颗泪珠顺着脸颊落了下来。 当即,他心疼地追上去拉住了她的衣袖:“阿月,是我不好,你别伤心了。” 身后的白娇娇亲眼看到这一幕,那张妆容精致的脸上毫无血色。 宋惜月被顾浔渊拉住,十分迅速地看了白娇娇一眼,随后收回视线,垂眸看着自己被拉住的手,很用力地抽了出来。 “大人以后万万不要再说我是你的发妻这种话了,你与兰夫人青梅竹马,我才是那个不被爱的第三人。” “此生能做顾家妇我已无憾,大人万万不要因我而伤了兰夫人的心,如此也不算枉费我……枉费我对大人的情意。” 说完,她转身飞快地离开,留下顾浔渊在身后一直喊着他的名字。 白娇娇实在是忍无可忍,当即大步上前,反手一个耳光狠狠地落在了他的脸上! 第263章我不报仇了,顾郎,我们回兰达山吧 “顾浔渊!你别忘了,我才应该是你唯一的妻,你是来陪我给宋惜月难堪的,而不是当着我的面展示你对她的爱有多深的!” 白娇娇气得双眼通红,满面怒意地看着顾浔渊,指着自己道:“我白娇娇为你付出了那么多,宋惜月算个什么东西?你凭什么如此羞辱我?” 挨了一耳光,顾浔渊捂着脸有些懵,直愣愣地看着面前的白娇娇,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他妈的,他竟然叫一个女人给打了一耳光! 下一刻,伴随着响亮的一声“啪”,白娇娇被这个耳光扇得后退好几步跌坐在了地上。 一股热流从下身涌了出来,几乎是同一时间,白娇娇只觉得小腹传来一阵难以言喻的剧痛。 她捂着自己的肚子,疼得额头满是冷汗,却依旧倔强不服输地看着顾浔渊:“你打我,你竟然又打我,顾浔渊,你没有心吗?” “我才生完孩子,连月子都没做上,你要我死吗?” 她说着,泪水和疼痛生出的汗水混着一起往下淌。 顾浔渊见她如此,甩了甩打疼的手,道:“娇儿,你这个脾气真的该改一改了。” “以往我总觉得宋惜月骄纵嚣张,如今看来你才是那个骄纵的。” 听了这话,白娇娇眼泪掉得更凶了。 “你哄我回府的时候明明不是这样说的!” 他明明对她那样深情,那样隐忍,他明明付出了那么多,明明一点也不在乎宋惜月。 可为什么? 为什么如此? “你也知道我是哄你回府,”顾浔渊叹了口气,这才继续道:“实不相瞒,娇儿,我昨日所说八分真二分假。” “宋惜月于我而言十分重要,你虽然不再是妾,但你在宋惜月面前依旧要收敛自己。” “只要你能做到这一点,我可以保证,若是宋惜月要欺负你,我一定不会袖手旁观,可以吗?” 他蹲在白娇娇跟前,轻柔地握住了她的手,满脸深情真诚地道:“娇儿,我们有这么多年的情谊在前,你是世上唯一一个被我放在心里的人,你要懂事,知道吗?” 白娇娇一边落泪一边看着他。 片刻后,她好似放弃了一般,一头扎进了顾浔渊的怀里,使劲抱着他的腰肢。 “顾郎,我总觉得你离我越来越远了,我们走好不好?我们回兰达山好不好?” 她一边哭着,一边几乎恳求地道:“顾郎,我不报仇了,你也不报仇了,我将药方全部交出去,跟陛下换一笔银子,我们带知礼一起回兰达山,我们一家三口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说到最后三个字的时候,白娇娇哭得撕心裂肺,死死地抱着顾浔渊,仿佛在此刻彻底崩溃。 而顾浔渊虽然还抱着她,但却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露出了一个满是厌恶的表情。 “娇儿,”他开口,声音和语气依旧温和:“不要任性,我们走到如今的地步,从来都不是可以轻易放弃的。” “听话,今天的事我就当没发生过,以后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好吗?” 白娇娇听了这话,只觉得心里一阵接一阵抽着疼。 她在顾浔渊的怀里使劲摇头:“不要,顾郎,我想回兰达山,我们一起回去吧!” 只要回到了兰达山,她的顾郎就还是过去那个温柔疏朗的大男孩,会陪着她做任何她想做的事,会事事以她为先,会爱她爱到不许她受到任何伤害。 她是兰达山的女儿,顾浔渊是兰达山的女婿,他们不应该生活在盛京。 只要回到兰达山,一切就都会回到过去的! “顾郎,我想回兰达山,我不想报仇了。”白娇娇死死地抓着顾浔渊胸口的衣襟,哭得歇斯底里。 顾浔渊任由她哭喊,任由她抓着自己的衣襟,却丝毫没有心软的意思。 他抱着白娇娇瘦弱的肩膀,许久之后才缓缓开口:“哭累了吗?我送你回去休息吧。” 白娇娇闻言,哭声戛然而止,抬头看他的时候,却忽然眼前一黑,整个人软塌塌地倒了下去。 “行了,娇儿,我知道你委屈,也知道你难受,但我也说过我会一直陪着你,你就别再一哭二闹三上吊了。” 顾浔渊终于失去了全部的耐心,抖了抖瘫软在他的臂弯上的白娇娇,道:“差不多就够了,再多真的很烦,我已经够烦的了,你能不能让我省点心?” 话音落,暖阁房门被打开,宋惜月站在门外,看着顾浔渊。 见到她,顾浔渊正要说话,却见宋惜月的视线落到了白娇娇的身上。 “大人,兰夫人出血了,只怕情况不妙。” 听了这话,顾浔渊这才后知后觉地低头去看白娇娇的身下。 红色氤氲开来,将她今天仔细挑选的华美裙子染红了一片,血色透过昂贵的布料,沁得到处都是,狰狞可怖。 “娇儿?!”顾浔渊这才心慌了起来。 白娇娇可不能出事! 他当即顾不得那么多,一把将白娇娇从地上打横抱了起来,朝着宋惜月大吼:“滚开!耽误了我救娇儿,我要你的命!” 宋惜月闻言,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她如此不宜移动,大人还是将她留在此处,速速去请大夫吧。” 顾浔渊下意识要拒绝。 但想到宋惜月素有贤德之名声,她也确实从未害过任何人,略一思忖后就同意了。 “那我这就去请大夫,你务必照顾好娇儿,她若有什么差池,我绝不饶你!” 将人放在贵妃榻上后,顾浔渊恶狠狠地警告了宋惜月一番。 宋惜月表情淡淡:“生死有命,我既不是大夫,院中也没有会医术之人,大人若是要将兰夫人的生死挂在我的身上,还不如现在就将她带走。” 听了这话,顾浔渊咬了咬后槽牙,最后还是硬邦邦地点头:“行,我就信你一次!” “我很快就回来,在这之前你尽你所能地照顾娇儿,听明白了吗?” 话音落,宋惜月转身就走。 “宋惜月!你做什么?你给我站住!” 顾浔渊急了,当即朝着宋惜月追去。 所以也没有发现,昏迷中的白娇娇已经醒来,正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他。 “好了好了,我不要求你这些了行吗?” 顾浔渊抓住了宋惜月的胳膊,叹着气道:“娇儿的生死她自己负责,可以了吧?” 第264章反复拱火,宋惜月不动声色挑拨离间 顾浔渊很快离开了。 宋惜月关上了暖阁的门,站在贵妃榻前俯视着装死的白娇娇。 “醒了就睁眼。” 白娇娇迟疑了一下,还是睁开了眼睛。 她看着宋惜月,恨意几乎要从眼中溢出,却死死地捏着拳头,没有说一句话。 宋惜月冲她笑了笑,道:“躺一会儿吧,很快夫君就会请大夫回来了。” “我听见了!”白娇娇恨得不行,盯着宋惜月道:“今日之事,都是你算计好的?” 宋惜月闻言,浅浅一笑:“你怎么会这么想?你被封作什么大泽福女,也不是我能左右的事,你获封之后,第一件事竟然是来找我耀武扬威,我亦是未曾猜到。” 说着她示意丫鬟将白娇娇身上沾血的裙子丢开:“你会忽然在我暖阁中流血,我更是不知,否则又怎会让你弄脏我的地盘。” 听了这话,白娇娇气得不行:“宋惜月,你别太得意!你是宋家嫡女又怎样,我可是有陛下为我撑腰的!” “你若敢对我不利,陛下必将你们宋家都杀绝!” “若你不信,大可以拿你们全家都命来试!” 她胸口剧烈起伏,一口气说完这些后,止不住地咳嗽了起来。 宋惜月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直到等到她平复了咳嗽后,道:“我也不明白我得意了什么,更不明白你为何如此看重自己的分量。” “我如今是二品诰命,有姨母是皇后,有姑母是贤妃,我在盛京想做什么,只会有人闻风赶来为我所用,更别提我还有宋家做后盾了。” 宋惜月说到这里,笑了笑道:“不过比起我手里握着的消息来看,这些都不能算是我的什么优势了。” 话说到这里,白娇娇还没反应过来,宋惜月忽然俯下身子,动作轻柔地为她理了理额前乱发。 “白岸声被你折磨了那么久,你说,他在大理寺刑罚之下能撑上一年吗?” “他作为你的师父,当年兰达族的大祭司,你一身的本事都是他教的,可你却被一个男人绊住了脚步,自甘下贱当什么贱妾,还拼着九死一生为他生了孩子。” “结果你换来了什么?” 宋惜月面上的笑容温和无害,语气平淡得就像是在随口说着什么日常琐事。 而就是这样的宋惜月,叫原先一肚子嚣张气焰的白娇娇仿佛被一盆冷水浇了个彻底,整个人僵硬地躺在床上,看着宋惜月对着她笑。 “你啊,什么都没换到,还把自己搭了进去,有时候想想,你真的很可怜。” “当初是你算计我的又怎样呢?夫君方才可是说了,你如今就算是平妻也比不上我,毕竟我是发妻。” 说完,她又伸出手,不知道手里什么时候拿了一块浸湿了的软布,轻轻地在白娇娇的额头上按了按。 此时此刻,白娇娇实在是忍不住了,当即一巴掌挥开了宋惜月拿手帕的手。 “滚开,我不要你假好心!” “发妻又怎样?在感情中,唯有不被爱的那个才是第三人。” “我若是你,我早就一条白绫把自己吊死了!” “呸!” 与此同时,顾浔渊大踏步而入,直直走向贵妃榻前,立刻将宋惜月护到了身后。 白娇娇见到他,顿时心中一喜,立刻道:“顾郎,她……” “够了!”顾浔渊大吼一声:“阿月不计前嫌照顾你,你却那样对她,你还想狡辩,是当我瞎了吗?” 说完,顾浔渊回头去看宋惜月:“你没事吧?她性子不好,你别太在意。” 宋惜月还是那副温温柔柔的模样,轻轻摇了摇头,道:“我没事的,兰夫人心情不好,我可以体谅她,不会在意的。” “宋惜月!你别假惺惺!”白娇娇气得几乎要从床上跳起来。 可她的下裙已经被下人扒了,此时身上只盖着一条薄毯。 “好了!”顾浔渊冲她吼:“少说一句话会死吗?阿月不同你计较,你应该庆幸才对,吼什么吼?” 说着,他伸手来拽白娇娇,想要将她从床上拖下来:“我看你中气十足的样子,想来是什么事都没有,还好我还没来得及去请大夫,否则又要多一笔花销!” 就这样,猝不及防中,白娇娇直接被顾浔渊拖下了贵妃榻,在身后留下了一条长长的血印子。 还不等她反应,宋惜月就开口了:“顾郎,兰夫人还在流血,你小心一点。” 顾浔渊闻言回头一看,看到那一滩血迹的时候,抿了抿唇,对宋惜月道:“放心吧,她自己也会医术,若有什么三长两短,她自己会自救的。” 说完,他弯腰裹着薄毯,将白娇娇抱了起来:“暖阁里的脏污我会让人来清理,阿月,今日实在是对不住你,我会好好教训好娇儿的,你放心。” 听闻此言,怀中的白娇娇挣扎着似乎是想下来,却被顾浔渊死死地禁锢在自己的怀中。 而宋惜月还是那副温柔的模样,轻轻点了点头后,满脸的担忧:“让下人好好照顾兰夫人吧,她是大泽福女,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只怕陛下要怪罪。” 听了这话,顾浔渊点点头,感慨道:“阿月,你真的太善良了。”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宋惜月笑了笑,淡声道:“大人还是别当着兰夫人的面如此称赞我的好,她毕竟……” 她欲言又止,摇头叹气,声音更加温柔:“我是真心希望你们二人好的。” “我知道你心善,”顾浔渊道:“我亦不会辜负你。” 宋惜月已经有点烦了。 这些话一次性说太多她也觉得恶心,白娇娇要是再不抱出去救一救,怕是都要没救了,顾浔渊这个时候还在跟她说这些恶心的话。 这让宋惜月无比肯定,他们二人之间一定经历过一场几近关系破裂的矛盾,如今的恩爱只不过是表面功夫。 否则,也不会她几句话就挑拨得这二人闹成这样。 既然如此,宋惜月也就放心了。 她看着顾浔渊,柔声道:“大人,我觉得兰姨娘目前应当是心病,或许……将孩子接回来,于她的身体有好处。” 话音落,顾浔渊的脸色立刻就变了:“你说什么呢?那个孩子早就死在斩魔法事上了!你哪里听来的谣言?别胡说八道!” 闻言,白娇娇登时睁开了眼睛:“顾郎,你昨日不是说,知礼是你派人从宋惜月手中要出来的吗?” “你又骗我?” 第265章白娇娇宋惜月你帮我个忙 经白娇娇这么一提醒,顾浔渊顿时想起了自己此前撒的谎。 当时只想着让找个借口让白娇娇知道他的不容易,却没想到宋惜月竟然知道孩子没死这件事。 如今事情败露,他脑子飞速地转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顾郎,你说话,你是不是又骗我了?”白娇娇从他怀里直立起身子。 此时此刻,她甚至顾不得自己下身不着寸缕,只想让顾浔渊回答她。 她挣扎着跳下来,一只手抓着裹住下半身的毯子,一只手揪住了顾浔渊的衣襟:“顾郎,你告诉我,昨天孩子到底是不是从宋惜月手里要回来的?” 顾浔渊闻言,求助地将视线投向了宋惜月。 而此时此刻,宋惜月的眼神落在白娇娇身上,根本看都没看他。 “兰夫人,”宋惜月道:“除了你生产那日之外,我从未见过你的孩子。” 听了这话,白娇娇心里已经有了定论,但却还是不死心地看着顾浔渊:“顾郎,她骗我的对不对?你没有骗我,是她骗我,对不对?” 她无法忍受,也无法想象。 顾浔渊如果在孩子的事情上也欺骗了她,那她还能相信孩子在顾玉荣的手里能被妥善照顾吗? 她费尽千辛万苦才生下的孩子,又想尽了办法才让他活了下来。 难道要死在他亲生父亲的手里吗? 不行! 绝对不行! 见顾浔渊不说话,白娇娇转头看向宋惜月:“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宋惜月闻言一愣。 还没等她说话,白娇娇又道:“帮我,去顾玉荣的手里把我的知礼带回来!” “只要你能把知礼送回来,我保证不会再和你作对,敬你是当家主母!” 听了这话,宋惜月抿了抿唇,一脸为难地看向顾浔渊:“大人……” 此时,顾浔渊也终于缓过劲儿来了。 “娇儿,”他拉住了白娇娇的手,“顾玉荣收了我的钱,会照顾好我们的孩子的。” “什么钱?”白娇娇一把甩开他的手:“你能有什么钱?你只会吹牛只会骗人,你有什么钱!” 听了这话,顾浔渊只觉得巨大的羞耻感铺天盖地而来,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忍着心里要杀人的冲动,强作镇定地再次拉住白娇娇的手,道:“娇儿,你也亲眼见到知礼了,你可以确定我们的孩子是平安的,这不就够了吗?” “再说了,我如今是朝廷四品官,别说顾玉荣是真的收了我的银子,就算顾玉荣没有收,那可是我们的儿子,她岂敢不好好照顾?” “信我,我是你的夫,我不会骗你的。” 白娇娇闻言闭上了眼睛,一行清泪落下,她的脸上满是挣扎。 一旁的宋惜月看着这一幕,想了想,道:“是啊,兰夫人,你如今是大泽福女,那是你的儿子,顾玉荣只是一个普通商贾,商人重利,不敢也不会得罪你的。” 她就是要白娇娇想起自己大泽福女的身份,就是要她想起“商人重利轻情义”这句话,就是要她生出极强的危机感。 这样,顾浔渊才会没有安宁日子好过。 果不其然。 宋惜月话音落下后,白娇娇猛地转头看向顾浔渊,道:“顾郎,我要你立刻、马上派人去将知礼接回来!” “我不允许有人要害我的孩子!” 听了这话,顾浔渊叹了口气:“娇儿,你别任性了,孩子只有放在顾玉荣身边才能安全,否则他那双蓝色的眼睛是瞒不住的。” 白娇娇几乎抓狂地尖叫:“我不管那么多!我就是要你把知礼接回来!” 话音未落,顾浔渊抬手在她后颈上狠狠一敲,白娇娇瞪直了眼睛,缓缓地倒了下去。 顾浔渊叹了口气,弯腰把她抱起来,随后冲宋惜月道:“阿月,对不起,今日是我扰了你的清净,暖阁等我把娇儿送回去后,我亲自来打扫。” 闻言,宋惜月摇了摇头,依旧是那副温柔的模样,道:“不要紧的,我让栖霞居的下人打扫也一样。” “倒是大人您,回去记得好好同兰夫人说,莫要让误会伤害了你们的感情。” 听了她的这番话,顾浔渊感动得无以复加,狠狠地说了几句油腻深情又暗戳戳自卖自夸的话后,才抱着白娇娇离开了暖阁。 目送着他离开,宋惜月转身,喊了碧玉进来。 “去找一下顾玉荣,明日安排我与她见一面。” 闻言,碧玉好奇地问道:“小姐,您应该不是要从顾玉荣的手里把那死孩子接回来吧?” 听她这么说,宋惜月忍俊不禁。 抬手捏了捏碧玉脸上的软肉,她道:“不是不是不是,你家小姐不糊涂,放心就是了!” 碧玉被捏得脸皱在了一起,只能呜呜嗷嗷地点头。 碧玉走后,宋惜月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盛京的冬日冷得很,她小产后身子还没有完全康复,如今没事儿也不是很愿意出门。 但顾玉荣她必须要见。 翌日,四海楼包房。 宋惜月推门而入的时候,里面的人站起身,规规矩矩地冲她行了个标准的跪拜礼。 宋惜月瞥了她一眼,倒也没着急叫她起来。 而是将身上的披风除了,交给碧玉挂起来后,才坐到了主位上,开始煮茶。 顾玉荣一直跪在地上没有起来。 直到宋惜月将茶煮好后,才柔声道:“顾夫人,起身吧。” “谢宋夫人!” 顾玉荣大声道谢后,飞快地从地上站起来,规规矩矩地立在一旁。 宋惜月看了她一眼,随后道:“这是我们第二次见面了,怎么顾夫人变了这么多?” 顾玉荣闻言,赶忙道:“宋夫人见谅,上一次我也是被人蒙蔽,以至于对宋夫人的态度不够恭敬。” “但官府已经将顾家庄灭门案定性了,我亦确认此事与宋夫人毫无干系,所以……” “所以,顾夫人如今就养着杀你们全庄的凶手的孩子吗?”宋惜月打断了她的话,笑吟吟道:“这可不像顾夫人那日表现出来的模样。” “能问问,顾浔渊是拿什么收买了你吗?” 第266章恩威并施,宋惜月收服顾玉荣 顾玉荣一时哑然,不知该如何回答宋惜月的话。 宋惜月也不着急,而是轻轻呷了一口刚刚煮出来的茶水,随后很满意地放下杯子。 “这不是四海楼的茶叶,顾夫人有心了。” 闻言,顾玉荣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赶忙道:“夫人若是喜欢,我可以给夫人多送一些。” “我怎么敢承顾夫人这份客气,我可担心以后宋家连生意都没了呢!” 说着,宋惜月当着顾玉荣的面,将手里的茶杯直接扣到了桌上。 而她依旧是那副温柔浅笑的模样,就这么看着顾玉荣,一句话也不说了。 顾玉荣心里七上八下得厉害,想了想后,只能硬着头皮道:“宋夫人的意思,难道是要我把顾知礼杀了吗?” 闻言,宋惜月眉头一挑:“你一向如此极端?” 顾玉荣:…… 顾家庄全庄被白娇娇屠了,但白娇娇有皇帝护着,即便顾家庄案是镇北王在负责,目前也只能给出一个行凶者不明的结论。 顾玉荣知道自己动不了白娇娇,那日又被顾浔渊说服,企图把顾家庄被屠的事与宋惜月联系在一起,以此来护着白娇娇,进而讨好皇帝。 可不仅当时就被宋惜月拆穿企图,当天晚上更是接连被人踢了好几个馆子,今日之前,顾玉荣手里的生意已经连续好几日都说跳水似的一落千丈。 背后一问,动手的全是她听都没听过的生面孔。 直到昨夜,宋惜月身边的婢女碧玉找到顾玉荣,告诉顾玉荣,宋惜月今日要在四海楼见她的时候,她才隐隐有所怀疑。 为了确认自己的猜测,她当时就拒绝了碧玉。 结果,碧玉直接告诉她,这段时间的生面孔全是宋惜月手底下的人的时候,顾玉荣才知道自己惹错了人。 宋惜月娇娇弱弱,性子温婉软弱好欺负,最有力的证据就是顾浔渊宠妾灭妻,白娇娇嚣张至极,而她却屁都不敢放一个。 在昨夜之前,顾玉荣也是如此笃定地认为的。 可是昨夜之后她才明白,眼前这个看起来温柔如水,话都不会大声说的女子,手段有多狠。 “还请夫人明示!”顾玉荣从思绪里回过神,恭恭敬敬地问道。 她把头垂得极低,姿态也放得很谦卑,丝毫没有上一次在顾家面对宋惜月的时候,那副阴阳怪气的模样。 她是真的怕了。 她遭遇的事,是说出去都没人会信的那种,除了在宋惜月跟前服软,她没有第二条路走。 “顾夫人,”宋惜月拿着软帕擦手,声音带笑,“茶叶不错,虽然比起我平日里喝的倒是逊色几分,但也算是有些别样的风味。” 顾玉荣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只能略一思忖后,小心翼翼问道:“夫人的意思是,取个中间数?别弄死,也别好好养?” 宋惜月没说话,依旧是那副温柔的笑脸,看起来好欺负得很。 顾玉荣的心总算落到了肚子里,立刻道:“夫人放心,我会把事情办好的!” “顾夫人那两个绸缎庄,我手底下的人不会经营,到底也是盛京有口皆碑的老铺子,我想请顾夫人来为我打理,不知道顾夫人愿不愿意?” 宋惜月说完,顾玉荣的心都揪着疼。 那两个绸缎庄是她手里最赚钱的铺子,但宋惜月的人不知道怎么做到的,把这两家铺子掌柜的儿子带进了赌坊。 一个晚上的功夫,两人输红了眼,竟双双回来,从她屋子里偷走了绸缎庄的地契房契拿去平赌债。 如今可好,本是顾玉荣的铺子,转手变成了宋惜月的,她还得去帮人家打理。 顾玉荣的心都要碎了。 “夫人这话严重了,能为夫人分忧是我的荣幸,怎么会不愿意呢?”顾玉荣心在滴血,面上却还是挂着笑。 很是勉强,但很是认真。 宋惜月自然看得出她在想什么。 她笑了笑,道:“西关杂货铺我就不插手了。” 西关杂货铺里卖的都是顾玉荣每一次出去走商带回来的货品,珍贵稀少,价格高昂。 这间杂货铺没有儿子,是杂货铺掌柜本人输红了眼,把两个人给捅了,现在人还在牢里关着。 而西关杂货铺的掌柜本身也是顾家人,如今他的妻儿都在求顾玉荣救人。 宋惜月的这句话,无疑是让顾玉荣松了口气,心中忍不住生出了感激。 “多谢夫人,如今正是年底分红的时候,若是夫人不介意的话,杂货铺顾运业今年的分红我都拿来孝敬夫人吧!” 说着,顾玉荣有些紧张地捏紧了手指:“我知道夫人不缺这点银子,但这也算是我们的一点心意,希望夫人笑纳!” 宋惜月闻言,笑容不变,却将刚刚扣在桌子上的茶碗翻了过来。 滚烫的沸水倾入碗内,碎茶沫子被冲走,留下的全是干净的水。 宋惜月冲碧玉招了招手,碧玉立刻上前,将手里的茶罐放在桌子上。 宋惜月的动作行云流水,很快,新的一壶茶沏好,她分了一杯放在对面,随后看向顾玉荣:“我父亲托人从南境送来的特级大红袍,只得了这一罐,一起尝尝?” 闻言,顾玉荣简直受宠若惊,赶忙上前跪坐下去,双手恭恭敬敬地端起了茶杯。 顾不得水太烫,她轻轻啜饮了一口,随后一品。 怎么没味道? 顾玉荣的眉头差一点就皱了起来,还好她反应迅速地忍住了。 “如何?”宋惜月笑吟吟问道。 顾玉荣点头如捣蒜:“好茶!托夫人的福,我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喝到这样好喝的茶!” 听了这话,宋惜月眉眼舒展,笑容显然更加真诚了些许。 “碧玉,将剩下的茶叶包一下,给顾夫人带回去。” 说着,宋惜月再次扣了茶碗。 顾玉荣知道她是在赶人了,赶忙将剩下的茶水喝完,随后恭恭敬敬地从碧玉的手里接过茶叶。 离开包厢的时候,顾玉荣忍不住叹气。 说宋惜月傻,可她能几天功夫就搞得自己焦头烂额。 说宋惜月聪明,可她连劣质茶叶都喝不出来,还美滋滋当成特等大红袍拿来送人。 顾玉荣想着,只觉得宋惜月愈发捉摸不透,已经完全没了要帮着顾浔渊与她作对的心思。 包厢内。 碧玉关上房门,将自家小姐看了又看。 最后忍不住问道:“小姐,昨儿毁了一罐茶叶,今儿又送出去一罐,是不是太奢侈了?怎么也是老爷给您的好东西啊!” 闻言,宋惜月瞥了她一眼,继续低头看着手里的账册,道:“昨儿我知道顾浔渊与白娇娇二人不会喝我的茶,所以拿的是今年准备给庄户送去的散茶茶叶。” “顾浔渊昨夜为了展示自己的诚意,连夜把那些茶叶烘干了。” “给顾玉荣的就是那罐茶叶。” 第267章丢去猪圈养着 离开四海楼的顾玉荣第一时间就去了两个绸缎庄查看情况。 宋惜月的人早就在等着她了。 顾玉荣一进门,立刻就有人将她带去了后堂,送上了账册和钥匙。 那一刻,顾玉荣的眼睛都湿了。 原本都打算放弃,并且做好了割肉的准备,如今骤然得知肉虽然不是自己的,但却不用割了,顾玉荣无法不生出感动与感激。 不仅如此。 顾玉荣翻看账册、查看铺子情况后发现,宋惜月说手底下的人不懂经营根本就是虚的。 不过短短不到五天的功夫,绸缎庄的盈利比往日还高了一二成不说,进绸缎庄的客人量都比过去她自己打点的时候要多。 顾玉荣的心里更是感激了。 两个绸缎庄都看过之后,顾玉荣直奔西关杂货铺。 果然不出她所料,杂货铺的生意也比之前好,铺子里的人一见到她来了,也是立刻送上了账簿与钥匙。 顾玉荣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什么事儿都遇到过,可今日这种事却还是头一遭。 宋惜月此前明明用的是赶尽杀绝的手段,可顾玉荣不过只是同她稍稍服了软而已,她立刻就撤走了手段,还送了一罐她觉得的极品茶叶。 一时间,她在顾玉荣心里的形象又模糊了许多,顾玉荣更加不敢将她当作柔弱小白花来看待了。 看完了西关杂货铺,顾玉荣第一时间快马回到了小顾庄,让人将还在吃奶的顾知礼抱了过来。 那日跟着顾玉荣去顾家的顾走不解:“姑,咱要把这崽子送回去了吗?” 顾玉荣看了他一眼,思考片刻后问顾走:“你觉得顾浔渊可靠吗?” 顾走闻言,立刻摇头:“怂瓜蛋子一个,只会跟自己人耀武扬威的东西,不是个男人,不可靠!” 顾玉荣闻言,欣慰地点头:“你说的很对,所以我打算换一个合作对象。” “姑打算换谁?”顾走瞪大了眼睛。 他们都是顾家庄里无父无母的孤儿,自小就跟着顾玉荣跑生意,所以对顾玉荣的话很是信服。 但顾玉荣有个酒鬼丈夫。 这一次顾家庄被屠,对顾走几人的影响不大,毕竟他们走南闯北得多,对生死看得很淡。 此前之所以知道动手的是白娇娇,却还是帮着顾浔渊对付宋惜月,便是因为白娇娇杀的是顾玉荣的酒鬼丈夫,可以说是帮顾玉荣甩掉了一个包袱。 所以乍然听到顾玉荣要换一个合作对象的时候,顾走感到十分惊讶。 “宋惜月!”顾玉荣看着顾走,露出了一个笑容,随后将他怀里的顾知礼接了过来:“这孩子生来不详,总得细心点。” 顾走不懂,挠了挠头:“姑,咱们不是被她欺负了吗?” 顾玉荣摇摇头,抱着顾知礼往外走去:“小走,跟我来。” 顾走不明就里,但还是听话地跟在了顾玉荣的身后。 二人走了一会儿,站在一个猪圈外。 顾玉荣指了指被单独隔离的猪草堆,将顾知礼交给顾走:“从今日开始,这个崽子就养在猪圈里,把奶娘的银子补上让她们回去。” 顾走震惊:“姑打算把蓝眼崽饿死吗?” “当然不是,”顾玉荣指了指那边刚生产完没两天的母猪,道:“给他吃猪奶,养不死就行。” 闻言,顾走忍了忍,到底还是忍不住:“姑,这对一个刚出生的孩子来说太残忍了。” “有什么残忍的?”顾玉荣看着还一无所知的顾知礼,声音沉了三分:“他娘可是杀了咱们顾家庄几十号人。” “就算那些人不是我们的血亲,却也是我们的家人,我们有同一个姓氏,这么多年来互相帮扶支撑着往前走,若是没有大家,我们的生意能做到西关那么远吗?” “他娘杀了顾家庄所有人,只剩下我们几个,却因为有靠山有后台的缘故,以至于我们连报仇都做不到。” “不仅如此,他娘灭顾家庄本就是为了他能活命,我们只是把他养在猪圈而不是直接把他弄死,已经是很仁慈了。” 说着,顾玉荣深深地看着顾走,道:“小走,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顾走沉默了。 他低头看了看怀里幼小的婴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后,还是听话地将顾知礼放到了猪草堆上。 “姑,你说的有道理,我听你的。”顾走回头看顾玉荣,又道:“但小孩子毕竟是小孩子,我能不能给他弄得舒服点?” 顾玉荣自然不会拒绝,让他自己看着办后便走了。 三个铺子都回来了,但铺子里的东家却多了个宋惜月,她还有得忙。 * 入冬之后天气寒冷,宋惜月身体还没完全养好,所以平日里不爱出门。 今日见过顾玉荣后,她在四海楼吃了个便饭,又让碧玉去附近的盛宝斋取了她定的首饰,直到申时,才动身回顾府。 刚回栖霞居,宋惜月才将给大家定的首饰分了出去,下人就来报,说是白娇娇求见。 “她何时这么懂礼数了?”碧玉忍不住翻白眼:“一定没憋好屁!小姐可千万不能见她!” 听了这话,宋惜月把玩着手里的小玉簪,想了想后,道:“把她请进来,就请到前厅。” 因为不常去的缘故,栖霞居的前厅没有烧地龙,这会儿天色已经开始往下黑,前厅更是冷得像个冰窖。 碧玉一听这话,立刻就高兴地连连点头:“好,我这就把她带去前厅,叫她好好冻一冻!” 说完,她快乐地就转身走了。 看着她的背影,宋惜月叹息摇头:“碧玉还是不够稳重。” 闻言,身体才好一点的青玉柔声道:“小姐别怪她,她毕竟是南境长大的孩子,性子天生野放。” “我知道,”宋惜月叹了口气,“只是担心她太过单纯,会被人利用。” 青玉闻言,若有所思地陷入了沉默中。 前厅。 白娇娇被碧玉丢在这里已经足足半个时辰,连一口热茶都没有人来送。 饶是她早有心理准备会被刁难,所以来之前就穿了最保暖的衣服,可半个时辰后,还是冷得嘴唇乌紫。 就在她等不下去要起身的时候,前厅外头才传来了姗姗来迟的脚步声。 宋惜月带着几个丫鬟从门外走进来,一袭火红色的狐狸皮披风,将她衬得富贵端庄之中,又透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娇媚。 白娇娇下意识站了起来,看着她走到自己跟前后,缓缓低下头,放低了姿态。 “见过夫人!” 第268章白娇娇服软宋惜月,我随你处置 她的语气虽然温和轻柔,但说完这句话后,牙齿却是咬着的。 宋惜月没有理她,径自越过她的身边后,坐在了前厅主位上。 丫鬟很快送上了一盏热茶。 宋惜月轻抿了一口,随后将茶盏放在一旁,这才看向了白娇娇,道:“白夫人身体好些了吗?昨日那般出血,可是把我吓坏了。” 听了这话,白娇娇忍不住想起了昨天的事,心里的不甘与羞耻瞬间涌了上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勉强压住情绪,定神答道:“多谢夫人关心,昨日叫您费神了,我已经没什么大碍,只是需要多多调养便可。” “那就好。”宋惜月点点头,随后又道:“白夫人才生完孩子不足一月,虽然不知为何你不坐月子,但如今天寒地冻,最好还是少出门。” “……”白娇娇陷入了沉默。 她从没想过,宋惜月竟是第一个提起她才生完孩子这件事的人。 就连顾浔渊,这段时间见她没有产后虚弱的意思,都没有提过坐月子的事。 意识到这一点,白娇娇的鼻尖有些泛酸。 “是,夫人的叮嘱我记住了。”她又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看向宋惜月,说出了自己今日的来意。 “宋夫人,我知道以前是我的不对,我不该处处与你作对,我向你赔罪。” 说着,她竟是站起身,冲宋惜月跪了下去。 随后速度极快地一头磕到地上:“但求您看在我们同样孕育的是顾郎血脉的份上,帮我把孩子带回来吧!” 听了这话,宋惜月不惊不慌,不疾不徐地又喝一口茶,随后重复了一遍她的话:“你让我帮你把孩子带回来吗?” “是!”白娇娇从地上抬起头:“只要你能帮我把孩子带回来,我做什么都愿意!” 宋惜月闻言,温柔一笑:“叫你去死你也愿意?” 白娇娇看着她,片刻后,她缓缓道:“你帮我把孩子带回来,等到他六岁后,我随便你处置!” 闻言,宋惜月面上缓缓地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白夫人寒冬腊月的天,特意跑来我栖霞居,就是为了来同我说这个笑话的吗?” 白娇娇:“如果你觉得你的孩子将来会被我的知礼压一头,你也可以放心,因为这六年间,我会给我的知礼攒下属于他的家业,顾郎和顾府我都不与你抢。” 她说得真诚,但心里却在滴血。 没人比她更清楚,只要维持住眼前的现状,顾浔渊的官位只会越来越高,将来顾府也不会是普通的富贵那么简单。 毕竟面对皇帝的时候,就连宁谦都偶尔有脾气,只有顾浔渊,为了他自己什么都能做。 此次卖子求荣以换四品官职就是最好的例子。 但她无法不做出取舍。 她的儿子首先得活着,其次才能考虑这些。 看着白娇娇的脸,宋惜月脸上的淡笑一点点消失。 她不轻不重地放下手里的茶盏,站起身走到白娇娇的跟前,道:“我很好奇,在你心里,宋家是不是一个破落户,以至于你会对我说出这样的话来。” 白娇娇抬头看她:“你当然可以这么想,但我要提醒一下你的是,宋家功高震主,迟早有一天会被陛下杀鸡儆猴。” “宋夫人,我今日来向你求助,不仅是求你帮我这个忙,更是希望同你做一笔交易,毕竟我想你也应该有所察觉,我一直在为陛下做事。” “没人比我更清楚你们宋家如今的处境,只要你愿意帮我把知礼带回来,我便愿意在陛下面前保你们宋家六年平安,这笔交易你很划算的。” 听了这话,宋惜月没有开口,而是冷冷地俯视着跪在地上的白娇娇,一双温柔的眼睛此时满含冷意,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白娇娇与她对视一会儿后,咬了咬牙,硬着头皮道:“你不信我的话,我可以先给你一个情报。” “说说看。”宋惜月看着她,一动不动。 白娇娇抿唇,随后道:“真正能驾驭狼兵的人是我。” “顾郎能驭狼,是因为我是狼王的主人,狼王听得懂人话,受我之命协助顾郎。” 说着,她微微抬了抬头,看着宋惜月,眼神里是此前从未表露过的骄傲:“这够了吗?” 闻言,宋惜月笑了笑:“我早就知道了。” “什么?”白娇娇表情僵住。 宋惜月:“你越狱那日,我就知道真正能驭狼的人是你,而且你为了抢一个和顾知礼差不多大的小孩顶替他成为斩魔法事的主角,还灭了顾家庄满门。” 闻听此言,白娇娇整个人如坠冰窖。 她愣愣地看着宋惜月,半晌后才磕磕巴巴道:“你……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是不是镇北王告诉你的?” 宋惜月轻蔑一笑,道:“就这么点事,我何须镇北王来告知?” “不可能!你光靠自己怎么可能知道这么多?”白娇娇破防,大喊出声。 她根本不信宋惜月有这么聪明这么厉害! 宋惜月,只能是全盛京人眼中,懦弱无能,胆小如鼠的蠢货才对! 见她反应如此大,宋惜月充满怜悯地看着她,道:“我不仅光靠我自己就知道了,并且还知道,你屠了顾家庄,是为了给顾知礼找一个替身,替他去死。” “巧的是,那个替身是顾玉荣唯一弟弟的儿子,你说如果顾玉荣知道他是因此而死,还会养着你的顾知礼吗?” 白娇娇脸色煞白,漆黑的眼睛死死地望着宋惜月,满脸的恨意,脑子里却已经乱成了一团。 替身是什么身份,白娇娇确实不知道。 她怀疑宋惜月在骗她,但她不敢赌。 半晌,白娇娇深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说吧,你到底想干什么?” 听了这话,宋惜月轻轻一笑,道:“我能想干什么?我宋家功高震主,我自然是什么也不想的。” “不过,若是你希望我能将这件事藏着不让顾玉荣知道的话,倒是有一件事可以用来与我做交换。” 闻言,白娇娇立刻道:“你说!” 宋惜月:“离开顾家,离开顾浔渊,彻底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白娇娇:??? 她面色古怪地看着宋惜月,问道:“你这话……是认真的?” “自然。”宋惜月颔首。 白娇娇更拿不准了。 宋惜月到底是个聪明的,还是个愚蠢的? 第269章白娇娇上套,再次上演狗咬狗 沉默许久后,白娇娇深吸了一口气:“我答应你!” 她只想要儿子回到她的身边,而后她就算离开顾府也无妨。 反正离不开的从来不是她,而是顾浔渊。 “兰夫人真爽快,”宋惜月柔柔一笑,很是满意地道:“怪不得大人如此看重你。” 说完,她挥了挥手,轻飘飘地丢下一句“等我消息”之后,就满脸带笑地走了。 白娇娇吐出一口浊气,坐在了冰冷的地上。 她现在可以确定了,宋惜月有头脑有手段,但她对顾浔渊动了十成的真心。 在离开顾府之前,她得想办法先确认顾浔渊对宋惜月的心思。 若是他也有意,那么离开之前,她就要想办法离间二人,免得将来整个顾府真的落到了宋惜月的手里。 目送着白娇娇孤独的背影离开栖霞居,碧玉终于是忍不住了:“小姐……” 宋惜月懒懒地看他一眼,随后打了个哈欠:“困了,不想解释,青玉。” “小姐使的是离间计。”青玉温声道:“前日顾大人因小姐两句话而将白氏狠狠收拾了一顿,白氏大抵有些心灰意冷,所以小姐提出要她离开顾府,她不会拒绝。” 碧玉:“小姐都知道她不会拒绝,为什么还要提出来啊?她肯定不会真的和顾大人分开,只会变成一个外室,到时候岂不是对小姐不利吗?” “若小姐不提此事,她或许真的会离开顾府成为外室,但小姐提出叫她离开,她反而不会走。” “为什么?”碧玉瞪大了眼睛,想不明白。 青玉看了看宋惜月,见她没什么反应,这才继续道:“因为她怕小姐当真与顾大人生出情愫,最后整个顾府落入小姐的孩子手中,她的儿子什么也捞不到。” “不仅如此,她对顾大人的情意很深,绝不会允许顾大人与小姐亲密。” 说完,青玉冲宋惜月屈膝一礼:“一切都是青玉斗胆猜测,若是惹了小姐不快,还请小姐恕罪!” 听了这话,宋惜月懒懒地端起一杯热水抿了一口,随后才道:“你如此懂我,我岂会怪你?” 话音落,一旁的碧玉猛地以拳击掌,满脸赞叹:“我反应过来了,小姐高明!” “那顾浔渊对白娇娇已经没有以往的耐心了,白娇娇今日之后疑心小姐与他生出情愫,自然会在离府前反复试探。” “如此一来,他俩的动静必然不会太小,我们就又有狗咬狗的戏码看了!” 闻言,宋惜月笑着看向青玉:“咱们的碧玉变聪明了呢!” 青玉跟着笑眯眯地点头。 话最少的墨玉满脸严肃,也跟着点了点头。 见状,碧玉立刻看着她跺脚皱眉:“小墨玉你怎么也笑我!我就不信你也早就明白了!” 墨玉闻言,默默摇头,慢吞吞道:“没有很早,也就是小姐让白娇娇离开顾府那会儿想明白的。” 碧玉:…… 合着全家就我一个蠢蛋呗? 见她满脸不开心,青玉安慰道:“碧玉,人总有擅长和不擅长的,你擅长打架……” “四肢发达,”墨玉抢答,“头脑简单一点也合理。” 碧玉脸色瞬间黑如锅底:“我今天就叫你领教一下头脑简单的威力!” 话罢,碧玉撸起袖子就朝着墨玉攻了过去。 青玉站在一旁,一边给宋惜月添热水,一边很敷衍地道:“你们不要打了。” 二玉充耳不闻。 碧玉武功高强,出手老辣,但墨玉轻功卓绝,行动间难以捉摸,二人一时间打得难舍难分,不相上下。 添完了水,青玉快步穿过二人交手处,一把拉开了房门:“要打出去打!打不死别停下!” 话音落,二玉瞬间停手,乖乖地站在原地。 “青玉一点武功也不会,为何你们俩一直这么怕她?”宋惜月看得热闹,笑问一句。 碧玉闻言,扁了扁嘴:“小姐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墨玉:“小姐装不知道。” 青玉闻言,咳了两声,道:“大概这就是长姐的血脉压制吧。” 听了这话,宋惜月单手支撑着下巴,回忆起前世的青玉。 被顾老夫人夹断了十指,碧玉与墨玉一句也没有在宋惜月面前说过要报仇的话。 后来青玉落水而亡,宋惜月那时卧病在床,她们二人从不说报仇的话,只死死地守在她的身边,几乎寸步不离。 后来宋家出事,碧玉是第一个失踪的,紧接着是墨玉。 那时,宋惜月知道自己没办法再护着谁了。 于是她找了机会,让尔弛带着院子里有军籍的武婢都回了军中。 从那之后,她身边再无可用之人。 想到这些,宋惜月冲三人伸出手:“都到我身边来。” 三玉不知道她要说什么,但却都乖乖地凑了过来。 宋惜月拉住她们三人的手,无比认真道:“你们虽然名义上是我的婢女,但在我的心里,你们同我的家人也无两样。” “我如今在走的是一条极危险的路,若是胜了,我将成为盛京最招人同情却身份最高的寡妇。” “若是败了,”宋惜月说着,下意识握紧了二人的手,声音轻飘飘道:“若是败了,我亦会想办法将你们和尔弛,还有院中的姐妹们都送走。” “碧玉墨玉,青玉不会武,到时候你们一定要护好她!” 听了这番话,三玉都收起了玩闹的心思,无比认真地看着宋惜月,同时感觉到了宋惜月此时语气里的沉重与隐忧。 碧玉心直口快,立刻道:“小姐若是要这么说,那碧玉也有一句话要说。” “碧玉生是小姐的人,死是小姐的鬼,无论小姐要做什么,要走怎样的路,碧玉都誓死追随!” 话音落,墨玉连连点头:“我也是!” 青玉早已是泪流满面。 她跪在宋惜月面前,握着她的手扶着她的膝盖,道:“小姐,青玉还在襁褓中就到了宋家,是宋家给了我性命,是小姐同我一起长大。” “我是宋家人,我叫宋青玉,我这辈子,无论如何也不会离开小姐!” “即便我死!” 第270章你别什么都赖她,宋惜月干不出这么恶心的事 眼看着青玉泣不成声,碧玉与墨玉眼眶也红了起来,碧玉没一会儿更是直接趴在墨玉的肩膀上抽泣,宋惜月叹了口气。 “都哭什么,我如今不是还好着吗?” 说着,她拍了拍青玉的头,柔声道:“我只是放心不下你们罢了。” 青玉红着一双眼睛:“我永远不离开小姐。” “我也是!” “我也是!” 碧玉与墨玉同时开口。 宋惜月吸了吸鼻子,用力将眼泪逼了回去,随后道:“那我们就永远在一起!” “呜呜呜……”碧玉泣不成声:“当然要永远在一起,就是死我也要死在小姐身边!” 墨玉拍着她的脊背,赞同地点头:“我也是!” 看着三玉如此,宋惜月心中也是难安。 主仆几人干脆抱头痛哭。 尔弛站在门外,听着里面的一片哭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于是提着长枪出门,趁着夜色浓郁,往顾浔渊和白娇娇二人的屋顶挖了个洞,倒了两桶大粪下去。 彼时,白娇娇正在和顾浔渊坐在屋子正中间互诉衷肠。 正是你侬我侬,忒煞情多的时候,眼看着要擦枪走火,白娇娇的手都探进了他的亵裤之中,一桶大粪从天而降。 当场淋了两人满头满身,霎时恶臭冲天,尖叫声冲破上云霄。 “是谁!”顾浔渊使劲抹了一把脸,凶神恶煞地将身上的白娇娇掀开一旁,一边往屋外跑一边破口大骂:“给我滚出来!” 尔弛蹲在对面屋顶,鼻子里堵着两团碎布,见到他浑身黄汤,使劲“呸呸呸”的模样,满意地笑了两声后,无声无息地隐入了黑夜之中。 顾浔渊在院子里骂了一圈,下人们战战兢兢不敢说话,零零散散地跪在各个地方。 白娇娇从屋子里跑了出来,朝着顾浔渊直直跑来。 她脱了衣服擦过了脸,所以脸上好歹还算干净。 但她是坐在顾浔渊腿上的,黄汤有大半都倒在了她的发顶。 这会儿,一头秀丽的长发臭气熏天,顾浔渊几乎下意识就闪到了一旁。 “啊——” 白娇娇没刹住冲势,脸朝下地一头栽进了他身后栽种水莲的缸子里。 因为事发突然,她双手根本来不及抓住什么。 于是,在顾浔渊震惊的目光注视下,她只剩一双腿露在水缸外头,奋力地挣扎。 顾浔渊吓了一跳,赶忙招呼边上的下人:“都死了吗?还不快点来救人?娇儿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要你们的命!” 一边说着,他一边上前,忍着恶心握住了白娇娇的小腿。 下人们虽然不愿意,但碍于他的淫威,还是纷纷上前,帮着把白娇娇从水缸里捞了出来。 出了水,白娇娇咳嗽了好几声后,才“呜哇”一声哭了出来。 她下意识想去抱顾浔渊,可在看到他浑身上下还是淋漓的黄汤的那一瞬间立刻收回了手。 “顾郎,肯定是宋惜月让人干的!”白娇娇哭着对顾浔渊喊道。 闻言,顾浔渊皱起眉头:“你别什么都赖她行不行?她一个高门贵女,平日里接触的都是熏香点茶这种高雅的事物,怎会想得出如此恶心的手段?” “绝对是她!我绝对不会猜错!” 白娇娇崩溃大喊:“你难道不相信我吗?顾郎,我们可是有着一起长大的情谊,我什么都给你了,你竟然不相信我吗?” “难道就因为狼……” 顾浔渊一个箭步冲上前,用沾满黄汤的手死死地捂着白娇娇的嘴。 该死的,她就不能让人省点心吗? 动不动就拿狼兵来威胁,恨不得天底下所有人都知道狼兵是她的,而他顾浔渊是吃她的软饭! “你差不多就够了!”顾浔渊咬牙切齿:“我念在你刚生完孩子的份儿上不同你计较,但你开口前仔细想想,若是没有我,你哪有今天的好日子过?” “往后若是再口不择言,别怪我不念旧情!” 说完,顾浔渊狠狠地将白娇娇从地上提了起来,半抱半拖地拉着她去了水房。 这一晚,下人们送了二十几桶的水。 倒也不是太臭了洗不干净。 而是两个人在水房里顶着臭味激情四射,声音大得整个前院都听得一清二楚。 不少下人都忍不住感慨,白娇娇连月子都没有坐,甚至生完孩子也才大半个月而已,顾浔渊是真不管白娇娇死活。 翌日,尔弛自己来跟宋惜月自首了。 听闻她提了两桶粪水,三玉以及宋惜月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下回别弄这种事了……”宋惜月说着,顺手取来了香粉开始熏香。 青玉赞同地点点头:“虽然你身上没有一点味道,但你说出来了,我们就觉得很有味道。” 墨玉:“我也觉得!” 碧玉看看大家,略一思忖后,抬步上前用力拍了拍尔弛的肩膀:“虽然挺恶心的,但干得漂亮!” 尔弛抿了抿唇:“小姐,顾浔渊正满府盘问昨晚所有人的去向,还带着一只狼到处闻,我有点担心。” 她昨天特意去夜香郎的车上偷的粪水,虽然过了一夜人闻不见气味,但狼肯定闻得见。 宋惜月听了这话,手上的动作更快了。 “你今天就呆在这里。” 说着,她看向三玉,目光落在碧玉身上,道:“碧玉,你反应最快最大,现在立刻吃一颗巴豆,尔弛准备恭桶,墨玉一会儿去外头守着。” 碧玉闻言,脸上的表情渐渐凝固,忍不住抬手指着自己:“我?” 不等宋惜月回答,青玉已经迅速将一颗蜜汁巴豆怼进了碧玉的嘴里,然后墨玉反应迅速,用力点了一下碧玉的咽喉。 碧玉都没反应过来,她又被灌了一杯水下去。 “……” 碧玉人都傻了,难以置信地看着青玉,带着哭腔道:“姐,你是我亲姐!” 青玉却没管那么多,尔弛已经把恭桶拿来了,她当即就推着碧玉去了屏风后头。 墨玉踩着轻功,身形鬼魅地跟了进去,迅速脱下了碧玉的裤子将她按在恭桶上。 碧玉:…… “今天这个肚子,我是非拉不可了是吧?” “加油!”墨玉冲她握拳,随后不等她有什么反应,立刻闪身跑了。 碧玉咬牙切齿想去追,肚子却传来一阵难以言喻的绞痛,这次都不用青玉和尔弛说话,她自己就老老实实地在恭桶上坐好了。 第271章宋惜月,你该当何罪 顾浔渊牵着一匹狼站在栖霞居门外,面色有些犹豫。 他是不信宋惜月会想出那么恶心的点子的,但他带着狼将阖府上下都馊了一遍,就连宁寿堂也没有放过,唯独没有来栖霞居。 直觉告诉他凶手就在里面。 但他又没办法说服自己宋惜月会做这么恶心的事。 再加上昨日她那副柔弱坚强的模样深深烙印在脑海中。 除这些之外,从大局来看,目前顾浔渊最好是不要得罪宋惜月的好…… 一时间,他有些迟疑要不要进去。 就在这时,栖霞居大门“嘎吱”一声打开,两个面生的武婢正神色匆匆地走出来。 见状,顾浔渊连忙迎上前,一人一狼直接堵住了二人的去路:“你们上哪儿去?” 闻言,武婢宿荷轻轻皱眉,道:“奉我家主子之命,去请大夫,请大人让路!” ”请大夫?“顾浔渊微微皱眉,旋即道:“阿月出什么事了?是不是身子又不舒服了?” “与大人无关,请大人让路,不要耽误属下的事。”宿荷是尔弛的副手,平日里属于干活不说话的人。 此时见顾浔渊就是不让路,顿时也有些不爽了起来。 见状,顾浔渊面色更加沉冷,道:“不是我不让,而是你必须说清楚,阿月到底是怎么了?” “你们认她为主,但我是她的夫君,在你们面前,我也是主子,我要你们立刻说清楚!” 说着,他吹了一声口哨,牵在手里的狼立刻将上半身压低,冲着宿荷二人露出了凶相。 见状,宿荷很不满地皱起眉头,道:“不是我们家主子病了,而是院子里的碧玉昨夜吃坏了肚子,小姐让我们去请大夫。” 听了这话,顾浔渊愣了愣,昨夜那股难以言喻的臭味仿佛又在鼻尖涌动。 他面色变得难看,盯着宿荷,道:“昨夜就吃坏肚子了吗?” “是,还请大人让让路。”宿荷面色同样冷淡。 闻言,顾浔渊略一思忖,不知想到了什么,倒也真的让开到了一旁。 目送着宿荷头也不回地离开后,顾浔渊冷哼一声。 “宋惜月啊宋惜月,装得一副清高不染尘埃的模样,背地里却干得出这么恶心的事,我还当真是小瞧你了!” “你以为让人闹肚子就能掩盖味道吗?呵,愚不可及!” 说着,他紧了紧手里的绳子,雄赳赳气昂昂地走进了栖霞居大门。 宋惜月身披火红的狐狸毛披风站在廊下,手里紧紧地握着身边墨玉的手,满脸的着急。 顾浔渊一进门就看到这一幕,当即冷声呵斥:“宋惜月,你该当何罪!” 闻言,宋惜月回头看他,一脸迷茫:“大人何意?” 顾浔渊冷哼一声:“你让人半人上我院中浇粪之事,难道想要否认吗?” 宋惜月脸上的表情更加迷茫:“浇什么?” “浇粪!” “什么?” “你让人上我院中浇粪!” “浇……往哪里浇?” “往我头上!” 顾浔渊越说越气,大喊道:“浇了我和娇儿一头一脸,你难道要否认吗?” “我真是没想到,你堂堂宋氏女,出身高贵,举止高雅,竟然做得出这样恶心人的事,宋惜月,你该当何罪!” 听了他的话,宋惜月满脸都是迷茫不解。 好一会儿后,她才好像从愕然惊讶之中回过神来,倒吸一口冷气,道:“大人昨夜被人浇了一头一脸的粪水吗?” “那不然呢!”顾浔渊气得七窍生烟,总觉得自己身上还是臭的。 宋惜月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立刻后退了半步,道:“那大人来我院中做什么?” 顾浔渊:“我来找你算账的!” “算什么账啊?” “你往我头上浇粪水的账!” “大人瘦了如此大辱,可有请大夫看看?那……那东西又臭又脏,可千万别落下病根了……” “宋惜月!” 顾浔渊暴跳如雷:“你别跟我装傻!事情就是你干的,你难道要否认吗?” 宋惜月掩着鼻子,满脸无辜地看着他,道:“我干什么了?” “你往我头上浇粪水了!” “你被浇了粪水,那么脏,可有请大夫看过有没有事?” “……” 顾浔渊被宋惜月这副反应气得直接没了脾气。 他站在原地,“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好半天都没缓过劲儿来,脸都气白了。 随后,他深吸一口气,揉了揉被气得有点发疼的脑袋,心中隐隐生出了几分杀气。 他看着宋惜月,阴沉道:“你别在这里顾左右而言其他,是与不是,让我带着狼兵入内一搜便知!” 听了这话,宋惜月捂着鼻子摇了摇头:“大人,昨日兰夫人来过之后,我家碧玉就开始闹肚子,如今已经一夜过去,她还未曾好转。” “若是你进去了,撞见了不该撞见的一幕,难道还要将我家碧玉收入后院吗?” 闻言,顾浔渊脑子“叮”了一声,好似寻到了方向一般,立刻道:“昨日娇儿来过?” 宋惜月叹气点头:“兰夫人担心自己的孩子,自然得尽人事听天命。” “昨夜我迫于无奈,答应了帮她这个忙,但提出要她离开大人身边的交换条件,她当时也同意了。” “或许她只是假装同意,暗中还是觉得我的要求太过不近人情,所以她走后不足一刻钟,碧玉就上吐下泻。” 说着,宋惜月眼眶微红,用手帕按了按眼角,侧身朝向墨玉,语带哽咽道:“大人也知道,曾经我身边的芝云是懂医术的,所以我也清楚,碧玉如此,是中了蛊。” “我原是想请人求兰夫人高抬贵手,可……可我听闻昨夜……昨夜大人与她恩爱春宵,我岂敢在这个时候上前打扰?” “但我实在放不下碧玉,只好派人去请尹老,若是大人不信,待会儿尹老到了,大人可以问他老人家!” 说完,宋惜月伏在墨玉的肩头,泣不成声。 墨玉单手搂着宋惜月,另一只手轻轻在她脊背上安抚地拍着,眼神不善地看向了顾浔渊。 见此情景,顾浔渊脑子里想的已经不是找昨天晚上浇粪水的人了。 而是白娇娇这个该死的,居然敢在这个时候对宋惜月动手! 要知道,年底可是一年下来历数军功的时候! 顾浔渊这几个月闹出了不少笑话,如今好不容易告一段落,他还等着年底历数军功的时候,蹭一点宋家军的功劳,好再往上升一升呢! 要不是如此,他岂会将顾知礼丢在小顾庄! 白娇娇当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想到这里,顾浔渊连忙上前:“阿月别担心,我这就去叫白娇娇过来,不解了碧玉身上的蛊,我绝饶不了她!” 第272章桑鹿宋小姐,我对教训渣男很感兴趣 “大人还是不要麻烦了,”宋惜月呜咽几声后,道:“我亦没有证据证明是兰夫人所为,但尹老医术高超,也能救得了碧玉。” “大人千万不要因为我,影响了你和兰夫人的关系。” 说着,宋惜月用手帕按了按眼睛,转头看向顾浔渊。 总是端庄自持的人儿如今哭红了眼睛鼻头,露出七分我见犹怜的模样,一瞬间就叫顾浔渊软了心肠。 “好好好,阿月说不要,那我就不去。” 说着,顾浔渊吹了个口哨。 一直警戒着的狼瞬间趴在地上,甚至还乖巧地摇了摇尾巴。 顾浔渊松开绳子,朝着宋惜月走去:“别哭了,我看着心疼。” 宋惜月见状,满脸慌张地往后退了两大步。 “大人还是离我远些吧!” 闻言,顾浔渊脸都黑了:“你嫌弃我?” “我昨晚洗了二十几桶水,根本不臭了,你竟然还嫌弃我?” 宋惜月赶忙摇头,指着地上的狼,道:“我害怕你靠近我,它会……会……” 说不下去了一般,宋惜月小脸煞白,看起来更加可怜了。 闻言见状,顾浔渊心里算是舒服了一点。 他低头去看地上趴着的狼兵。 原本是想跟宋惜月说,有自己在,狼兵不会有什么威胁。 但是转而一想,这狼兵毕竟是白娇娇的,他虽然能驾驭,却不敢保证白娇娇没有另外做什么手脚。 于是,他背着手站在那里,看着宋惜月道:“别怕了,我不过去就是。” 说着,他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眉头微微皱起:“碧玉这是从昨晚拉到了现在?” 宋惜月闻言,拿手帕掩了掩鼻子,轻轻“嗯”了一声。 顾浔渊略一思忖。 昨晚兜头浇下的黄汤浓得很,挂在身上抹都抹不掉,不像是一个人的产量,应当和栖霞居这边没有关系。 而且狼也没有反应,可见人不在这里。 只不过事情太巧了。 白娇娇昨晚来过栖霞居,对碧玉动了手,晚上就有人来他前院浇粪水,很难让顾浔渊不多想。 宋惜月是高门贵女,做不出这种恶心的事。 那便有可能是白娇娇自导自演了! 想到这里过,顾浔渊顿时觉得极有道理! 人尽皆知,宋惜月心善柔软。 白娇娇昨夜来栖霞居,表面上是求宋惜月帮助,实际上是在暗中要让宋惜月闹肚子。 然后她自己又安排了人浇粪水。 等自己追究起来,事情就会变成,白娇娇害宋惜月拉肚子,宋惜月为了报复让人浇粪水。 只是不知道为何,中招的人变成了碧玉。 顾浔渊越想越觉得就是这样! 毕竟高门贵女即便是手段都没这么恶心,只有白娇娇那种山里出来的想得出这种手段。 而且狼兵虽然帮着找动手之人,但狼兵都认白娇娇为主,她想让狼兵绕过谁,简直轻而易举! 想到这里,顾浔渊心中瞬间通透明亮。 他看向宋惜月,道:“碧玉是你身边得力的人,我这就去找白娇娇过来解蛊,绝对不会让碧玉有什么三长两短的!” 说完,他招呼起狼兵转身就走。 “大人留步,万不可因为我害了你与白夫人的关系啊!” 宋惜月一边说着,一边装模作样地追了几步,顾浔渊为了证明自己不是装模作样直接小跑着离开了栖霞居。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宋惜月转头与墨玉对视一眼。 “小姐,”墨玉小声道:“碧玉这算不算是白拉了?” 宋惜月闻言语塞,赶忙让人去取药来给碧玉吃下。 不久后,宿荷回来了。 只是她带回来的并不是尹老,而是一个年轻的姑娘。 “民女桑鹿,见过宋夫人!”姑娘大大方方地行礼自报家门。 倒是宋惜月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结结实实地愣了一下,随后立刻上前扶住了她的胳膊。 “你是桑鹿?东都来的桑鹿?” 闻言,桑鹿抬头,冲着宋惜月灿烂一笑:“对,你知道我?” 宋惜月:“之前在宫里,听闻桑姑娘是二表哥的……朋友!” 她拿不准桑鹿和贺兰骋如今的关系,所以用了委婉的说辞。 倒是桑鹿闻言,大方一笑:“宋小姐的二表哥是贺兰骋吧?实不相瞒,我如今与他是男女朋友关系了。” “男女……朋友?”宋惜月一时间没明白,小心翼翼道:“不知是何意?” “我与他两情相悦,情投意合,如今正在谈恋爱,”桑鹿面带笑容,仪态大方:“若是相处一段时间,我觉得他可以托付终生的话,我会与他成婚。” 听了这话,宋惜月愣住了。 她从未听过如此大胆的发言。 “若……若是相处一段时间后,桑姑娘觉得我二表哥不可以托付终生,那该如何?”宋惜月有些犹豫地小声问道。 哪知桑鹿听了这话,满脸的洒脱,道:“那便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我桑鹿从来不为一个男人委屈自己,反正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乖!” 说着,她拉了拉宋惜月的手,小声道:“宋小姐,我听说你想丧夫,说实话我对教训渣男很感兴趣,也颇有心得,能不能让我加入?” 宋惜月:“啊?” 桑鹿嘻嘻一笑,道:“差点忘了,得先给你家小碧玉止泻,巴豆可凶了,一不小心要出问题的!” 听了这话,宋惜月敛了敛心神,冲着桑鹿点点头,领着她进了房间。 也不知桑鹿用了什么法子,拿出一包粉末调了一碗水,让碧玉吃下去后,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碧玉就可以离开恭桶了。 宋惜月好奇地上前问桑鹿,用的是什么药。 桑鹿:“我自己做的蒙脱石散,止泻效果很好,但服用过多容易便秘。” “我的药效果好,所以价格贵,不过镇北王已经预付了我不少银子,今日我不收钱!” 说着,桑鹿叹了口气:“啧,我堂堂医学博士,百万粉的美食博主,来这儿之后只能卖猪下水,卖止泻药,想起来还真有点忧伤。” 听到这里的时候,宋惜月只觉得忽地头皮发麻,莫名生出了一个念头。 桑鹿不对劲! 或者说,桑鹿同她一样,都不对劲! 宋惜月想到这里,立刻左右看了看。 碧玉好些了,青玉正在照顾她,尔弛和墨玉正在屏风外说话,此时此刻,她与桑鹿身边没有旁人。 宋惜月略一思忖,轻轻靠近桑鹿两步,低声道:“桑姑娘,你不是本地人吗?” 闻言,桑鹿立刻转头看向她。 第273章白娇娇,你是山里出来的,别学宋惜月 “对啊。” 桑鹿抿唇轻笑:“宋小姐知道我与贺兰骋是朋友,应当知道我是东都人才对。” 闻言,宋惜月下意识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 “宋小姐!” 桑鹿打断了她的话,道:“人生在世,总得有点自己的秘密,我从何处来,要到何处去,宋小姐不必追根究底。” “你只需要知道,我桑鹿是站在你这边的,这就够了!” 说着,桑鹿拍了拍宋惜月的胳膊,转身去查看碧玉的情况去了。 宋惜月站在原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里忽然就没有了执着。 桑鹿说得对,她没有必要纠结这些。 既然她能重生,那举止异于常人的桑鹿不是本土人,也并非什么难以理解的事。 想到这里,宋惜月看向桑鹿的背影,不知为何,想起了贺兰隽当时说的。 桑鹿说贺兰骋是公用黄瓜那句话。 顿时,她臊得满脸通红。 前院。 白娇娇坐在屋内,正在给顾知礼做小衣裳。 宋惜月已经答应了她的交易,她得尽快为孩子回来做准备才是。 顾浔渊带着狼兵一回来,便用力推开了房门,朝着她大步走来。 “顾郎……” 白娇娇吓了一跳,下意识将东西往自己的身后藏了藏。 顾浔渊目前不想把顾知礼接回来,所以白娇娇不太敢让他知道,自己在给顾知礼做小衣服,担心顾浔渊会不高兴。 但顾浔渊却没有发现她的小动作,一进门,上前就握住了她的手腕,抓着她往外走去。 “顾郎,你要带我去哪里?”白娇娇吓了一跳。 顾浔渊冷哼一声:“你自己做了什么,自己心里难道不清楚吗?我给你面子,我不戳破这层窗户纸,希望你也能自尊自爱一些,免得叫人笑话!” 说着,他手上多用了八分力气,捏得白娇娇的手腕像是要断掉一般生疼。 眼看着要被他拖出屋外了,白娇娇立刻一把抓住了门框,随后整个人死死地抱了上去。 撕扯的力道太大,只听见一声刺耳的裂帛声传来,白娇娇的外袄竟直接被顾浔渊撕裂了。 “顾郎,你的话我不明白,我不知道我做了什么,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白娇娇顾不得被撕坏的衣服,一只手使劲地抱着门框,另一只手则被顾浔渊死死拉着。 她用一种极为委屈和惊慌的眼神看着她的爱人,企图从他口中得到想要的答案。 但顾浔渊回头看她,眼神中充满着不耐:“娇儿,看在我们多年的情分上,我再最后给你一次机会。” “你若是自己松手跟我走,我愿意在宋惜月面前给你留三分脸面。” “若你还这般装傻充愣,那就别怪我不顾你平妻的身份,要你给宋惜月下跪道歉了!” 听了这话,白娇娇如五雷轰顶一般愣住。 而顾浔渊则接着她这一瞬间的愣神,手中一用力,一把将她拽了出去。 待白娇娇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被顾浔渊拖出了前院大门。 “顾郎,顾郎,你听我说!” 白娇娇慌忙开口:“我不知道宋惜月同你说了什么,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什么都没有做!她是诬陷我的,她要害我!” 她一边说着,一边哀求地抱住了顾浔渊的胳膊:“宋惜月为人歹毒阴狠,从来都不是表面上纯善无暇的模样,你千万不要被她骗了!” 听了这话,顾浔渊扭头看她,眼神中是深深的失望。 皇帝对白娇娇多般偏向,宋惜月看得清楚。 她顾全大局。 为了不影响他与白娇娇的感情,从而影响他的仕途前程,宁愿自己咽下这份苦果,宁愿让碧玉受苦,宁愿去外面找大夫来为碧玉诊治,也不肯让他来找白娇娇。 反观白娇娇。 他还什么都没说,她就先怨恨上了宋惜月。 顾浔渊想,他的娇儿曾经也是一个纯善的姑娘,怎么会变成如今模样? 简直面目全非! “白娇娇,事情真相如何你我心知肚明,阿月不愿意影响你我的感情,所以甚至都不打算让我知晓,而你呢?” 他看着白娇娇,满脸的失望:“你甚至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先对阿月百般诋毁万般诽谤。” “你怎会变成如今这般,面目狰狞的模样?” 听了顾浔渊这番话,白娇娇宛若被一柄利刃直直插入了心脏。 她张了张嘴,想说她没有污蔑宋惜月。 但对上顾浔渊那双充满失望的眼眸,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见她如此,顾浔渊叹了口气,道:“好好跟我去解蛊,只要你把蛊解了,此事我可以当作从未发生过,我也保证会一如既往地待你好。” 话音落,白娇娇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难以置信了起来。 “蛊?什么蛊?宋惜月说我给她下蛊了?我下了什么蛊?” 白娇娇说着,表情逐渐阴狠:“昨夜我们一直在一起,她让人浇了我们两桶粪水,你不去寻她要说法,反而来说我给她下了蛊?” “顾郎,你没有心吗?” “够了!”顾浔渊呵斥一声,皱着眉头看着她:“娇儿,我的耐心是有限的,你别以为你如今仗着有陛下的庇护就可以为所欲为!” “这顾府,还不是你说了算!” 说着,顾浔渊双手来抓白娇娇:“今日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宋惜月出身高门也就算了,你一个山里出来的,休想在我面前玩那套傲骨铮铮的把戏!” 大概是嫌弃白娇娇挣扎的动作太大。 顾浔渊反手点了她的穴道,随后将她扛到了肩上,怒气冲冲地往前走去。 伏在他的肩头,白娇娇心如刀割。 她闭了闭眼,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吹响了口哨。 一听这声音,顾浔渊当即脸色大变:“白娇娇!这里是盛京顾府!谁允许你操控狼兵?” 白娇娇睁眼,眼泪贴着太阳穴落下:“这都是你逼我的!” “我白娇娇与宋家不共戴天,你用宋惜月羞辱我,我决不能忍!” 话音落,体型硕大的狼兵从四处围了上来。 顾浔渊肩上扛着白娇娇,慌乱之中吹了好几次口哨,但狼兵丝毫不为所动。 正呲着牙,一步步地,朝着他走了过来。 第274章桑姑娘,你为什么要帮我? “娇儿!” 顾浔渊的声音终于带了几分慌乱。 他道:“好,好,我知道我方才说话有些口不择言了,我知道我的话让你伤心了,我可以道歉,对不起娇儿!” 一边说着,他一边四方警惕着逐步靠近的狼兵,咽了口口水后,继续道:“但我们是夫妻,你是我的妻子,你应该更加体谅我才是!” “你如今用狼兵来威胁我,难道是不想与我共度一生了吗?” “我们在兰达山上的海誓山盟,我们过往种种的轰轰烈烈,你难道都要放下吗?” “娇儿,别把事情做到无可挽回的那一步,你知道的,我对你虽然有无限的容忍,但有些底线,你不该碰!” 听了他的话,白娇娇闭着眼睛,脑海里不断地闪过兰达山上的一幕幕。 顾浔渊陪着她,为阿爹阿妈重新选了风水宝地下葬。 她睡不好觉,顾浔渊费尽千辛万苦,将她小时候的阿贝贝找了回来。 兰达族的祭日,顾浔渊会提前三日上山,与她一起祭奠所有亡故的族人。 白岸声劝她放弃仇恨的时候,顾浔渊将她护在自己身后据理力争…… 往日种种皆在眼前浮现,每一幕都仿佛发生在昨天。 白娇娇无法放弃这样的顾浔渊,如今也同样不明白,为什么那样纯粹的少年变成了眼前模样。 她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睁开眼睛。 “顾郎,我要你向我保证,永远不会变心,永远都是兰达山上,那个为我寻找阿贝贝,为我编花环,为我做秋千的少年,可以吗?” 她的心里还是抱着一丝难以磨灭的希望与期待。 见过顾浔渊那样纯粹真挚的样子,白娇娇无法轻易地认定他回不去了。 她还想给他一个机会,也算是给他们的过去一个机会。 “我向你保证!”顾浔渊的回答很快,但是却很认真:“我永远不会变心,我的心里永远只有白娇娇一人,我永远都会做白娇娇心里,兰达山上陪伴她的那个少年!” 说着,他紧张地咽了口口水,道:“娇儿,我什么都答应你,你快点让狼兵退下,免得旁人看到了怀疑我!” “到时候就是欺君之罪,那可是要满门抄斩的!” “想想我们的知礼,你听话好不好?” 白娇娇闻言叹了口气,吹了一声口哨后,狼兵们纷纷转头离开,干脆利索地一头扎入了顾府四周的林子中,藏了起来。 见状,顾浔渊总算是松了口气。 双腿几乎脱力一般,整个人跌坐在地上。 当然,他还不忘记将白娇娇先放进怀中,免得她受伤,顺便解开了穴道。 “娇儿,谢谢你。” 顾浔渊怀里抱着白娇娇,将脸深深地埋入她的怀中,不等她开口,便主动道歉:“对不起,我刚才不应该那样对你的。” 说着,他语气哽咽了两声,才继续道:“实在是宋惜月一口咬定她身边的那个碧玉就是中蛊,我又恰好得知你昨夜去过栖霞居,这才误会了你。” 白娇娇坐在他的怀中,双手抱着他的头,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脑勺,深深叹了口气后,缓缓道:“我不怪你。” 她从很早很早之前就做过决定,只要她的顾郎心里还是她,她就永远不会怪他。 今日之事只是一场误会,而且还是宋惜月一手导演的误会,为的就是离间她与顾郎之间的感情。 差一点就叫她成功了。 还好,她和顾郎的感情经受住了考验,还好她的顾郎心里还有她。 “娇儿,你真好,我方才真是糊涂了,简直是猪油蒙了心!” 顾浔渊说着,从白娇娇怀里抬起头,那双盛满温柔的眼眸中,此时此刻充满着后悔:“娇儿,你打我吧,你打我一顿,否则我无法原谅我自己!” 白娇娇闻言,一颗泪珠就这么落到了他的脸上。 她深吸了一口气,道:“宋惜月手段高明,城府极深,尤其擅长玩弄人心,你在这方面根本不是她那种从小在高门深宅里长大的女人的对手,我又怎会怪你?” 说着,她捧着顾浔渊的脸,柔声道:“还好你还没有被她骗得太深,还好我及时识破了她的挑拨离间,还好你还信任我。” 话音落,二人抱头痛哭。 不远处的回廊下,桑鹿转头看向宋惜月,手里的小竹鞭遥遥地指着那边你侬我侬的一对有情人,满脸认真严肃。 “看到没有,女的是非常典型的恋爱脑,男的是非常典型的,擅长窝里横的癫公。” “这种男人最典型的特征就是遇强则弱,遇弱则强。” “他不一定很有能力,但一定很喜欢在比自己弱小的人身上寻找掌控感。” “但是一旦发现这个‘弱小’的对象实际上比自己强大,他马上又会认怂,这种人一般还会伴随着家暴的情况出现,遇到了有多远跑多远。” “记住了吗?” 听了这话,宋惜月愣了愣,随后微微颔首:“记住了。” “嗯!” 桑鹿满意地点点头,随后手里的小竹鞭朝着白娇娇移动过去。 “接下来重点讲解恋爱脑。” “恋爱脑从来都不关心对方的缺点,只看得到自己的幻想,这种人一旦陷入爱情就失去了自我,毫无理智而且特别可怕。” 说着,桑鹿面色逐渐严肃,手里的小竹鞭使劲挥了挥,遥遥指着白娇娇压低声音道:“以她为例,我们可以发现,她如果不玩感情只搞事业,宋小姐你现在绝对不是她的对手。” 听了这话,宋惜月下意识抿了抿唇。 “我亦是如此认为。” 自重生以来,宋惜月每多知道一分白娇娇的本事,就越清楚这一点。 所以她每一步都走得谨慎小心,哪怕是自己当下受了委屈,也从来都不敢叫白娇娇抓到半点破绽。 见宋惜月神色严肃,桑鹿满意地点头。 随后,她低声道:“为了不让恋爱脑有心思搞事业,宋小姐,我们应该给他们的感情制造多一点的信任危机。” 说着,桑鹿将一个小药瓶放到了宋惜月的手里:“这是欲仙欲死情海沉浮梦幻水,保证癫公醒来只以为自己春风一度,绝无破绽!” 听了这话,握着手里的小瓷瓶,宋惜月深吸了一口气,抿了抿唇。 最终还是忍不住抓住了桑鹿的手腕,低声问出了自己心中疑惑。 “桑姑娘,你为什么要帮我?” 第275章姐姐可以放心信任我~ 听了这话,桑鹿先是抿了抿嘴唇,随后展颜一笑:“你保证不骂我,我就说。” 宋惜月两世为人,从未接触过这样的姑娘,当下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松快:“我……我不会骂你!” 桑鹿闻言,手腕灵巧地一翻,手中的小竹鞭在空气里挽了个漂亮的残影,被她收在身后。 随后,她踮起脚尖,微微朝着宋惜月的耳畔侧身过来。 “我这个人,有一点圣母心,帮你是因为感觉你可怜,也是看不惯渣男贱女的做派,而且我懂你。” 说着,桑鹿微微后撤半步,冲着宋惜月眨了眨眼睛。 “姐姐可以放心信任我哦~” 听了她的这番话,又看到她这张单纯无害的笑脸,宋惜月的心莫名地颤了颤。 重生果然什么都不一样了。 至少前世,宋惜月没有听说贺兰骋的身边出现了桑鹿这号人。 甚至在她死后那两年间,贺兰骋被立为太子,皇命钦定的太子妃也并非东都人。 想到这些,宋惜月心中隐隐有些不安:“桑姑娘,你对二殿下……” “哎呀宋姐姐,我都如此坦诚了,你就别一直问我了,让我保留一点神秘感吧。” 桑鹿拉住了她的胳膊晃了晃。 见她如此,宋惜月心中稍定,无奈一笑,道:“好,那我便不问了,若是将来有一天你需要,我亦会如你帮我一般帮你。” “那我就先谢谢宋姐姐啦!” 说着,桑鹿挽住了宋惜月的胳膊,拉着她往栖霞居的方向走去。 傍晚。 宋惜月才听闻顾浔渊出门去了,就有下人来报,说是白娇娇求见。 一旁的桑鹿闻言,立刻凑上前来,道:“宋姐姐,我敢保证她是来试探你的心里有没有渣男的。” 她的推测与自己一样,宋惜月下意识看向她,轻笑道:“那依你所见,我是应当撇清关系,还是暧昧言语?” “当然是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 桑鹿理直气壮:“我知道你想挑拨他们的关系,但一昧表现自己对渣男好像上了心,反而会让渣女生出疑惑。” “只有半真半假,显得你很是纠结又情难自控,她才能琢磨不透,然后危机感直线拉高,到时候都不用你动手,她自己都能把渣男折腾得够呛。” 说着,桑鹿自信地双手叉腰:“而且宋姐姐这张脸是天生的白月光,别说是男人见不得你颦眉落泪,就是女人见到你这样,也会心软的。” “而白娇娇那种恋爱脑恶女,她最怕的就是别人惦记她的河童老公,尤其是宋姐姐这种天生的白月光,她站在你面前本就自卑,对你是最防备的。” “你稍微展露一点儿对她老公的好感,她脑子里的警报就滋儿哇乱叫,你再表现出一点儿真实的疏离,她那个警报就要升级,觉得你在欲擒故纵。” “咱们玩儿的就是心计,给她拿捏住,半真半假才是YYDS!” 说完,桑鹿眯起右眼,伸出右手的食指和拇指,做了一个捏住的手势:“拿捏,然后看她自己折腾!” 她的分析与宋惜月的理解虽然大差不离,却是宋惜月此前从未听过的大胆直白。 尤其是半真半假的提议,宋惜月都忍不住觉得妙哉。 她当即点头:“就按你所说,我去换一身衣服!” “宋姐姐!”桑鹿赶紧追上前,挽着她的胳膊道:“白娇娇心里最敏感最自卑的就是自己的出身,所以你面对她的时候怎么华丽高贵怎么来!” “当然咱们这不是雌竞,而是在狠狠利用她的自卑,她越自卑,渣男越没有好日子过,多来几次,不怕他俩不从恩恩爱爱变成狗咬狗。” 说话的功夫,桑鹿已经飞快地给宋惜月挑好了衣服首饰。 不等宋惜月说话,就开始扯她的腰带。 那架势,比宋惜月本人还着急,搞得她哭笑不得,只能赶紧叫人进来帮忙。 两刻钟后,宋惜月坐在梳妆台前,忍不住揉了揉脖子。 好看,华丽,高贵,但有点重。 “好了!”桑鹿给宋惜月点完了朱唇,满意地放下了唇脂。 宋惜月看向镜子。 饶是早有心理准备,此时也忍不住有些意外和惊讶。 镜子里的女子一改往日温柔端庄的模样,眉眼精致华美,眉心精致的花钿几乎是点睛之笔,叫她这张往日总是端庄的脸多了几分少女本该有的天真灵动。 再配上今日大红描金的窄腰广袖流仙裙,乍一看,反而更像是未婚的少女。 “这会不会太俏皮了?”宋惜月有些不放心。 桑鹿拍了拍她的肩膀:“就是要俏皮!” “白娇娇现在正是最憔悴最身材变形的时候,她一会儿看到姐姐这般仙容玉姿,便自然而然会怨恨顾浔渊那个死渣男,连产后护理都没有给她安排。” “你美你的,她的歇斯底里可同你没有关系。” 说着,桑鹿从怀里掏出一个长管状的东西,点在了宋惜月的唇峰上。 顿时,宋惜月的唇便有了光泽,显得饱满鲜嫩,更显活力。 “完成!宋姐姐真美!” 桑鹿将唇蜜收回怀里,满意地看着宋惜月,随后伸出手搀着她:“走,给白娇娇一点来自现代妆容的震撼!” 宋惜月没说话,配合着她的行动往前走去,心里却暗暗将“现代”这两个字记了下来。 她垂眸看向比自己矮半个头,比自己小半岁,却显出几分与年龄不符的成熟的桑鹿,心里暗暗有了猜测。 前厅。 白娇娇素着一张脸,穿着一身几乎素色的衣裙,整个人愈发显得弱柳扶风,惹人怜惜。 她满脸局促地站在那里,身边坐着许久不露面的顾老夫人,正握着她的手在安慰她。 “娇儿别紧张,宋惜月平日里总是那副不争不抢的模样,今日你只要同她好好说,她定会收敛自己,不会同你再争渊哥儿的!” 说着,顾老夫人拉着白娇娇上下打量,随后点点头低声道:“你今日可怜模样十足,宋惜月若敢咄咄逼人,你就直接哭。” “这种高门贵女出身的,最是在乎名声,她此前几个月苦心经营出了受尽欺负的名声,如今只要你低头,不怕她敢同你争!” 得了顾老夫人的话,白娇娇心中虽然仍是不安,却点了点头,满脸无助地小声道:“祖母,娇儿都听你的!” 话音才落,外头便传来了一串脚步声。 二人循声望去。 苍茫雪色之中,一道烈焰般高贵霸道的人影,出现在了门外 第276章压制拿捏,白娇娇危机感直接拉满 “什么风,竟然将老夫人和兰夫人同时吹来了我栖霞居。” 宋惜月在门外站定,浅笑如是说了一句后,也不管里头的人是什么反应,抬脚步入前厅,便直接走上了上首主位,十分自然地坐下了。 见状,顾老夫人立刻皱眉:“宋惜月,我好歹是你的祖母,是你的长辈,世上岂有让长辈坐下位,自己做上首位的道理?你宋家的礼数,如此糟差吗?” 宋惜月闻言,面上含笑,屁股却稳坐不动:“老夫人说的哪里话,我是朝廷亲封的二品诰命夫人,您却只是一个普通民妇,我大泽尊卑有序,让您坐我上位,岂不是要折您的寿?” 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一直都是温和有礼的。 只是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莫名带着十足的压迫感,顾老夫人忍不住想起她那日在宁寿堂,单手夺过拐棍,抵着自己眉心,微笑着说出威胁的话的模样。 此时此刻,顾老夫人再次有些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在作死。 宋惜月往日总是以温和柔软好欺负的模样,以至于她忽略了她是武将女,竟带着白娇娇来找她的麻烦,简直是…… “宋夫人,你虽然身份高贵,但祖母是我们的长辈!” 白娇娇说着,强行抬起头,挺直了自己的脊背,道:“我大泽重孝道,你自持身份也就罢了,怎么能对祖母如此教训口吻说话?” “若是传出去了,外人该说你们宋家家风不正了!” 她说着,双眼盯着宋惜月看。 越看,心里越是百爪挠心的难受。 曾经她一直觉得宋惜月不过蒲柳之姿,若非世家大族蕴养出了她一身的贵女气度,单说容貌,宋惜月妥妥是自己的手下败将。 她也一直都因为这一点,对宋惜月嗤之以鼻。 可今日看到与往日人淡如菊截然相反的宋惜月之时,白娇娇的心里无端生出了极强的危机感。 她此时只觉得自己光是站在这里,就被浑身富贵华丽的宋惜月给结结实实地踩在了脚下! 看着上面火红的人影,白娇娇心中暗暗咬牙:她衣裙上的金线绝对是假的! “兰夫人这话说得奇怪,”宋惜月抿了一下茶水,轻轻放到一旁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袖,这才缓声开口:“我都是顾家妇了,外人怎么会说宋家不好?” “我是大人明媒正娶的妻子,过门之前在盛京也算有些贤名,若是过门之后传出于我名声不利的谣言,旁人也只会说是顾府有问题。” “大人说过,我是他的发妻,我与顾府是一体的,我的名声关于顾府的名声,大人维护我,便是在维护顾府,兰夫人可千万别与大人做对的好。” 说着,宋惜月看着白娇娇露出了一个高高在上的笑容,意有所指地摸了摸自己的裙摆。 “大人为了让你当这个平妻,最近可以说是对我百依百顺,兰夫人说话前,可千万得小心掂量。” 话音落,白娇娇一张脸气得几乎扭曲。 她指着宋惜月,大声道:“宋惜月,你别以为换了一身正红色的衣裳就能在我面前耍正妻主母的威风,我也是正妻,你这样的正红我也能穿!” 闻言,宋惜月面露讶异之色:“那你今日不穿是为何?是不想吗?” 白娇娇:“……” 她是不想吗? 不,不是。 她是没有! 这么一想,白娇娇只觉得宋惜月今日简直欺人太甚,竟一改往日伪善的做派,如此张扬地欺辱她! 她不能忍! “祖母,你千万要为我做主啊!”白娇娇眼眶含泪地看向一旁缩着脖子不说话的顾老夫人。 闻言见状,顾老夫人皱了皱眉,随后道:“你还是赶紧说正事儿吧,天色不早了,说完我还得回去礼佛。” 白娇娇闻言,心里更是苦涩难堪。 她死死地看着顾老夫人,片刻后,又将视线落到了上头华丽美艳的宋惜月身上。 随后深吸一口气,道:“宋夫人,我今日来,是想与你商量一件事!” “我……我刚生完孩子不久,正是需要陪伴的时候,这段时间,请你不要打扰我与顾郎的清净,若是你同意,作为交换,两个月后,我可以允诺你半年的清净!” 说着,她满脸都是受辱后倔强的表情,看着宋惜月的眼神好似要将她从上头拉下来,狠狠踩在自己的脚下。 而宋惜月听了这话,面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错愕,随后很快地转变成了无所谓的样子,道:“好啊,我同意,但我管不了大人的双脚,还得兰夫人自己拴住他。” “你……” 白娇娇气得几乎跳脚! 宋惜月这是什么意思? 她难道就那么有自信,觉得顾郎会来她的栖霞居吗? 不,她没有!否则就不会先露出错愕的表情,随后才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她是在强行撑面子罢了! 想到这里,白娇娇迅速平复心情,看着她道:“顾郎心中有我,自然会怜惜我几分,只是宋夫人这里,还请自重!” 宋惜月闻言,满脸的高贵有一瞬间的破碎,却很快维持住了。 “我是大人明媒正娶的妻子,我与他亲近与否,都与是否自重无关。” 说着,她蓦地站起身,压迫感十足地朝着白娇娇走来:“倒是兰夫人,既然如此笃定大人心中只有你,又何必来与我说这番话?” “难道是指望我在大人来栖霞居的时候将他拒之门外吗?” 她气势太足,白娇娇忍不住后退了几步,双眼死死地盯着她,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咬牙切齿地突出一个字。 “对!” “呵呵……” 宋惜月笑出了声,随后停下脚步,表情温和,眼神却带着十足的嘲讽意味。 她看着白娇娇,沉默片刻后,收回视线,道:“我可以不主动请大人来栖霞居,全当是我为了后宅安宁作出的让步,但你叫我将大人拒之门外。” “绝无可能!” 说完,宋惜月甩袖离开。 白娇娇被她的气势死死压着,直到宋惜月的背影离开前厅,她才深深地吐出一口气,眼底的不甘彻底暴露了出来。 过去她总觉得她的顾郎只是因为没得到,所以对宋惜月多有惦记。 现在她可以确定了,宋惜月就是要跟她抢丈夫! “我不会让你如愿的!” 白娇娇盯着宋惜月的背影咬牙切齿地低语:“我绝对不会,让你有靠近顾郎的机会!” “发妻?呵!” “只要有我在一天,宋惜月,你便只能在这深宅之中寂寞至死!” 第277章辱人妻子,逼她自戕,顾浔渊你该死 顾浔渊如今官拜从四品,在盛京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官儿。 禁卫军直接隶属于皇帝,虽然大部分人都不屑于他的人品,却还是有不少人上赶着讨好。 下午安抚好了白娇娇,他又不想去面对宋惜月,所以干脆出府找人喝酒去了。 戌时末,花影轩灯火通明,歌舞之声不绝于耳。 二楼包房内,顾浔渊醉得满脸潮红,手里拿着一把精致的铜酒壶,时不时往口中倒酒,怀里靠着一个衣衫半解,媚眼如丝的美人儿。 包房内群聚着十几人,其中有五六名男子,要么是盛京有名的浪荡子,要么就是年底跟随家父回京述职的外官之子。 而此时此刻,他们每一个人身边都依偎着衣衫半解的美人,场面简直不堪入目。 “各位!”一年轻男子忽然推开怀中的美人儿,举起了手里的铜酒壶,醉醺醺道:“不知道你们如何看法,我实在是觉得,咱们盛京太过保守了!” 说着,他晃晃悠悠地站起身,身边的美人贴上前来,却被他一把推开。 随后,摇摇晃晃道:“在南境锦城,来这种秦楼楚馆消遣的,那都是入门级的玩乐新手,像我这个层次的,实在是觉得无趣!” 说话之人名唤楚云泓,乃锦城守备之子。 此次跟随家父回京述职,楚家想在盛京给他谋个肥缺,从此留在京中,无需再回锦城。 但外官想要与盛京贵族打交道何其困难,所以他们便盯上了新晋的从四品禁卫军中郎将,顾浔渊。 这段时间,楚家为了让楚云泓与顾浔渊攀上关系可没少下工夫。 今日在场的所有人,全是楚家花了大力气寻来的玩咖,为的就是让顾浔渊彻底没办法拒绝楚醉。 此时此刻,听了楚云泓的话,顾浔渊心中那股从来都不会疲软的强烈自尊昂首挺胸地苏醒了。 他睁开醉眼,看着楚云泓,道:“那楚公子在锦城都玩儿什么?不如说出来,让我们也开开眼!” 他才不信楚云泓的话,他觉得楚云泓是在吹牛。 开什么玩笑,盛京可是权贵遍地,高官云集的国都之城,全大泽只有盛京没有宵禁,还能有地方的纸醉金迷比得上盛京? 楚云泓肯定是以为他是乡下泥腿子出身,欺负他什么都不懂,这才好意思当着他的面吹牛! “顾大人想知道啊?”楚云泓一张脸醉得红扑扑的,看着顾浔渊眯着眼睛笑得下流:“来来来,附耳过来,我同你细说!” 一听这话,顾浔渊下意识就要凑上去,却被身边的人给拉住了。 他回头一看,拉住他的人是光禄寺少卿李邕。 李邕只比他大三岁,不同于自己靠着实打实的功劳爬上的从四品,李邕是靠着父辈的荫蔽,这才在朝中谋了个肥缺。 顾浔渊对他本能就是鄙夷,当即甩开他的手,道:“李大人干什么呢?自己不玩儿,还不许别人玩儿吗?” 李邕醉醺醺地摆了摆手,笑呵呵道:“顾大人说的什么话,真难听,有好东西当然应该大家一起听,楚公子叫你一人过去说话,岂不是把我们都当外人了?” 他话音才落,其余几个醉鬼立刻跟着应和。 一时间,拍桌子的拍桌子,怪叫的怪叫,李邕顿时得意地看向顾浔渊,甚至还挺了挺胸膛。 见状,顾浔渊那醉得几乎不太能动弹的脑子“嘎吱嘎吱”地转了几下。 李邕不是什么难搞的,但李家在盛京盘根错节,势力庞大,顾浔渊不好轻易得罪。 想到这些后,顾浔渊跟着大笑拍桌:“李大人说得太对了,楚公子,你直接说给咱们大家一起快乐吧!” 听了他的话,楚云泓眨了眨醉红了的眼睛,随后乐呵呵地一笑,当即一挥手,豪迈地道:“行,既然大家都想要刺激,那就一起来刺激!” 说完,他高高举起手里的铜酒壶,大喊道:“干完这壶酒,我带各位去玩真正刺激的!” “好!”顾浔渊跟着举起了铜酒壶。 这样的合群让他十分快乐,好似自己真正摆脱了泥腿子的身份,完全融入了盛京贵族的繁华之中。 他再也不是旁人口中上不得台面没有规矩的下里巴人,而是这盛京新贵! 后面的事,顾浔渊几乎记不太清楚了。 再有意识的时候,已经是翌日上午巳时中。 明亮的太阳透过窗纸落在他的脸上,顾浔渊被晃得眼睛不舒服想要拿手挡一下,却发现自己胳膊上枕着一个人影。 睁眼看去,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女人。 她沉沉地睡着,脸上还挂着干掉的泪痕。 顾浔渊下意识往二人身上看去,入目只有一片赤裸。 他皱眉回忆了一下昨晚的事,却怎么都记不清这个女人是谁,只能将她毫不客气地推到了一旁,揉着发疼的脑袋坐起身。 “顾大人醒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顾浔渊循声望去。 穿戴整齐的楚云泓好整以暇地坐在一把太师椅上,不知道在床边看了他多久。 顾浔渊只瞥了他一眼,随口道:“楚公子,什么时辰了?” “巳时。”楚云泓说着,站起身。 还未等顾浔渊回过神,只听“铮”地一声金鸣之声传来,下一刻脖子一凉,一柄长剑就用力地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楚公子!你干什么?疯了吗?”顾浔渊冷汗一下就出来了,残醉瞬间褪去,瞪着一双眼睛警惕地看着楚云泓。 见他如此,楚云泓露出了一个绝望的笑容,咬牙切齿道:“我疯了?你淫我妻子,你还敢说我疯了?” “什么?”顾浔渊听了这话,整个人都懵了,下意识看向身边赤裸着的女子:“她……她是你妻子?” “呵!”楚云泓冷笑一声,道:“你还装!” 一边说着,楚云泓的剑更往前送了几分,刺痛传来,血珠渗出,楚云泓咬牙切齿地道:“昨夜我说锦城有人爱换妻,你便提出要我的妻子来给你斟酒!” “你是盛京四品官,我区区一个守备之子岂敢拒绝?便只能叫璃娘来给你斟酒。” “岂料你这个禽兽酒色上头,竟当场要对璃娘不法!我上前劝阻却被你威胁!” 说着,楚云泓眼睛通红,满是恨意地盯着顾浔渊:“昨夜你狂性大发,不仅淫了璃娘,还企图扒下李邕爱妾的衣裙!” “李邕拼命从你手中将爱妾护下,你却仗着自己有武功在身,夺了璃娘就逃出了花影轩,躲到了此处。” “我找了你一夜,没想到还是来晚了!” 说着,楚云泓的剑再次用力,顾浔渊明显感觉到了皮肉被划破,温热的鲜血顺着脖子流到了锁骨。 第278章鱼儿上钩,阿月见子书 死亡的阴影笼罩在顾浔渊的头上。 此时此刻,他也顾不得什么尊严什么身份,慌忙地调整自己的姿势,让自己跪坐在床上,面对着楚云泓道:“楚公子,这一切都是误会!” “我只是酒后失态,我绝不是有意对你妻子如何的!” 说着,他低头看向身边赤裸的女人,见她已经醒来,连忙扯着她起身,道:“楚公子若是不信我,可以问问你夫人,她一定知道我们之间是清白的!” 听了这话,哭泣的女人忽然直起身子,对着楚云泓道:“夫君,璃娘没有守住自己的清白,是璃娘对不起你!” “下辈子我们再做夫妻!” 话音落,璃娘猛地握住楚云泓的剑,仰起脖子就朝着剑锋直直撞去。 顾浔渊瞪大了眼睛,来不及阻止,璃娘的鲜血就喷了他一脸。 “璃娘——” 楚云泓大喊一声,丢开长剑抱住了血泊中的女人。 顾浔渊眼睁睁地看着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那女人的脸上褪了个一干二净。 璃娘靠在楚云泓的怀里抽搐了几下,瞪着一双大眼睛断了气。 死不瞑目! 此时此刻,顾浔渊脑子里只剩一片空白。 楚云泓颤抖着手指在璃娘鼻下探去,探不到半点鼻息之后,他缓缓抬头。 “淫我妻子后逼她自戕,顾大人果然如传闻那般心狠手辣!” 闻言,顾浔渊下意识道:“不是这样的,楚公子,你听我说!” 楚云泓才不管他,将璃娘的尸身抱在怀中,转身往外走去。 顾浔渊想要追上去,但身上不着寸缕,他又找不到自己的衣衫在哪里,慌忙之中,楚云泓已经离开了这间房。 待顾浔渊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衣服穿好后,外头已经看不到楚云泓的身影了。 只有锦城守备楚远霖站在门外,黑着一张阴沉的脸,眼神不善地盯着他看。 “楚大人!”顾浔渊连忙迎上前:“今日之事实在是个意外,昨夜我也是喝多了,没想到楚少夫人如此刚烈,我本还想着……” “顾大人,”楚远霖抬手制止了他,道:“你淫我儿媳,逼她自戕,这件事我楚家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我今日站在这里,便是在最后通知你,我已与李大人决定一起告御状,哪怕我们两家拼着官儿都不做,我也绝不会放过你!” 说完,楚远霖转身就要走。 见状,顾浔渊当即心神大乱。 他紧走两步追上前:“楚大人!我知道你一直想给令公子在京中谋个职位,这样吧,只要你能放弃追究今日之事,并且能说服李大人也放弃,我便帮楚公子安排!” 听了这话,楚远霖眯了眯眼睛:“顾大人好大的口气!” “那可是我儿媳妇的一条人命!” “可以商量!”顾浔渊急迫道:“楚大人,一切都有筹码,一切也非坏事,令公子若是留在盛京当差,将来还可以迎娶盛京贵女,也不是坏事一桩,不是吗?” 闻言,楚远霖没有说话。 见状,顾浔渊心中松了口气,赶忙拉着楚远霖进屋去了。 而此时,院子外头,楚云泓已经将怀里的璃娘放了下来。 璃娘赶忙捂了捂自己的眼睛,发出了小声的“嘶嘶”声,随后道:“公子,他上钩了吗?” 楚云泓眼看着顾浔渊将他爹拉进屋中,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弧度,道:“上钩了,璃儿你准备一下,一会儿就离京回锦城吧!” 闻言,璃娘撇了撇嘴:“公子可真是无情呢,璃儿怎么说也是你名义上的妻子,就这么赶人家走吗?” 楚云泓听了这话,转头去看璃娘,似笑非笑道:“怎么,你还真把自己当成楚少夫人了?” 话音刚落,璃娘赶忙低头:“璃儿不敢!” “还不滚?” “是!” 璃娘很快离开,楚云泓一颗心放进了肚子里,立刻换了一身装扮从小门离开,径自去了镇北王府后门。 这件事虽然被顾浔渊尽力隐瞒了下来,但还是传进了宋惜月的耳朵里。 桑鹿一听就忍不住骂了一句“禽兽”,但宋惜月却一眼看穿,这是一个专门针对顾浔渊设下的圈套。 桑鹿还没来得及问宋惜月是怎么看出来的,宋惜月便立刻起身换了一身装扮,带着她从后门出府,径自去了镇北王府。 听闻宋惜月来了,正在见楚云泓的贺兰隽微微挑了挑眉,随后便让人把楚云泓带下去,起身去见了宋惜月。 一见到贺兰隽,宋惜月的心就忍不住用力跳了两下。 “盯着我看作什么?”贺兰隽看着她,唇边勾着浅浅的笑:“是不认得我了吗?” 一旁的桑鹿看看贺兰隽又看看宋惜月,最后小声嘀咕:“我好亮啊——” 闻言,宋惜月的脸倏地就有些发热。 她赶忙收回视线,冲贺兰隽屈膝一礼,道:“见过王爷!” “免礼。”贺兰隽说完,转身自然地在上首位坐下,随后看着宋惜月,道:“让我猜猜,以你这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性子,今日来,是为了顾浔渊淫人妻子,还逼人自戕的事儿来的?” 宋惜月闻言,抿了抿唇还没说话,一旁的桑鹿就拍了拍桌子。 “宋姐姐,你说这是圈套,又直接来找王爷,该不会觉得这是王爷授意的吧?” 听了这话,贺兰隽漂亮的眼睛微微弯起,托着自己的下巴看着宋惜月,目光温柔,含笑道:“不愧是我的阿月,果然与我心有灵犀。” 桑鹿瞪大眼睛:“啊?还真是你啊?” “嗯!”贺兰隽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桑鹿惊讶地转头看向宋惜月,忍不住竖起大拇指:“牛哇宋姐姐,居然让你猜对了!” 宋惜月:…… 脸好热! “子书哥哥,”她深吸了一口气,道:“你若是为了我对付他,实在不值得。” 听了这话,贺兰隽下意识眯了眯眼睛:“你是觉得不值得,还是觉得不应该?” 宋惜月没有说话,抿紧了嘴唇。 她既觉得不值得,也觉得不应该。 贺兰隽是干干净净的贺兰隽,不该为了她去做这样的事情。 这样会脏了他的手,也会让皇帝对他的警惕多上几分。 这于他来说,实在太不值得了! 第279章面对他,宋惜月毫无保留 见她表情如此,贺兰隽也知道她是在想什么。 当即没了打哑谜的意思,道:“我并非全是因为你。” “等一下!”桑鹿忽然开口,然后站起身道:“我先出去一下,你们慢慢说。” 说完,桑鹿扭头就往外跑了出去。 连反应的时间都不给宋惜月,人就不见了踪影。 眼睁睁看着人跑了,宋惜月深吸了一口气,起身屈膝低着头道:“不管王爷是为了什么,今日之事我记您一次恩情!” 听了这话,贺兰隽的心里很是不舒服。 他皱着眉看着宋惜月,道:“我以为你已经不会再与我分得这么清楚了。” 她此前分明连死士都收下了,他还以为她已经想清楚也接纳了自己的心意,结果怎么一段时间不见,她就又这样了? 总不该是…… “王爷见谅!” 宋惜月叹了口气,道:“并非是我想与王爷生分,而是你我幼时情谊满城皆知,我是担心……” “有什么可担心?” 贺兰隽干脆起身走到她面前,盯着她的双眼,道:“我心悦你,我坦坦荡荡!” 乍然又听到这话,宋惜月只觉得心脏猛地加快速度跳了起来。 她几乎忘记了反应,就这么仰着头看着贺兰隽,好片刻后,才后知后觉地咽了口口水,匆匆往后退了一步。 “我……我……我如今是别人的妻子,若是与你走得太近,会带累你的名声。” 她自己无所谓。 反正这一世给自己拟定好的结局是当寡妇。 但顾浔渊不是一个省油的性子。 若是他发现什么蛛丝马迹闹起来,以皇帝目前对顾浔渊和白娇娇的依赖程度,最后害的只会是贺兰隽。 前世他死得那样早,这一世虽然他没有再去北城,宋惜月却也不希望他再落入险境。 她想保护他,可是她是别人的妻子,这种心思她只敢放在心里,以担心带累他的名声做掩护。 “别说这种话,”贺兰隽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她,将她眼底的挣扎纠结尽收眼底,“我若是在意名声之人,又怎会放过南风馆?” 说着,他伸出手似乎要来握宋惜月,宋惜月却迅速地往后又退了半步。 “我今日来,是想提醒殿下,”宋惜月低着头迅速道:“以陛下对白娇娇和顾浔渊的纵容,今日之事若是没有步步紧逼,只怕最后还是不了了之。” “若我没猜错的话,楚公子的妻子应当出身低微,而且与他是上京之前才成的婚,对吗?” 听了这话,贺兰隽有些意外,又觉得是意料之中。 他缓缓收回手,背在身后,垂眸看着宋惜月,道:“你如何知晓这些?” “我猜的。” 宋惜月道:“事情一传到我这里,我便看出来这是专门给顾浔渊设计的陷阱,所以这才匆忙来找殿下。” 说完,她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抬头看贺兰隽,道:“顾浔渊虽然愚蠢,但盛京聪明人数不胜数,陛下对他的纵容大家有目共睹。” “今日这桩事若是拖延超过两日,我担心殿下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便是她第一时间来找贺兰隽的目的。 “那么依阿月看,我接下来该怎么做?”贺兰隽看着宋惜月,目光温和,带着些许赞赏和鼓励,似乎期待听到她的回答。 宋惜月迎着这样的目光,只觉得脸颊的温度节节攀升,却还要强自镇定道:“殿下不可牵扯其中,但可以让旁人去添油加柴。” “愿闻其详!” “若我没猜错,兵部梁舟鸣梁大人是殿下的人,锦城守备也算隶属兵部管辖,今日之事,可请兵部介入!” “但顾浔渊是禁卫军中郎将,直接归属于陛下,你提议让梁大人出面,让兵部介入,岂不是在逼迫皇上介入,要从两人之间的私事,弄成朝堂公案?” 贺兰隽说着,看着宋惜月,表情已经没有了方才的温情,取而代之的是严肃与认真:“你我都知道,陛下定会护顾浔渊,届时该如何收场?” 不知是不是受他影响,宋惜月也逐渐没了方才的心慌意乱,而是十分认真地看着贺兰隽。 “自是为了不能轻易收场!” “若轻易收场,顾浔渊顶了天也只是给楚公子安排一个五六品的官职,楚大人述职结束也要离京。” “花了这么大一番功夫,赔上一条人命,若是只得到这一星半点的好处,着实有些亏本。” “但若将此事上升到兵部与陛下的矛盾,事情无法轻易收场,楚大人即便述职结束也无法轻易离京。” “锦城依虎啸关而建,是中原的第一道关隘,军备力量本就不算小,若是一城守备久久不归,于锦城安定不利,用不了多久,陛下便会身心俱疲。” “要么,他为了顾浔渊与兵部硬对硬,最后遭天下人口诛笔伐后以强硬手段镇压此事,要么,他舍弃顾浔渊,让楚公子顶替顾浔渊的职位,如此一来,楚公子再不济都是从四品起。” “不仅如此,楚大人离京回锦城之前,陛下为了锦城安稳,定会调别的军队过去巡军,我宋家军镇守南境,在南城驻扎,离锦城最近,便是不二之选!” 说到这里,宋惜月顿了顿。 她已经完全将自己的私心展露出来了。 若是贺兰隽同意她的提议,那她便立刻就会写信给父亲。 祖父为了家族荣誉,绝无可能拒绝为帝王巡军这种事,而且为了给帝王挽回颜面,还会往死里挑剔锦城。 能和贺兰隽合作的人,宋惜月也相信锦城不会有什么天大的问题。 她有把握在巡军之前说服父亲与大哥,到时候便可与他们来一出里应外合,如此,祖父挑剔的所有问题,都不会送到盛京。 此事若是顺利,楚大人与锦城便是承了宋家一个巨大的人情。 锦城位于中原南部,靠近南境,仅次于南城,也是军备大城。 贺兰承贤忌惮宋家在南境声望,所以绞尽脑汁针对他们宋氏一族。 宋惜月就要想方设法将这个仇恨拉得到处都是,如此一来,贺兰承贤就不会死死盯着宋家,宋家的压力也会小不少。 不仅如此,南城与锦城交好后,贺兰承贤无论是想针对谁,都得掂量清楚。 第280章你想挖本王的墙角是吗? 贺兰隽听了这番话,久久地看着眼前的少女没有开口。 从她这番话,贺兰隽能感觉得到,她的谋略都很擅长扮猪吃虎那一套。 不仅如此,她好似对皇帝贺兰承贤,还有一股难以掩盖的杀意。 这是为什么? “宋家军的确距离锦城很近,但锦城是中原第一关,陛下若是不嫌麻烦,大可以派地方军去巡军。” 贺兰隽思忖片刻后,缓声道:“你如何能保证,最后巡军的一定是宋家军?” “若巡军的不是宋家军,那最后的结果必然是中央插手地方,于锦城而言绝非好事,楚大人也必然要遭贬斥,岂不是得不偿失?” 听了这话,宋惜月道:“因为我对我祖父有信心。” “你祖父?”贺兰隽疑惑:“宋老将军?” 宋惜月点头:“子书哥哥知道我姑姑在宫中过的是什么日子吗?” 闻言,贺兰隽怔了怔。 他自然知道。 不仅知道贤妃过的是什么日子,还知道三皇子贺兰修的腿,其实是宋老将军亲自打断,并延误救治时机,人为致残的。 想到这里,贺兰隽忽然就明白了宋惜月的意思。 他道:“即便如此,也算兵行险招,不妥。” 一个能将自己的亲女儿和亲外甥推入地狱的人,又如何能被自己的儿子和孙子阻拦? 若是无法瞒过宋老将军,那么一切不仅会竹篮打水一场空,还有可能得不偿失! “不仅如此,”贺兰隽见宋惜月不说话,声音微微温和了一些,轻声道:“宋老将军如今还是宋家家主,你父亲和你大哥想要绕过他,太难。” 他是在劝宋惜月,也是在同她讲清现实。 他不得不承认,宋惜月的想法和推断都是合理并且是他想要的。 但想要按照计划真的太难了。 宋惜月听了他的话想了许久,随后深吸一口气,道:“子书哥哥,巡军那一步还早,如今情况,若是想要让楚公子留在盛京,还是得闹一闹。” “顾浔渊是个自视甚高之人,这两日他一定会自己想方设法安抚楚大人与楚公子,可若一旦超过两日,他便会让白娇娇相助。” 宋惜月说着,抬头看向贺兰隽,认真道:“白娇娇与顾浔渊不同,她才是陛下真正无法离开的人,所以她一旦介入其中,今日之事便会彻底被压下。” “最后,楚公子说不定会被安排进入禁卫军,受顾浔渊管辖,这难道是殿下和楚家想要的吗?” 听了她的话,贺兰隽笑了笑,道:“楚家本就只有让楚公子留在盛京这一个请求罢了,至于留在盛京之后是如何光景,他们并无要求。” “可若楚公子被顾浔渊以权谋私,打压欺凌,楚家当真不会因此对殿下生出怨怼吗?” 宋惜月轻声提醒:“儿媳妇的命在他们眼里不值钱,但楚公子毕竟是楚大人的嫡子。” 听了这话,贺兰隽眯起眼睛看着宋惜月。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如今的宋惜月与三年前见到的相差太远。 她的心智太成熟了,对人性也看得十分悲观,远远超过一个十五岁的少女应该有的样子。 贺兰隽下意识回想了一下自己十五岁的时候。 发现自己那时候只知道拼命立功证明自己,完全没有想过要去揣测人心和人性,直到战功被夺才幡然醒悟,掐灭了心中最后一点期待…… 想到这些,贺兰隽看着宋惜月的眼神愈发温柔:“阿月说的都有道理。” 不愧是他从小到大的灯塔,她的光芒一如既往! “嗯?”听到这句话,宋惜月忽地抬头看向贺兰隽。 原先还以为他是在附和自己,可看到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盛满的爱意,和一丝莫名其妙的崇拜的时候,宋惜月猛地瞪大眼睛。 “殿……殿下!我只是合理地提出猜测,但具体如何,还得看殿下的判断!” 她心慌了。 她知道贺兰隽对她的爱意,但她刚刚绝对没有看错,那双眼睛里真的有崇拜! 这……是不是有点离谱? “我觉得你的猜测很有道理,”贺兰隽稍稍收敛了一下克制不住的澎拜感情,强行冷静几分后,道:“先按照你说的,让旁人介入。” 宋惜月有点后悔了,下意识要劝阻:“殿下……” “不过,”贺兰隽满脸冷静地打断了她:“兵部毕竟是掌管军事政务的,让兵部尚书为了一城守备的儿媳妇做主,算计的痕迹太重。” “让大理寺介入正好。” 听了这话,宋惜月的脑子里猛地闪过一个人影。 “大理寺少卿谢赏云?” 宋惜月有些震惊,下意识往前走了半步:“他竟也是你麾下的人吗?” 贺兰隽摇头轻笑:“我可没那么大面子,连谢家人都能收入麾下,只是谢赏云此人刚正不阿,我知道这案子一旦递到他面前,以他的性子绝无可能轻易按下。” 听了这话,宋惜月回忆了一下谢赏云。 “他真的不是你的人吗?”她疑惑地看着贺兰隽。 如果不是的话,为什么几次三番地帮她? 贺兰隽摇头:“不是,怎么,他帮过你?” 宋惜月点头,将此前白娇娇入狱之时,谢赏云带她去探监的事说了一遍。 末了,她道:“谢大人托人来同我说可以带我去探监的时候,我以为他是受殿下的嘱托,没想到竟然不是?” 贺兰隽看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 随后轻声道:“不必深究,反正事情已经过去了。” 说着,他起身:“今日之事紧急,我得马上让楚家人去找谢赏云,阿月,我派人送你回去!” 听了这话,宋惜月也转移了注意力,当即道:“可否让我见一见楚家人?” 贺兰隽摇头:“不妥,你必须完全置身事外,今日你来见我之事也必须保密!” 闻言,宋惜月也明白是这个道理。 当即,她道:“那我现在走!” “好,”贺兰隽点头:“我会让人注意是否有人盯梢,你尽管放心回去。” “子书哥哥,保重!” “嗯!” 贺兰隽点点头,目送着星数护送着宋惜月出门,和在外面看蚂蚁的桑鹿一并离去后,深深吸了一口气又吐了出来。 “谢赏云,”他咬牙切齿:“只是托你关照阿月一二分,你如此贴心做什么?” “想挖本王的墙角吗!” 第281章顾浔渊入狱,白娇娇破防 盛京城繁华依旧,各式各样的消息在百姓之中口口相传。 今日说东家长,明日说西家短,大家都习惯了。 毕竟是天子脚下,权贵云集,大家都要脸面,能传出来的消息都不会太离谱。 是以,顾浔渊淫人妻子后逼其自戕的消息一经传出,就迅速霸占了各大酒楼茶肆。 事涉人命,顾浔渊又是朝廷四品官,在官府未作定论之前,在酒楼茶肆的百姓们就算是八卦,也不敢太过明目张胆。 饶是如此,不过一晚上的功夫,全盛京也都知道了这件事。 甚至还扒出了顾浔渊在淫人妻子之前,还当着光禄寺少卿李邕的面,想当众把人家爱妾的衣服扒了。 前一件事大家都知道了,后一件事是后半夜才穿出来的。 翌日一早,有好事者就蹲在了李家大门外,试图看看李邕今日是什么脸色。 结果都过了上朝时间也没蹲到人,于是好事者又细细打听了一番。 这才知晓,顾浔渊扒人家爱妾的衣服被李邕阻止,结果他酒色上头把李邕打了一顿,李邕肋骨断了两根,还躺在床上起不来。 一时间,盛京沸腾了。 如此禽兽行径,简直骇人听闻! 若是官府不加以严惩,盛京正义百姓和天下万千学子都不会善罢甘休! 李家是盛京老牌勋贵世家,这么多年以来在盛京也算口碑不错,前阵子宋惜月组织赈灾的时候,李家也出了不小的力气。 是以上午消息传开后,不少受过李家恩惠的百姓们都自发起来堵在了顾府门外。 泼尿的泼尿,泼粪的泼粪。 一时间,中郎将顾府门口臭气熏天,周围养猪户赚得盆满钵满。 不仅中郎将顾府如此,有些愤怒得不到缓解的人,还将没泼完的猪屎猪尿倒在一起,一股脑儿都倒在了中书侍郎府外大街上。 秽物在顾家大门外的大街上流淌得到处都是,又被这群人踩来踩去弄得愈发狼藉。 顾家下人待这些人离开后提着水桶忍着恶臭出来打扫,又将稀释后的秽物冲得更散,简直是越弄越脏,越弄越恶心。 顾文岳下朝回来一看,不知是气的还是臭的,只觉得脑仁发疼,当即双眼一翻,直挺挺地朝后倒去。 要不是顾沅弦眼疾手快抱住了他,他的老父亲今日就要倒在满地猪屎猪尿之中了。 顾家自然将这笔账记在了顾浔渊的头上。 而盛京各处都因为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之时,早朝上却不见楚家和李家的人。 顾浔渊还以为是他们识相,知道暂时避开自己。 没想到早朝刚结束,他就被谢赏云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给铐住了。 不仅如此,谢赏云手段雷厉风行,不等皇帝开口保人,就已经将顾浔渊的罪状铺陈开来。 最后,他以此事在盛京造成了极为恶劣的影响,应当尽快给出结案的理由,干脆利落地申请了三司会审。 贺兰承贤正要拒绝。 刑部尚书和督察御史同时站出来,表示这件事太过耸人听闻。 督察御史还特意点出楚大人是上京述职的,锦城地理位置特殊,若此事不能在他述职结束前有定论,只怕不利于中原安定。 饶是贺兰承贤想要找理由保人,但却不得不承认督察御史说得很对。 不仅如此,谢赏云拿人的时机巧妙,挑在福公公刚刚宣布早朝结束的时候。 饶是贺兰承贤有心想要多掰扯一会儿,也得顾及着此时此刻,文武百官都着急下朝回家吃饭的心情。 就这样,顾浔渊出门的时候还是意气风发,却没能回得了家。 这一早晨的热闹,宋惜月知道得一清二楚。 顾老夫人得知有人来他们家门口泼粪,气得想要出去教训胆大包天的刁民,结果被人兜头盖脸地浇了一身后,尖叫地缩回府内,命白娇娇想办法。 白娇娇能有什么办法。 她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所以她第一时间来了栖霞居,想要让宋惜月想办法。 栖霞居大门紧闭,白娇娇叫了好半天的门,最后只等来了冷面尔弛。 “我家夫人身子不舒服,兰夫人若是没什么要事,还请改日再来。” 白娇娇咬牙:“她身子不舒服?府上出了这么大的事,她身为当家主母,怎能身子不舒服?” 尔弛:“兰夫人难道忘了吗?您如今才是府上的当家主母。” 闻言,白娇娇只觉得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 此前为了压宋惜月一头,她主动来要了掌家权。 当时宋惜月象征性地拒绝了一两句就痛快给了,白娇娇那时还以为宋惜月这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如今才知道,宋惜月那是丢来了一个烫手山芋! 想到这里,白娇娇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了心头的愤怒,道:“宋夫人身为二品诰命夫人,府上出了这么大的事,她理应出面的!” 尔弛:“兰夫人的意思是你摆不平,搞不定,想叫我家夫人帮忙是吗?” 白娇娇:…… 她很不愿意承认,但此时此刻却必须要承认,她确实摆不平搞不定。 不仅如此,她也非常想要宋惜月这样高洁不染尘埃之人,去门口那恶臭的猪屎猪尿之中站一站! 哪怕是如此,白娇娇心里都痛快! 尔弛见她不说话,冷着脸道:“兰夫人如今才是府上掌家夫人,我家夫人说过,既然她已经交出了掌家权,就不会过问兰夫人的所有决定。” 说着,她很有礼貌地冲着白娇娇抱拳:“府上大小事务就交给兰夫人了!” 白娇娇急了:“可是门口那事我真不知道怎么办!” 说着,她心一横就要往里冲:“让我进去!我要见宋惜月!” 尔弛无情地一伸胳膊,将她结结实实地拦了下来,然后手臂一震就将她丢了出去。 白娇娇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看着门神一样的尔弛,崩溃大喊:“我要见宋惜月!让我见宋惜月!我不要这掌家权了还不行吗?!” “当然不行了!” 一道带着三分笑意的女声从尔弛的身后传来。 “好歹顾大人也是朝廷四品大员,他府上的掌家权,岂是你想要就要,不想要就能不要的?” 话音落,一个少女出现在尔弛的身后。 她双手抱胸,微微弯腰,笑吟吟地看向地上目瞪口呆的白娇娇:“这个逼是你自己要装的,我家宋姐姐又不是你妈,你装不下去了还得她给你兜底?” “做梦呢你!” 第282章破防的人自去破防,宋惜月在院中美美吃烤羊 丢下这句话,桑鹿转头招呼着尔弛。 “走走走,尔弛姐姐,羊马上就烤好了,宋姐姐说了,就等你了!” 听了这话,原本还冷着脸的尔弛立刻双眼放光:“走走走!” 二人说着,勾肩搭背地转身就走。 栖霞居的门,在白娇娇眼巴巴的注视下毫不留情地关上了。 此时此刻,坐在地上的她只觉得愤怒和羞辱。 她记得桑鹿! 是玉馔楼那个东都第一厨娘,一道菜,菜金五十两起,档期还排到三个月后到那个少女! 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桑鹿竟然会出现在顾府,更没想到,桑鹿竟然和宋惜月关系这么好! “宋惜月,你当真是见不得我半点好!” 白娇娇咬牙切齿地看着紧闭的栖霞居大门:“竟让这个贱人,在我的大好日子给我那样的难堪!” 她总算明白了,宋惜月有多阴狠! 如此也更加确定,今日之事,宋惜月绝不会出面解决。 不仅如此,她可能还会偷偷搬出顾府,去玉京巷避风头。 想到这里,白娇娇心一横,立刻从地上爬起来。 既然宋惜月算计她,那她也未尝不能让宋惜月自食恶果! 满是怨恨地看了栖霞居一眼后,白娇娇扭头就走了。 此时,栖霞居内。 空地上专门摞了一个不封顶的泥炉子,炉子里头燃着价值不菲的果木炭,上面架着一只宰杀干净的乳羊羔。 桑鹿将袖子高高挽起,正指挥着尔弛在一旁翻动羊羔,自己则端着香料均匀地撒上去。 时不时还得调整一下底下炭火的温度,调整尔弛翻动羊羔的速度,忙得不行。 宋惜月在不远处的树下架起了画桌,正将这一幕收入画中。 青玉安静地侍候在一旁,身边站着揣着手,眼睛都黏在烤全羊上的碧玉。 至于墨玉。 她正紧紧地跟在尔弛的身边,见缝插针地想试试这个能把羊转来转去的把手。 烤全羊的香气霸道,整个栖霞居内每个人都翘首以盼,只等着东都第一厨娘宣布开饭。 气氛与栖霞居外的愁云惨淡几乎是两个极端。 “好了吗?”碧玉不知道第几次扬声问了一句。 桑鹿头也不回:“等宋姐姐给我画好的时候就好了!” 碧玉闻言,低头去看宋惜月,欲言又止。 青玉瞥了她一眼,抿唇窃笑。 不多时,宋惜月将自己的私印落下,碧玉立刻欢呼:“桑神厨!桑神厨!我家小姐画好了!” 桑鹿闻言,手里的速度立刻加快了好几倍:“等我三分钟!” “什么是三分钟?”碧玉不解。 “你不用管!”桑鹿手里的动作更快了。 她从腰间取下一个小壶子,迅速装好一个什么东西,随后看向尔弛:“转快点,我要开始表演了!” 话音落,尔弛点头,卖力地摇了起来。 与此同时,桑鹿将手里的壶子对准了飞快转动的羊肉用力一按! 醇香的高度白酒化作雨雾朝着羊肉奔去,均匀地裹在已经焦香流油的表皮上。 底下熊熊燃烧的炭火被瞬间点燃。 只听“轰”地一声,火苗好似从羊肉上喷射而出,一闪而逝! 紧接着,一股霸道的香味传进了每一个人的鼻子里。 就连一直不受食欲蛊惑的宋惜月,此时也忍不住看了过来,咽了口口水。 “开饭!” 桑鹿说完,将手里没用完的香料直接倒进了炭火里。 碧玉兴奋极了,第一个冲了过来,却被使劲咽口水的尔弛挡住:“小姐吃第一口!” “小姐!小姐快来!好香啊!”碧玉太激动,在原地一蹦一蹦仿佛小兔子。 墨玉眼疾手快,已经将盘子端到了桑鹿的面前:“把最香的位置给我家小姐割下来!” 桑鹿:“得令!” 说完,举刀向羊。 一盘羊肉被送到了宋惜月面前,连同羊肉一并被送来的,还有桑鹿自制的气泡酒。 一口羊肉一口气泡酒,整个栖霞居的人都吃得美滋滋。 白娇娇忍着恶臭,将顾府后门也倒满了猪屎猪粪混合物,确定没有一处遗漏后,满意地取出了堵在鼻孔里的布条,打算再去找宋惜月一趟。 如今大家都被猪屎猪粪堵在这里,她就算是想独善其身也无可能! 她要是再敢拒绝管这件事,白娇娇就把剩下的秽物倒在栖霞居大门口! 这么想着,她顾不得浑身臭烘烘,抬脚就朝着栖霞居走去。 只是越靠近栖霞居,她就闻到一股越霸道的香气。 香气不停地灌入鼻腔,混合着身上还没散去的臭味,一时间叫白娇娇又恶心又想流口水。 走到栖霞居附近,白娇娇看到许久不见的玺儿和红安正结伴携手,笑嘻嘻地从栖霞居内走出来,手里还拎着一个食盒,有说有笑。 她的视线落在玺儿已经隆起的肚子上,顿时沉下了脸。 玺儿与红安出了栖霞居,走在回她们住的院子的路上,却不期然被黑着脸的白娇娇给拦住了去路。 “兰……兰夫人!” 玺儿与红安双双没了笑意,立刻跪下行礼。 但玺儿毕竟是双身子的人,动作笨拙迟缓,跪得慢了些,还没回过神,就被白娇娇一脚踹翻在地上! “贱人!你倒是躲得仔仔细细,这么多天了本夫人连你一根头发丝儿都见不着,你也不往祖母处去,我还以为你真在养胎,没想到背地里却对宋惜月这般谄媚?” 她狠狠地踩在玺儿的脸上,咬牙切齿地恨骂道:“怎么?宋惜月许了你什么好处?叫你连自己的出身都忘了?” 玺儿的脸被她几乎踩进了泥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兰夫人息怒!玺姨娘还怀着大人的孩子,兰夫人息怒啊!”一旁的红安吓得面色惨白,连连为玺儿求饶。 不说还好。 一听这话,白娇娇狠戾的视线就落到了她的身上。 那冰冷可怕的眼神,叫红安瞬间想起了阴暗角落地蛰伏着的毒蛇,当即一个哆嗦,死死地匍匐在地上,一个字都再也说不出来。 “红安,你可是我买入府内的丫鬟。”白娇娇看着她,声音阴鸷可怕:“我没计较你爬上顾郎的床,你却投靠了宋惜月,你对得起我吗?” 红安浑身哆嗦,一个字也不敢说。 下一刻,她的脖子被一只冰凉的手捏住。 白娇娇不知什么时候凑到了她的面前,死死地盯着她,道:“你去栖霞居干什么了?说!” 红安哆嗦着闭着眼,求生欲叫她用最后的力气指了指地上放着的食盒。 “宋夫人……叫我们过去吃烤羊……” 第283章白娇娇该不会是失心疯了吧? 烤羊? 白娇娇整个人有点反应不过来。 回过神的那一瞬间,她的视线落到了一旁的食盒上,鼻尖也终于后知后觉地嗅见了香气。 好香,是烤肉的香气,和当年兰达山上篝火舞会时候烤羊肉的香气好像,却远比记忆里的香气霸道。 白娇娇下意识伸手挑开了食盒。 当看到里面摆放整齐的羊肉的时候,她怔了怔。 “呵呵……哈哈哈……” 她猝不及防大笑出声,笑弯了腰,笑得握不住红安的脖子,笑得整个人匍匐在地上,拳头狠狠地在地上捶打。 红安在她松开自己的那一瞬间,立刻就连滚带爬地滚到了玺儿的身边。 看着状若疯癫的白娇娇,她迅速地扶起了玺儿。 临走前,玺儿犹豫了一下,还是将一碗羊肉从食盒里拿了出来,放在狂笑不止的白娇娇身边,随后提着食盒,带着红安飞快地跑了。 不知过了多久。 白娇娇终于止住了癫狂的笑声,整个人平躺在地上,怔怔地看着天空。 脸上糊着一层笑出来的眼泪和鼻涕,素来最在乎自己容貌的人,这会儿连擦一下都未曾。 许久后,她脑袋微微偏转,视线落到了放在一旁的那碗烤羊肉。 小时候在兰达山,每个月的初一十五,族中都会宰羊举办篝火会。 她还记得,小时候她不爱吃羊肉,只爱吃烤得焦脆的羊皮,所以总是积极地守在烤肉的嬢嬢身边,央求着给她最酥脆的羊皮吃。 好多年过去了,她原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这些事。 却没想到还是想了起来。 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一个笑话。 为了顾府殚精竭虑,为了顾浔渊费尽心机,为了把宋惜月拉入泥淖想尽办法。 可宋惜月不仅丝毫不在意。 甚至,她即便是落入泥淖之中,也能拥有自己的一片天地。 这世间肮脏仿佛绕过了她,永远无法沾染她半分…… 不知过了多久,白娇娇从地上坐了起来,伸手拿过了那碗已经凉透了的烤羊肉,一块一块地往自己嘴里塞去。 凉透了的羊肉失去了大半的香料的味道,腥膻几乎无法掩盖直冲而来,肉上还有凝固了的羊油,一点也不好吃。 但白娇娇却像是八辈子没吃过烤羊肉那般,将凉透的羊肉塞了满嘴都是,咀嚼的时候甚至嘴巴都要包不住。 不远处的宋惜月和桑鹿看着这一幕,忍不住叹了口气:“她这么看着,怎么有点可怜?” “宋姐姐觉得她可怜?”桑鹿看她,脸上是探究之色:“哪里可怜了?” 宋惜月摇了摇头:“只是觉得她此时此刻的这副模样可怜,并非觉得她这个人可怜。” 自重生而来,宋惜月对白娇娇的了解也比前世还多,自然知道她才是皇帝真正需要的人。 拥有一身的本事,若不耽于情爱,若能有自己的判断能力,白娇娇何至于被她算计,何至于沦落至如今的狼狈模样。 “吓死我了!”桑鹿拍了拍胸口:“差点以为宋姐姐要当圣母了。” 闻言,宋惜月转头看她,面容含笑:“何为圣母?” “过分善良,无底线地善良,甚至愿意牺牲自己和自己人的利益去成全别人的那种善良,凡事只为抢占道德制高点的那种善良,就是圣母。” 桑鹿说着,勾住了宋惜月的胳膊,道:“还好宋姐姐不是这种人。” 听了这话,宋惜月也笑了笑,没有说话。 圣母吗? 她前世还真是! 看过白娇娇崩溃吃羊肉后,宋惜月便和桑鹿回了栖霞居。 听到外院管事来说,后门也被人涂满了粪水后,宋惜月哑然失笑。 “居然被宋姐姐猜对了!” 桑鹿气鼓鼓地抓了抓脸:“白娇娇还真是损人不利己的代表!” “这下好了,我还想出去买点菜,明天给大家做好吃的呢!” 宋惜月倒是没什么感觉,反而还劝着桑鹿:“府里也有不少食材,我又不重口腹之欲,你别那么费心。” 桑鹿:“可是前后门都被粪水堵了,我们怎么知道外面的情况如何了啊?” 闻言,宋惜月听了这话,安抚她道:“这个时候我们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反而是好事。” 桑鹿不懂。 “事情闹成如此模样,朝廷定然不会坐视不管,明面上朝廷必然会介入,而暗中又有王爷操控,我们被困在府里出不去,便可以完全与这件事划清界限。” 宋惜月说着,拉着桑鹿的手,道:“二表哥让你来我这儿,便是怕你被有心人利用,你且安心与我在栖霞居住上几日吧。” 听了她的话,桑鹿点点头:“好吧,那我这几天给你做好吃的!” “不必特意费心思……” “我愿意,你别管!” “……” 宋惜月哑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桑鹿一头又扎进了厨房。 一晃三日过去。 白娇娇没有再来过栖霞居,却每日都会亲自带上一桶粪水去后门浇个遍。 顾府前后门都被堵得死死的,这三天没有任何消息进出,这倒是让宋惜月有些看不懂她想做什么了。 难道她不想救顾浔渊了吗? 第三日下午,桑鹿来说厨房里没有食材的事儿后,宋惜月想了想,还是带上人去了前院。 她打算亲自探探白娇娇的口风,看她如今是何态度。 前院。 白娇娇憔悴了许多,宋惜月见到她的时候,她那张素来挂着矫揉造作的脸上,好似麻木了一般并没有太多的表情。 “你来了。”她神色淡淡,对于宋惜月的到来没有丝毫意外。 宋惜月好看的眉头微皱,总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 她略一思忖,道:“我听闻府上后门的粪水都是你自己泼的?为何?” 闻言,白娇娇笑了笑,目光落到了宋惜月的脸上,道:“我不想让你出门,不够明显吗?” 对这个答案,宋惜月一点也不意外。 “三日了,我没有要出门的意思,你明日可以别泼了。” 说着,她顿了顿,脸上露出厌恶之色,看着白娇娇道:“很恶心!” “哈哈哈……” 白娇娇猝不及防大笑出声。 就好像三天前面对那碗烤羊肉一样,短短时间内就笑得前仰后合,坐立不稳。 她笑得从椅子上滑落,跪在地上锤着地板,挣扎着起身,指着宋惜月,狂笑不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见她如此,宋惜月眉头狠狠皱起。 白娇娇她…… 该不会是疯了吧? 第284章兰达族遗孤,有什么资格当大泽福女? 过了许久,白娇娇好似是笑累了,毫无形象地瘫坐在地上。 那双漂亮妩媚的眼睛,因为狂笑而发红,氤氲着盈盈水光,衬得她这张脸愈发楚楚动人。 “宋夫人,”白娇娇喘着气,笑盈盈地仰着头看着宋惜月,道:“这顾府上下哪里不恶心?你难道仅仅是因为前后门都是猪屎猪尿,才感觉到恶心吗?” 听了这话,宋惜月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白娇娇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道:“这顾府都恶心,没有一处是不恶心的!” 一边说着,她一边撑着椅子站起身,十分艰难地将自己又挪回了椅子上坐着。 随后,她笑着看着宋惜月:“高高在上的宋家贵女跌入泥淖,竟是到现在才觉得恶心,难道你在这之前,一直觉得你和顾郎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哈哈哈……你可是被我下了药送到顾郎身下的啊!” “你可是被顾郎强奸的啊!” “可笑的是,你竟然对顾郎动了真心,你才是顾府里最恶心的那个,明白吗?” 白娇娇说着,又是一阵狂笑。 宋惜月裹在袖子里的手指狠狠地掐进了掌心,双眼沉沉地看着眼前不似正常人的白娇娇。 片刻后,她缓缓开口:“白娇娇,你是不是忘了,你亲口告诉我,你给我下了药,但那日顾浔渊没有碰我。” “你们无一人知道,我到底失身于何人。” 话音落,白娇娇的浅啜的笑意戛然而止,脸上的表情宛若翻书一般骤然冷厉。 她盯着宋惜月,咬着牙,道:“那是我骗你的!那日就是我的顾郎扒了你的衣服,撕碎你的肚兜,扯下你的亵裤,狠狠地捅到你流血,捅到你怀孕!” 说着,她好似又想起什么快乐的事情一般,笑得乱颤:“宋惜月,我可是亲眼见着你那日有多浪有多骚的呢!” “你的腿啊,缠在我顾郎的腰上,一边喊着你要,一边让我的顾郎……” “啪——” 宋惜月实在是听不下她的污言秽语,冷着脸反手一耳光用力落在白娇娇的脸上。 白娇娇一时不察,竟被她打得整个人跌了出去,直直撞开椅子和矮桌,结结实实地跌在地上,吐出了一口血。 血里还混着两颗牙齿。 不等她反应,宋惜月已经快速来到了她的身后,一把抓住了她后脑勺的头发拽起了她的头,狠狠地往地上连续快速地锤了好几下。 “清醒了吗?”宋惜月温温柔柔的声音穿过眩晕和模糊灌入白娇娇的耳朵里。 白娇娇恍惚之中下意识看向她。 眼前血红一片。 她下意识抬手摸了一把脸,垂眸一看,一手鲜血。 见她好似老实冷静了下来,宋惜月眯了眯眼,松开了手将她丢在地上,随后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现在可以好好与我说话了吗?” 还没反应过来自己挨了打的白娇娇看向她。 “你打我?”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一点,随后眼睛越瞪越大:“我可是陛下金口玉言封的大泽福女,你竟然敢打我?” “呵,”宋惜月止不住地冷笑一声,道:“白娇娇,你一个兰达族遗孤,有什么资格当大泽福女?” 白娇娇震惊:“你……你知道?” “我表现得这么不明显吗?”宋惜月挑眉:“好吧,是我的过失,我现在同你认真说一遍。” “白娇娇,我知道你是兰达族遗孤,甚至我还知道,你是兰达族族长的女儿。” “你认为兰达族是被我宋氏灭门,所以想要报仇,所以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会与我不死不休,我什么都知道!” 白娇娇愣住。 她顶着满脸的血,看着打完人却还整个人都散发着温柔气质的宋惜月,脑子里久久反应不过来。 见她如此,宋惜月没什么耐心,道:“今日开始,不许你再去后门泼粪,否则我就将你的真实身份公布出去!” “还有,大人过几日就会回来,我会以接风洗尘为由,重新安排一次我与他的洞房夜。” “待我重新怀上大人的孩子,我才会想办法把你的孽种接回来。” “在这之前,你必须老老实实地呆在你该待的地方。” 丢下这些话后,宋惜月也不管她是什么反应,转身就离开了前院。 白娇娇一个人顶着满脸的血,怔怔地目送着宋惜月离开,久久回不过神来。 而出了前院后,随同前来的桑鹿再也忍不住,上前勾着宋惜月的胳膊,压低声音道:“宋姐姐,你还想跟死渣男圆房,给死渣男生小孩?你糊涂啊!” 闻言,宋惜月按了按她的手,随后回头看了一眼。 确定白娇娇没有跟出来后,这才压低声音道:“你看不出来吗?” “什么?”桑鹿不解。 宋惜月:“白娇娇精神状态不太对劲,我方才说这些话,只是为了刺激她,叫她愈发疯癫的。” 桑鹿瞪大眼睛:“那你……” “我自然没有那些打算,但按照我当初的推测,顾浔渊最迟第五日就会回府。” “届时,我必须要让他在栖霞居过一夜,白娇娇才能彻底疯起来。” 听了这话,桑鹿深吸了一口气:“只要你不是想不开真的要那个啥,我帮你!” “不用你帮。”宋惜月笑了笑:“我早就准备好了。” 自那日见过贺兰隽后,宋惜月心知她的计划很难实施。 但难归难,却并不是毫无可能。 若是能让白娇娇疯起来,和顾浔渊彻底决裂,贺兰承贤就会头疼是否再保住顾浔渊这枚用来掣肘宋家的棋子。 而不管贺兰承贤是否要保下顾浔渊,宋惜月都会借机和离,并要顾浔渊交还那一半宋家军兵权。 宋惜月知道,她陪嫁的那一半兵权已经落到了皇帝的手里,所以祖父得到她要和离的消息,便一定会回京阻止她。 如此,她便可以趁着祖父不在南境的时候,说服父亲和大哥做好准备,调换巡军文书。 只要掌握好和离失败的时间,与巡军时机不相上下,祖父为了讨好皇帝展现忠心,必然会主动提出去锦城巡军。 为了保住手里的宋家军另一半兵权,皇帝势必不会拒绝祖父的请求。 如此一来,宋惜月的计划,便能顺利进行! 第285章“屎到淋头”是个陈述词,不是形容词 顾浔渊下狱第四日。 顾府门外的猪屎猪尿已经干涸了。 大雪一落,掩盖得结结实实。 若不知内情,绝不会想到,这白皑皑的雪下面掩盖着什么东西。 傍晚,一道潦草沧桑的身影站在大门外。 门房一见,立刻双眼放光。 “大人回来了!” “快去通知老夫人和兰夫人,我们家大人回来了!” “太好了,大人回来了!” 门房的声音传出去老远,一下子就搅乱了这片安静,更是让这几天都攒着猪屎猪尿没来泼粪的人们一下子精神抖擞了起来。 顾浔渊站在大门外,神色恹恹地看了一眼兴奋的门房,道:“没眼力见儿的狗东西,还不快来扶我一把!” 说着,他朝着门房伸出了手。 只是下一刻,他眼睁睁看着刚刚还满脸兴奋的门房脸色瞬间变得惊恐万状。 紧接着,在他的注视下,门房转身夺路狂奔。 “干什么!还不给我快点滚回来!”顾浔渊气得不行。 要不是在诏狱这几天吃不好睡不好,此时身上没什么力气的话,他高低得一个箭步冲上去,把门房拽回来给上几个耳刮子! 没眼力见的狗东西,活该一辈子伺候人的玩意儿! 只不过—— “哗啦——” “哗啦啦——” “哗啦啦啦——” “哗啦啦啦啦——” …… 巨大的冲击力从背后击中了顾浔渊,恶臭顶着寒风飘出去十里远。 刚刚骂完人,嘴都还没闭上,顾浔渊猝不及防喝了一嘴的秽物,忙着往外呕吐的时候,已经被人连着泼了十几桶。 好似洗澡一般,彻彻底底,从内到外都被浇了个透彻! “杀千刀的王八龟子!淫人妻子逼人自戕,畜生都不如的玩意儿,居然还是朝廷命官!” “就是,罪证确凿还能被放出来,我估摸着这玩意儿背地里一定没少贿赂大理寺!” “大家可千万别忘了,他可是一品大将军府的女婿,说不定是大将军府的人出面保他呢?” “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那大将军府的嫡小姐可是对这个畜生情根深种,连大将军府的脸面都不要了,指不定也是个为虎作伥的混账东西!” “格老子的,我真想一刀劈了这混账玩意儿!” …… 谩骂声铺天盖地,民众的愤怒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宣泄,气氛越来越高涨,越来越紧张。 后来,不知道是谁被愤怒压下了恶心,第一个冲上前打了起来,接着便有了第二个、第三个…… 直到官府的人闻讯赶来,大家每个人身上都沾满了秽物。 而被集中火力痛殴的顾浔渊,已经躺在一片屎尿之中昏死了过去。 京兆府尹孙仲时捏着鼻子,指挥着手底下的人运来水龙车,对准不知生死的顾浔渊就是一顿浇。 然后又让人把他身上包了浆的衣服给扒光后,也不管他有没有隐私,就这么让人把他抬了起来。 高高地抬过了头顶,举着进了顾府大门。 这一日,所有人都看到顾浔渊赤条条的身子,甚至有人在后面编这段故事的时候,着重描述了他身上的某个部位…… 府内。 宋惜月早已听门房禀告了大门外头的事。 她原本是有心理准备的。 但桑鹿没有。 得知顾浔渊在府门外洗了个屎尿澡的时候,桑鹿忍不住弯腰“yue”了好一会儿。 宋惜月给心里受到巨大冲击和伤害的门房赏了银子后,给桑鹿递水拍背。 “你竟是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吗?”宋惜月好笑地问道。 桑鹿缓过劲儿来,靠在宋惜月的肩膀上做了好几个深呼吸,这才皱着眉头道:“太恶心了,我哪里想得到,‘屎到淋头’竟然是个陈述词,不是夸张手法?” 她虽然是后世人,可后世大家真的很文明。 至少没人玩屎…… 听了她的话,宋惜月抿了抿唇,小声将前阵子尔弛深夜泼粪的事情说给了桑鹿听。 桑鹿:…… “yue……” 顾浔渊被赤条条地抬进府后,管家引着京兆府的人,将他直接送去了前院。 白娇娇正在院子里晒着太阳给顾知礼做衣服。 自那日被宋惜月警告过后,她就再没出过门。 她希望宋惜月能看在她还算乖顺听话的份儿上,至少在顾浔预案回来之前别去动顾知礼。 这几日,她打算了许多,最后决定等顾浔渊回来后,把宋惜月的真面目说给他知道。 旁的她已经不指望了。 只希望顾浔渊在知道宋惜月知晓她的身世这个消息后,能允许她悄悄离开顾府。 事到如今,白娇娇已经不再指望能把宋惜月弄死,她只求能护住顾知礼,只求能去到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 等将来有一日,顾浔渊报完了仇再来与她们母子团聚。 至于宋惜月说的,她还会和顾浔渊圆房这件事,白娇娇一点都不信。 宋惜月可是她和顾郎共同的仇人之女! 她对顾郎有信心,她肯定她的顾郎,绝对不会碰宋惜月那个贱女人! 想到这里,白娇娇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她好想顾郎,也不知道顾郎在狱中如何了…… “白姨娘在吗!” 就在想念汹涌澎湃,叫白娇娇无法抑制地开始心痛的时候,院子外传来了管家的大嗓门。 白娇娇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怒道:“叫我兰夫人!” 还不等她话音落下,管家就已经绕过影壁匆匆而入,听到这句话,管家愣了愣,随后敷衍地抱拳作揖。 “是是是,兰夫人兰夫人!” 听了这话,白娇娇这才派头十足,慢条斯理地放下了手里的针线活,看向管家:“什么事?” 管家:“大人回府了,只是在大门口出了点意外,得劳烦兰夫人照顾一番了!” 白娇娇善妒,前院连个年轻的丫鬟都没有,多是上了年纪的嬷嬷和小厮,她也不愿意让嬷嬷贴身照顾顾浔渊,都是自己亲自动手,这些管家是知道的。 之所以先来说这么几句话,便是担心白娇娇看到顾浔渊后找借口让他们去请宋惜月。 果不其然,听闻在门口出了点意外,白娇娇立刻就站起了身,道:“人呢?有没有事?” “没事没事,人马上就到了,还请兰夫人准备一番,小人还得去栖霞居汇报呢!” 说着,管家扭头就要走。 白娇娇闻言,心中顿时警铃大作:“站住!” 管家止步回头,故作疑惑地看着她。 “不要去栖霞居通知宋夫人,大人这里,有我一个人照顾就够了!” 她要趁着宋惜月不知道顾郎回来的这个时候,先把自己的打算同顾郎说,如此才能避免叫宋惜月抢占先机! 第286章白娇娇,本官怀疑你谋杀亲夫 得了她的话,管家故作为难地拒绝了两句,随后便在白娇娇的“强硬要求”、“威逼利诱”之下,“不情不愿”地收了好处,答应了下来。 临走前,还特意叮嘱了她要准备点热水给顾浔预案沐浴。 管家刚走,白娇娇迅速放下手里的事情,一个箭步冲回屋内铺好了床。 随后又用最快的速度为自己打造了一个楚楚可怜、我见犹怜的造型,站在院子里静静等着受了伤的顾浔渊回来。 冬日天气寒冷,待她做完这些的时候,原先还暖洋洋的太阳已经隐入了云层后面,四周也刮起了清风。 虽然风不大,但奈何天气寒冷,就算是微风,刮在人的身上,也好似透骨钢刀一般生疼。 白娇娇衣着单薄地在风中等着,为了抵御寒冷,心中已经开始盘算着她抢占先机之后,宋惜月如何败入她手。 就在她幻想愈发投入之时,她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什么东西,这么臭? 她下意识捏住了鼻子。 这股味儿,好像前几日她去后门泼的屎尿水的臭味。 想到这里,白娇娇瞪大眼睛。 难道宋惜月竟然不顾高门贵女的身份,也让人来前院泼秽物了吗? 想到这里,白娇娇下意识就要出院子看看。 但才走了两步路她就停了下来,嘴角甚至还止不住地够了起来。 “宋惜月啊宋惜月,该说你什么好呢?” “顾郎今日回府的消息被我按了下来,你却正好在此时此刻让人来前院泼粪。” “呵!一会儿顾郎回来了,我甚至都不用多说什么,你这张伪善的面具就会自动破碎!” 想到这里,白娇娇心中愈发得意。 什么高门贵女,什么高洁如雪,统统都是狗屁! 宋惜月,今日之后,你的好日子,可是真正要来了呢! 如此一想,白娇娇心中更加畅快,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与此同时,脚步声传来。 白娇娇循声望去。 只见许多人哗啦啦从影壁外走了进来。 他们抬着一个光秃秃的人,正高高举过头顶。 “浴房准备好了吗?”有人高声问道。 白娇娇皱眉:“你们是什么人?怎么擅闯我家院子?还敢要求在我家院子里沐浴?” 闻言,众人看向白娇娇。 满院皑皑白雪之中,她身穿一袭浅色衣裙,乌黑的长发只简单地在脑后绾了一个松散的发髻,倒是衬得她清丽出尘,绝代风华。 有人冲她喊道:“宋夫人,事不宜迟,快引我等去浴房!” 听到这句“宋夫人”的时候,白娇娇心里的怒火终于是遏制不住地爆发了。 她沉下脸,冲着说话的人怒斥:“瞎了你的狗眼吗?我是府上兰夫人!不是什么宋夫人!” “兰夫人?兰夫人是谁?宋夫人呢?一府之中怎么会有两个夫人?” 众人面面相觑:“哦哦哦,我知道了,是原先那个贱妾,顾大人宠妾灭妻,抬成了平妻,也称夫人!” 听了这话,白娇娇更是要抓狂。 她最恨最恨的,就是别人说她是贱妾! “都给我滚出去!”白娇娇怒不可遏地指着大门:“我这里不是你们这些腌臜之人能来的地方!”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都不说话了。 门外。 实在不愿意走进这个院子,也想离恶臭的顾浔预案远一点的孙大人叹了口气,随后扶了扶自己的官帽,抬脚走进了院子。 “兰夫人好大的口气,这里都是京兆府的人,你又是在说谁腌臜?” 听到这个声音,白娇娇恍惚地看了过去。 见到孙仲时的瞬间,白娇娇只觉得脑袋忽然就清醒了一般,下意识看向那群人手里抬着的白花花人形。 随后,她瞪大了眼睛。 “这是……这是顾郎?” 她愣在原地。 孙仲时冷哼一声:“是啊,这是你们府上的顾大人!” “他今日刚从诏狱回来,还未进家门的时候,便被蹲守在你们家大门外的愤怒百姓们发现。” “群情激愤,他被人泼了十几桶秽物,还被人摁在秽物里狠狠打了一顿。” “要不是有人担心出人命报了官,本官带人迅速赶到,只怕顾大人就要被人活活打死在府门外了。” 说着,孙仲时沉下脸看着白娇娇:“可是你倒好,本官好不容易把人救下,还特意让你们府上的管家来通知你准备照顾一下他,你却把众人拦在此处不让进!” “天寒地冻的此时,你要浑身赤裸的顾大人在这里冻着,本官合理怀疑你动机不纯,有谋杀亲夫之嫌!” 听完这番话,白娇娇终于回过神来。 她脸色瞬间煞白:“我不是……我没有!” 说着,她赶忙跑到了被抬着的、恶臭的顾浔渊身边,探手捏住了他脏兮兮的手腕。 “顾郎,顾郎,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顾郎!” 她仔细地探着顾浔渊的腕脉,发现脉搏微弱到几乎没有到那一瞬间,她脸色煞白。 怪不得,怪不得她没有感应到! 她在顾浔渊的体内埋了蛊,只要二人靠近她便可以感应到他的方位。 可是此时此刻,顾浔渊脉搏微弱,体内的子蛊也陷入了沉睡之中,她这才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的! “快!快把人送进卧房!” 她拉着人就要走。 孙仲时一脸难看:“顾大人浑身污秽,又被冻了许久,怎好直接就进卧房?兰夫人难道是没有准备热水吗?” 听了这话,白娇娇扭头狠狠瞪他:“你懂个屁,给我闭嘴!” 被冻僵的人是不是能第一时间洗热水澡的,得先让身体回温驱寒,否则性命不保! 白娇娇知道这一点,所以对孙仲时的提议愤恨不已,认为他是想趁机害死顾浔渊。 丢下这句毫不客气的话后,白娇娇理都不理孙仲时,拉着抬人的几个兵丁就朝着卧房急急走去。 看着她的背影,孙仲时摸了摸气歪了的鼻子,甩袖离去。 一旁一直暗中观察的管家见状,也迅速跟着出去了。 “孙大人!”管家追上气坏了的孙仲时,殷切地递上了一个荷包:“我家夫人知道大人今日受委屈辛苦了,特意让小人准备了一点心意。” 闻言,再一看那鼓囊囊的荷包,孙仲时眯了眯眼睛:“你家夫人?你家两位夫人,你说的是哪一位?” 第287章宋惜月不是逆来顺受,竟真的是扮猪吃虎 见他不接荷包还说这样的话,管家自然心里门儿清孙仲时的意思。 当即,他拔高音调,大声道:“当然是我们家宋夫人了,宋夫人感念上回孙大人帮忙找回嫁妆,但因为男女有别不方便当面感谢大人。” “今儿大人又救了我们中郎将大人的性命,我们家夫人不是个不懂事的,自然得好好感谢孙大人您了!” 说着,管家满脸讨好地笑着,将荷包大大方方地拱手举过面前,弯腰呈向孙仲时。 见状,孙仲时摸了摸胡子,满意地点点头,道:“既然是宋夫人的一番心意,那本官也就却之不恭了!” 说完,他伸手接过了荷包,转身带着人就走了。 管家一路将人送出了府,随后便匆匆去回禀了宋惜月。 栖霞居。 管家退下后,宋惜月既没有起身去前院看看的意思,也没有为顾浔渊善后的意思。 这叫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 尤其是亲眼看着宋惜月包了一大包银子,还往里头塞了上百两银票的桑鹿。 “宋姐姐,你这到底是在干什么呀?” 她是知道宋惜月一直在为离开顾浔预案做准备的。 只是她看不懂今天这给孙仲时送钱是什么意思。 见她一脸迷茫样,宋惜月把刚送来的核桃酥往她面前推了推,道:“孙大人是京兆府尹大人,前阵子白娇娇换嫁妆的事,他也算是为我说了不少话。” “那不是应该的吗?他是父母官,白娇娇坏得那么明显,他那不算是为你说话,那算是主持公道才对。”桑鹿依旧不解。 宋惜月面上依旧淡笑,声音不疾不徐:“那次的事,是我为白娇娇设下的一个局,她和顾三一直清点的都是假嫁妆。” “啊?”桑鹿懵了。 “顾三拿去当的那包是真的,”宋惜月淡淡道:“小巷子里的蒙面人是我安排的,为的就是将他怀里那包假的调换成真的。” “如此,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白娇娇才是真的百口莫辩。” 听了这话,桑鹿瞪圆了眼睛看着宋惜月,好半天都说不出一个字来。 宋惜月又道:“孙大人每日要经手那么多桩案子,哪怕当时没有抓到破绽被我利用,事后也不可能毫无察觉。” “今日我只是在为自己善后,并非为了主院儿那两位。” 听了她的话,桑鹿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所以孙大人在白娇娇发癫后大声问管家是谁的好意,其实是想断了白娇娇冒领的路,还要让白娇娇的不懂事和姐姐你的懂事形成对照组吗?” 宋惜月含笑点头。 桑鹿:“就两句话,你们能玩儿出这么多深意,是我万万没想到的。” 闻言,宋惜月忍不住笑出了声。 其实哪有这么复杂。 是宋惜月自己心中挂念着嫁妆案,也心知肚明孙仲时不可能一点破绽都没发现,有心想要善后安抚一番。 而孙仲时正好被白娇娇怼了一脸,正是愤怒上头的时候,宋惜月恰到好处的示好,他十分受用。 如果今日没有白娇娇的助力,宋惜月心里清楚,孙仲时不会收她的银子。 可白娇娇帮了她一把,孙仲时不仅收了银子,还让管家大声说出是宋惜月在示好,对宋惜月来说,算得上是意外之喜。 如此一想,宋惜月觉得自己还是得多谢白娇娇。 “青玉,让人去前院儿问一声兰夫人,有什么是我们栖霞居帮得上忙的,若是有,请她尽管开口。” “是!” 青玉领命去了。 桑鹿凑过来:“我知道,宋姐姐故意让青玉去,是让白娇娇想起,前阵子青玉被顾浔渊扒了外衣在冰天雪地里责罚的事。” “以她疑神疑鬼的性子,定会觉得青玉要勾引她的亲亲老公,就算真的有什么腾不开手需要帮忙的,也会硬着头皮拒绝!” 听了这话,宋惜月简直哭笑不得。 她伸出一根手指,点在桑鹿的额头,将她的脑袋轻轻推开,笑道:“你想多了,无论是栖霞居谁去问这句话,白娇娇都会拒绝的。” “那你为什么要让青玉去啊?”桑鹿看着宋惜月,满脸的不解:“她身体都没好全,外头还那么冷,让碧玉和墨玉或者尔弛姐姐去不一样吗?” “我让青玉去,是青玉做事最稳重。” 宋惜月收回手,极有耐心地解释道:“白娇娇此时最是不冷静,碧玉性子冲动,说不准要和白娇娇吵起来,墨玉和尔弛是习武之人,一言不合动了手,我就落入了被动境地。” 听了这话,桑鹿深深吸了一口气,由衷道:“宋姐姐,我现在好服气你。” 原先她真的认为宋惜月是个逆来顺受的。 如今才知道,人家是真的在扮猪吃虎。 再回头去看看,顾浔渊自从娶了宋惜月之后,真是没过过几天好日子。 如今官拜从四品又如何? 没有根基的四品官就如同空中楼阁,只有虚假的繁荣罢了。 如今还不是一点事儿就能叫他下大狱。 若换做一个有根基的,早在事情发生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打点了,根本就闹不开。 想到这里,桑鹿殷切地凑到宋惜月跟前:“宋姐姐,接下来你打算如何?” 宋惜月闻言,看了她一眼,笑道:“顾浔渊回府了,接下来,你作为外女,我得把你送走了。” “啊?”桑鹿小脸立刻垮了下来:“我不想走,我想近距离看热闹!” 吃瓜是人类的本质,她可不想听二手八卦! 宋惜月捏了捏她的脸蛋儿,道:“二表哥让你来我这里,更多的还是让你学一些宫廷礼仪,你最近规矩学得不错,谢家老太爷也有意给你造势,顾浔渊如今正走下坡,你留在顾府,对你名声不利。” 说着,她握住桑鹿的手,温声道:“小鹿,我知你并非寻常姑娘,但你千万要记住,我们这个世道,女子的名声,比女子的性命还要重要。” 听了她的话,桑鹿鼻子有些酸,却不得不承认她说得对。 “我知道了宋姐姐,我会想你的。” 听了这话,宋惜月脸上还是温柔的笑意,心里却生出了七分的惆怅。 与谢夫人婆媳不同,宋惜月和桑鹿相交时日虽短,她却是真心喜欢这个与众不同的女孩儿的。 二人说着话,桑鹿也决定明日就离开顾府的时候,青玉终于回来。 “小姐,大夫那边有些不好的消息,让我转告小姐。” 第288章娇儿,我日落西山你不陪,东山再起你是谁? 一听这话,桑鹿耳朵就竖了起来,立刻凑到跟前:“什么不好的消息?顾浔渊要死了吗?” 青玉听了这话,深吸了一口气:“可不能胡说!” 宋惜月见状,也朝着青玉投来了疑惑的目光。 青玉上前两步,压低了声音道:“大夫说,顾大人此前反复中那种药,后又不节制房事,本就肾虚。” “最近又是酒色双行,丝毫不顾惜自个儿的身体,肾气损耗严重,身子极为虚弱。” “今日被这么一冻,只怕家伙事儿以后都用不了了!” 虽然是转述大夫的原话,但青玉的脸还是止不住地红了起来。 一旁的桑鹿听完,先是一愣,随后大笑出声。 而宋惜月面上却是依旧平静,只淡淡地对青玉说了一声“我知道了”后,便让青玉先退下了。 一旁,桑鹿笑得打滚。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后,她靠在宋惜月的肩膀上:“宋姐姐,这该不会也是你意料之中的吧?” “嗯,”宋惜月毫不避讳,“他两次中药都是我下的手。” 听了这话,桑鹿直起身子,道:“宋姐姐不仅没有提醒他节制房事,还任由他宠幸玺姨娘宠幸红安,在他受伤需要静养的时候,也没有阻止白娇娇贴身伺候。” “我原本想着宋姐姐是不想管他房中之事,免得他欲求不满反而来骚扰你,没想到宋姐姐是有意纵容,任凭他掏空自己的身子!” 说着,她笑盈盈地冲着宋惜月抱拳,满脸敬佩:“宋姐姐,高招!” 宋惜月按下她的拳头,道:“别这么说,我可是提醒过他了,只是他不听罢了。” “该做的我没少做,只是世人皆知我被宠妾灭妻,这府上我的话丝毫分量都没有,他落到如今阳痿不举的地步,可与我没有半点关系。” “对!”桑鹿连连点头:“他不仅不听,他还宠妾灭妻,宋姐姐哪里敢劝那么多呀!” 说着,桑鹿又笑得滚进了她的怀里:“这下好了,渣男不举,肯定要找人发泄火气,白娇娇伺候他最积极,定然是头一个挨骂的!” “坐等渣男贱女再次开启狗咬狗的精彩剧集,哈哈哈……” 桑鹿乐不可支。 那样子,甚至比宋惜月还要高兴。 看着她这副模样,一时间倒是叫宋惜月生出了几分恍惚,就连心情也跟着愉悦了不少。 此时,前院。 刚刚苏醒的顾浔渊一恢复意识,率先就被满屋子的恶臭给熏得吐了出来。 紧接着,他便想起了自己在自家大门口的遭遇。 一想到他被人按在屎里打,他就觉得备受屈辱,一边吐一边在心里盘算着要杀多少人才能平复怒气。 还没等他想到爽,就看到白娇娇红着眼睛从外间走了进来。 一看到他吐在地上,白娇娇顿时心里就生出了几分烦躁。 “顾郎,你醒了怎么不叫我?难受的话可以叫我给你拿盆子接着,怎么吐了一地啊……” 这会儿,下人都嫌弃这屋子里太臭了,白娇娇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拿银子都没人想进来收拾,里里外外都得白娇娇自己动手。 刚刚大夫才走,白娇娇为了顾浔渊的男风着想,还额外给了二百两银子,希望大夫能帮着他保护一下肾气。 那可几乎是白娇娇如今全部的银子了! 结果一进门就看到顾浔渊这样,白娇娇真是心里烦躁。 “我就吐一地怎么了!” 顾浔渊呕得乱七八糟,听到白娇娇的声音,顺手扯过被子抹了一把脸,靠在床沿上喘了几口粗气,道:“这里什么不是我的,我吐我自己的地方,碍着你了?” 听了这话,白娇娇的脸色瞬间难看了好几个度。 但想着他如今身子不适,她强忍着不满,道:“你受了凉必须保暖,又不能换地方休息,屋子里的气味本就难闻,我也是怕你难受。” 闻言,顾浔渊皱眉瞥了她一眼:“怕我难受你还不快些来收拾?” “……”白娇娇站在原地没有动。 她看着靠在床上浑身脏兮兮臭烘烘,却还像个大爷一样的男人,脑子里划过一连串的疑问。 她到底,为什么,要在这样一个废物面前卑躬屈膝? “看着我做什么?”顾浔渊敏锐地感觉到白娇娇的态度正在发生变化,皱眉想了想,道:“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我在这臭烘烘的屋子里养病吗?” “娇儿,你是我唯一放在心上的人,你应当知道,我若不是身子不舒服,绝对不会让你干这种粗活来伺候我的,对吧?” “我只是身体难受,我只是暂时落入低谷,你应该不会觉得我从此都爬不起来了吧?” “哎,难道你也是那种嫌贫爱富的女人吗?娇儿,我难道看错了你吗?” 听了这些话,白娇娇的心又忍不住酸了酸,既心疼又自责。 是啊,她的顾郎从来最心疼她,若非身子不爽,他也绝不会这般使唤自己。 况且,她如果不在他落入低谷时候陪伴,又如何能在他站在顶峰之时与他相伴? 想到这里,白娇娇眼眶红了红,道:“顾郎,你莫要说这些话来伤我的心,你知道我并非你说的这种人。” 顾浔渊:“可你是这么做的吗?” 白娇娇没说话。 她用手指摁了摁自己的眼角,转身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她便拎着煤灰进来,忍着恶臭,细细地将煤灰铺在床前那滩呕吐物上,又打来了一桶水。 待煤灰将秽物完全覆盖,她用苕帚扫进簸箕,又用清水将弄脏的地方仔仔细细地擦洗干净。 收拾完,她又打来了热水,为顾浔渊擦了身换了被褥,叫他身上舒服了许多。 做完这些后,天色已经漆黑如墨了。 白娇娇去厨房端来了二人晚上的饭菜,转身又去看顾浔渊的药熬好了没有。 待她端着药回来的时候,顾浔渊已经将饭菜吃了个干干净净,靠在床上正在打着饱嗝。 见她回来,顾浔渊冲她道:“给我倒杯水来,喊你半天了,你跟没听见似的。” 白娇娇:“……” 她默默地放下药碗,给他倒了一杯温热的茶水。 眼看着顾浔渊喝完茶后,她才缓缓道:“我也没吃饭呢,你把饭全吃了,我吃什么?” 顾浔渊闻言,下意识皱起眉头:“娇儿,我是病人,你现在是在质问我,为什么没有把我的病号饭留给你吃吗?” 第289章白娇娇她的顾郎好像一瞬间烂掉了 见他又要发火,白娇娇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默默地收拾了残羹冷炙,准备去厨房看看还有没有吃的。 可顾浔渊却是气死了。 他见白娇娇端起空碗要走,顿时狠狠一巴掌拍在床沿上:“白娇娇,你什么意思?我不过是被人冤枉入了狱罢了!” “如今我已经重获清白出狱回家了,你摆这样的脸色是想给谁看?” “难不成,你也像外头那些个狗娘养的贱民一样,认为一切都是我的错吗?” 说着,他顺手摸到了一个什么东西,当即想都不想就朝着白娇娇狠狠摔了出去。 “啊——” 白娇娇一时不察,被刚刚怕他到处吐,放在他枕头边上的铜壶狠狠地砸到了头。 铜壶很沉,里头为了防止呕吐物飞溅,白娇娇还加了掺水的草木灰。 这会儿,殷红的鲜血混合着肮脏的草木灰,顺着白娇娇的脸滚滚而下。 顾浔渊吓了一跳,立刻大喊:“你干什么?故意不躲,让自己受伤,想让我愧疚吗?” 受了伤,白娇娇都还没从疼痛之中缓过来,就迎头受到了这样的斥骂。 一时间,她有些恍惚。 她的顾郎好像一瞬间就烂掉了。 不……不是一瞬间烂掉的。 她的顾郎从很早很早开始,就已经烂掉了。 坐在地上,白娇娇捧着自己头上的伤口,任由着血液从指缝中溢出,却一动不动。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是从他不同意把他们的孩子接回来的时候,还是从他骗她,孩子被宋惜月夺走的时候? 不,都不是,从他当着宋惜月给她一个又一个耳光的时候,从他为了讨好宋惜月一次次将她踩进淤泥的时候。 他就再也不是白娇娇记忆里,那个小心翼翼只为让她展露笑颜的干净少年了。 是宋惜月。 她用勋贵荣华,用所谓的上流世家蛊惑了她的少年郎! “兰夫人?兰夫人你怎么样了?”耳畔传来模糊的呼喊声,有一双手正在轻轻地推着白娇娇的肩膀。 她恍惚中从思绪里捡起了意识,抬眼看向说话的人。 竟然是红安? 红安面上满是焦急之色,一边喊着白娇娇的名字,一边道:“您别害怕,奴婢已经让人去请大夫了,您不会有事的!” “你来做什么?”白娇娇声音喑哑,下意识想将捂着伤口的手拿下来,却愕然发现,那只手像是被粘在脸上一样,纹丝不动。 她用了用力。 皮肤上传来一阵拉扯的钝痛。 红安赶忙按住了她:“兰夫人万万不可,您的手和脸已经完全冻住了,强行拉拽会出事的!” 冻住了? 白娇娇的心不知道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一般,泛出了细细密密的痛楚。 她这才感觉到冷意袭遍全身。 她这才发现,自己不在屋内,而是在四面都是风的廊下。 月色疏朗,皑皑白雪将这本就寒冷的夜晚映照得愈发寒意十足,白娇娇下意识哆嗦了一下。 “这是哪儿?我怎么在这里?” 她不是在顾郎的房中吗? 红安见她神色恍惚,不像是假装,便低声道:“这里是府中花园,夫人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过来的了吗?” 白娇娇茫然摇头。 她好像喝多了的人断片了一般,只记得她被顾浔渊用铜壶打伤了头,完全没有她从顾浔渊房中来花园的记忆。 红安见她如此,眉头微微皱起,没有再说话。 方才玺儿腰疼,穿好了衣服要红安陪她出来散会儿步。 结果才走出院门,就看到几个丫鬟婆子着急忙慌地跑过来,说是看到白娇娇浑身是血地坐在花园里,不知道是不是死了。 一听这话,红安和玺儿都来了精神,赶忙过来看了一眼。 一过来,就看到白娇娇满脸的血将手都冻在了一起,坐在廊下一动不动,眉梢睫毛上都结了一层冰霜。 原本红安是打算不管这事儿,让她自己在这儿冻死拉倒。 但玺儿却想得更多,坚持要去通禀宋惜月。 无奈,红安只能和那几个丫鬟婆子留了下来。 当着外人的面,红安也不好表现得太过冷漠,但她也没想到,自己装模作样地喊了一会儿,丢了魂一样的白娇娇竟然回魂了。 “什么时辰了?”沉默良久后,白娇娇再次哑着嗓子问道。 红安看了看身后。 立刻有个丫鬟低声道:“已经戌时中了。” 闻言,白娇娇的心再次坠了坠。 她记得很清楚,顾浔渊吃完晚饭,是酉时中,她受伤也是酉时中。 这么久了,怪不得她被冻成如此模样。 四周没有顾浔渊的踪影,白娇娇虽然断片了,但不用动脑子细想便知道为什么。 估计是伤了她又怕她指责他,所以她一走,他压根没想过要追出来,因为他觉得,追出来就会被她指责。 若非有人发现了她,白娇娇想,她或许被冻死,也未必会被人发现。 意识到这些,她的心更冷了。 “大人呢?”她吸了吸鼻子,低低问了一句。 闻言,红安深吸了一口气:“已经派人去请了!” 话音才落,白娇娇便听见有脚步声由远及近。 这一瞬间,她的心里爆发出一阵强烈的欢喜,几乎是下意识就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红安看得清楚。 她那张满是狼狈的脸上,在这一瞬间忽然生动了起来。 “顾……” 白娇娇的声音戛然而止,脸上刚刚浮起,还没来得及成型的喜悦瞬间退了个干干净净。 来人是尔弛。 她领着一个神色匆匆的大夫,身边还跟着个提着一大桶热水的武婢。 三人在白娇娇面前停下脚步,尔弛十分公式化地冲着怔忪的白娇娇抱了一拳:“兰夫人,要保住你的脸皮,需要用温水缓缓化开你脸上的血水。” “期间会刺激你头上的伤口,我不能保证速度,所以麻烦你忍一下。” 说完,也不管白娇娇是什么反应,尔弛抬手一挥:“动手!” 话音落,武婢迅速上前放下水桶掀开盖子。 随后,她二话不说,掐着还没反应过来的白娇娇的后脖子,就干脆利落地将她的半个脑袋都按进了温水桶中! 第290章坐等白娇娇身份被拆穿 白娇娇吓了一跳,下意识要挣扎。 “兰夫人,被冻在一处的血肉很容易被撕下来,你若是不想毁容的话,最好还是老实一些。” 尔弛的提醒及时传来。 白娇娇闻言,挣扎的念头立刻退了下去。 没有人不在意自己的容貌,而且白娇娇也清楚,尔弛的话是真的。 但—— “你们若是借机报复,事后我绝对不会轻易饶过你们!”白娇娇的声音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愤怒,从桶里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闻言,尔弛无声地勾了勾嘴角。 “我们要真想对你做什么,干脆现在就抓着你的手从你的脸上撕下来就好了,何必还好心来给你化冻啊?” 听了这话,白娇娇自知理亏,抿了抿唇倒是没再说话。 她也很不解,为什么宋惜月的人要来帮她。 她毁容了,宋惜月不是应该得意吗? 哼,一定是装模作样的假惺惺,一会儿说不定就要想办法毁了她的脸! 想到这里,白娇娇忍不住咬了咬后槽牙。 宋惜月的人若是敢对她的脸做什么小动作,她一定状告到陛下跟前! 她可是圣旨认证的大泽福女,她若有任何损伤,宋惜月可担不起这个责! “你是不是在想,我家夫人为什么要帮你?”尔弛的声音再次响起。 被说中了心思,白娇娇只觉得有些心虚,不敢应声。 “我们家夫人说了,你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毕竟是圣旨认证过的大泽福女。” “若你今日在府里毁了容,明日关卜道又地动,你肯定要说是因为我家夫人没有护好你所致!” 说着,尔弛用自己的剑柄敲了敲温水桶,道:“这桶水也是大夫调的,今日来的大夫也是太医局宫外值守的大夫,与我家夫人没有半分私交。” “还有,你受伤被冻脸的事儿,我们去请大夫的时候已经送了急信入宫了,稍后你脸上划了冻,宫里来关切你的人应当也就能到了。” “你若是有什么不放心的,到时候可以请太医来给你复诊,我们光明正大,不怕你告。” 听了这番话,饶是白娇娇半张脸都浸在水里,还是觉得脸上一阵阵燥热。 臊得慌! “尔弛大人,我从未有过你口中的那些想法与念头,你这话说的,岂不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吗?” 白娇娇咬牙切齿的声音从桶里传出来:“宋夫人能安排人来救我,我自是十分感激的,但尔弛大人今日这番话,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挑拨我与宋夫人的关系?” “待我今日脱困,我定是要去问问宋夫人,尔弛大人今日到底是何用意了!” 听了这话,尔弛毫不犹豫地冷笑翻白眼。 “别在这儿说这些屁话,你就算是要拿着我方才的那番话去陛下面前告状我也随便你。” “毕竟你害我家主子那么多次,我家主子今日所为全是为了在救你的同时还能自保。” “你便是说破了天,捅出去满城皆知,也不会有人说我家主子一句不对!” 话音落,白娇娇在桶里狠狠闭上了眼。 这一刻,她终于意识到宋惜月今天为什么要让尔弛来救她了。 宋惜月这是防她事后找麻烦,也是在防陛下借机发作,更是在巩固自己善良温柔的好人设! 果然好心机! 想到这里,白娇娇再无话可说,静静地等待着解冻的时刻来临。 一刻钟过去了,白娇娇被死死冻在脸上的手终于有了松动。 紧接着,连带着脸上的那一大块被冻成冰坨的血渣子一起都掉了下来。 白娇娇的脸上一松,还没等回过神,立刻就被掐着她后脖子的武婢把脑袋给提了起来。 脑袋刚刚摆正,白娇娇还没来得及喘上几口气。 一旁蓄势待发的大夫立刻就上前来,将手里不知准备好多久的柔软棉布迅速轻柔地按在白娇娇的脸上,将脸颊上的水全部吸干。 随后,已经搅拌好的冻伤膏立刻就被敷在了冻伤的位置。 等白娇娇彻底回过神的时候,大夫已经开始处理她头上被化开又开始流血的伤口了。 她眼珠子转了转,对上了尔弛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那一刻,她收回了视线。 不多时,头上的伤被处理好,白娇娇冻伤的手也被大夫涂上了冻伤膏,尔弛立刻吩咐红安,用最快的速度把白娇娇送回前院。 随后,便领着大夫去了栖霞居复命。 听完了尔弛的回禀,宋惜月让青玉给大夫封了一笔厚厚的辛苦费,随后让人送他离府了。 直到屋子里的人都退下后,因为明日就要离开顾府,所以今天晚上缠着要跟宋惜月一起睡的桑鹿撇了撇嘴,满脸的不理解。 “我还是觉得宋姐姐不该帮白娇娇,权当我们没人知道这件事,就让她毁容好了,我就不信这样了,最后她毁容还能赖你!” “毕竟我们不是问过了,她从前院儿出来就那副模样,肯定是顾浔渊那个家暴男动的手,她最后要赖也只能赖顾浔渊不是吗?” 宋惜月坐在梳妆台前,将一缕长发拉到身前细细梳着,闻言浅笑:“白娇娇可是一个十足的恋爱脑,她可不会怪她的亲亲顾郎。” “不仅如此,她如今是大泽福女,想要帮顾浔渊,这个时候毁容闹出点动静,难保众人的注意力就不会被转移。” “到时候若是遇到什么天灾,哪怕就是雪下得大上几分,都足够在百姓间引起骚动。” 听了这话,桑鹿疑惑:“这个大泽福女这么有份量吗?” “那可是高僧与圣旨一并认证的,当然有分量。” “不对啊,既然这么有分量,宋姐姐你干嘛还要让人帮她宣传?” 宋惜月闻言,放下手里的梳子扭头看她,面上依旧带着笑:“你说到时候全国百姓都知道,他们的皇帝陛下封了一个敌裔当国宝,会是什么反应?” 听了这话,只稍稍一想,桑鹿的眼睛就不自觉瞪大:“宋姐姐,你……” 宋惜月浅笑:“在这之前,我不能让白娇娇有什么损伤,就算她有什么损伤,我也不能让她有半点能与我扯上关系的机会。” “可是我还是觉得憋屈……” 桑鹿有些迟疑地道:“她今天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肯定与顾浔渊那个死渣男脱不开干系,姐姐何不趁着这个机会给她点教训?” 第291章顾老夫人被气昏过去了 听了这话,宋惜月好笑地看着她:“给什么教训?” 桑鹿闻言,莞尔一笑,凑到了宋惜月跟前嘀嘀咕咕地说了一通。 宋惜月面上露出几分讶异:“真要这么做?” 桑鹿使劲点头:“反正她也不会有什么损失,还能让她看清楚顾浔渊是个怎样的垃圾,到时候说不定都不用姐姐你费心费神,她就先把顾浔渊干死了!” 说着,桑鹿用力捏了捏拳头:“我知道姐姐有自己的计划,如果不影响你的计划进度的话,我真的很想给点教训!” 见她满脸气鼓鼓的样子,宋惜月顺手拉过她的小拳头捏开,道:“那就按你说的。” “真的?” “嗯。” 宋惜月点头。 桑鹿立刻笑弯了眼。 一夜好眠。 翌日清晨,寒气还没有散开,宋惜月和桑鹿就已经起来了。 吃过早饭,宋惜月带着桑鹿去了前院。 原以为能看到白娇娇,却没想到前院儿竟是顾浔渊与顾老夫人,见不到白娇娇。 宋惜月让人去问了一圈儿才知道,白娇娇昨天晚上就被接入宫了。 不仅如此,昨晚她与顾浔渊当着宫里来人的面还大吵了一架。 白娇娇走后,顾浔渊担心自己没人照顾,让人连夜将已经睡下了的顾老夫人给叫了过来,照顾了他一晚上。 眼看宋惜月来了,顾老夫人连忙就想让她留下来照顾,宋惜月都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顾浔渊给拒绝了。 “阿月身子还没好利索,我一个大男人,怎好叫她天寒地冻地在这里照顾我?” 顾浔渊面上满是苍白,靠坐在床沿上,一边深情款款地看着宋惜月,一边有气无力地说道。 闻言,顾老夫人面上露出不解:“可她是你的妻子……” “祖母,”顾浔渊一口打断了她的话,叹了口气道:“我作为阿月的夫君,体谅妻子是我应该做的。” “我知道你心疼孙儿,但孙儿真的没事,有下人照顾已经足够了。” 听了这话,顾老夫人熬了一晚上的火气一下就冒了起来。 她“腾”地站起身,反手将自己手里拿着的热巾子给丢到了床上,怒道:“你不舍得宋惜月照顾你,你就来折腾我老婆子?” “怎么我活该当你的老妈子?一把年纪了还得给你端屎端尿不成?” “渊哥儿,你的孝道去哪儿了?这就是你对祖母我的孝顺吗?” 顾浔渊猝不及防挨了一顿痛骂,但人还在发热,脑子根本转不过来。 等回过神的时候,顾老夫人已经被气得站在那里哭了。 而宋惜月则站在不远处,满脸尴尬地看着这一幕。 见状,顾浔渊叹了口气,冲宋惜月道:“阿月,你先走吧,这里我会处理的。” 闻言,宋惜月点点头,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屏风后头,顾浔渊松了口气的同时,转眼看向顾老夫人,脸上温和的表情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满脸暴戾烦躁。 “祖母,你干什么?” “宋惜月出身名门,我娶她是为了仕途前程,况且我如今深陷谣言,且不说她祖父和父亲在京中的余威能不能帮得上我,就说她有个当皇后的姨母,我就得捧着她!” 说着,顾浔渊满脸厌恶地看着顾老夫人:“她是世家大族教养出来的贵女,生来就不是来干伺候人的活儿的。” “我昨天在家门口被人泼了一身都还没洗澡,整个屋子里臭烘烘的,她能来看我,都是对我情深难以自持。” “你倒好,还想叫她留下来伺候我。” “她留下来伺候我照顾我,你去帮我求皇后来帮忙,还是你觉得那些与宋家交好的大人,会主动上门来帮我?” “简直不知所谓!” 顾浔渊越说越生气,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祖母,等着她痛哭流涕地道歉。 却没想到顾老夫人此时正是发病期。 被自己最疼爱的孙子骂了一通,顾老夫人气得胸口上下起伏,一时间没喘得上来气,直接双眼一翻就倒了下去。 一旁的下人们吓坏了,赶忙冲上前来,眨眼功夫就乱做了一团。 宋惜月还没来得及走出前院的门,就这么又被叫了回去, “阿月,祖母的身子只有尹老能调理,你马上派人去把尹老请来吧!” 顾浔渊人也还虚弱着,只能坐在床沿上,对着宋惜月发号施令。 屋子恶臭经久不散,宋惜月根本都不愿意走到屏风后面。 听了这话,她抬眸看了顾浔渊一眼:“不去。” “你说什么?”顾浔渊的声音一下就拔高了:“你再说一遍?” 宋惜月又看了他一眼,嘴角挂起了一丝嘲讽:“大人难道不知道老夫人为何会晕厥吗?” “你什么意思!”顾浔渊怒了:“你是想说我把祖母气昏过去吗?” 闻言,宋惜月摇了摇头,叹道:“尹老若是来了,老夫人身体的秘密就藏不住了。” “若即便如此你还是要我去请尹老,那我去就是了。” 说完,宋惜月赶忙转身,扭头就走。 太臭了。 她觉得自己简直是在自虐。 身后的顾浔渊听了她的话顿时也慌了起来。 当即,甚至都顾不上自己的身子还虚弱着,鞋都没穿就踩下地冲了过来。 “阿月!你等等!你听我说!” 可惜他还发着热,这会儿才下床走了两步路,两条腿就跟两根面条一样,软软地直接跌在了地上。 再抬头,宋惜月已经不见踪影。 顾浔渊气得咬牙切齿,下人来扶他,他反手一巴掌打了过去,怒道:“都是死人吗?还不快过去拦着夫人?” 下人挨了一巴掌,又不敢说话,只能乖乖地松开他抬脚去追宋惜月。 人刚扶了一半,这一撒手,顾浔渊四周没有借力的地方,就这么直挺挺地又跌坐在了地上。 坐骨传来一阵剧痛,顾浔渊当即只觉得眼前一黑,随后便失去了意识。 此时,屋外。 宋惜月看着追上来的下人,听了他的话后,又看了一眼臭烘烘的房间没有说话。 就在下人以为宋惜月要发火的时候,屋内,前院管事匆匆跑了出来,到宋惜月跟前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宋惜月面色未变分毫,只抬了抬手让管事的陷下去,随后看向那个下人。 “管事的说,你方才把大人丢在地上,伤到了他的坐骨,你也别回去了,我让青玉给你支点银子,你去医馆随便请个大夫吧。” 第292章顾浔渊遭人厌弃,宋惜月却被百姓爱戴 下人听说自己伤了顾浔渊的坐骨,一瞬间吓得脸色惨白地跪在了宋惜月跟前。 “夫人息怒,小人不是有意的!小人只是当时吓了一跳,只想赶忙出来追夫人,小人真的不是有意伤害大人的!”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一边说一边朝着宋惜月疯狂磕头。 见状,宋惜月一旁的桑鹿伸了个脑袋过来,道:“我宋姐姐又没怪你,她都说了让你赶紧支了银子去请大夫了,你还杵在这儿做什么呢?” 听了这话,下人还是不敢抬头,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 宋惜月与桑鹿对视一眼,同时叹了口气,给了一旁的管事一个眼神。 管事的上前,道:“夫人见谅,这小子是这个月刚来做工的,刚教完规矩没几天,一直是跟在老夫人身边的,今儿突然遇到这样的事,也是害怕了。” 闻言,宋惜月点点头,声音不疾不徐,慢悠悠道:“叫什么名字?让他起来说话。” 听了这话,管事的拿手将那人从地上抓了起来,对宋惜月道:“回夫人的话,他叫钱天逸,是长工。” 这意思是,钱天逸只是在府上干活,没有卖身为奴。 但宋惜月却在听到他的名字的时候愣了一下。 钱天逸? 她若是没记错的话,前世她瘫痪第一年年底,曾听顾知礼说过许多次,钱天逸是新晋的大泽首富,专门带着商队走西关的商路。 西关虽然如今还算和平,但为了维持这样的和平,每年都会有随机的商队被驻军“献祭”给敌军。 但钱天逸成为大泽首富的标志便是他彻底走通了西关商路,与西关王达成协议,从此不会再有商队被献祭。 想到这里,宋惜月心里猛地顿了一下。 顾玉荣不就是专门走西关商路的吗? “钱天逸,你认识顾玉荣吗?”宋惜月问道。 一听到这个名字,钱天逸的脸色就肉眼可见地白了下去。 见他不说话,管事的用手怼了怼他:“夫人问你话,你愣着做什么?” “回……回夫人的话,我认识!” 说着,钱天逸的下意识捏紧了自己的手指。 见他如此,宋惜月有些意外。 他看起来不像是和顾玉荣关系很好,倒像是被顾玉荣压迫许久不敢反抗的模样。 想到这一点,宋惜月没有再说话,而是看向了一旁的管事。 “我有话要问这位钱小哥,但大人这里的事情耽搁不得,你且先去账房支些银子去请大夫吧。” 听了这话,管事不敢不应,立刻就走了。 宋惜月看向钱天逸,道:“我有些话想问问你,你跟我走一趟吧?” 原以为只是很随意的一句话,却没想到钱天逸闻言,脸上的血色褪了个干干净净,更是“噗通”一下直接跪倒在地,浑身瑟瑟发抖,一个字也没说。 见状,就连桑鹿都觉得不对劲了起来。 “宋姐姐,这人怎么了啊?” 桑鹿皱眉说完,往前两步,蹲在钱天逸面前,道:“喂,你身体不舒服吗?” 被她这么一问,钱天逸抖得更厉害了。 见他如此,桑鹿也没了办法。 最后还是叫来了尔弛,让尔弛把不知道什么原因,应激得浑身瘫软的钱天逸给提到了栖霞居。 一路上,宋惜月越想越觉得奇怪。 前世,钱天逸这个大泽首富能彻底打通西关的商路,能和西关王作交易,又怎会是眼下这种怯懦的性格?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事。 如此想着,宋惜月干脆让人守在前厅外,只和桑鹿两个人与钱天逸面对面。 “顾玉荣,同你是什么关系?” 宋惜月这个问题刚问出口,好似被巨大的恐惧笼罩的钱天逸受惊吓一般猛地抬起头。 一旁的桑鹿“哟”了一声:“这小哥长得还挺帅。” 宋惜月闻言,眯了眯眼睛,认真地看着钱天逸:“你若是信我,我会帮你。” 听了这话,钱天逸咬了咬牙关。 依旧一声不吭。 桑鹿凑了过来,满腹狐疑地看了看钱天逸,又看了看宋惜月,随后小声道:“宋姐姐,他怕成这样,该不会是被顾玉荣猥亵了吧?” 宋惜月:…… 怎么说呢? 就是桑鹿这个小姑娘的脑回路,有的时候真的挺容易让人受到惊吓的。 “你们……你们到底想干什么?”钱天逸听了桑鹿的话,脸上又红又白,最后还是强打精神,问出了这句话。 宋惜月闻言,眉梢轻挑,道:“我说我想帮你,你又不信。” 钱天逸闻言咬紧了下唇,一声不吭。 桑鹿在一旁好说歹说地劝了许久,钱天逸就跟嘴巴被焊死了一般,再也没有吐出半个字来。 见状,宋惜月也没强求,而是吩咐青玉安排了一番。 栖霞居里都是女子,宋惜月不打算把人留在内院,所以将他送到门房去做事了。 安排好了人,宋惜月见时间差不多了,便打算送桑鹿走了。 临走前,桑鹿千叮咛万嘱咐,要宋惜月千万别忘了她的提议,宋惜月简直哭笑不得,连声应了后,便目送着桑鹿上了马车。 今日的顾家大门口被清理过了,宋惜月要从大门送桑鹿,担心会有人来闹事,所以提前让人防备着。 送走了桑鹿,宋惜月正打算回去,就听到一阵骚动传来。 她瞬间头皮一紧,顾不上回头就加快脚步往里头走去。 “宋夫人!宋夫人请留步!宋夫人!” 有人在身后高声喊着。 宋惜月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立刻就停下了脚步。 是一群衣着朴素的百姓们。 他们脸颊冻得通红,但每个人的手里却都拿着东西。 “宋夫人,我们是关卜道逃难来盛京的难民,当初得宋夫人帮忙安置,如今已经在盛京安下了家。” 为首的,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妇人,她将自己手里提着的篮子掀开,冲着宋惜月举了过来,道:“我家好过些,年关将至,我就做了一点腊肉,想要感谢恩人!” 话音落,她身后的人也纷纷举起了自己的篮子,揭开了上面的布。 除了腊肉之外,还有自己做的酱菜,自己做的点心,和一些显然经过精挑细选的小米和糙米,甚至有的人面露羞赧,不好意思却满含期待地拿出了几枚鸡蛋…… 这一瞬间,宋惜月的眼眶不自觉地湿润了。 第293章收买人心,大泽福女受到质疑 而守在顾家大门外泼了几天粪的人,这个时候也忍不住感叹。 狗日的顾浔渊,摊上宋惜月这样的好妻子! 更让人感慨的是,他摊上这样的好妻子,居然还敢宠妾灭妻! 得闻大家的来意,宋惜月感动之余,也用最快的速度吩咐下人去准备茶水点心,然后自己亲自走下台阶,认认真真地将每一份礼物都接到了手里。 对她充满感激的众人见她竟如此没有架子,心中更加感动。 不消片刻,顾府门外一扫前几日紧张的氛围,变得温馨了起来。 “宋夫人,我们安置的村子里大家伙儿都听说了顾府这阵子老有人来泼脏东西,大家伙儿都很愤怒。” “村子里还有不少人暂时没有能力拿出什么东西来感谢宋夫人您,所以他们托我们来问问,夫人您打算什么时候清理这门外的污秽?” “我们如今有的是力气,只要您一句话,我们天天来打扫!” 为首的妇人和宋惜月说了会儿话,忽然拍着胸膛,一脸认真地说道。 说完,她还压低了声音:“若是您需要,我们还可以分工日夜守在府外,将那些泼大粪的一抓一个准!” 一边说着,她一边伸手做了一个拿捏的动作。 宋惜月忍不住笑出了声:“余大姐,大家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这件事家中大人未曾有安排,我也不好擅自做主。” 闻言,被称作余大姐的妇人先是愣了愣,随后叹了口气,拉着宋惜月的手忍不住拍了几下。 “你也是个苦的,这种苦,只有女子才能感同身受。” 说着,余大姐眼眶红红。 这世上总是好人没好报,她真心为宋惜月感到不值! “余大姐,天气越来越冷了,天黑得也早,你招呼大家伙儿喝碗热茶就早些回去吧,若是今年冬天村子里有什么需要添置的,可以统计以后送来我这里。” 宋惜月说着,端了一碗热茶过来,放进了余大姐的手里,声音温柔地道:“我能帮的一定搭把手。” 听了这话,余大姐险些又给宋惜月跪下,却被宋惜月一把拉住了。 “你们既然喊我一声救命恩人,我自然要救人救到底。”宋惜月面色温柔,语调诚恳:“天气冷,你不必对我行此大礼!” 余大姐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深吸了一口气,道:“宋夫人,你是我们的大恩人!” 说着,她将手里的热茶饮尽,郑重其事地将茶碗递还到一旁管事的手中。 随后,她拉着今日所有来的难民们,不顾劝阻地跪在宋惜月的面前,郑重其事地磕了三个响头。 “安闲村永远记得宋夫人大恩!” 说完,都不用宋惜月吩咐,余大姐立刻招呼着所有人起身,规规矩矩地告别后,这才转身离去了。 目送着这些人走远,宋惜月叹了口气,转头就看到躲在暗处准备随时泼粪,却被这一幕吸引着忍不住走出来看的众人。 当即,宋惜月回头叮嘱了门房管事几句话,抬脚回了府内。 泼粪众人看到管事的走来的时候,一个个面上警惕,如临大敌。 “各位,天气寒冷,我家夫人担心各位冻出毛病,所以请各位喝几口热茶。” 说着,刚刚给安闲村众人分发热茶的桶就被抬了上来,一摞干净的碗碟被送了上来。 泼粪众人见此情景,面面相觑,都不敢上前,也没人说话。 见状,管事的干脆打了一碗热茶,当着所有人的面一饮而尽后,又打了一碗茶,塞到了离他最近的人手里。 那人看着自己刚刚还提着粪桶的手突兀地端起了一个热腾腾的茶碗,饶是鼻尖还萦绕着粪臭味,却也忍不住紧了紧手,下意识想要将热茶送入口中。 他看了看身边的人。 身边的人也满脸紧张地看着他。 不知怎么的,他忽然心一横牙一咬,毫不犹豫地就将热茶灌入了口中。 热茶入口,浑身的寒意驱散了大半,他的心也忍不住温暖了起来。 他们在顾家门口蹲了这么多天,每天都是风里来雨里去,旁人只看到他们泼粪恶劣得紧,却从未有人想过他们有多冷有多饿。 要不是为了赚那几个钱,谁愿意这个天气大老远来泼这玩意儿啊! 越想,他心里就越委屈。 众人眼睁睁地看着他喝下一碗热茶后眼眶一下子红了,顿时也生出了几分感同身受。 也不知道是谁带的头,大家都纷纷伸出手拿了空碗,接了热茶,围成了一圈蹲在地上喝了起来。 就这样,在这种莫名其妙的诡异气氛中,整整两桶热茶被他们分了个干净。 门房管事的一直揣着一种莫名其妙的笑容,站在边上看着这一幕。 心里也是狐疑得紧。 不明白为何自家夫人一个小小的举动,不仅没有把这群蹲了好几天,泼了好几天的人给惹怒,反而还叫他们有几个人落下泪来。 要不是这里的茶水是管事亲眼看着人准备好并抬出来的,他都要觉得,这茶水里被他家夫人下了药了。 真是怪哉! 而顾府门口的这一幕,自然而然也传遍了全盛京。 听闻宋惜月给围在顾府门外泼了好几天粪的人送了热茶,不少人都感慨。 宋夫人果然是以德报怨的君子,满腹慈悲,实乃大善之女! 而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民间逐渐有人生出了疑惑。 宋惜月这般良善的女子不是大泽福女也就罢了,怎么白娇娇那种出身卑贱,心思恶毒,撺掇着爷们儿宠妾灭妻的女人,却是大泽福女? 这一疑问一经流传开来,立刻就被不少信奉神明的百姓大加斥责,甚至他们还举报到了官府,官府一听是质疑白娇娇大泽福女的身份,立刻就把人抓了起来。 不过短短三四日,就有不少人因此落了难。 而这三四日来,顾浔渊被停职在家,朝廷内外关于他的案子经过多方讨论后,终于等来了圣旨。 只不过,让宋惜月没想到的是,与圣旨一同来到顾家的,还有入宫多日的白娇娇。 甫一见面,半张脸上包着纱布的白娇娇便神色倨傲地扬了扬手里的圣旨,笑得不怀好意地看着宋惜月。 “陛下有旨,顾郎被污蔑强辱人妻逼其自戕一案,交由你来定夺!” 说着,白娇娇走到宋惜月跟前,将圣旨递过来,意味深长地道:“如今满朝文武都等着你的决断,你可千万别叫陛下失望啊!” 第294章离谱的圣旨,离谱的白娇娇 宋惜月看着面前卷好的,明黄色的圣旨,脑子里迅速分析着眼前的局面。 虽然不明白贺兰承贤是如何被白娇娇说服,又是怎么说服满朝文武的,但宋惜月可以确定,这是针对宋家设下的阳谋。 不…… 宋惜月看向白娇娇。 这是白娇娇针对她设下的阳谋。 若是此案她断了顾浔渊无罪,便会彻底得罪锦城,此前所有计划无一能推进,还会引起民愤,她也会成为一个伪善虚假的奸人。 若她断了顾浔渊有罪,顾浔渊顶多脱层皮,只要有白娇娇在,他就不会死。 但宋惜月苦心维持这么久的受害者人设就会彻底崩塌,变成他人眼中想要害死自己丈夫的毒妇!于她之后的所有计划都百害无利! “宋夫人怎么不接旨?莫不是想要抗旨?” 白娇娇见她抬头看来,立刻笑得不怀好意地来了这么一句。 话音落,跟在白娇娇身后的福公公便上前两步,道:“兰夫人,你还没宣读圣旨呢,不能怪宋夫人没有接旨。” 听了这话,白娇娇脸上的表情露出了一瞬间的尴尬,紧接着便是满脸的恼怒。 她回头狠狠瞪着福公公,道:“你在这里废什么话?我用得着你来教吗?” 说完,她愤恨地收回手,打开圣旨,恶狠狠地瞪着宋惜月:“宋惜月,你还不跪下接旨?” 话音落,宋惜月转头看了一眼福公公。 福公公叹了口气,站直身子,拉长声音,道:“圣旨到——顾氏宋惜月接旨——” 听了这话,宋惜月才往后退了半步,跪下应声:“臣妇宋惜月接旨。” 福公公微微弯腰看向白娇娇:“兰夫人,可以宣读圣旨了!” 白娇娇闻言,恶狠狠地瞪了福公公一眼,随后才把视线落到了圣旨上。 “陛下有旨:锦城守备状告中郎将强辱儿媳,逼其自戕一案,朕深感头疼,昼夜难安,听闻宋夫人德才兼备,慈悲为怀,在民间多有赞誉,今将此案交由宋惜月定夺,望早日结案,钦此!” “是,臣妇谨遵圣旨!”宋惜月应声,冲着白娇娇举起了双手。 只见白娇娇一把将圣旨攥在一起,对着跪在面前的宋惜月扬了扬下巴,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她跪了宋惜月那么多次,终于也轮到宋惜月跪她一次了! “兰夫人,兰夫人!” 福公公在一旁看得分明,心中忍不住感叹白娇娇果然是小人得志,随后赶忙小声提醒:“该叫宋夫人接旨了!” 闻言,白娇娇有心想要宋惜月多跪自己一会儿,却还是万般不愿地敛起了心思,将圣旨送到了宋惜月的手里。 福公公见状,赶忙道:“宋夫人,快起身吧!” “多谢福公公。”宋惜月手握圣旨,从地上站起身,又让青玉给福公公拿了银子。 全程未看白娇娇一眼。 这叫白娇娇顿时心生恼怒:“宋夫人,陛下圣旨都下了,你还在这里磨蹭,难道是想抗旨吗?” 闻言,宋惜月先是一愣,随后温声解释:“我没有磨蹭。” “还说没有?”白娇娇瞪眼:“我宣读完圣旨都有一会儿了,你怎么还不结案?” 此言一出。 不仅是宋惜月。 就连福公公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兰夫人,陛下的旨意是让宋夫人定夺此案,宋夫人连案卷都未曾看过,怎能轻易结案?” 福公公好声好气地道:“况且,陛下又没有要求今日必须要宋夫人结案,你难道是想让宋夫人当场宣布此案与顾大人无关吗?” 白娇娇:“有何不可?我家顾郎本就是被冤枉的!” 说着,她理直气壮地看向宋惜月。 “卷宗我都看过了,顾郎根本不记得那天晚上的事,无论问多少遍他都不记得,这足以证明那天晚上的事要么是假的,要么顾郎被人下了药,一切都是阴谋!” “宋惜月,你作为顾郎的正妻,理应护着他,明白吗?” 这话说得太嚣张了。 即便是福公公忍了又忍,却还是没能忍得住。 “兰夫人慎言!”他低声训斥道:“陛下让宋夫人断案,是因为她在百姓心中善良温柔,是个公认的好人,绝非是为了让宋夫人偏袒顾大人的意思!” 说着,福公公狠狠地瞪了一眼还想说话的白娇娇,上前一步,对着宋惜月揖手道:“宋夫人,陛下说了,这件事他知晓你会受委屈,待事情结束,他不会亏待你的!” 听了这话,宋惜月叹了口气,看了看手里的圣旨,随后道:“这封圣旨实在太过荒唐,御史台难道没有弹劾吗?” 福公公:“弹劾了,但陛下为你做保,御史台各位大人经过两日的讨论,也觉得宋夫人身为宋氏女,一定可以秉公断案,这才颁发了圣旨。” 宋惜月:“可我只是一个内宅女子,事情又将我夫君牵涉其中,按规矩我不是应该避嫌吗?怎还能将案子交给我一个内宅女子来断?实在太荒唐了!” 听了这话,福公公也是叹气,正想说服宋惜月的时候,一旁的白娇娇冷笑出声:“怎么,你是不知道该怎么断,还是存着要借此机会暗害顾郎的心思,不敢明着断?” “我告诉你,这件事我已经查清楚了,顾郎就是无辜的!” “你若是敢断顾郎有罪,便是谋杀亲夫,你也是死罪!” 她的声音不小,圣旨又是在大门口宣读的,这会儿门外所有人都听到了她的话。 原先还有人疑惑怎么会有圣旨让内宅女子断案,听了白娇娇口气这么大的一番话,顿时都明白了。 原来皇帝是想威胁宋惜月,让她保护顾浔渊啊! “兰夫人,你闭嘴吧!” 福公公作为宫里老人,最是知道这种情况要怎么处理,却没想到白娇娇跟个搅屎棍似的上蹿下跳,一时间叫他气得冒烟,恨不得直接缝了她的嘴把她打死! “宋夫人,陛下绝对没有这个意思,这桩案子之所以交给你,一是因为你在百姓间极有名声,二是因为你毕竟出身宋家,宋家也是出了名的刚正不阿。” “陛下这是信你不会徇私啊!” 听了这话,宋惜月面上依旧是那副忧虑的模样,却还是点头应了下来。 随后,她看向一旁的白娇娇,脸上露出几分勉强的笑,露出了几分关切。 “不管如何,今日能见到兰夫人真的太好了,那晚你冻伤了脸,我心中一直记挂着,担心你脸上的冻伤会毁了你的容颜” “所以,我特意寻来了玉肌雪容膏,不仅能让你的肌肤莹白透亮,还能修复你脸上的冻伤,必不会叫你落下难看的疤痕。” 听了这话,白娇娇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几乎是下意识地抬起手,捂住了自己还包着纱布的半张脸。 而宋惜月此时,已经将圣旨交给青玉,从她手中接过一个精致的白玉瓷盒,满脸真诚地递向了白娇娇。 一旁的福公公见状,赶忙道:“兰夫人,玉肌雪容膏可是皇室珍秘,想来宋夫人是为你向皇后殿下求来的,你还不快谢谢宋夫人!” 第295章看谁拖得起贺兰承贤急了 谢谢宋惜月? 白娇娇一听这话,便露出满脸厌恶的表情看向她。 见她还是那副温柔美好的模样,就好像连这封圣旨也没有给她造成什么困扰的时候,白娇娇心里的不平衡终于达到了顶点! 凭什么她面临毁容,花费全部力气才游说皇上降下的圣旨,宋惜月却不当一回事? 凭什么都这个时候了,宋惜月竟还有心思向自己炫耀有一个当皇后的姨母? 难道她指望着皇后能让皇上收回旨意吗? 白娇娇想到这里,恶向胆边生,当即阴阳怪气道:“宋夫人该不会是想提醒我,皇后是你的姨母,就算是要我的命也是轻轻松松的吧?” “我告诉你,我是大泽福女,我的生死荣辱关乎着整个大泽的国运,若我有什么三长两短,莫说你,就连你们宋家,你们宋家宫里的皇后和贤妃,都得死!”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紧紧闭上了嘴,难以置信地看着白娇娇。 诧异于她的“豪言壮语”的同时,也暗暗捏了把汗,纷纷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往边上看。 最紧张的,莫过于福公公。 他一边在心里把白娇娇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一边赶忙上前打圆场:“宋夫人,时候不早了,您一会儿还得看案卷,咱家就先回去了。” “对了,皇后娘娘吩咐过咱家,若是宋夫人不愿意插手此事,可以差人进宫知会一声。” “娘娘与陛下商议过,宋夫人您毕竟身子还没完全恢复,您若精力不济,可全权交给三司。” 话音未落,一旁的白娇娇立刻大声道:“那怎么行?三司会审的时候我家顾郎必须被关在大理寺,他本就无辜,平白多遭劫难,岂不是残害忠良?” 听她的话越说越离谱,就连福公公面上都有些稳不住表情,只能匆匆道:“全凭宋夫人定夺!” 丢下这句,福公公转身就要走。 他当了一辈子的差,还是头一回遇到白娇娇这样愚蠢的人。 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福公公,你记得把我的话转告给陛下,我家顾郎是无辜的,三司会审就是在残害忠良,听到了没有?” 白娇娇见福公公要走,赶忙追上前两步大声喊道。 见状,宋惜月给门房管事使了个眼色。 门房管事立刻带着人上前拦住了白娇娇,顺便用最快的速度将大门给关了起来。 白娇娇被拦下,眼睁睁看着大门关上,当即不爽地扭头看向宋惜月。 “你什么意思?” 宋惜月望着她,浅浅一笑:“什么什么意思?” “为何拦我!”白娇娇面露怒容。 宋惜月作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随后道:“你觉得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一口一个陛下残害忠良,传出去了,是对大人有利,还是在害大人呢?” “你……”白娇娇怒视着宋惜月:“我没你的心机深沉,我只是想为顾郎鸣不平罢了!难道你还想怪我吗?” 她从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什么问题。 要是有问题,那就是别人想太多,于她何干? “来人,送兰夫人回去休息。”宋惜月面色依旧淡然,说完这句话后,转身就走。 白娇娇闻言,当即不愿意地挣扎了起来:“宋惜月!你胆敢囚禁我?你就不怕陛下找你们宋家全族的麻烦吗?我可是大泽福女!” “把嘴闭上吧你!” 抓着白娇娇的婆子一把将个什么东西堵进了白娇娇的口中,堵着不够,还往里头使劲按了几下,白娇娇险些被直接噎死,再也喊不出一个字来。 就这样被几个婆子合力抬走了。 回到栖霞居,宋惜月将手里的圣旨交给青玉收好,望着已经抬进栖霞居里的卷宗,深深地叹了口气。 是她小看了贺兰承贤。 果然,能当皇帝的人,心机都比别人多几层。 他之所以会答应白娇娇,降下这道圣旨来为难宋惜月,只怕是察觉到顾浔渊这桩案子里别有洞天。 只不过贺兰隽动手隐秘干净,全程宋惜月也没有接触过楚家人,贺兰承贤找不到线索,于是兵行险招。 哪怕落下昏君的名声,也想从宋惜月这里找到突破口。 不得不说,他这一手,的确给宋惜月带来了很多麻烦。 “墨玉,”宋惜月喊来了墨玉,低声道:“去一趟忘忧坊,吩咐他们近日不可妄动,另外将这封信交给忘忧坊管事,他会知道交到谁的手里。” 说完,她将一封没有署名的信递了过去。 墨玉接过手,点点头后迅速离开了。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宋惜月吐出一口浊气。 若是她没猜错的话,最迟今晚,夜煞的人就会潜入她的院子里,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今天这个局虽然左右为难,但却也并非没有破解之法。 当务之急,宋惜月是要将自己的打算送到贺兰隽手中,让他去和楚家父子俩商榷。 夜幕低垂,墨玉从外面回来,将一盒点心送到了宋惜月面前。 同时,她用最轻的声音告诉宋惜月,栖霞居多了十几道气息。 宋惜月闻言,面不改色,只让墨玉不要告诉任何人,免得大家过于紧张之下露出破绽后,便吃着点心继续看卷宗。 点心里没有字条,但所有贺兰隽要传递的消息都印在了点心的面上。 以点心面上的花纹,将一句话送到了宋惜月面前。 拖字诀上好,最迟小年,必生变故! 一盒点心吃完,宋惜月心里有了数,将手里的卷宗看完后,便招水来洗漱,时间到了就躺下睡了。 门外紧盯着她的夜煞们见状,只以为是装出来的云淡风轻,却没想到她一夜睡到了天明。 第二日,她把那些卷宗翻了又翻,连屋子也没有踏出去半步,就连白娇娇和顾浔渊几次求见也被拒了。 夜煞起初只以为她是装出来的平淡。 却没想到,这一装,她就装到了小年。 期间,她除了看反复看卷宗,看到废寝忘食的地步,就是差人去大理寺、都察院与刑部询问案件记录,但本人却是连踏都没踏出栖霞居一步。 按照规矩,楚远霖应当是在除夕之前述职结束返回锦城,代替皇帝犒劳军将,分发奖赏和年例,安抚军心,让大家过个好年,来年才好更好为朝廷效忠。 而这案子没有结论,楚远霖和楚云泓父子俩滞留盛京,事情迟早要传到锦城。 届时,军心动荡,必定出事。 这下,轮到贺兰承贤急了。 第296章宋惜月竟当众包庇顾浔渊? 宋惜月被传召入宫的时候,整个人因为连续多日的“劳累”,人瘦了一大圈。 御书房内不少朝臣都在激烈讨论着这件事,宋惜月一出现,倒是让所有人都闭上了嘴。 “臣妇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宋惜月跪在地上,规规矩矩地行礼问安。 贺兰承贤看到她这副模样只觉得心烦。 他原先也不信夜煞说的,宋惜月夜以继日地看卷宗,是真的很用心在破案。 本来还打算把宋惜月传召入宫,给她扣上一个玩忽职守的罪名,这件事也可以和稀泥一般暂时揭过。 可宋惜月这般憔悴瘦弱的样子出现在这么多朝臣的面前,贺兰承贤若是还按照原先的打算,把责任扣到她的身上,只怕会引起众怒。 贺兰承贤虽然是一个刚愎自用的皇帝,却也很清楚,他不可以传出昏君的名声。 更何况,今日为了给宋惜月设陷,他专门把上了年纪的老臣留了下来。 全是一群一言不合就要以死明志的老顽固,贺兰承贤压根儿不敢赌。 当即,他烦躁地挥了挥手,一句话也不想说。 福公公上前:“宋夫人,陛下让您起身。” “谢陛下!”宋惜月依旧规规矩矩地谢恩,随后才站了起来。 起身后,还因为站立不稳,脚底下趔趄一下,看得众人更是“心里有数”了。 “宋夫人,朕数日前命你主断你夫君强辱人妻一案,你可有结论了?” 贺兰承贤冷冷地看着宋惜月,企图从她的脸上看到自己想看到的模样。 岂料话音才落,刚刚站起来的宋惜月“噗通”一下又跪倒在地。 “求陛下降罪,臣妇只是一介普通的深宅女子,实在不明白如何断案,今日看卷宗,觉得我夫君是无辜的,明日看证据,觉得我夫君并不无辜。” “身为人妻当以夫为天,我原本也觉得我应当如兰夫人所言那般,干脆利落地断言我夫君无罪,但我反复翻阅律法,又不敢视我大泽律法于无物!” “这几日来,臣妇实在是心力交瘁,实在得不出结论,求陛下降罪!” 听了她这番话,众人心里纷纷叹了口气。 早在皇帝提出要宋惜月一个女人来断案,大家就已经说过很不靠谱。 但当时贺兰承贤一力主张,为此还把宋惜月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硬生生说服了朝中大半朝臣,最后才得以颁布圣旨。 可如今宋惜月的反应,足以证明皇帝是错的! “依你所说,”贺兰承贤不等众朝臣说话,便眯了眯眼睛,看着跪在地上的宋惜月,道:“你翻看了卷宗与证据后,确定你夫君有罪,却因为兰夫人的话,想要包庇,又因为翻阅了律法不敢包庇?” “所以你拖了这么多日,是没想到如何包庇你的夫君对吗?” 说着,贺兰承贤猛地一拍桌子,众朝臣吓了一大跳。 宋惜月更是跪伏在地上,瑟瑟发抖却大声道:“臣妇绝无此意,臣妇只是不知该如何断案,臣妇不知谁有罪!” “大胆宋惜月!你分明都查阅了卷宗和证据,为何还不能下定论?” “陛下恕罪,臣妇正是因为反复查阅了卷宗与证据,才更不知道该如何下定论!” 宋惜月说着,深吸了一口气后,道:“我夫君没有淫人妻子的记忆,也没有从花影轩掳走楚夫人的记忆,按照三司会审的结果,全程也没有人目睹我夫君从花影轩带人离开,这实在是可疑!” 听了这话,贺兰承贤冷笑一声:“这么说,宋夫人是觉得顾浔渊无罪,一切都是楚家人自导自演的了?” 话音才落,一旁的锦城守备楚远霖立刻道:“陛下!岂能听凭女子妄言!” “陛下恕罪!”宋惜月又道,声音已经逐渐冷静了下来:“这些关键证据虽然缺失,但在花影轩内却有多人可以证明我夫君夺人妻子之事属实。” “只不过,当时所有人都喝醉了,除了能证明当日包房内,我夫君的确有抢人妻子的行为之外,无一人能证明楚公子所言的,我夫君夺了他妻子之后跳窗逃跑之事。” “是以,臣妇既无法断定我夫君有罪,也无法断定他无罪,臣妇无能,还请陛下恕罪!” 听了她的话,众人皆是沉默。 案子确实是卡在这个关键之处,所以才无法审理下去。 顾浔渊没有这段记忆,也没有人能证明此事属实,当事人璃娘也死了,顾浔渊强抢人妻一事缺乏关键证据。 但—— “即便如此,顾浔渊辱我儿媳,事后逼她自戕之事,乃我儿亲眼所见,难道还不足以定顾浔预案的罪孽吗?” 楚远霖面色铁青,双手垂在身侧,捏成了两个拳头,愤慨万分地盯着跪在地上的宋惜月:“宋夫人想要包庇他大可以直说,何必绕这么大一个圈子!” “我儿媳,是在你夫君身边醒来的!这难道有假吗?” 宋惜月跪伏在地,道:“我并非要包庇谁,只是若这件事是有心人设计的,那我夫君强辱人妻之事便是被人栽赃陷害。” “楚少夫人就算是在我夫君身边醒来,那也是被人算计的,我夫君酒后无法控制自己,亦无法判断身边的女子是什么身份,这才铸成大错!” “难道楚大人就不想抓出幕后真凶,还楚少夫人一个清白与公道吗?” 宋惜月说着,再次叩首:“陛下恕罪,臣妇能力有限,对此案束手无策,但楚家人无辜,楚少夫人无辜,还请陛下尽快决断!” “无论陛下如何断此案,臣妇都绝无怨言!” 听了这话,楚远霖也跪了下来:“陛下,宋夫人明摆着就是巧舌如簧,妄图要包庇顾浔渊!” “就算缺失他们从花影轩出来的证据又如何?顾浔渊辱臣儿媳,次日一早,当着臣儿子的面逼其自戕一事证据确凿,无可否认!还请陛下决断!” “还楚家一个公道!” 听了他的话,与书房内的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是的,缺乏关键性证据,所有人都无法断定顾浔渊是否真的有罪。 但,楚少夫人次日是在顾浔渊身侧醒来的这一点却毋庸置疑。 想到这里,御书房内所有人都看向了面色阴沉的贺兰承贤,期待着他能说点什么。 贺兰承贤此时已经在心里把宋惜月骂了八百遍。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就这么堂而皇之地给顾浔渊洗白罪名,她是觉得自己的三言两语能护得住顾浔渊,还是觉得朝中老臣都是糊涂蛋子,任由她几句话牵着鼻子走? 她是真的一点儿也不怕自己的话刺激到楚家人吗? 该死的宋惜月!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他堂堂皇帝,又被架起来了! 第297章为顾浔渊开脱?不,是搅浑水来的 见贺兰承贤不说话,宋惜月再次开口:“陛下,凡事讲证据,也讲因果,若是不能将幕后算计之人找出来,如此草率地定我夫君的罪责,岂不是要寒了人心?” 说着,宋惜月满脸凝重地看向一旁的楚远霖,道:“楚大人,我夫君亦是此间受害者,若一昧由他一人承担罪责,未免太过不公。” “我没有包庇任何人的意思,只是想找出设计陷害之人,还楚少夫人一个公道!” 说着,宋惜月叩首下拜。 那副弱柳扶风,却又凝重认真的模样,倒是叫不少人看着心中唏嘘。 宋家女果然好样的,即便是面对皇上也如此冷静,丝毫不堕宋家威名。 楚远霖被她这番话说得气血上涌,死死地盯着宋惜月,恨不得将她剖开来看看心是不是黑的! “宋夫人!”楚远霖强压怒火,大声道:“你为了帮顾浔渊开脱罪名,不惜编出一个第三人,难道你宋家便是如此教女儿的吗?” 宋惜月直起身子,面色不改,垂眸看着地面,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道:“我宋惜月是顾家妇,楚大人就事论事,何必扯上宋家?难道是要挑拨宋家与陛下的君臣关系吗?” 此言一出,众人皆静。 宋家和陛下的关系还需要挑拨吗? 明眼人谁看不出来陛下在打压宋氏? 否则宋惜月堂堂一品将军府嫡出的大小姐,能嫁给顾浔渊这个乡下泥腿子出身的莽夫吗? 一时间,看向宋惜月的同情目光又多了几束。 上首座的贺兰承贤见事情逐渐偏移了自己想要的方向,当即清了清嗓子。 “宋氏,你说此案还有第三人出现,可有证据?” 此言一出,楚远霖立刻回过神,指着宋惜月大声道:“对,你说有第三人,你可有证据!” 宋惜月闻言,漂亮的嘴唇抿成一条细线,脸色难看得不行。 见状,楚远霖立刻冷哼一声,冲着贺兰承贤道:“陛下,宋氏显然没有证据,她从头到尾都是在诡辩,她是想以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给顾浔渊洗脱罪名!” “求陛下明察!” 楚远霖说着,叩首下拜,声音里甚至还带上了几分哽咽。 宋惜月见状,咬紧牙关,道:“我……我虽然没有证据,但谁又能否认,楚大人状告我夫君掳走楚少夫人一事有疑点?” 听了这话,贺兰承贤心里大骂蠢货,面上愈发难看。 她若是想保顾浔渊,好几天的时间,就算是做也要做点假证据出来才对! 可现在倒好! 她居然真想光凭自己一张嘴护顾浔渊! 真真儿是…… 贺兰承贤头疼地捏了捏太阳穴。 从前一直觉得宋惜月聪慧,可如今一看她可真是个十足的蠢货实心眼! 宋家怎么教出了这样一个女儿? 除了一心扑在顾浔渊那个废物身上之外,简直一无是处! “你说有疑点,那请问你有何旁证来佐证这件事的疑点?” 楚远霖好似被鼓足了士气一般,对着宋惜月接连发问:“花影轩同一包房内所有人亲眼看到顾浔渊掳走我儿媳妇,你难道能否认这一点吗?” “人人皆知,顾浔渊武功高强,又能驾驭狼兵,他离开花影轩之后,或许是轻功卓绝躲避人影,又或许是靠狼兵转移,有的是办法避人耳目!” “你光凭这一点,就想品控杜撰一个所谓的‘幕后之人’来搪塞我们,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说着,楚远霖冲着贺兰承贤,泣涕涟涟大声道:“求陛下为臣做主!求陛下为臣做主啊!” 两鬓斑白的老臣,用这般沉痛的语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叩首求了又求,贺兰承贤真的很难办。 他本想着宋惜月是个聪明的,应该在这几天的功夫里想好办法。 却没想到宋惜月竟然是个十足的蠢货! 想到这里,贺兰承贤的怒火更甚。 他看着面色惨白,一言不发的宋惜月,道:“宋氏,你有何话可说!” 宋惜月抿了抿唇,面露难堪之色。 憋了半天,她最后憋出了一句:“臣妇坚信,臣妇之夫是无辜的,这里面一定有第三人在栽赃陷害,请陛下明察!” “哼!” 督察御史李清风冷哼一声,站起身大声道:“这桩案子本就罪证确凿,无需再议,陛下下旨让宋夫人决断,不过是想给你们顾家一个机会罢了!” “没想到宋夫人你不仅不明圣意,还敢借此机会试图给顾浔渊洗白,简直荒唐!” 说着,李清风面色严肃地冲着贺兰承贤大声道:“陛下,此案三司会审已有结果,那便是顾浔渊强辱人妻一案证据确凿,无需再议!” “请陛下宣判!” 话音才落,宋惜月就重重地跌坐在了地上,满脸的失魂落魄和惊慌,仿佛天都要塌了一般,只能将最后求助的视线投向了上首座着的贺兰承贤。 而此时此刻,贺兰承贤压根儿不想看她一眼。 他看着御书房内面色凝重的众位朝臣,清了清嗓子,道:“此案还需要更多的证据,方能佐证顾浔渊之罪过,况且,宋惜月所言也并非空穴来风……” “陛下!!!” 楚远霖好似忽然崩溃了一样,蓦地大喊一声,随后道:“您难道就这么舍不得一个会驭狼兵的小兔崽子吗?” “顾浔渊逼死我儿媳,辱我楚家满门,难道就因为他会驾驭狼兵,您就要让我楚氏满门忍气吞声吗?” 说着,楚远霖跪地高高地揖起手,声泪俱下地道:“我楚家为陛下镇守锦城六载,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谁承想到头来,竟连宋家一个赘婿都不如!” “既然如此,老臣还当什么锦城守备!让宋家接管锦城,将锦城划入南境吧!” 话音落,楚远霖一头朝着宋惜月这边的柱子撞了过去! 见状,贺兰承贤惊得直接站了起来:“快!拦住他!” 场面一时乱成了一团。 宋惜月吓得缩到了后面,眼睁睁看着楚远霖朝她冲来,身后跟着惊慌失措的众人。 她不露痕迹地抬手,在楚远霖撞到柱子前一刻,凌空精准地点中了他的穴位。 随后,她迅速咽下早就含在口中的药丸,几乎是在楚远霖撞柱的同一时间,一口鲜血喷吐而出,整个人软软地倒了下去。 “快传太医!宋夫人吐血昏厥了!” “传太医传太医!楚大人撞柱昏迷了!” 第298章众人倒逼,皇帝终于松口,处置顾浔渊 御书房内混乱一片,贺兰承贤按着自己的太阳穴,只觉得脑袋里青筋直跳。 直到太医来了,撞破头的楚远霖被包扎好伤口,昏迷不醒的宋惜月却是怎么都醒不过来。 楚远霖坐在地上,气息奄奄地看着贺兰承贤,道:“陛下若还要包庇那顾浔渊,明日我便与我儿吊死在宫门口!” 说完,他坐在地上扯开嗓门大哭了起来。 “谁能想得到啊,我当了十几年的官,守了六年的锦城,全家老小都一片忠心,最后却要死在我不会驾驭狼兵这点小事儿上!” “会驾驭狼兵了不起啊!会驾驭狼兵的人,逼死清白人家的女人,还有人在背后一力作保!” “可恨呐,可叹呐,锦城到底兵力薄弱,比不上南境啊……” 一声声一句句,楚远霖是拿出哭街的架势在喊的。 也不知道他这是上哪儿学来的,直哭得原本庄严肃穆的御书房好似市井街头菜市口,哭得贺兰承贤脑袋都要炸了。 最后听到楚远霖哭喊着锦城不如南境的时候,贺兰承贤的忍耐力终于告罄。 他猛地抓起桌上的镇纸,狠狠地拍在御案上,随后怒吼道:“楚远霖,你给朕闭嘴!” 楚远霖吓了一跳,打了个哆嗦,倒是没有哭喊了,换成委委屈屈地呜咽了起来。 那样子,更恶心人了。 贺兰承贤心中火冒三丈,想拉宋惜月过来骂一顿转移一下责任,目光转过去,却见宋惜月胸前一大滩鲜血,昏迷不醒,太医围在她的身边紧张地抢救着。 这一口气出不来,贺兰承贤憋得脑子疼。 他做了好几个深呼吸,随后指着楚远霖:“你到底想怎样!” “老臣只求陛下能为老臣那早死的儿媳妇主持公道!” 楚远霖说着又哭了起来。 八尺大汉,说哭就哭,完全颠覆了他过往在诸位同僚面前的硬汉形象,倒是让众人心里有些酸楚。 若任由陛下这么宠幸顾浔渊下去,今日的楚远霖,何尝又不是明日的在座各位呢? 虽说大家都知道宋惜月下嫁顾浔渊是陛下平衡之策,可这顾浔渊如今将宋氏女拿捏得死死的,将来他若是要宋家军,这唯夫是从的宋惜月也会想办法帮他! 到时候,还有人能制裁得了顾浔渊吗? 想到这里,诸位大人的脸上纷纷露出了凝重之色。 原先还有几个人觉得这事儿与顾浔渊关系不大,他也是被连累算计的无辜之人,如今看到陛下在眼下这种情况下还想保顾浔渊,纷纷也生出了几分警惕。 “陛下,楚大人要的只是一个公道,造成楚少夫人死亡的直接人就是禁卫军中郎将顾浔渊。” 督察御史李清风满脸严肃地站出来,大声道:“臣恳请陛下,严惩顾浔渊,还楚家一个公道!” 话音落,有几个神色一直带着愤懑的朝臣立刻跟着站出来。 “恳请陛下,严惩顾浔渊,还楚家一个公道!” “恳请陛下,严惩顾浔渊,还楚家一个公道!” …… 贺兰承贤看着底下站着的老臣们,只觉得一口血噎在心口,想吐又吐不出来。 不中用的宋惜月竟然早早吐血昏厥,否则这个时候,理应是她站出来舌战群儒才对!何至于让他一个皇帝来做这种掉价的事儿! 想到这里,贺兰承贤烦躁地指了指那边昏迷的宋惜月,十分不要脸道:“诸位也不是没看到宋氏女娘对顾浔渊的痴心一片,若朕当真处置了顾浔渊,宋家问责,朕该如何交代?” 听到这话,众人皆是一愣,纷纷抬起难以置信的眼睛看向说话的贺兰承贤。 “陛下,宋家赤胆忠心,绝不会因为这种事与陛下为难!” 李清风大声道:“宋氏女对顾浔渊痴心一片,但宋老将军与宋大将军是明辨是非,忠诚可靠之人,陛下所担心之事,绝不会发生!” 听了这话,贺兰承贤瞪他:“若发生了呢?李爱卿是打算也想楚爱卿那般,触柱给朕看吗?” 李清风没料到帝王会说这样的话,一时间也愣了愣。 旋即,他立刻道:“陛下若是有这种顾虑,不妨去信南境,召宋老将军回京,让宋老将军亲自发落!” “左右南境有宋家军坐镇,有宋大将军父子领兵,宋老将军年岁已高,也是时候该告老还乡,解甲归田!” 说着,李清风撩袍跪下:“恳请陛下决断!” 李清风是督察御史,也是御史台最硬的刺儿头,再加上他为官多年,官声极好,在盛京也算是颇有名望。 他这一下跪,当即就引来了刑部尚书赵永明和大理寺卿谢赏云的应和。 如此,都察院、刑部、大理寺三司都有了共同意见,贺兰承贤此时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愈发记恨宋惜月,在心中狠狠痛骂她不中用。 但面上,他却还得强行做出一副冷静的模样。 看着今天被留在御书房说话的几位大臣,在他们三人的带动之下全都跪了下来,贺兰承贤面无表情,道:“各位爱卿可愿为楚家做保?” “若朕发落了顾浔渊,事后又发现此事背后却有第三人,诸位爱卿可否愿共领责罚?”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觉得震惊。 皇帝莫不是丹药吃多了,脑子不好了? 竟连这么离谱的话都说得出来? 那顾浔渊到底有什么好处,值得皇帝这般死保? 一时间,众人面面相觑,无一人说话。 这个时候—— “陛下,臣愿为楚家做保,若处置顾浔渊后发现背后却有第三人,臣愿赔偿顾大人一千金!” 谢赏云第一个站了出来。 听到他的话,李清风也点了点头:“陛下,臣也愿意,若背后还有第三人,臣愿意赔偿顾大人东街两件旺铺!” “若当真有第三人,臣愿意赔偿顾大人良田五十亩!”刑部尚书赵永明满脸认真地跟了一句。 见他们如此,在场的诸位官员也纷纷应和。 一时间,御书房内有些喧闹了起来。 贺兰承贤面色漆黑如锅底,看着他的众位爱卿,只觉得想杀人! 他方才那般说,分明是要做保管员承诺,有第三人的话,他们和顾浔预案同等下场,而不是让这些人跟赌场下注一样,你下一千金,我下五十亩地的! 实在是让帝王忍无可忍! 贺兰承贤再度用镇纸砸了桌面,怒斥:“够了!你们看看你们都像是什么样子!这里是朕的御书房,不是你们讨价还价的菜市口!” “今日,朕就是要保顾浔渊,你们若是再闹,朕便将你们发入大牢!永不再用!” 说完,他一甩袖,黑着脸转身离去。 福公公见状,赶忙上前:“陛下,陛下,不可说气话!” 说着,他赶忙示意贺兰承贤注意一旁的起居注。 见起居注下笔如有神一般迅速记录着,贺兰承贤只觉得心头凉了半截。 他知道,要是就这么走了,他苦心经营的明君形象就会落下污点。 不仅如此,今日之事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若是还坚持保下顾浔渊,朝中对他这个皇帝定然会有不满。 他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绝不能因为一个顾浔渊前功尽弃! 念及此处,他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众人,冷声道:“真是惯的你们,无法无天的一群佞臣,生生要逼朕当昏君!行了!都滚回去吧!朕只有一个要求!” “顾浔渊,不能死!也不能离京!” 第299章万岁三思,去顾府门口上吊 贺兰承贤甩袖离去。 但众臣却是纷纷变了脸色。 被当今圣上斥责为佞臣,今日在场所有人都要背上污点。 而作为苦主的楚远霖反应极为迅速。 “皇上——” 他大喊一声:“诸位大人只是求陛下皇上秉公执法,却被皇上打为佞臣!若当真如此,微臣今日宁愿不要这公道,也要还诸位大人一个清白!” 说完,他再次拔腿撞向柱子。 上一次还有宋惜月暗中相助,所以他其实伤得不重。 这一次宋惜月都还在“昏迷”之中无法出手,众人更是还在被那句“佞臣”震惊得没回过神。 只听“碰”“咚”两声响。 楚远霖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头上刚刚包扎好的伤口再次崩裂,血溅当场。 “楚大人!” 谢赏云第一个回过神来喊了一声,随后一把抓起还在发懵的太医:“快!快救人!” 太医回过神,一把抄起针袋就慌忙施救。 谢赏云随后看到贺兰承贤回过头,看着这里面上露出不虞之色,立刻抢先开口,跪地大声道:“陛下!楚大人是锦城守备,若是死在盛京,死在皇宫,死在御书房,恐锦城生变,求陛下三思!” 话音落,其余大臣这时候也反应过来,跟着大喊:“求陛下三思!” 贺兰承贤一口气又被堵在了嘴里。 看着眼前高喊着“万岁三思”的众人,心里满是愤怒却无从发泄。 最后只能冷冷地回来,下令道:“把太医局的人都调过来,必须要把楚远霖的命给朕保住!” “是!”福公公领命,立刻小跑着出去传旨了。 事情闹得大,又闹得离谱,一旁的起居舍人心里也生出了几分惶惶不安。 贺兰承贤坐在椅子上,看着生死不明的楚远霖和昏迷不醒的宋惜月,一股无力感打心底里生了出来。 他要制衡宋家,所以算计好了让顾浔渊当上宋家女婿。 他靠着顾浔渊拿到了宋家一半的兵权,也看着宋惜月对顾浔渊情根深种难以自持,还等着他再接再厉,通过宋惜月搞垮宋家。 所以他不能让顾浔渊死。 奈何顾浔渊实在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这叫贺兰承贤心里忍不住生出了杀心。 视线落到了依旧昏迷不醒的宋惜月身上,贺兰承贤叹了口气。 以宋惜月如今对顾浔渊的痴迷程度,说不定还能再等等。 想到这里,贺兰承贤深吸了一口气,道:“是朕口不择言了,诸君莫往心里去。” 说着,他朝着起居舍人道:“方才那几句话,你不可往内记录,听到了吗?” 闻言,起居舍人正要说自己知道了,督察御史李清风大声道:“陛下,起居注乃历代君王最真实的记录,史上有名的明君也有口不择言之时。” “陛下能及时反应,承认自己的过失,实为难得,此段文字记录下来,后人只会觉得陛下是个贤明的君主,而不会对陛下有所非议。” 听了这话,贺兰承贤原本满腹不爽倒是散去了大半。 他也觉得李清风说得对。 于是便对起居舍人道:“李爱卿言之有理,你就别改了。” “诺!”起居舍人战战兢兢地再次提起了笔。 一旁的谢赏云见状,忍不住多看了李清风几眼。 而李清风端着那副直臣的模样,却是一眼也没有往边上去看。 不多会儿,福公公带着整个太医局的太医来到了御书房。 这么大的动静闹了出来,消息自然也是瞒不住。 很快就传到了宫外头。 贺兰隽正在四海楼听曲儿,得知御书房内闹出这样的事情正要起身进宫。 又听闻宋惜月气血攻心,被楚远霖触柱自尽一事吓得吐血昏厥。 转而就做了回去。 前来送信的周冕:“殿下不担心宋夫人吗?” 贺兰隽:“她没事,是装的。” “何以见得?”周冕挑眉,大惑不解。 贺兰隽轻轻勾唇:“我了解她,她今日所为,表面上看是不分青红皂白要保顾浔渊,实则是在暗戳戳拱火,巴不得把顾浔渊架在火上烤。” “那又何以见得她昏迷是装的?”周冕又问。 闻言,贺兰隽轻轻瞥了他一眼,道:“楚远霖触柱自尽,将事情推到了高潮,若是阿月当时不昏迷,岂不是难办?” 听了这话,周冕细细一想,顿时恍然大悟。 宋惜月不是真的想要保顾浔渊,只是在借机生事。 但楚远霖触柱自尽后,她若再执意保顾浔渊,便显得无力蛮横,用力过猛。 可若是她选择就此闭嘴,那便是任由楚远霖把事情闹大,她要保顾浔渊的心不够真诚。 所以当时就被“吓”昏过去,是最好的选择。 谁也不能说她不为自己的夫君尽心,谁也不能说她不讲道理仗势欺人。 毕竟她已经以女子之身在御书房为自己的夫君据理力争了。 她一个柔弱的女子,在盛京是出了名的懦弱无能,能做到这个份儿上已经很够了,更何况她还被吓得吐血昏迷。 最后无论顾浔渊是什么下场,宋惜月都必将留下美名。 想清楚这些,周冕不由得叹了口气:“你们俩真是绝配。” “嗯?” “两个人心眼儿多得跟筛子似的,不是绝配是什么?” 闻言,贺兰隽大笑出声,举起茶杯摆出喝酒的气势,碰了碰周冕的杯子,道:“明年这个时候,我必抱得美人归!” 周冕闻言,也拿起杯子:“那我回去准备贺仪,静候佳音!” 二人相视一笑,一饮而尽。 随后,周冕起身,从包房外引进来一个人。 正是楚远霖之子,楚云泓。 一进门,楚云泓便垂着眉眼行礼:“参见镇北王!” 贺兰隽敛去了方才和周冕说话时候的轻松,微微抬了抬下巴:“起来说话。” “谢王爷!” 楚云泓站直身子,贺兰隽这才道:“你父亲今日在宫中的事,想必你已经有所耳闻。” “是!” “想要留在盛京,想要身居高位,接下来,你该怎么做,不必本王再提醒了吧?” 闻言,楚云泓眼中一点点露出坚定和决绝之色。 “接下来,我会去顾府外上吊!” 第300章我可是大泽福女,那些无知百姓最信我了 时过午后,大家吃饱饭,正打算晒一晒太阳,却不知哪里来了一阵阴风吹来了厚厚的积雪云,不多时便纷纷扬扬又下起了大雪。 不消片刻功夫,上午才扫出来的路就又积上了一层薄雪,一脚踩上去嘎吱作响。 虽然突如其来的风雪扫来了几分压抑,但却因为年关将至,人们生生在这风雪之中生出了几分热闹喜悦。 “来人啊——” “有人上吊啊——” 尖锐的喊声刺破雪雾,众人听到声音,纷纷从自家屋子里探出脑袋来。 不一会儿的功夫,四面八方便赶来了围观群众。 楚云泓穿着一身灰白色的棉袍,身上还披着一层麻衣,将一根手腕粗的麻绳穿过了顾家大门外的廊檐上打了个圈儿,把脑袋塞了进去。 众人赶来的时候,他已经蹬掉了椅子,悬挂在半空中蹬腿儿了! 大家七手八脚地把人救下来的时候,楚云泓面色惨白,脖子上一圈青紫色的印子极为明显,当即就有人把他认了出来。 “这不是这阵子的冤主吗?” “你认得?” “认得,这是锦城守备的儿子,最近那个强辱人妻,逼其自戕的案子听说没?他就是冤主,啧啧啧,真是可怜啊!” “啊?就是他啊?不对啊,不是说咱们陛下下令,一定要严惩凶手吗?” “下令这么多天了,要是凶手真被严惩了,他还用跑来凶手门口上吊吗?” “唉……也不知道是受了多大的委屈,眼瞅着都要过年了,却……唉……” “你们都不知道啊?” “知道什么?” “锦城守备的儿子之所以想不开,那是因为他老爹为了给他讨个公道,被人逼得在宫里都触柱自杀了!” “什么?被谁逼的?” “还能有谁,宋家嫡女,顾家当家夫人,那个出了名的窝囊废呗!” “啊?她连府上的妾都不敢收拾,能有胆子收拾一城守备?还能把人逼得自尽?” “这你就不知道了,我听说啊,她今天在御书房为了护她那废物相公,直接被吓破了胆子昏死过去,人到现在还没醒呢!” “真是作孽啊!那顾浔渊害了人命,现在还逼着自己胆小的妻子去为他出头,真是混账东西!” “怪不得楚公子要在他家大门口上吊,换作是我,我就是做鬼也不放过他!” “唉……” 在暗桩的引导下,围观百姓你一言我一语地知道了御书房里发生的事。 一时间,矛头直指顾浔渊,不少人都开始喊着要顾浔渊出来偿命了。 顾府内,正在享受和白娇娇二人世界的顾浔渊闻听此言,立刻不悦地道:“宋惜月呢?她还没回来?” “大人,夫人在宫里出了点事……” “她能出什么事儿啊?宫里有个当皇后的姨母,有个当贤妃的姑母,她入宫不是跟回家一样吗?”白娇娇打断了管事的话,靠在顾浔渊的身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听了这话,顾浔渊也道:“马上派人从后门去宫门口等着,宋惜月一出来,让她立刻回府来解决门口的事!” 闻言,门房管事迟疑了一下,道:“可是大人,现在外头的百姓们情绪十分激动,若是不管不顾,只怕他们不仅是泼粪这么简单了。” 顾浔渊闻言正要说什么,白娇娇却冷哼一声,道:“他们不过就是见那楚云泓在我们家门口上吊了,觉得楚云泓可怜,一时间的正义感而已。” “去,你让人去账房支一百两银子给楚云泓,把人赶走就是了。” 听了这话,门房管事忧心忡忡:“兰夫人,如此只怕会引得众人不满之心更加激烈,怕是不妥!” “都给他一百两了,还有什么不妥!”顾浔渊也满脸不耐烦:“楚云泓父子俩闹腾这么久,就是想要在我身上得点好处,好处给足了,他自然会消停。” 说着,顾浔渊想了想,道:“这样,银子就别给了,你出去跟楚云泓说,我可以给他安排一个禁卫军里的六品官职,叫他适可而止,否则我绝不再理会他!” 闻言,门房管事抿了抿唇:“大人,楚公子毕竟刚刚上吊被救下来,若是听了这番话情绪激动该怎么办?” “那就直接打出去!” 白娇娇不屑地道:“反正今天宋惜月已经入宫了,就算她废物一点,没有顺利把事情办妥,她也会去找她的皇后姨母和贤妃姑母帮忙。” “楚云泓跑来我们家门口上吊,绝对是听到了什么不好的风声,想来孤注一掷,我们绝不能被他的奸计算计。” 说完,白娇娇干脆站起身,狠狠瞪了门房管事一眼:“算了,你也是个不中用的,本夫人亲自去料理那个楚云泓!” 见状,顾浔渊赶紧去拉她:“娇儿,这种事交给下面的人去做就行了,天寒地冻的,你哪儿能折腾!” 白娇娇转头,温柔地看着他,道:“顾郎别担心,外头冷不着我,左右这件事拖得也够久了,楚云泓今日这么闹,有点惹人烦,我一次去将他打发了就成。” “我担心外头的刁民伤了你。”顾浔渊说着,心中意动。 自打上次病了之后,他最近总是觉得有心无力,刚刚门房来禀告外头的事情之前,他和白娇娇摆弄了许久,刚有一点感觉,实在是不想放她走。 白娇娇听了他的话,心里甜蜜,娇声道:“顾郎你忘了么,我可是大泽福女,那些无知百姓信我得很,不会伤我的,你放心吧,我很快就回来!” 闻言,顾浔渊心里还是舍不得,但白娇娇却已经松开了他的手往外走去了。 看着他的背影,顾浔渊狠狠搓了搓自己的裤裆。 随后起身,去了白娇娇存放万寿丸和如意酒的地方。 他实在是憋得不行了,今天他必须要爽一把。 顾府大门外。 众人正群情激愤之时,一直紧闭着的大门“嘎吱”一声从里头打开了。 穿着白色兔毛斗篷的白娇娇从里头走了出来。 门房管事背过身,闭上眼睛大喊:“大泽福女到——” 众人的视线立刻聚焦了过来。 白娇娇见状,心里全是被注视的满足感,缓缓开口:“听闻有人在我府外上吊,我特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众人闻言,赶忙让开,将刚刚被“抢救”醒来不久的楚云泓露了出来。 一看到他,白娇娇就露出了一个鄙夷的表情:“原来是楚公子,怎么?楚公子是银子花完了,又来讹诈我们顾府了吗?” 第301章白娇娇王爷,您可要为臣妾做主啊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视线落到了瘫坐在地上的楚云泓身上。 白娇娇见状,傲慢地扬起了下巴:“罢了,死的是你的妻子,你也算是个可怜人,今日我便再赏给你五十两银,此事就此打住吧!” 说完,她冲身后站着的管事使了个眼色。 管事的心里一“咯噔”,最后还是硬着头皮,攥着手里的小荷包走上前。 “楚公子,这里是五十两银子,这天寒地冻的,您还是快些回去吧,免得着了风寒。” 管事的说话声音放得十分温和,但落在楚云泓的耳朵里依旧极为尖锐。 他反手狠狠地将那五十两施舍打开,怒视着上面面露不虞的白娇娇,扯着嘶哑的嗓子,用尽全身力气道:“什么叫又来讹诈你们顾府?” “今日之前,我楚家人何曾找过你们顾府的人?” “什么叫死的是我的妻子?” “我的妻子,是被你的夫君活活逼死的!” “我的妻子,是被你夫君强辱之后,又被你们活活逼死的!” 楚云泓声音嘶哑,字字泣血。 原本被人从麻绳上解救下来的时候,因为窒息已经瘫软得没有半点力气,这会儿却好似疯了一般,踉踉跄跄,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 身边是无数或看热闹或伺机使坏之人,但却无一人对他伸出援手。 而他独自一人站在风雪中,单薄的身子被猎猎寒风吹得摇摇晃晃站立不稳,却依旧牢牢地钉在地上没有倒下。 他抬手,指着高高在上的白娇娇,道:“你夫君强辱我妻逼她自戕,如今你又在众目睽睽之下造谣污蔑,辱我人格!” “我父亲还被你们的人逼死在御书房!” “今日,我便要在你们顾家大门外血溅三尺,用我的性命求得苍天开眼,惩治恶人!” 说完,他忽然从怀里摸出了一把匕首,在众人惊慌失措的呼喊声中,又狠又快地朝着自己的心口扎了下去! 见状,白娇娇面上露出几分惊慌,却没有任何动作。 倒是不知哪里凭空而出一枚石头子儿,裹挟着细碎的风雪破空而来,狠狠打在楚云泓的手腕上。 众人甚至听到了“咔嚓”一声骨头裂开的动静,随后便看到楚云泓手里的匕首落地,他整个人也踉跄几步,跌坐在了雪地里。 而方才他抓着匕首的那只手,已经无力地垂了下来。 众人正诧异之时,听得一阵喧嚣声传来。 “镇北王到——” 闻言,人群立刻往两边分开。 身穿一袭玄黑色毛绒大氅的贺兰隽站在人群之外,面色冷冷地看着这里。 见状,白娇娇连忙三步并作两步走下台阶,忙不迭来到贺兰隽跟前盈盈下拜。 “臣妾参见王爷!” 说着,她还悄悄抬头瞥了贺兰隽一眼。 那一眼里,有疑惑,有嗔怪,还有一丝不太分明的迷茫。 贺兰隽垂眸看她:“起来吧。” “谢王爷!”白娇娇闻言,心里松了口气。 她就说,这阵子她每日都准时准点地去镇北王府教贺兰隽驭狼术,近来贺兰隽也算颇有小成,他才不会在这个时候不给她撑腰。 贺兰隽漂亮的眉头微微皱起,视线落到了雪地里坐着,已经被冻得瑟瑟发抖的楚云泓身上。 “楚公子,”贺兰隽喊了他一声:“你为何要在顾家大门口寻死?” “王爷有所不知!” 白娇娇才不会让楚云泓有说话的机会,她立刻开口,大声道:“楚公子的亡妻与我夫君之间的误会很深,陛下已经查明我夫君是无辜的,但楚公子不接受这个结果。” “是以,楚公子试图用在我顾府门口自尽的方式吸引人的眼球,让我顾府背上草菅人命的罪名,实在用心歹毒!” 说着,白娇娇指着被楚云泓打落在地的荷包,道:“王爷您看,虽然此事我们家王爷是无辜的,但看在楚公子的妻子的确死了的份儿上,我们还给了银子。” “楚公子自己不要,还非要说我们是要逼死他,在场的诸位都可以作证的!” 白娇娇说话时候动作很大,这番话说完,她那只胳膊又朝着四面八方指了一圈。 但凡被她指到的人,都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试图躲开她的手指。 说完这番话,白娇娇又把视线落到贺兰隽的身上。 她垂眸躬身,十分哀怨道:“王爷,臣妾近来一直尽心尽力,还请王爷为臣妾做主!” 这番话说得虽然正常,但白娇娇的语气却颇有歧义。 一时间,众人看向贺兰隽的眼神都带着几分戏谑。 见状,贺兰隽眉头越皱越深,视线也落到了白娇娇的身上。 “你要本王为你做主?” 白娇娇闻言,露出了泫然欲泣的表情,微微低头,道:“臣妾只希望王爷看在臣妾还算忠诚的份儿上,为臣妾多说几句话。” 闻言,贺兰隽冷笑一声:“无非是教了本王几日奇门异术而已,你奉的还是陛下的命令,倒跑来本王跟前讨功劳了?” 话音落,白娇娇脸上表情变了变,最后心不甘情不愿地低着头,道:“王爷误会了,臣妾没有这个意思,臣妾只是受了委屈,想请王爷怜惜一二……” 闻言,贺兰隽面上露出了几分厌恶之色,当即喊了一声星数。 随后,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星数带领一队玄甲卫上前,直接就把错愕中的白娇娇给摁到了地上。 “王爷!王爷您这是何意啊!”白娇娇终于是慌了起来。 贺兰隽却只是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径自走向了楚云泓的面前:“楚公子,你父亲在太医局的全力抢救之下已无性命之忧,如今正在宫中修养,过两日便会送他出宫。” 听了这话,楚云泓的脸上先是怔忪了一瞬,随后便忍不住落下两行泪来。 他挣扎着,朝着贺兰隽跪在雪地上,深深一个头磕进了雪里:“多谢王爷告知!” “还有,”贺兰隽面上表情不变,依旧冷冷地看着他,道:“关于你亡妻一案,陛下采纳了三司会审的结果,已经允准结案了。” 第302章大乱斗,只斗白娇娇一个 此言一出,众人俱是期待地看向贺兰隽,期待着他能说出结案结果是如何。 但贺兰隽却没有再说下去,而是转头看向那边被玄甲卫按在地上,鬓发凌乱的白娇娇,道:“至于你,冒犯本王,该当何罪?” 白娇娇闻言,使劲摇头:“不不不,王爷,我没有冒犯您,我只是一时口快说错了话,王爷您大人有大量,一定不会和我计较的对不对!” “毕竟,毕竟我还要教您奇门异术,您说对吗?” 贺兰隽听了这话,嘴角轻勾,道:“是啊,你还要教本王奇门异术。” “嗯嗯嗯!”白娇娇这会儿终于知道害怕了,慌乱地使劲点头,道:“王爷,王爷,我只是一时得意忘形,以为王爷会念在我还算有点苦劳的份儿上偏袒我!” “我知道错了,我一定不会再犯了,还请王爷饶我这一次吧!” 白娇娇已经快怕死了。 此时此刻,她无比痛恨自己刚才的骄傲自大,竟然以为贺兰隽会看在那么点儿事上偏袒她。 她真是昏了头了! “饶你?”贺兰隽轻蔑一笑,随后看向她:“倒也不是不行。” “王爷……”白娇娇心里松了口气,眼眶不自觉地湿润了。 她就知道,驭狼术那种东西,她都毫无保留地教给贺兰隽了,今天不过这么点小事,贺兰隽肯定不会真的计较的! “这样吧,若是天黑之前,你能独自一人将这条街上的积雪都清扫干净,本王便饶你一次。” 贺兰隽说着,似笑非笑地看着地上的白娇娇:“若是做不到,本王便要按抹黑皇室来处置你,可有异议?” 闻言,白娇娇脸上一下就白了下来。 她磕磕巴巴道:“可……可是……可是现在距离天黑也只有两个时辰了……” “两个时辰怎么了吗?”贺兰隽反问。 白娇娇:…… 这条街这么长,天上还在飘雪,莫说是两个时辰,一个人的话,就是一天也未必能将整条街的积雪扫干净! 贺兰隽就是故意的! “王爷这般戏耍折磨于我,难道就不怕陛下知道了,降罪于您吗?”白娇娇质问道。 贺兰隽:“不怕。” 白娇娇闻言一愣,随后又道:“我是大泽福女,若我因为扫雪感染了风寒,大泽国运也会受损,王爷难道不怕吗?” 贺兰隽:“不怕。” 见状,白娇娇咬紧了后槽牙,一字一句道:“王爷若是坚持如此,只怕奇门异术我也无法教了!” 贺兰隽:“无所谓,你扫不扫?” 白娇娇没辙了。 她只能看向四周,向围观百姓们求助:“诸位,王爷虽然贵为皇室,但我是大泽福女,若我有所损伤,于国运而言绝非好事,诸位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吗?” “难道诸位就不担心,今日我因扫雪而风寒,来年大泽天灾不断,人祸连连吗?” 话音方落,贺兰隽站在一旁就嗤笑了一声。 “诸位都听到了,陛下圣旨亲封的大泽福女,为了逃脱自己的罪责,免于本王的惩罚,竟诅咒大泽。” 说着,他垂眸,满脸不屑地看着白娇娇:“来年大泽若当真天灾不断人祸连连,白娇娇,你是首恶!” 话音落,白娇娇脸色煞白。 此时,围观众人已经窃窃私语了起来。 大泽福女虽然很重要,但她毕竟是最近刚刚出现的,皇室的积威却是一直存在,在百姓们头上压了许多年的。 更遑论贺兰隽战功赫赫,盛京城无人不知,没有他的话,北夷狗早就攻破北城长驱直入了。 他在百姓间的威望,可不是区区一个所谓的大泽福女可以比的。 白娇娇见状,知道自己黔驴技穷,只能咬牙切齿地看着贺兰隽:“王爷,今日是我冒犯在先,你罚我我认了,但您也别忘了,顾府门一关,外人什么都别想知道!” 她在用宋惜月威胁贺兰隽。 岂料贺兰隽听了这话,冷笑一声:“你这话说得有点恶心,你们顾府门关不关与本王有何干系?难不成你还想和顾大人一起,在本王面前演一出活春宫吗?” “你敢演,本王可不敢看,多脏啊。” 说着,贺兰隽面上露出了毫不掩饰的嫌弃。 这几日白娇娇没少从贺兰隽这里收到这样的嫌弃,她原以为自己可以忽略的,但此时此刻,她发现她忽略不了! “这是你逼我的!”白娇娇咬牙切齿,目光怨毒极了! 下一刻—— “啪——” “王爷叫你扫个雪,你磨磨唧唧,唧唧歪歪这么半天,有这说话的功夫,雪你都扫出五里地了!” 桑鹿浑身包裹在毛茸茸的袄子里,灵活地从玄甲卫后面钻出来,反手给了白娇娇一个耳光,骂骂咧咧。 她反手指着站在不远处的贺兰隽,冲着白娇娇道:“那是镇北王,全皇朝独一个的王爷,陛下多宠爱他你心里没数吗?” “连他你都冒犯,他只是罚你扫个雪,已经非常温柔了,你还好意思在这里讨价还价,丢不丢人啊?” 这时候,一个身材颀长的男子也从玄甲卫身后钻了出来。 他都顾不上旁边众人的震惊,急忙去拉桑鹿:“鹿鹿,好了鹿鹿,别生气了鹿鹿,你不是说了吗,气坏身体无人替啊!” 桑鹿一把甩开他的拉扯:“起开,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这白娇娇到底有什么好嚣张的啊,就算她在陛下跟前有点分量,可这是镇北王诶!” 说着,桑鹿回头看向那男子,理直气壮:“有人对你从小最敬仰的大哥大呼小叫,你不想收拾她吗?” 贺兰骋:…… “难道你对你大哥的敬仰都是假的吗?”桑鹿又问。 贺兰骋:…… 无语,扶额,叹气。 他怎么就信了这个小祖宗的鬼话,觉得她真的是要在人群后面看会儿热闹呢? “贺兰骋,你说话啊!”桑鹿拽了他一把。 “贺兰骋?” 一旁的楚云泓忽然面色大变:“是……是二皇子殿下?” 说完,他一骨碌又跪了下来:“草民参见二皇子殿下,求镇北王殿下与二皇子殿下为草民做主啊!” 喊着,他抬手指向那边的白娇娇,哭道:“此女当众诽谤造谣,颠倒黑白,草民今日若不能求一个公道,愿以命证清白!” “我楚云泓,自璃娘被顾浔渊强辱逼迫自戕那日开始,就未曾拿过顾家上下一分一毫!” “方才她口口声声我来讹诈,我要她当众澄清真相,否则我今日为护清白,必血溅当场!” 第303章百姓们对大泽福女生怨了 身份被曝光,贺兰骋只能别别扭扭地转过身,看着跪在地上可怜兮兮的楚云泓道:“我来得晚,没听见前面发生的事,只怕不好为你做这个主。” 一边说着,他一边瞥了一眼那边站着的贺兰隽,心里慌得很。 他今天来看热闹前,他的好大哥特意说了叫他别曝光身份,不然不好交代。 现在闹成这个样子,他要是再搅和进去,只怕他大哥以后都不带他玩儿了…… 想到这儿,贺兰骋赶忙去拉正义感爆棚的桑鹿:“走了,不是要去天香居吃古董羹的吗,再不去抢不到位置了。” 桑鹿自然是不愿意的。 本来她今天就是抱着给渣男贱女落井下石的念头来的,要不是贺兰骋非要跟,顾及着他不好暴露身份,她才不会在后头默不作声看那么久的热闹。 当即,她扯回了自己的手,道:“你先去吧,我这会儿走不开。” 贺兰骋:“祖宗,你为啥走不开啊?这儿又不关你的事!” 说着,他又去扯桑鹿:“这儿有我大哥呢,他会处理的。” 桑鹿却一把躲开了他的动作。 随后十分认真地看着贺兰骋,道:“我老家有一位圣贤曾经说过一句话:‘今日我若冷眼旁观,他日祸临己身,则无人为我摇旗呐喊’,贺兰骋,我不走!” 说完,她转头看向贺兰隽,直直跪下,道:“我可以为楚公子作证,大泽福女白娇娇甫一开门出来,便直接说楚公子银子花完了,又来顾府讹诈!” “不仅如此,她在王爷没来之前,颠倒黑白,曲折是非,楚公子不堪受辱这才决定用自己的性命维护清白,并非要用性命抹黑顾府!” “如今王爷只是罚她扫雪而已,已经是十分温和的处置方式了,她却还在此处讨价还价磨磨唧唧,民女斗胆,恳请王爷严惩!以儆效尤!” 有了桑鹿的带头,四面八方陆陆续续也传来了应和声。 毕竟今天的事有目共睹,白娇娇就是想要抵赖也抵赖不掉。 一时间,白娇娇那张原本就有些苍白的脸上,更是少了三分血色。 她死死地看着桑鹿,道:“我认得你,你是珍馐楼那个女人,你和宋惜月交好,今日你便是奉宋惜月之命,故意来害我的!” 听了这话,桑鹿转头看她,眼神轻蔑:“我没有奉任何人的命令,我只是作为一个人站在这里,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对得起天地良心而已!” 见桑鹿如此,就连苦主楚云泓都有些犹豫了起来。 贺兰隽看了一眼贺兰骋,眉头挑了挑。 贺兰骋微微叹了口气,做了一个无奈的表情,眼底还有几分骄傲。 见状,贺兰隽抿唇,道:“桑姑娘,本王既然要管今日之事,就不会轻易让人糊弄了事。” “来人,押白娇娇去扫雪,若天黑之前扫不完,明日继续扫!” 话音落,玄甲卫齐声应和,白娇娇还想说什么,却被直接堵了嘴拖走了。 贺兰骋上前将桑鹿从地上扶了起来,还贴心地为她拍掉了膝盖上的积雪。 “冷不冷啊?”贺兰骋声音里带着几分心疼。 桑鹿笑吟吟地冲他摇头,随后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我热血沸腾着呢!” 看着她这副样子,贺兰骋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眼神里却满是宠溺。 “走,吃古董羹去。” “庆祝我今日惩恶扬善成就达成!” “嗯嗯,庆祝庆祝。” 贺兰骋拉着桑鹿,草草同贺兰隽告了别,头也不回地走了。 望着他的背影逐渐远去,贺兰隽唇角的笑容也深了几分。 随后,他吩咐星数把受了伤的楚云泓带上,也离开了。 马车上,贺兰隽还没说话,楚云泓就连忙低声问:“王爷,那位桑姑娘是怎么回事?” 他都被桑鹿的正义感给闪到了。 贺兰隽:“她什么都不知道。” 听了这话,楚云泓只觉得自己更加心虚了:“那她就这么站出来为我说话,是仗着有二殿下撑腰吗?” “不是,她的性子就是如此嫉恶如仇。” 贺兰隽说着,忍不住安抚楚云泓:“桑姑娘拥有一颗赤子心,是一个十分难得的纯真之人,我们这等玩弄阴谋诡计的人站在她面前,自惭形秽也是正常的。” 听了这话,楚云泓愣怔片刻,忍不住想起了桑鹿方才为他下跪,为他义正严辞的模样,心里忽然就刺挠了起来。 要是被桑鹿知道,这一切其实都是他们这群人的算计,是他们这群人拐着弯儿给顾浔渊和白娇娇设下的陷阱,她会不会也厌恶起他们来? “你不必深想,只需知道你在做的事,于你而言并非错事便足够。” 贺兰隽看他一脸恍惚的样子,一下就明白了他在想什么,当即出声安抚了一句。 听了这话,楚云泓抿了抿唇,低着头道:“多谢王爷。” “该进行下一步了。” “是!” 顾家大门口的闹剧虽然结束了,但这里发生的事情却在最短的时间内传遍了整个盛京。 当众人听闻堂堂大泽福女,竟然能当众说出那样的话的时候,所有人都震惊了。 这可是大泽福女! 怎能用来年大泽的国运来赌咒威胁? 哪怕就是真的,她也不该说出口! 否则,她一语成谶了该如何是好? 那可是一整年的国运啊! 一时间,百姓们愤怒了起来。 但他们又不敢真的对大泽福女做什么。 于是,只能赶到白娇娇扫雪的那条街,跟在白娇娇后面,将她扫到道路两旁的雪都给踢回路中间。 踢完就跑。 玄甲卫盯着白娇娇扫雪,对这些动静心知肚明,却因为有贺兰隽的提前吩咐,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天上还飞着雪,白娇娇扫完一段路正要休息,回头一看雪又乱七八糟地盖了回来,顿时气得摔扫帚想要骂街。 只不过顾忌着自己大泽福女的形象,她那些难听的骂腔都硬生生憋了回去,转而看向一直盯着她的玄甲卫:“后头我已经扫过了,你们刚刚也看到了,对吧?” 闻言,玄甲卫往他身后看了一眼。 正好看到有几个人冲出来,将白娇娇刚刚扫起来的雪给踢得到处都是。 第304章他好像吃了什么东西,后厨是不是有两头猪? 白娇娇正好也回头。 看到这一幕顿时怒了,指着那群踢完雪赶忙又躲起来的人,大声道:“你看到了吧!不是我不好好扫雪是他们在捣乱,他们在害我!” 闻言,玄甲卫小队长悠悠地收回视线,看向白娇娇,道:“哪有人?” “什么?”白娇娇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哪有人?我怎么没看到。” 说着,他转头看向身边的玄甲卫:“你们看到了吗?” 众玄甲卫跟着摇头。 白娇娇顿时明白了。 这群人是故意搓磨她! 就算她把踢雪的人直接抓过来,抓到他们的面前,他们也是不会承认的! 意识到这一点,白娇娇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死死地看着玄甲卫众人,好半晌后,才缓缓道:“今日之辱,我都记住了!” 她不会让这些人好过的! 玄甲卫队长冷笑一声:“天快黑了,大泽福女还是赶紧扫雪,为百姓,为大泽积德祈福吧!” 说着,他顺势扬了扬手里的长剑。 白娇娇见状,只能咬紧了牙关,抱着苕帚继续扫雪。 她知道今天自己是逃不掉了,贺兰隽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明明驭狼术他都还没有完全掌握,却敢如此卸磨杀驴。 但她心里已经有了盘算。 若说此前,白娇娇还打着将驭狼术教给贺兰隽后,重新培养一只狼王去抢夺狼兵的话,那么现在,贺兰隽想要完整学到驭狼术,是绝对不可能的了! 一边扫雪,白娇娇一边在心里冷笑。 等到贺兰隽“完全”掌握驭狼术后,她就要在他自以为胜券在握,最得意之时,对狼王下必杀令! 到那个时候,贺兰隽,必死无疑! 越想,白娇娇心里越是舒坦,扫雪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后头那些人踢了一路的雪,见白娇娇不受影响,也不回头来重新扫后,只觉得无趣,渐渐地就不跟了。 顾府内。 顾浔渊吃了万寿丸,喝了如意酒,左等右等等不来白娇娇,欲火中烧难以自持之下,让人去玺院叫红安。 但好半天都等不到红安过来,顾浔渊简直烧红了眼睛,再也忍不下去,自己出了院子,寻人泻火。 万寿丸和如意酒药效叠加之下,就连宁谦那等高手都难以自持,更别提顾浔渊这样的半桶水。 于是出了院子没一会儿,他就已经在药效的作用下脚步踉跄,跌跌撞撞了起来。 “啊……难受……我要女人……” 顾浔渊浑身燥热,一边走一边撕扒自己的衣服,脚底下也没有穿鞋,一边往前走,另一只手还一边在搓着下身。 他口里混不吝地说着各式各样的荤话,不知不觉间竟来到了栖霞居门外。 “栖霞……栖霞居……” 他甩了甩脑袋,认出了上面的字,脑海里当即浮现出宋惜月的面容。 一想到她,他小腹的那团火便烧得更旺盛了。 要说成婚到如今,他最念念不忘什么,那就是没有碰过宋惜月。 一想到她那张端庄贤淑,冷静高贵的脸,在他的身下婉转承欢,媚眼如丝,他就欲火高涨,难以忍受。 虽然成婚这半年来,他除了没碰过宋惜月之外碰了不少女人,但他不知多少次在同别的女人交欢的时候,心里想的都是宋惜月。 越是得不到,他越是蠢蠢欲动,难以自持。 这会儿,在药效的作用下,他看到栖霞居三个字,就立刻迈动脚步,踉跄却快速地走了进去。 栖霞居。 今日宋惜月是被宫里的人接走的,三玉都没有跟着。 是以,顾浔渊那副模样一进来,立刻就被发现了。 “啊——” 栖霞居内都是女子,全被他这副模样惊得尖叫出声。 尔弛和宿荷第一时间冲了出来,看到他这副辣眼睛的模样双双黑沉了脸。 不等她们上前做什么,不知哪里窜出来的墨玉化身一道残影直接冲了上去,对准顾浔渊已经露出来的下身一脚就踹了过去。 见状,尔弛大惊:“墨玉不可!” 话音落,就看到墨玉那一脚在空中别扭地拐了个弯,踹在了顾浔渊的膝盖上。 直接将顾浔渊踹得趴在了地上,结结实实摔了个狗吃屎。 尔弛与宿荷冲了过来,一把将墨玉拉到了身后护着,随后二人同时出手,一人一边提起顾浔渊就丢出了栖霞居。 但不一会儿,就又听到顾浔渊在外头拍着门,嘴里荤话连篇,意淫着宋惜月,难听至极! 碧玉皱着眉头:“他好像吃了什么药。” “还能有什么药,一定是白娇娇配的。”青玉冷静地道:“白娇娇这会儿被罚在外面扫雪,只怕没空给他泄欲,我们不能任由着他在这里玷污小姐。” “那怎么办?”众人看向青玉。 青玉抿了抿唇,低声道:“厨房那边筹备年货,是不是拉了两头猪?” “……” 众人皆是震惊地看着青玉,随后不等青玉再说什么,尔弛和宿荷一道风一样就不见了。 “……”青玉看着她们俩开门出去,十分默契地一人一边拽着顾浔渊飞奔向厨房的方向,立刻转头看向碧玉与墨玉。 “一会儿不是有几个铺子的掌柜要来交年账吗?让他们去后门,小姐不在,我们三个去帮忙整理年账。” 说着,青玉抿了抿唇,低声道:“以往他们都只是自己来,随身小厮都等在外头,今日都请进门来,我们请他们看一场好戏。” 听了这话,碧玉与墨玉双双点头,带上几位武婢,迅速出去了。 青玉站在院子里,看着大家离开的方向深吸了一口气。 顾浔渊当初算计了她家小姐,今日她便借着他,给他纳一门猪妾! 半个时辰后,顾府后门。 七八个掌柜带着自己的小厮,整齐且准时地出现在这里。 众人虽然疑惑为何今年可以带小厮进来,但却没有起疑心。 毕竟,今年是他们家小姐第一年独自一人理账,待他们亲厚一点也无可厚非。 而且今日也不是正经交账的日子,顾府大门又被人泼粪泼了好几天,请他们从后门进来,也算正常。 下人将他们从后门请了进来后,请他们在廊下稍等,便转身去请栖霞居的几位姐姐们过来了。 临近年关,大家见面都互相问好,一时间场面倒也热闹和谐。 只是…… “诸位可有听见什么声音?”一掌柜满脸狐疑,四处观望。 “是有点声音……”另一掌柜皱着眉头:“听着不太对,怎么好像是男人在那什么骂脏话?” “该不会是有人在这附近偷情吧?” 掌柜们一听这话,立刻皱起了眉头。 “我们去看看,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在人来人往处做这等事!” 大家都是爱看热闹的,虽然主家的热闹看起来有点冒犯。 是以,有一人开口,便有多人跟上。 第305章顾浔渊辱猪,众人围观 “阿月,阿月,再大声点,再大声点!” 顾浔渊站在母猪的身后,一边卖力挺着腰,一边嘴里忙忙碌碌地骂着脏话。 诸位掌柜站在小林子外头,纷纷震惊地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一幕,只觉得整个人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顾浔渊浑然不觉自己被围观了,嘴里还在骂骂咧咧地骂着,一边骂,一边还拿手狠狠地抽着猪。 猪吃痛嘶吼,想要跑,却被顾浔渊拽着尾巴和皮肉死死地拉了回去。 众人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 在猪又一次被扯着皮肉拽回去之后,莫名地对那只惨叫着对猪都生出了几分同情。 “荒唐至极!岂有此理!简直没有伦理纲常!”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掌柜气得脸都红了,他指着正在奋战中的顾浔渊,道:“顾大人!你还不快快停下来!难道没看见我们这么多人都在这里了吗?” 原以为他这番话会让顾浔渊吓一跳。 但谁也没想到的是,顾浔渊不仅没有被吓到,反而更兴奋了。 “老子宠幸自己的女人,你们眼红了是吗?” 顾浔渊回过头,脸上挂着恶心的笑容,冲着诸位掌柜大声道:“怎么都围在这儿?宋惜月的身子,叫你们也这么挪不开目光吗?” 闻言,所有人脸色立刻变了。 “竖子!你好好看看你身下的到底是谁!”有人大声呵斥。 顾浔渊浑不在意,甚至还用力挺了几下:“还能是谁?是老子的妻子宋惜月啊!” 说着,他俯下身靠在猪背上,使劲抓着猪颈肉:“好阿月,快转过来,跟这群老匹夫打个招呼!” 话音未落,猪就尖叫了起来。 众人见此情景,只觉得怒火上涌。 虽然知晓顾浔渊把一头猪当成宋惜月,定然是中了药的缘故。 但当着他们的面,指着一只受辱的猪说那是他们的大小姐,他们怎么能忍得下去? 当即,有反应快的掌柜就转过身:“奇耻大辱,我必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今日这一幕!” 说完,他立刻命令随身小厮去打开后门,尽可能把外头的人都招进来。 有一个就有第二个。 不一会儿的功夫,所有掌柜都派出了随身小厮。 不仅拦住了顾府闻讯赶来想要阻止的下人,还将后门直接卸了下来,在外面疯狂大喊。 本来白娇娇在正门那头扫雪,不少百姓就守在那边等着使坏。 这会儿这边的动静闹了起来,立刻就引来了好些人。 顾府的下人们最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看热闹的人一波又一波地涌了进来。 待顾老夫人闻讯赶到的时候,少说这边已经围了二三十个人。 掌柜们的小厮维持着秩序,看热闹的人只被限制在这一小圈地方。 人声混合着猪声,里面还掺杂着顾浔渊越来越兴奋的脏话。 顾老夫人远远看了一眼,就双眼一翻想要昏过去。 见状,玺儿赶忙拿手去掐她的人中。 一边掐一边大喊:“老夫人,老夫人您可不能晕啊!现在府上就您一个人能做主了,您要是晕了,爷就要彻底成了个笑柄了啊!” 因着她这两句话,顾老夫人生生止住了想要昏死过去的念头,硬是睁开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道:“快,快把那些人都赶出去!” “老夫人,我们的人压根儿挤不进去!” 听了这话,顾老夫人又想晕,但却还是忍住了。 她死死地捏着玺儿的手,道:“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来!到底怎么回事!” 玺儿也不知道。 她将视线落到了下人的身上:“老夫人问你话,你傻愣着做什么?” 闻言,那下人看了看玺儿,又低下头,道:“回老夫人的话,今日是宋夫人铺子里的掌柜年底送账的日子。” “前门因为多日被人泼粪的缘故,他们就从后门进来了。” “他们原先也就在后门处等栖霞居的姐姐们过来取账簿,没想到……没想到……” 下人说不下去了。 玺儿看了顾老夫人一眼。 见她脸色铁青,赶忙帮着问:“没想到什么,你倒是说下去,想急死谁啊?” 下人闻言,“噗通”一下跪倒在地,道:“没想到大人在后门处厨房养年猪的地方搞猪,动静闹得很大,那些掌柜们怕出事就去看了一眼。” “大人好似神智不清的样子,嘴里全是脏话,还……还把身下的猪当成了宋夫人!” “诸位掌柜们不堪受辱,这才下令随行小厮们拦着咱们府上的人,拆了咱们府上的后门,去外头喊来了这么多人围观!” 听了这番话,知道了事情的始末,顾老夫人再也忍不住,一个白眼翻上来,直接倒到了地上。 “老夫人!老夫人!” 玺儿着急得不行,立刻就喊人:“你们都是死的吗?没看到老夫人昏迷了?还不快点过来搭把手,将老夫人送回宁寿堂,然后再去请大夫回来为老夫人看诊?” 闻言,众人有些犹豫:“玺姨娘,那大人那边……” “你是昏了头吗?老夫人年事已高,身子又不好,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怎么办?”玺儿怒骂着。 被她这么一提醒,大家哪里还敢耽搁,当即顾不得去救顾浔渊,都赶忙过来抬顾老夫人去了。 直到天色漆黑,白娇娇扫完雪被允许回来的时候,顾浔渊还在后门激情着。 不知道是不是药效的缘故,顾浔渊一直不泄身。 围观的百姓们看得热闹,甚至有人就地开了赌盘,赌他多久能停了。 白娇娇闻讯赶到之时,一直挣扎的猪都已经没了力气,顾浔渊却还兴奋至极。 看到那么多人围观顾浔渊辱猪,白娇娇眼前一黑,差一点也想跟着顾老夫人一起昏死过去。 但她还是撑住了。 “你们都给我滚出去!”白娇娇怒喝一声,将手里的苕帚挥了起来。 不少人被她打中,疼得想骂人,一回头看到是她,纷纷都缩起了脖子不敢说话。 白娇娇疯了一般将手里的苕帚舞得猎猎生风,竟以一己之力,扫走了大半的人。 这时候,白娇娇终于看到了还在兴奋挺腰的顾浔渊。 和他身前已经瘫软的大白猪。 第306章顾浔渊罪名已定,革除官职 白娇娇一看到顾浔渊,就知道他吃了万寿丸和如意酒。 当即恨得咬牙切齿,一个箭步冲上前,狠狠地将他往后面一拉。 随后不等他回神,一个耳光就又响又亮地落到了他的脸上。 力道之大,直接将顾浔渊扇得跌坐在了地上。 这一下,他赤裸的下半身,和那已经鲜血淋漓的地方都暴露在了所有人的视线之中。 在场所有的男人都下意识倒吸了一口冷气,夹紧了双腿。 好家伙,还以为顾浔渊天赋异禀呢,没想到竟然这样了还在耸动,他是不知道痛的吗? 白娇娇气得双眼通红,反手摘下头上的簪子,一把刺进了挣扎着准备逃跑的大白猪的脖子。 狠狠一拉—— 冰天雪地中,众人只听到大白猪一声已经没了力气的惨叫声传来,紧接着,滚滚热血喷涌而出,浇了白娇娇满身! 顾浔渊瘫在地上,双手在鲜血淋漓的地方反复搓弄,嘴里还没停。 “过来,爬过来,给爷含上,宋惜月,小浪女,你……” “啪——” 白娇娇又是一巴掌。 混合着猪血的手落在顾浔渊的脸上,打得他整个人倒在了地上。 但那双手却还没有停下。 白娇娇气得直喘粗气。 但她作为制药人,比任何人都知道万寿丸加上如意酒的效果有多可怕。 贺兰承贤和宁谦不至于如顾浔渊这般,是因为白娇娇此前的药都没有这么凶,他们的体内已经有了足够的耐药性,所以这样的猛药不会造成太大的伤害。 可顾浔渊不同! 顾浔渊此前从未碰过她的这些药。 而且,顾浔渊体内有白娇娇种下的同命蛊。 万寿丸与如意酒起效的同时,会缓慢地将同命蛊融化在血液之中。 当初白娇娇为了不让顾浔渊察觉同命蛊,是在二人欢好之时种的蛊,是以同命蛊融进顾浔渊的血液之中后,会催化他的欲望。 更让白娇娇心痛的是。 顾浔渊很早之前因为中药的缘故,大夫已经反复叮嘱他房事要节制。 而那时,白娇娇仗着自己手里的蛊虫能让他雄风不减,为了固宠,反复勾引顾浔渊欢好。 不仅掏空了他的身子,还因为不加节制地用蛊振雄风的缘故,无限放大顾浔渊的欲望,使得他的欲望比普通人更加凶猛…… 这么多原因加在一起,顾浔渊今日彻底成了欲望的机器,也彻底毁去了他作为男人的根。 想到这里,白娇娇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 那群不知哪里来的围观众人见她浑身是血地站在顾浔渊跟前,不知不觉也生出了几分胆怯之意。 这次,都不用白娇娇赶人,他们就跑了个七七八八。 剩下的人,都是来送账簿的掌柜们。 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有人提议:“白姨娘,还是速速请个大夫来为顾大人诊治吧!” 闻言,白娇娇抬头,阴鸷地看着说话的人:“滚!都给我滚出去!” “我等也是为了你好,你别不知好歹!” 事情闹得这般大,众人心里其实也有几分戚戚然。 但见到白娇娇如此模样,个个都生出了愤怒之意。 铺子最大的林香斋掌柜站了出来,对着白娇娇冷声道:“今日,顾大人侮辱我们东家一事,我等绝不会善罢甘休!” “我已经请人写了状纸,明日东家出宫回来,我等便会请东家将状纸送去京兆府,皆是,希望顾大人还有能力站起来应诉!” 说完,他一甩袖子,领着诸位掌柜走了。 人群一散开,白娇娇才感觉到彻骨的冷意。 她的身边,顾浔渊躺在地上,手还在血肉模糊的下身摸索着,嘴里呢喃着宋惜月的名字,脸上挂着淫邪的笑容。 白娇娇看一次,心痛便加深三分。 她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顾浔渊怎么会自己去服用万寿丸和如意酒? 她分明已经告诫过他的,他绝对不能碰的东西,他怎么会碰? 越想,白娇娇的脑子越乱。 很快四周空无一人,偌大的顾府,此时此刻连一个下人都没有出现。 白娇娇知道府上的下人基本都是听宋惜月的话,她也没有试图喊谁来帮忙,而是自己上前,将还沉溺在欲望中的顾浔渊扶了起来。 踩着夜色下的雪路,一脚深一脚浅地,白娇娇半拖半背地将顾浔渊拖回了前院。 今日的事情传到外面,外头的人会如何嘲笑他们顾府,她已经无力去思考,她也不知道该如何解决。 这一夜,她几乎用尽了毕生所学,终于在晨光熹微之时,勉强将顾浔渊的男根保了下来。 走出房门的那一刻,白娇娇迎着晨光,直直倒在了房门口。 宫内。 宋惜月“昏迷”了一天一夜,“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辰时末了。 早朝结束,贺兰承贤颁布了圣旨,定了顾浔渊的罪名,革除了他的官职。 而苦主楚云泓,因为昨日在顾家大门外寻死再度受辱,又被镇北王和二皇子撞见。 为了安抚他,也为了维护两位皇子的颜面,不至于叫他们落下不管用的名声,贺兰承贤允准他入禁卫军,直接顶了顾浔渊的职位。 成了新晋从四品禁卫军中郎将。 宋惜月得到了这个结果,没有闹一句,只是在众人或探究或怜悯的目光之中,拜别了皇后,出了皇宫。 人人都以为她应该伤心透了。 毕竟她堂堂一品柱国将军府的大小姐,夫君如今只是一个白身,丢脸不说,还赔上了自己的姻缘。 殊不知,在回程的马车上,宋惜月心情要多愉悦有多愉悦。 这份愉悦,在听闻顾浔渊昨日在府上后门辱猪,被前来送账簿的掌柜们撞破后,掌柜们拆了后门引来百姓们围观的消息后,达到了顶点。 “顾浔渊如今是何状态?”宋惜月柔声问来送消息的墨玉。 墨玉抿了抿唇:“白娇娇救了他一夜,清晨被发现昏死在他房门口。顾浔渊醒来后,想起了昨夜的事,大发雷霆,正要抽她一顿鞭子解气之时,圣旨送到了府上。” “奴婢出门来接小姐之时,他提刀要杀白娇娇,被顾老夫人拦了下来,如今,白娇娇被接到了宁寿堂。” 第307章阿月,只要你不离开我,我任你打骂 宋惜月闻言点点头,道:“告诉我们的人,这两天可以把白娇娇是兰达族圣女的消息散出去了。” 闻言,墨玉立刻就精神了:“那狼兵呢?” “狼兵的消息暂时别放,我还得观察一下皇帝对这件事的态度。” 宋惜月说着,拿着小镜子观察自己脸上的病容有没有花,随口道:“免得白娇娇的身份曝光后,又因为她才是真正会驭狼术之人的缘故,被皇帝找借口保下。” 听了这话,墨玉道:“可是小姐,白娇娇如今已经将驭狼术教给王爷了,我们是不是可以……” 闻言,宋惜月的视线从小镜子上挪开,看着她道:“不行!” “啊?为什么啊?”墨玉不明所以。 “皇帝封了子书哥哥为镇北王,却要他过完年再去北地,本就是在拖延时间,让北地那边的人抄底,好叫王爷即便再回北地也还受他的控制。” “若我没猜错的话,皇帝应该是知道白娇娇不会心甘情愿将真正的驭狼术教给王爷,驭狼术应当是皇帝为王爷准备的杀招,我们不能轻易动用。” 听了宋惜月的话,墨玉整个人都愣了愣:“小姐,您会不会想太多了?陛下宠爱王爷,一心想要王爷继承大统,这不是全天下的人都知道的吗?” “陛下怎么会给王爷准备杀招啊?” 宋惜月没回答。 若非重活一世,她也不想相信皇帝心里一直想要将贺兰隽利用干净以后除之后快。 她不会拿贺兰隽的性命做任何赌注。 看着墨玉求知的双眸,她笑了笑:“这个不能告诉你,你也不许同任何人说。” 闻言,墨玉倒是没有追问,而是乖乖点头:“小姐放心!” 马车回到顾府,已经是正午时分了。 宋惜月的马车停下在顾府大门口的时候,人还没下车,就已经有不少人探头探脑,想看看她如今是什么反应。 而顾浔渊此时,也强撑着病痛的身体,在大门口等着她。 毕竟他被革除官职永不录用,但宋惜月还是正经的二品诰命夫人。 他还指望着哄着宋惜月帮他打点呢。 “阿月!” 马车停稳,宋惜月还没从车厢里出来,顾浔渊就撑着病体迎了上来:“你辛苦了,我已经在府上备好了饭菜,就等你回来吃饭了。” 说着,他满脸深情:“近来发生了太多事,是我愚钝,屡屡遭人算计,你不要同我生气好吗?” 马车内,宋惜月顶着精心画好的病弱妆容,静静地听着顾浔渊的话,正仰着头,让墨玉给她往眼睛里滴桑鹿给的什么眼药水。 “阿月,我知道我不够聪明,才叫人算计了又算计,你若是心里有气,千万别憋着,尽管朝我发出来,我什么都可以受着。” “只要你不离开我,我任你打骂,好吗?” 顾浔渊见马车没有动静,心一横牙一咬,推开搀扶着他的人,强忍着下体的剧痛,朝着马车就要下跪。 他的眼睛死死地看着马车。 他不相信宋惜月会舍得他当众下跪! 但是直到他结结实实地跪在了地上,马车都没有半点动静。 顾浔渊只觉得自己的心,随着膝盖的冷意一起冷了下去。 宋惜月,你好样的! “阿月!你原谅我吧!是我愚蠢,是我自大,是我糟了算计,连累你也丢了颜面!” 他大声喊道:“只要你能消气,我做什么都愿意!” “当真?”宋惜月的声音就在这个时候十分恰到好处地响了起来。 紧接着,马车厢门被推开,一脸病容的宋惜月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裹着厚厚的毛裘,双眼通红,脸上还是未干的泪痕,整个人憔悴又虚弱,好似寒风大一点,都能将她从马车上吹下来。 附近看热闹的众人甫一见到这样的宋惜月,都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 此前众人都嫌弃宋惜月懦弱无能,胆小怕事,白白瞎了一个高门贵女的身份,却被一个贱妾压在头上,任由着泥腿子爬上来的丈夫宠妾灭妻。 可真的出了事,受尽宠爱的贱妾只顾着自己耍威风,没用的丈夫接连丢脸丢官,唯有众人恨铁不成钢的宋惜月撑起了一片天。 此时此刻,众人这才明白过来。 宋惜月那哪里是懦弱无能胆小怕事,她是坚韧如蒲草,拥有一颗温柔纯善,能包容一切的心。 此时此刻,众人看着她那张虚弱且带着泪痕,却倔强未有半分惧意的脸,忍不住打从心底生出一个念头。 不愧是宋家女! 如此气度,如此胸襟,寻常女子如何能及! 大家又看向跪在地上的顾浔渊,顿时愈发鄙夷和叹息。 他是真的一点都配不上宋惜月,能得宋惜月这样的女子为妻,他真是祖坟冒青烟了! 更可气的是,他还宠妾灭妻! 顾浔渊对周围的视线浑然不觉,只看着站在马车上的宋惜月,大声且殷切道:“当然是真的!我何曾骗过你半点?” 说着,他举起了左手三根手指:“我顾浔渊对天发誓,若我今日所言有半分虚妄,便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话音落,宋惜月便叹了口气,躬身下了马车,随后让在门房做事的钱天逸上去搀扶顾浔渊。 “夫君若真的心中有我,便听我一句劝,将兰夫人妥善安置了吧。” 听了这话,顾浔渊脸色变了又变。 “夫君如今已非官身,但我还是二品诰命,就当是为了我这个诰命夫人的脸面,还请夫君妥善安置了兰夫人这个平妻。” 说完,宋惜月冲着顾浔渊正要屈膝行礼,立刻就被边上的墨玉拦了一下。 “夫人,您有诰命在身,府上主君只是一介平民,您若是向他行礼,他会落个目无尊卑的罪名的!” 闻言,宋惜月刚刚屈了一点儿的膝盖立刻打直。 随后,她红着眼睛看着面色漆黑的顾浔渊,道:“夫君你看,我如今就连想对您行礼都不成了,您若是还留着兰夫人在府上,我该如何自处?” 此时此刻,顾浔渊心里已经是怒火狂烧。 但为数不多的理智牵扯着他的神经,竟叫他这个时候还露出了一个笑容。 “好阿月,我听你的,马上就让人把白娇娇送走!” 第308章今日开盘,赌宋惜月会不会改嫁 说完这话,顾浔渊深吸了一口气,露出满脸宠溺的模样,伸手去扶宋惜月。 “此番你多有辛苦劳累,外面天寒地冻,我们快回去吧。” 宋惜月收了收胳膊,一点面子都不给顾浔渊,直接往边上走了两步,随后冲着钱天逸招了招手。 “快过来扶着主君。” 说完她就自己走上了台阶。 看着宋惜月毫不掩饰的嫌弃,顾浔渊面上没什么表情,而是笑笑抬手,任由着钱天逸带着门房几人,将他搀扶上了台阶,走进了顾府大门。 倒不是顾浔渊真的有了什么良心,而是此时他们就在大门口。 顺着宋惜月,并非是顾忌着他如今是白身,而宋惜月的诰命还在。 而是因为,顾浔渊如今被革除官职,圣旨虽然没有明说永不录用,但按照惯例,朝廷不会再录用被革除官职的官员。 他还想回到官场,就得宋惜月出面,让宋家为他走通关系。 是以,此时此刻,他绝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不给宋惜月面子。 顾府。 “宋惜月,你站住!” 大门关上后,顾浔渊便敛去了脸上的笑意,沉着脸对着走在自己前面的宋惜月大喊一声。 闻言,宋惜月停下脚步,回头看他:“怎么了?” “你方才在门口是什么意思?”顾浔渊一边说着,一边一瘸一拐地朝着她走近:“你要我把娇儿送走?你认真的?” 宋惜月一愣:“你以为我是说笑的吗?” “难道不是吗?” 顾浔渊总算走到了宋惜月面前,站定后,指着宋惜月怒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顾着那点后宅拈酸吃醋的屁事儿,你还是世家大族养出来的贵女吗?” 闻言,宋惜月秀眉微蹙,看着他几乎戳到她眼睛上的手指,毫不客气地一把拍开。 “你觉得我是拈酸吃醋那我就是拈酸吃醋吧,总之如今府上我最大,我容不下白娇娇,你必须将她送走!” 说完,宋惜月扭头就走。 “宋惜月!你如此善妒!就不怕我休了你吗?”顾浔渊气死了,怒喝一声,抬脚朝着她追去:“你给我站住!把话说清楚!你凭什么要赶娇儿走!” “就凭我现在是二品诰命夫人!” 宋惜月冷冷道:“就凭,我娘家是一品柱国大将军府!够吗?” 闻言,顾浔渊迎着宋惜月那双闪着冷意的眼睛,讷讷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来。 他那短暂被怒火烧干的理智再次回笼,又一次意识到,如今他必须要哄着宋惜月。 念及此,顾浔渊满腔怒火再次被自己压了下去。 他看着满脸冷意的宋惜月,道:“我意思是,娇儿为我生儿育女,你就这么让我把人赶走,外人要怎么看我?” “阿月,如今我虽然不是官身,但我还是宋家的女婿,你我二人一荣俱荣,我若叫外人议论,你脸上也无光,不是吗?” 宋惜月看着他,心中虽然早就知道他会是这样的反应,却还是忍不住又生出几分鄙夷。 她看着顾浔渊,深吸了一口气,道:“那你打算怎么做?” “如今府上只有我一人还有品阶,你要我和她平起平坐,我是绝不能忍的!” 她故意做出被说服几分的模样,故意软下语气,故意让顾浔渊以为她再次被他精准拿捏住。 而顾浔渊也没有让她失望。 就在她说出这两句话后,顾浔渊迅速地道:“这简单,娇儿是大泽福女,又曾经救过陛下,大可以让她去求求陛下,也给她封个诰命。” “只要她品阶没你高,你还是能压她一头,即便还是平妻,她也还是越不过你去!” 听了这话,再看着他那张满是得意的脸,宋惜月勾了勾唇,道:“一门双诰命?” 顾浔渊闻言一愣:“有何不可?” 宋惜月故作无奈地笑着摇头:“可以不可以,你自己掂量,我只说一句,陛下如今对你定然已经心生不满,若是这个时候,让陛下封一个白身的平妻诰命……” “且不说陛下是何想法,只说御史台,就绝对不会同意!” 话音落,顾浔渊直接跳脚:“这是老子的家事,干御史台屁事!” 宋惜月闻言,只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我的诰命不随你,是以你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我言尽于此。” 说完,她转身就走。 这次,顾浔渊倒是没有再喊她,而是目送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之中后,转身去了宁寿堂。 回栖霞居的路上,墨玉跟在宋惜月身边,不解地道:“小姐为何不反对他那离谱的提议?” “我若反对了,岂不是给他借口了?”宋惜月面色随意道:“就是要不反对,但却把利害关系说清楚了,叫他自己选择,他才不能把责任甩到我的身上。” 说着,她冲墨玉笑了笑:“我猜,他这会儿已经迫不及待要去找白娇娇,让白娇娇去求诰命了。” 闻言,墨玉瘪了瘪嘴:“是啊,小姐为什么不阻止白娇娇往上爬?那女人得势便张狂,若真叫她成了诰命,还不得耀武扬威上一年?” “放心吧,”宋惜月拍了拍她的手,“白娇娇就算真敢去求诰命,御史台也不会通过这样离谱的封赏。” “况且,皇上虽然对白娇娇极为偏袒,却也知道要脸,顾浔渊如今只是一个平头百姓,我的诰命没被褫夺是看在宋家的面子上,她白娇娇凭什么?” 宋惜月说到这里的时候,语调都轻快了许多:“我就是要让他们去想去求,最后什么都求不到,顾浔渊怨白娇娇,白娇娇怨那位,那位记恨顾浔渊。” “如此,才好叫他们好好地狗咬狗一场!” 直至宋惜月回到顾府,顾府的热闹才伴随着顾浔渊被褫夺官职一起传遍了大街小巷。 天色擦黑时分,整个盛京无论是茶楼雅座还是秦楼楚馆,大家都在八卦着曾经的顾府,如今的顾宅里,一桩桩一件件,令人瞠目结舌的劲爆八卦。 “听说了吗?人家大小姐在宫里为了顾浔渊那陈世美殚精竭虑舌战群儒,差点赔上一条命死在宫里,才换来他平安无事,他却在府上日猪!” “什么玩意儿?” “你没听错,我也没说错,他是真的在府上搞猪!” “‖°_°‖?” “宋大小姐也是奇怪,这样都没有提出和离,只是让他把那个被从贱妾抬成平妻的女人送走,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或许……或许只是比较看重夫妻之情?” “有道理,况且那顾浔渊也长了一副好皮囊,之前不知道是听谁说的,他那双眼睛,看狗都深情,宋小姐只怕也是被他花言巧语给哄走了一颗真心。” “唉……高门贵女,何苦哦!” “来来来,开盘了开盘了,咱们今儿就赌,宋惜月会不会改嫁!” 一夜过去,地下赌庄里,赌宋惜月改嫁的人占了七成,赌她不改嫁的人只有寥寥三成。 贺兰隽听闻此事,立刻拉上贺兰骋、贺兰修、贺兰妤书一起下注宋惜月改嫁。 凭借着几人之力,生生将比例拉成了五比五。 一时间,全盛京的眼睛都落在了顾宅,宋惜月的身上,坐等她做出选择。 第309章你以为平妻就是平起平坐吗?做梦 顾府前院。 冷静一夜后,顾浔渊派人去了宁寿堂,承诺他不会再对白娇娇做什么后,白娇娇苍白着一张脸,回到了这里。 这会儿,宋惜月也在前院,是听闻顾浔渊昨天差点成了太监的事,请了百草堂的大夫来给他看诊。 今日来的是尹老的得意门生,在盛京也是小有声名的男科圣手周先生。 事关男人的尊严,饶是顾浔渊不想把自己那处叫别人看到,却也还是乖乖进了内室脱了裤子。 白娇娇来的时候,顾浔渊还在内室做检查,宋惜月等在会客厅,正喝着茶烤着火,和身边的青玉说话。 见到白娇娇,宋惜月收住了话头,将手里的茶盏放下,坐在那里看了过来。 饶是万般不愿,白娇娇还是咬了咬后槽牙,上前屈膝一礼:“见过夫人!” 宋惜月浅笑:“你我同是妻,你倒也不必同我行礼。” 说着,转头看向一旁:“坐吧,夫君还在检查,得等上一会儿。” 听了这话,白娇娇站直身子,咬了咬嘴唇,恨恨地瞪了宋惜月一眼。 好虚伪的人! 既然不要她行礼,宋惜月昨天又说什么自己是诰命夫人? 既然不要她行礼,又何必等她行完了礼再说这话? 她宋惜月分明就是既想耍威风又要强撑贤惠温柔,简直是既当又立!虚伪至极! 如此想着,白娇娇深吸了一口气,皮笑肉不笑地道:“虽然你我同是妻,但您毕竟是二品诰命夫人,我一个平头百姓,见着你,当然得行礼。” 她语带讥讽,阴阳怪气,叫人听着就知道不怀好意。 说完,她就要站起身去边上坐下。 “原想着内宅不论这些外礼,但既然兰夫人要论,我便要提醒你一句,你今日的礼行错了。”宋惜月的声音响起,拦住了白娇娇的动作。 随后,她看着白娇娇,皮笑肉不笑道:“我乃朝廷二品诰命夫人,你虽是平妻却并无封号品阶,又是贱籍抬起来的,按规矩,除非我不让,否则你得向我下跪,行叩首拜礼。” 说着,她勾了勾唇:“跪吧。” 宋惜月本是个不爱论虚礼的人,是以此前从来没有在府里耍什么诰命夫人的威风。 但如今不同。 昨日顾浔渊已经动了让白娇娇去求诰命的心思,宋惜月劝了几句,难免他会真的听进心里去,从而打消这个念头。 所以,宋惜月要刺激白娇娇,叫白娇娇自己也动一动心思,免得顾浔渊那窝囊废真的歇了念头。 听了宋惜月这番话,白娇娇的脸上果然露出了受了奇耻大辱的神色。 她咬了咬后槽牙,看着宋惜月,道:“你别得寸进尺!” “兰夫人慎言!” 青玉立刻开口:“夫人是在教你规矩,府上主君如今只是白身,阖府上下唯有我家夫人还有品阶在身,若不把规矩教好了,你出去冒犯了贵人,谁来护你?” “难道你想害我们家夫人吗?” 闻言,白娇娇只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你是说我丢人?”她瞪着青玉,声音里带着怒意:“我可是高僧认证过的大泽福女!我还救过陛下,你竟然敢觉得我丢人?” “莫不是真的以为,你家主子有个二品诰命,你就能在顾家狗仗人势,欺上霸下了不成!” 她说着,指着青玉破口大骂:“别忘了,你只是个伺候人的玩意儿,你见着我,你还得给我行礼问安,你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我!” “青玉不够资格,那我呢?”宋惜月声音淡淡:“兰夫人可是觉得,我这个二品诰命夫人,也不配指点你的规矩?” “……”白娇娇闻言,瞪着宋惜月。 她当然想说宋惜月也没有资格。 但青玉刚刚的话提醒了她。 如今府上唯一能护着她给她撑腰的顾浔渊丢了官身,只是一个无品无阶的平头百姓,但宋惜月还是二品诰命夫人。 昨天府门外那一幕她也听说了,以她对顾浔渊的了解,此时此刻,顾浔渊只怕是在费尽心思地想着要怎么讨好宋惜月,以求宋家帮他重返仕途。 白娇娇若是此时惹恼了宋惜月,坏了顾浔渊的事,她和顾浔渊只怕是要彻底走到头了。 白娇娇舍不得顾浔渊。 她费尽心思为顾浔渊筹谋,只希望他能看在她一片苦心的份儿上,同意把他们的儿子名正言顺地接回来,当他的嫡长子! 想到这些,白娇娇目光复杂,深吸了一口气,道:“宋夫人言重,我没有这个意思!” 她本以为宋惜月一定会再嘲讽几句泄愤。 却没想到,宋惜月只是淡淡“嗯”了一声,随后抬了抬手指:“那便重新行礼吧。” 这意思,就是叫白娇娇跪下。 白娇娇哪里忍受得了这种羞辱。 当即再也忍不住,指着宋惜月,大声骂道:“宋惜月,你别得寸进尺!” 话音落,便听到一阵脚步声从外面迅速走了进来。 不等白娇娇反应,厚重的挡风帘被打开,黑着脸的顾浔渊大步流星走了进来。 白娇娇下意识心慌了慌,却赶忙迎上前:“顾郎,她羞辱我!” 话音才落,顾浔渊便举起巴掌,抡圆了胳膊,狠狠地给了她一耳光! “啊——” 白娇娇被打得直接跌在了地上,娇嫩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了起来。 她坐在地上,满目泪光地看着顾浔渊:“你打我?你竟然打我?” 顾浔渊沉着脸:“我打你还打得少吗?挨了这么多打,你是半点记性也不长!我看你就是欠打!” 说着,他指着那边神色淡漠的宋惜月,道:“阿月是二品诰命夫人,能教你规矩,那是看得起你!你一个庶民,还敢说她得寸进尺?” “我看是你发了癔症失了尊卑!” “还不跪下,求阿月原谅!” 听了这番话,白娇娇难以置信地看着满脸怒容的顾浔渊。 眼泪从她漂亮的眸子里滚落,她深吸了一口气,强忍着哽咽:“凭什么?我也是你的妻,我与她,是平等的!” 闻言,顾浔渊冷笑:“凭什么?” “你倒真以为平妻就是平起平坐了是吗?” “凭什么?呵!我都不想同你说你们二人的出身天差地别,只说如今阿月是二品诰命夫人,你就别做与她平起平坐的荒唐梦!” 第310章顾郎放心,我不会让她一直压在我们头上的 顾浔渊的话,仿佛彻底击溃了白娇娇的坚强隐忍。 她坐在地上,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落,眼睛却一瞬不瞬地看着顾浔渊,倔强地不肯听他的话。 见状,顾浔渊好似失去了耐心一般,上前一把抓住了她的肩膀将她提了起来,随后十分不客气地踢在她的膝盖上,将她重重地摁跪在了宋惜月面前。 “阿月,她从山里出来,又一直不肯学规矩,冒犯了你,你别往心里去。” 顾浔渊看向宋惜月的时候,脸上已经挂上了一派温和的笑容。 白娇娇强忍着双膝的剧痛,抬头去看他。 那双看狗都深情的眼睛,此时正盛着她最熟悉的柔情,定定看着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宋惜月。 这一刻,白娇娇只觉得心好痛。 她的尊严仿佛伴随着顾浔渊的话,碎了个彻底,碎了个干净。 “夫君言重了。”宋惜月语调是一如既往的淡然:“到底是平妻,又是御笔亲封的大泽福女,在这府内,兰夫人无需向我行这么大的礼。” 听了这话,白娇娇彻底崩溃。 她怨恨地盯着宋惜月,破口大骂:“宋惜月!你别装了!顾郎没来之前,你分明就要我给你下跪磕头!” “我跪了,你就说不必向你行此大礼,你自己不觉得自己虚伪吗?” “我看到你这张伪善的脸,我都要吐了!你别装了!你自己不觉得恶心我都要被你恶心死了!” 话音未落,顾浔渊一脚就踹在了她的后心。 “我看你是疯魔了!阿月说你两句好,你就真觉得自己高贵了,难道你当了我几天的平妻,就忘了自己是贱籍逃奴出身了吗?” 顾浔渊满脸的厌恶。 白娇娇被踹得趴在地上。 剧痛从后心蔓延开来,悲愤涌上心头,白娇娇抬眼看向顾浔渊,咬牙切齿:“男人能高喊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女子难道就一日为奴,终生下贱吗?” 见她如此,顾浔渊正要说什么。 一旁的宋惜月却忽然开口,打断了他:“夫君,兰夫人今日并无大错,府上也没有外人,这些虚礼能免则免,不必如此苛责。” 说着,她便示意丫鬟去把白娇娇扶下去。 见状,白娇娇彻底疯了一般,甩开丫鬟前来搀扶的手,对着宋惜月,双眼赤红道:“我不必你来假惺惺!” “今日是我不如你,你给的羞辱我只能受着!” “但是宋惜月你记着,我不会永远被你踩在脚下!” 说完,她强忍剧痛跪直身子,顶着高肿的半张脸,满脸怨恨不满,对着宋惜月行了一个完整的叩首拜礼。 “见!过!宋!夫!人!” 这几个字,几乎是从白娇娇的牙缝里挤了出来。 宋惜月目色沉沉地看着她,语调毫无波澜:“兰夫人免礼,起身吧!” 话音落,青玉立刻给了那边的丫鬟一个眼神,丫鬟立刻上前,将白娇娇从地上搀扶了起来。 顾浔渊见着这一幕,清了清嗓子,对依旧满脸怨毒的白娇娇,道:“阿月不同你计较你今日道冒犯,你该感恩戴德!” “不必了!”宋惜月不等白娇娇说话,立刻道:“我原本也没想过这些。” 她是想用身份羞辱白娇娇。 但听到白娇娇那句“男人能高喊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女子难道就一日为奴,终生下贱吗”的话后,她忽然对白娇娇生出了几分欣赏。 诚然,白娇娇两世的恶毒不可否认。 但这一次,宋惜月却从她的身上,看到了一股磅礴向上的力量。 若非白娇娇爱惨了顾浔渊,宋惜月想,她即便重生了,也未必能压白娇娇一头。 几乎在那一瞬间,宋惜月被莫大的危机感笼罩。 她不能让白娇娇再活下去了。 “阿月,你真是我见过最宽容大度的女子,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顾浔渊浑然没有察觉到宋惜月态度上的变化,而是露出了满脸幸福的表情,看着她,深情款款地说着毫无营养的情话。 闻言,宋惜月垂下眼眸,道:“我……我去问问大夫你身子的情况了。” 说完,不等顾浔渊反应,宋惜月扭头就走。 速度快得,好似怕晚一秒白娇娇就要对顾浔渊心死如灰那般急迫。 顾浔渊丝毫没有察觉有什么不对,还追了两步,意思意思喊了两句。 但宋惜月走得极快。 看到她出了帘子后,顾浔渊收回了脚步,转身看向白娇娇,叹了口气。 “娇儿对不起,你受委屈了。” 他紧走两步上前,抓着白娇娇的手就狠狠地往自己的脸上抽了两下,力道很大,没有丝毫留手的意思,真诚得白娇娇都觉得手疼。 但她没有如以前那般立刻就原谅他,而是定定地看着他,声音冷然:“我竟是不知,在你的眼里,我永远都是那个逃奴出身的贱籍贱妾!” “顾浔渊,你没有心!我为你付出这么多,我为你受了这么多苦,你却因为别人有一个好出身,对我这般羞辱!” “你忘了吗?宋惜月!宋家!那是我们共同的仇人!我们要灭了宋家满门,为你大哥,为我全族报仇的,你都忘了吗?!” 听着她声声泣血的控诉,顾浔渊满脸心疼,一把将她搂进怀里,呜咽道:“对不起娇儿,我知道我今天没站在你这边叫你受了委屈。” “可你想过吗?我如今丢了官职,宋惜月却还是诰命夫人,再加上她背后有宋家撑腰,我们若是得罪她,她携私报复,我甚至都护不住你!” 说着,顾浔渊落下泪来,哽咽着,痛苦极了:“我也不想对你这样,但……但宋惜月压在我的头上,我想要护住你,就只能伤害你!” “我也不想的,娇儿,你理解理解我,好吗?” 白娇娇被他搂在怀里,浑身上下竖得高高的尖刺,在他一声声“娇儿对不起”的哭诉中逐渐软了下来。 是啊,他也很无奈。 中了算计,丢了官职,如今被仇人之女宋惜月压在头上不说,他还失了雄风。 白娇娇懂医术,很清楚她费尽心思帮顾浔渊保住的子孙根只是一个样子货,他已经没了生儿育女的能力。 只要弄掉玺儿肚子里的孽种,她的顾知礼就是顾浔渊唯一的孩子。 想到这里,白娇娇心里忍不住对顾浔渊生出了几分怜惜,几分同情,几分亏欠,还有一丝隐秘的欢喜与自豪。 许久后,她叹了口气,双手缓缓搂住了顾浔渊的腰。 “顾郎,别难过,我不会让宋惜月一直压在你的头上的。” “此前一直是你在保护我,这一次,换我来保护你!” 第311章顾浔渊废了,从此再无男人雄风 栖霞居。 周先生等在栖霞居外头,宋惜月回来后,没有请他进去,而是站在门外,直接就问了他,顾浔渊子孙根的情况。 周先生愣了愣,随后压低了声音:“宋夫人,这里只怕不是说话的地方。” 闻言,宋惜月也是愣了愣,随后面露尴尬:“周先生说得对,这毕竟是主君的隐私,若叫外人知晓了,只怕颜面尽失。” 说完,她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与周先生一并走进了栖霞居大门。 栖霞居外头,几个竖着耳朵听八卦的下人闻言见状,纷纷对视几眼。 看到彼此眼中一模一样的戏谑、了然和幸灾乐祸后,又迅速低下了头,飞快地散开了。 栖霞居。 宋惜月挥退众人,身边只留了三玉和尔弛,这才再次向周先生问起了顾浔渊的情况。 周先生:“他废了。” “嗯?” “他那玩意儿从此只是一个摆设,除了排泄功能还正常之外,已经没有再做男人的可能。” 周先生说着,搓了搓脸,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宋惜月:“我说明白了吗?” 宋惜月点点头:“他不就只是与猪同房,为何会如此?” 周先生:“……” 他思忖片刻,随后小声道:“铁杵磨成针的道理,夫人应当明白吧?” 宋惜月:“……” 周先生继续道:“他……呃,他的一双肾子已经当场撞碎了,若非有人用了极为精密的缝接之术为他保住了根枝,他如今都该是个太监了。” 听了这话,宋惜月点了点头,又问道:“为何他今日看起来并无不妥?” “他说,你们府上那位兰夫人给他开了药内服外敷,我都看了一下,外敷药镇痛效果极强,内服药也能为他续接精力。” 说着,周先生顿了顿,压低了声音又道:“但我看那药不像是我们大泽的东西,我们大泽很少把未经炮制带着轻微毒性的虫子拿来入药。” 闻言,宋惜月皱眉:“那依周先生判断,这些药像是哪里的东西?” “南疆。” 周先生斩钉截铁,回答得极为迅速:“我不会看错,这药的原理与蛊药相似,绝对与南疆脱不开干系。” 说着,周先生压低了声音:“你府上频频闹巫蛊之术,光是皇城司彻查都彻查了好几次,难道你一点也没发现端倪吗?” 宋惜月:“发现了,只是这个端倪,我没办法开口。” 她看向周先生,眼神深了三分:“这件事,只有老师能处置。” 闻言,周先生先是一皱眉,随后眼底露出疑惑与惊讶,紧接着深吸了一口气。 “我会尽快将此事告知帝师,宋夫人,您切莫轻举妄动!” “周先生放心,我知道轻重。” 宋惜月点了点头。 得了她的话,周先生也不耽搁,立刻起身便告辞了。 * 周先生走后,宋惜月就命人紧闭栖霞居大门。 顾浔渊来的时候,直接就被拦在了外头。 “老爷,我们夫人说了,最迟大年初五,要么您安置好兰夫人,要么我们搬去玉京巷,给您和兰夫人腾地方。” 尔弛站在门内,冷脸看着门外的顾浔渊:“在这之前,为了大家过个好年,栖霞居闭门谢客。” 闻言,顾浔渊抿唇,脸色漆黑:“我可是一家之主,难道我说了不算吗?” 宋惜月这简直是明目张胆地才在他的头上放肆! “我们家夫人说了,她不管那么多,这是她一个二品诰命夫人应有的体面,您若是给不了,那我们大不了就搬走。” 尔弛说着,顿了顿,意有所指,语带警告:“到时候,所有后果,您自己承担。” 说完,尔弛一把将门关了起来。 顾浔渊看着不知道第多少次差点砸在他鼻子上的栖霞居大门,只觉得心里窝了一肚子的火气。 原本昨天宋惜月回来的时候,他是打算将白娇娇送走的。 但白娇娇告诉他,她有办法能挽救他的男人雄风。 条件是他要想办法把顾知礼接回来,他已经同意了。 这会儿他来栖霞居,本就是来同宋惜月商量这件事,想让宋惜月退让一二,毕竟男人的雄风和宋家的便利他都想要。 却没想到宋惜月这么狠毒,竟然直接逼他! 越想,顾浔渊越是愤怒。 他狠狠瞪着紧闭的大门,道:“宋惜月!你不过区区二品诰命夫人,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栖霞居门内一点动静也没有。 顾浔渊还想骂点什么,以泄心头怒火。 但他只要一用力,那里就疼。 最后只能愤然离去。 门内,碧玉听着脚步声远走,看向捂着她嘴不让她说话的尔弛。 尔弛清了清嗓子松开了她。 碧玉气鼓鼓地看向晒着太阳喝茶的宋惜月:“小姐干嘛不让我骂回去!” 宋惜月轻轻啜饮了一口茶水,道:“与人争吵,哪怕你占尽上风,情绪也会受其影响起起伏伏。” “哪怕你骂得他毫无还嘴之力,事后也会反复想起此事,最后要么沾沾自喜满是得意,要么后悔某一句说得不够气势。” “反正被革除官职永不录用的是他,从此变成太监的人是他,丑闻传遍全盛京的是他,丢光全部人脉关系,臭名远扬的依旧是他。” “既然如此,何必逞这一时半刻的口舌之快,还让自己陷入更久的情绪起伏之中?” 听了这番话,饶是碧玉还是不服,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什么话来了。 站在一旁的青玉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我们都知道碧玉最是护着小姐,顾浔渊上门挑衅,碧玉也是最生气,恨不得把他骂死当场的那个了!” 碧玉气鼓鼓:“青玉姐姐说得没错!小姐,能不能给我一次把顾浔渊骂死的机会?我真的很需要这个机会,我快憋死啦!” 听了这话,宋惜月忍俊不禁。 “好好好,下次他再上门挑衅,我就让尔弛关门,放碧玉!” 碧玉闻言一愣,随后立刻急了:“小姐,我才不是狗,你坏死了!” 说完,她一跺脚,立刻就眼眶红红地转头跑了。 尔弛忍不住笑:“说着说着,还急眼了。” 说完,尔弛冲宋惜月道:“我去看看,不叫她躲起来偷偷哭。” 第312章嫌弃我身份不如她,顾浔渊你没有心吗? 前院。 顾浔渊在宋惜月那边碰了壁,回到前院的时候,脸色也是极难看的。 白娇娇正在密室里翻看手札。 白岸声的医学造诣比肩当年的儒医圣人。 不仅如此,因为某些不为人知的原因,白岸声在男科的造诣就连儒医圣人也比不上。 白娇娇囚禁了白岸声好几年,几乎掏尽了白岸声的毕生所学,这是她对顾浔渊说有机会救回他的男根的原因。 正翻着书,身后传来了一阵重重的闷响。 白娇娇放下手札转头看去,只见顾浔渊黑着一张脸走了进来。 “怎么了?”白娇娇心里担忧,赶忙起身迎上前扶住了他的胳膊:“是不是又疼了?” 顾浔渊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白娇娇见状,柔声道:“我知道你疼得难受,但后面还要治疗的话,那药就不能一直用着,忍忍吧,好不好?” 听了这话,顾浔渊一把甩开她,道:“我会变成今日这番模样,白娇娇,你得负全责!” 闻言,白娇娇心里生出几分愧疚:“对不起顾郎,我也不知道你会去吃……” “你不知道?呵!” 顾浔渊冷笑一声,面上露出不屑表情,看着白娇娇,冷声道:“几个月前,大夫说了我要禁欲,你却还拉着我频频欢好,你敢说你不知道吗?” 闻言,白娇娇低下了头没说话 见她如此,顾浔渊气焰逐渐高涨:“白娇娇,你师承白岸声,你懂医术,你就是故意的!” “你怕你入府以后被宋惜月打压,你就不顾我的身体勾引我上床,你真让我感到恶心!” 说着,顾浔渊往地上淬了一口。 见状,白娇娇只觉得自己心都要碎了。 她承认她是有私心。 但她当初也给他用了很多能固精补肾的珍贵药材啊! 贺兰承贤要她做药,每个月都会让宁谦送一大笔银子和许多药材过来,她根本用不完,剩下的全都用在了顾浔渊的身上! 而顾浔渊呢? 当初她被宋惜月算计,背上一大笔债务的时候,顾浔渊不仅没有保护她,反而还叫她认下全部债务! 若非她求陛下出面,她现在都要被宋惜月逼死了! 想到这里,白娇娇的心更疼了。 她看着顾浔渊,道:“是因为我如今身份地位比不上宋惜月,你才对我说这些吧?” 闻言,顾浔渊皱眉:“你什么意思?” 白娇娇深吸一口气,站起身看着他,道:“若兰达族没有被灭,我还是南疆百族联盟中举重若轻的兰达族圣女,你是不是就会像现在尊重宋惜月一般尊重我了?” 听了这话,顾浔渊眉头皱得更深:“你在胡言乱语什么?这些话是能轻易说出口的吗?你难道不怕隔墙有耳吗?” 白娇娇冷笑:“我怕什么隔墙有耳?我为了你付出了一切,如今却被你如此对待,我还怕什么隔墙有耳?” “一起死了算了啊!” 说着,她重重将刚刚整理出来的手札推倒在地,乱成一团后,疯了一般对着顾浔渊道:“我一个全族被灭的孤女,为了你被仇人踩在脚下,为了你忍气吞声伏低做小,为了你我甚至成了贱籍逃奴,我图什么?” “我难道不是图你爱我,图你的真心,图你能与我同进同退吗?” “现在你却因为宋惜月身份比我高,对我百般嫌弃。” “顾浔渊,你没有心的吗?” 白娇娇一边控诉着,眼泪一边簌簌而下。 她看着顾浔渊,感觉她整个人碎成了满地的碎渣子,拼都拼不起来一个完整的自己。 她多蠢啊。 为了一个男人,心甘情愿受了这么多的委屈,被宋惜月迫害至此,却还要被她为之付出一切的男人唾弃。 这么想着,她忽然反手一抹脸上的泪珠,转身朝着烛台走去。 她要烧光这些手札!让顾浔渊彻底变成一个太监! 她要离开顾浔渊,用手里的药方向贺兰承贤换一个高高在上的地位! 她不想再跟顾浔渊纠缠了,她要带着她的儿子去过好日子! “娇儿!” 一个温暖的拥抱猝不及防从她的身后覆了上来。 一双有力的臂膀,从身后环住了她的细腰。 顾浔渊把脸埋在白娇娇的颈窝,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冲你撒气的,我只是……我只是刚刚被宋惜月羞辱了,一时间没有调整好自己。” “对不起,我又伤害了你,但我不是故意的,你可以……你可以再原谅我一次吗?” “我同你保证不会再有下一次了,好不好?” 听着他哽咽地道歉,白娇娇闭上了眼睛。 第几次了? 她已经数不清了。 每一次他口不择言对她破口大骂之后都会这样道歉,一次比一次更加诚恳,一次比一次更加认真。 但为什么从来没有任何改变? 想到这里,白娇娇扯开他禁锢在自己腰间的手,转过身看着他,无比认真道:“顾浔渊,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有没有我们的孩子?” “当然有!” 顾浔渊立刻回答,一把拉住了她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认真且深情地垂眸看着白娇娇:“我的心里只有你们母子,你若是不信,可以把我的心剖出来看个清楚!” “娇儿,我最近接连失意,原先器重我的顾家嫡支将我逐出了顾氏,好好的官位现在也丢了,我实在是太难受了,你能体谅我吗?” 说着,他哽了哽,声音带上三分哭腔:“我一心想要保护好你,想要你同宋惜月那般当上诰命夫人,但我一人之力实在微弱,你体谅体谅我,好不好?” 白娇娇看着他,听着他一句句的恳求,冷硬起来的心再次一点点软了下去。 许久后,她叹了口气,靠进了顾浔渊的怀抱,环住了他的腰,泣不成声。 “顾郎,顾郎,这世上我只有你和知礼了,我只有你们了……” “好娇儿,我知道,在我的心里只有你才是我的妻,只有知礼才是的我的孩子。” 顾浔渊一边说着,心里一边松了口气,随后柔声道:“娇儿,宋惜月能如此嚣张,便是因为如今府上她的身份最高,你能不能想想办法?” 白娇娇一听这话,立刻从他的怀里抬起头:“你是要我去求陛下给我诰命吗?” “对!”顾浔渊捧着她的脸亲了几口,道:“哪怕只是一个五品诰命也行,至少能掣肘宋惜月,叫她不至于太嚣张!” 听了这话,白娇娇凝眉沉思。 片刻后,她看向顾浔渊:“一门双诰命,陛下不会同意的。” “娇儿,你去试试吧,你总不忍心我们被宋惜月踩着,对吗?”顾浔渊哀求。 白娇娇捧着他的脸,无奈一笑:“我的意思是,你给我一封放妻书,我再去求陛下给我诰命,这样陛下一定不会拒绝。” “到时候,我在外面买个宅子,把知礼接回来,你再搬过来与我同住,那宋惜月自然得慌,还不是任由我们随意拿捏?” 第313章在你心里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妾吗? 顾浔渊本能地就想反驳。 但他张了张嘴,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他不可能放白娇娇走,更不可能和宋惜月分居! 毕竟没人比他更清楚,白娇娇背后站着的是什么人。 而宋家另一半兵符还没到手,这个时候和宋惜月分居,无疑是叫宋家对他生出不满,更别提后面帮他走关系让他重回官场了! “顾郎,你不说话,是不想吗?”白娇娇说着,捧着他的脸吻了吻他的唇。 她的泪花还挂在睫毛上,说这话的时候,整个人显得那么的脆弱无辜,浑身上下写满了对顾浔渊的依恋:“你难道不希望我们一家三口在一起吗?” 听了这话,顾浔渊下意识搂住了白娇娇的腰,顺势在她屁股上狠狠捏了两把,道:“我当然想!” “但眼下不是时候。” 他说着,叹了口气:“再等等吧,马上过年了,再等一阵子,等过完了元宵再说此事。” “可是……”白娇娇眼泪落了下来:“可是这是知礼来到这个世间的第一个年,你不想和他一起过吗?” 顾浔渊没说话。 他不想。 但他更知道,白娇娇容易发疯,没哄好之前千万不能刺激他。 “顾郎,”白娇娇见他又闭口不言,眼泪落得更汹涌,“你难道是想跟那个女人一起过年吗?你想和她团圆吗?” “是不是在你的心里,她才是你的妻,我和知礼只是你的妾室你的庶子?” 顾浔渊没话可说,只能紧紧地搂着她在怀里,任由着她挣扎也不松开。 白娇娇挣扎几下不得自由,反手就一巴掌狠狠掴在了顾浔渊的脸上:“浑蛋!畜生!你放开我!” 耳光响亮,白娇娇挣扎之中用了不小的力气,打得顾浔渊整个脑袋都歪到了一旁。 他松开了手,白娇娇获得了自由。 白娇娇甩了甩发麻的手掌,看着歪着头不说一句话的顾浔渊,虽然心慌,却强自镇定道:“你不想和知礼一起过年,我想!” “你不给我放妻书就不给,我自己走,大不了你报官抓我回去好了!” 说完,她扭头就走。 谁知,下一刻,一股大力从身后袭来,白娇娇被顾浔渊从身后死死搂在怀里。 “我知道我做得不够好,我也知道你跟着我受了许多委屈,但娇儿,你想过吗,我们面对的是宋家这样的庞然大物。” “我们想要复仇,想要宋家倒台,想要宋惜月遭到报应,就注定要受很多委屈,要经历很多信任破裂的时刻。” “我知道你难过,你无法容忍宋惜月也是我的妻子,但娇儿,我的心从未变过,我的心里始终只有你一个人。” “我的心,我对你的信任,从来都没有半分改变,一直都坚如磐石,可你呢?” “自从有了知礼,你多少次为了他不顾我们的大局?又多少次对我产生了怀疑,你还记得清吗?” “娇儿,你扪心自问,我真的有对不起你吗?” “我为了你,甚至连男人都做不成了,为了你我成了整个盛京的笑柄,你难道一点都看不到吗?” 说着,顾浔渊的泪水顺着脸颊落到了白娇娇的衣襟上。 白娇娇被他禁锢在怀中,挣扎不开,正要说什么的时候,一低头,看到了衣襟上氤氲开的泪珠,只觉得心头猛地痛了起来。 她抿着嘴唇,身子紧紧地绷着,虽然还是没说话,却没有再挣扎了。 顾浔渊深吸了一口气,反倒是松开了她。 “你走吧,你要走的话,我也不愿意拦着你将你强留在我的身边。” “但是娇儿,你可以离开我,却不能因为你的多疑,而认为是我的错。” 说完,顾浔渊深深地看了白娇娇一眼,倒是抬脚先她一步,朝着密室的门走了过去。 见状,白娇娇的心彻底慌了起来。 她顾不得那么多,一个箭步冲上去,从背后搂住了顾浔渊的腰,整个人紧紧地贴在他的脊背上,泪如雨下。 “不要走,顾郎,你不要离开我,我不要同你分开,我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我不该在这个时候同你闹脾气,我只是太难过了,顾郎,你可怜可怜我吧……” 她说着说着,哽咽得泣不成声。 她竟不知,原来有了孩子之后,她忽略了她的顾郎这么多。 怪不得顾郎不想把儿子接回来。 顾郎有什么错? 他甚至还将仅有的财物给了顾玉荣,让顾玉荣好好照顾知礼了。 顾郎什么都没做错,他只是太爱她了! 她不理解他也就罢了,还在这个时候和他闹脾气,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越想,白娇娇心里越愧疚。 她的胳膊紧紧地搂着顾浔渊的腰,整颗心被即将失去的恐慌牢牢地占据着,汹涌的眼泪打湿了顾浔渊的衣服。 “松手!”顾浔渊冷冷的声音从她的头顶传来。 白娇娇闻言,搂得更紧了:“我不!” 顾浔渊:“你弄疼我了,松手!” 一听这话,白娇娇赶忙松开手,忙不迭跑到他的身前,抬手就要掀他的衣服:“让我看看,让我看看,我不是故意的,顾郎……” 一只温暖干燥的大手一把捏住了她作乱的手腕。 她抬头,对上了顾浔渊眸色深深的双眼。 “白娇娇,你故意的是吗?”他的声音喑哑,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欲色。 闻言,白娇娇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烛光之下,她眼波流转,一脸茫然:“你说什么?我故意什么了?” 顾浔渊闻言,吐出一口浊气,大手扣住了她的后颈,狠狠地吻上了她因为哭泣而愈发殷红的唇。 “唔——” 白娇娇好似猝不及防一般嘤咛了一声,双手下意识要推他,却被顾浔渊另一只手灵活地抓住,高高举过了头顶,将她摁在了墙上。 顾浔渊的吻充满着凶蛮的占有欲,白娇娇一边被吻得娇喘连连,一边偷偷将指甲缝里用完的蛊虫弹了出去。 随后,她挣开了自己的双手,勾住了顾浔渊的脖子,热烈地回应了起来。 “顾郎,别赶我走……” “我哪里舍得?” 顾浔渊喘着粗气,大掌游入她的衣襟使劲揉捏:“娇儿,有没有药能让我好得快些?你撩拨得我太难受了!” 听了这话,满脸通红的白娇娇从他怀里抬起头,随后娇媚地点点头:“我今日翻到一个方子,十五日就能叫你重振雄风!” “当真?”顾浔渊眼睛都亮了。 白娇娇娇嗔一声:“当然了,我何曾骗过你?” “好娇儿!”顾浔渊重重地在她的脸上亲了一口:“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第314章白娇娇下跪,求宋夫人息怒 时间一晃就到了除夕这日。 白娇娇依旧留在顾府。 府上的管事每日都会来栖霞居,同宋惜月汇报她每天都干了什么。 听闻白娇娇自那日之后就一直在前院没有出过门,却让人出去买了不少柔软亲肤的布料后,宋惜月在除夕这日,让人去小顾庄给顾玉荣送了个消息。 按照惯例,除夕这日宫里会有宫宴,全盛京三品以上的人都会收到帖子。 送到顾家的帖子直接进了栖霞居,只请了宋惜月一人。 “小姐,我们今日入宫赴宴,岂不是给了他们去小顾庄和那孽子阖家团圆的机会?” 青玉一边给宋惜月上妆,一边忍不住问道。 宋惜月闭着眼,淡淡道:“给就给了,不然大过年的,我还得看顾浔渊和顾老夫人那两张倒胃口的脸,影响心情。” 闻言,一旁的碧玉忍不住道:“小姐也可以不见他们呀,叫他们阖家团圆,小姐您却和老爷夫人天各两端,想想就好气!” 听见她的声音,宋惜月睁开眼,好笑地看着她:“小气包,放心吧,我怎会让他们好过呢?” 顾知礼可是在猪圈里养了这么久,就算洗干净了身上也是味儿。 宋惜月只盼着他们今日去和顾知礼团圆了,否则想让白娇娇发现她儿子被养在猪圈里,又不显得可以,她还得多花不少脑子。 总之,她是不会让顾浔渊和白娇娇好过的。 “小姐能不能先透露一点给我,我好心焦啊!”碧玉挠了挠头,十分老实特别诚恳地问道。 宋惜月抬手点了点她的额头:“心焦也忍着,心急可吃不了热豆腐!” 闻言,碧玉扁了扁嘴,还真的没说话了。 青玉见状,心里大概猜到了宋惜月想要做什么。 很快,梳妆结束,宋惜月换上了二品命妇服,正在正冠的时候,尔弛匆匆走了进来。 “小姐,白娇娇求见!” “她来做什么?”宋惜月疑惑地看向了她。 尔弛摇头:“她说有事想跟您说,我们不让她进,她也就在门口等着。” “她自己来的?”宋惜月又问。 “身边还跟着红安还有老夫人院子里的郑嬷嬷和菱角。” 听了这话,宋惜月点了点头:“那就让她进来吧,直接领到我这里来。” “是!”尔弛领命退下。 一旁的碧玉忍不住了:“白娇娇真是好明显的心机,专门带了老夫人院子里的人来,若是小姐不见她,岂不是叫她有机会去乱嚼舌根子了?” 宋惜月好笑地看着满脸义愤填膺的碧玉:“她要嚼我的舌根子,自己就出去造谣了,哪里需要我给这个机会,今日带着老夫人院子里的人来,应该是来求我来了。” 话音落,外面的脚步声传来,一袭素色棉裙的白娇娇走了进来。 令人感到意外的是,甫一进门,她就十分规矩地冲着宋惜月行了叩首跪礼。 倒是叫跟着她来的红安三人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跟着跪下,叩首问安。 “起来吧。” 正好青玉给宋惜月挂上了最后一条飘带,宋惜月转过身,看着跪在地上的四人,声音淡淡:“有事说事,我还赶着入宫赴宴。” 听了这话,刚刚站起身的白娇娇下意识就咬了咬嘴唇。 看着眼前身着诰命服,端庄华贵的宋惜月,她只觉得自己被比下去了。 或许,她应该听顾浔渊的,去求陛下也给她一个诰命。 哪怕只是一个五品诰命夫人,白娇娇想,像除夕宫宴这种场合,她同陛下说一声,陛下也会让她赴宴。 何必在这里被宋惜月趾高气扬地针对! “兰夫人,兰夫人?”红安站在一旁,见白娇娇好半天不说话,赶紧低声喊了她几句。 闻言,白娇娇回过神,再次看向宋惜月,随后迅速低下头。 “宋夫人,今日是除夕,您要入宫赴宴,可不可以容我去将知礼接回来团圆一夜?” 说完,白娇娇万分难堪地捏紧了手指,低着头咬着下唇。 宋惜月,今日之辱我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知礼?”宋惜月似笑非笑地开口:“那不是已经在斩魔法事上死了的孩子的名字吗?兰夫人是要去哪里接?” “你……”白娇娇完全没料到她会来这么一句话,一下子没绷住,猛地抬起头怒视着宋惜月。 却在对上她那双审视玩味的双眼的时候,猛地回过神来,慌忙又低下了头。 “夫人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斩魔法事上死了的孩子是知礼没错,但……但还有个知礼在小顾庄生活着,你很清楚的!” 听了这话,宋惜月长长地“哦”了一声,随后又道:“那个孩子是顾家庄灭门幸存下来的,怎么变成了顾知礼?” “难道兰夫人要告诉我,你是用顾家庄幸存的婴儿替换了本该死的顾知礼?” 闻言,白娇娇的火气一下就被那句“本该死的”给点了起来。 她怒视着宋惜月,道:“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了,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好歹当初你也养过知礼几天,圆了你当母亲的梦,现在你却如此容不下知礼,宋惜月,这就是你高门贵女的气度吗?” 宋惜月闻言,丝毫不为所动,掸了掸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尘,淡然道:“时间不早了,青玉、碧玉,我们入宫。” “是!” 二人应声,青玉上前搀扶宋惜月,碧玉与尔弛开路,一把将拦在跟前的白娇娇一行人给推到了一旁。 眼看着宋惜月要走了,白娇娇也顾不得那么多。 “宋惜月!宋惜月!只要你让顾玉荣放人,我大年初五之前一定从顾府搬走,我会自己带着知礼在外面生活,从此不出现在你的视线之中!” 听了这话,宋惜月停下马上要迈出门去的脚步,回头看着白娇娇,道:“你的意思是,我若今日不同意你将那孽障接回府,你就不离开顾府,非要当这个平妻,与我不快了?” 说着,宋惜月原先还算得上和颜悦色的脸顿时冷了下来。 明明大家都是站着的,可此时此刻,白娇娇却无端感觉到,她在俯视着自己。 就像俯视着一只,她此前丝毫看不上的蝼蚁那般。 几乎是下意识地,白娇娇双膝一软,结结实实地跪在了宋惜月面前。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求宋……求宋夫人息怒!” 第315章将兰夫人绑上,随本夫人入宫 话一出口,白娇娇就咬住了自己的下唇。 求饶是下意识的动作,就像小动物遇到天敌时会立刻逃命一般,近乎本能的反应。 意识到这一点,白娇娇只觉得屈辱涌上心头。 她竟害怕宋惜月? 这怎么可能! 那样懦弱无能的女人,有什么值得她来害怕? 宋惜月站在那里,将她这一刻的反应尽收眼底。 她似笑非笑地看着白娇娇:“那你是什么意思?威胁我?还是恐吓我?亦或是你在警告我?” 闻言,白娇娇咬紧下唇没有说话。 宋惜月继续道:“说啊,你方才那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白娇娇听得出她语气里的不耐烦、鄙夷与厌恶。 她很想反击宋惜月,但却很清楚,这个时候,她绝对不能将人热闹。 她明白宋惜月是在羞辱她获得快感,今日为了儿子,她愿意忍! 见她一脸苦大仇深,却绷着嘴唇不说话,宋惜月眼神轻蔑。 “既然不说话,就别说我不给你解释的机会了!” “来人!” “在!”尔弛应声而出,面色沉冷,浑身肃杀之意。 宋惜月盯着跪在地上的白娇娇,一字一句:“将兰夫人绑上,随本夫人入宫面圣!” 啊? 众人都愣了一下。 不是要罚白娇娇吗?带她入宫面圣是什么意思? 谁不知道陛下护着白娇娇,带她入宫,不是给她机会了吗? 就连白娇娇也有点发懵,不明白宋惜月在干什么。 “愣着干嘛?”见尔弛不动,宋惜月呵斥了一声:“还不动手?” 话音落,青玉第一个回过神,给尔弛使了个眼色,尔弛立刻领命,将白娇娇双手拧在身后拉了起来。 白娇娇亦是毫不反抗,任由青玉捆缚双手,跟在宋惜月的身后被推出了栖霞居。 一上马车,碧玉就忍不住问宋惜月:“小姐,您带她做什么啊?” 这一次就连青玉也不懂了,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她,期待着她解惑。 宋惜月不疾不徐地理了理衣摆,道:“帮她一把。” 青玉与碧玉闻言都是一愣,难解其意。 “白娇娇已经在问顾浔渊要放妻书了,初五之前她定会离开顾府,但她还没有同陛下要诰命。” 说着,宋惜月伸手轻轻挑开车窗帘子往外看了一眼,毫不意外地看到闻讯赶来的顾浔渊,正趴在白娇娇的马车窗外,冲着里面说着什么。 神色看起来很是着急的样子。 见状,宋惜月勾了勾唇角:“我作为盛京城人尽皆知的懦弱之人,自然是要帮他们这对苦命鸳鸯一把了。” 不仅要帮,她还得帮白娇娇把场面撑大。 否则,多对不起今天这么好的机会啊。 此时,白娇娇车窗外。 “娇儿,你记住我说的了吗?”顾浔渊压低了声音再次询问。 马车内,白娇娇咬紧牙关,看着半个身子都快塞进车窗内的顾浔渊,面露难色:“顾郎,今日是除夕宫宴,我不能这么做。” “而且,宋惜月今日要带我入宫,是因为我方才得罪了她,她一定没安什么好心思,我不能……” 话未说完,顾浔渊就一口打断了她:“娇儿,你听我说,正是因为今日是除夕宫宴,你才更应该在这个时候请求陛下给你诰命。” 他说着,左右看了看后,压低声音道:“陛下今日道心情是最好的,你再多给点万寿丸和如意酒,陛下肯定不会拒绝你的请求!” 说着顾浔渊把手伸进马车里,拉着白娇娇的手,道:“娇儿,你听我的,我不会害你。” “今日宋惜月带你入宫,或许是想要整你一番,但却也是你的机会,毕竟陛下是站在你这边的。” “听话,你若今日不向陛下求来诰命,最多大年初五,宋惜月要将你赶出家门,我也阻拦不了!” “你难道想与我分开吗?” 白娇娇闻言,面上为难之色更甚:“我自是不愿意同你分开,我还想着要将孩子接回来……” “你若有了诰命,对外只说捡到了一个孩子,觉得有缘想要收养就是,宋惜月那般好糊弄,你尚是白身她就不是你的对手,你若有了诰命,还不是随随便便就压着她不能翻身?” 说着,顾浔渊抓着她的手放在唇下吻了吻,满脸深情地看着白娇娇:“娇儿,我们一家三口能不能团圆,就看今日了!” 话音才落,都没等白娇娇反应,就听见前面管事的喊了一声“启程”。 随后,车夫抽紧了缰绳,马车缓缓朝前滑去,顾浔渊不得不松开了手。 “娇儿,娇儿,你千万要记得我说的,千万要记住啊!” 顾浔渊跟在车外快步走着,看到白娇娇面色还是犹豫,他心一横,道:“我……我现在去接他过来,我们在府里等你!” 说完,他停下了脚步。 白娇娇心里一慌,赶忙扑向了车窗,将头探出了窗外往后看去。 顾浔渊站在原地,一只手按着自己的小腹,定定地看着马车。 见她探出头来,他招了招手,随后转身离开。 白娇娇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背影减行减远,心跳逐渐加快。 她自然是明白,顾浔渊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要把顾知礼接回来。 今日宫宴结束,宋惜月回府,看到顾知礼定会大怒。 若她没有要到诰命,她今日就无法从宋惜月的怒火之中保下自己的孩子。 想到这里,白娇娇忍不住咬紧了牙关,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顾浔渊的背影,将脑袋收回了马车里。 马车内,她的双手绞在一起,好几个深呼吸后,眼神逐渐狠了起来。 宋惜月不在府里发落她,非要带着她入宫,本就不安好心。 左右今日入宫就是凶多吉少,还不如拼一把! 赢了,带着诰命的尊荣出宫回府,堂堂正正地将儿子接回府养着,将宋惜月的气焰踩在脚下,叫她从此再也翻不了身。 输了,大不了就将万寿丸和如意酒的药方给出去一份保命。 说不定皇帝得到了药方,心情大好之下,不仅能保命还能得到一些意外惊喜。 思来想去,此事虽然冒险,但获益极大。 白娇娇绞紧的双手渐渐放松,眼神逐渐坚定了起来。 宋惜月,你不给我活路,一心想要让我去死。 但你绝对不会想到,你以为是我必死的结局,最后败的,只会是你! 第316章入宫,兰夫人不见了 宫门口。 正是入宫赴宴的时候,外头已经排起了长龙等待入宫。 白娇娇脑袋探出车窗,远远地看到这么多人的时候,心里盘算着,打算让人去通知一下皇帝,好叫皇帝立刻派人出来接她。 却没想到,他们的马车才停下,就立刻有太监迎了上来,白娇娇见状,赶忙将脑袋缩了回去。 “请问是宋夫人车驾吗?” 闻言,宋惜月马车的车帘被挑开一角,青玉从里头将宋惜月的腰牌递了出来。 小太监接过手中看了一眼,立刻满脸笑容:“宋夫人,皇后殿下吩咐奴婢来接您,劳您下车,随我先入宫门,里头软轿已经准备好了。” 说完,小太监恭恭敬敬地将腰牌举过头顶。 宋惜月闻言,撩开车帘,冲着小太监露出笑容:“多宝公公?是你啊!” 闻言,多宝笑着应道:“宋夫人还记得奴婢呢!” 宋惜月没说话,笑着放下了帘子,起身下了马车。 马车外,青玉来多宝这边接腰牌,碧玉扶着宋惜月走下了马车。 “宋夫人,请随我来。”多宝满脸笑容。 宋惜月点点头,随后看向自己身后的马车,秀眉微颦:“怎么还不下来?” 多宝不解其意,碧玉却已经自告奋勇:“夫人稍候,我去催催!” 说完,她扭头就朝着白娇娇的马车走了过去。 “砰砰砰!” 碧玉毫不客气地拍了拍马车:“兰夫人还请下车,我们要入宫了!” 闻言,不等马车里的人反应,多宝就先瞪大了眼睛看向一旁的宋惜月。 不过他也聪明,没有在这个人来人往的宫门外说什么,而是和宋惜月一起静静地,看着白娇娇从马车里走了下来。 这里的动静已经引来了不少人的注意,白娇娇甫一下车,就感到无数视线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几乎是下意识地,她看向站在不远处的宋惜月,学着她的样子挺直了脊背,将双手叠放在小腹上,轻移莲步,缓缓走来。 见状,多宝抿唇轻笑,转头看向宋惜月。 “府上兰夫人的仪态进步颇大,想来宋夫人没少费心思调教。” 闻言,宋惜月也笑了笑:“多宝公公谬赞了!” 说完,她转过身,跟着多宝往前走去。 白娇娇见状,生怕自己落后又招人笑话,赶忙加快了脚步跟了上去。 原先慢着走还有一点模样的仪态,脚步一快立刻就现出了原形。 过了宫门,验明正身后,多宝引着宋惜月坐上了特意为她准备的软轿,随后转头看向还在发懵的白娇娇,皮笑肉不笑。 “不知今日兰夫人一并赴宴,所以未曾准备您的软轿,凤仪宫距此有些远,得劳烦您多走几步了。” 听了这话,白娇娇皱了皱眉:“我不去凤仪宫,你派个人引路,我要去拜见陛下。” 闻言,不仅是多宝吃了一惊,就连抬软轿的小太监们都吓了一跳。 软轿上的宋惜月听闻此话,立刻道:“多宝公公,兰夫人不曾学过宫廷礼仪,还请你多多包涵!” 多宝摆手:“宋夫人言重,我什么都没听到。” 说完,他再次看向白娇娇,面上已经没多少笑意了:“兰夫人,按规矩,外命妇入宫必须先行拜见后妃,即便是要求面圣,也得后妃陪同才行。” “您虽不是命妇,却是陛下亲封的大泽福女,又是宋夫人带着入宫的,方才的话我们就当没听见,请您随行凤仪宫吧。” 闻言,白娇娇还想说什么,却只是张了张嘴,最后很识时务地低下了头,跟在了软轿后面。 见她还算乖顺,多宝松了口气,立刻吩咐起轿。 从宫门口走到凤仪宫要两刻钟的时间,宋惜月坐在软轿上自然不累,白娇娇却累坏了。 这里是皇宫,她得时刻端着自己的礼仪,不不叫人看低了她,又要跟上软轿的速度,走到凤仪宫外的时候,她已经觉得自己的腰开始隐隐作痛了起来。 凤仪宫早已经等着迎接宋惜月了,是以软轿一停下,立刻就有人迎上前来,将宋惜月从轿内迎了下来。 白娇娇见没有人注意到她,便悄悄躲到了轿子后面,准备趁着这个时候离开,自己去找皇帝。 她才不会真的老老实实跟宋惜月去见她的皇后姨母! “明姑姑,”就在白娇娇躲进轿子后面的时候,宋惜月的声音传来:“我今日是同兰夫人一并入宫的,她不懂宫内规矩,也没有适合赴宴的礼服,我想着我有几件礼服在凤仪宫,便带她来姨母这儿,劳烦明姑姑遣人为她梳洗装扮一番,免得失礼。” 听了这话,躲在轿子后面的白娇娇整个人顿时僵住。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但明姑姑的声音紧接着传来:“是,宋夫人,奴婢这就让人去准备。” 不等白娇娇回神,便又听见明姑姑疑惑道:“兰夫人呢?” 下一刻,宋惜月也疑惑:“奇怪,她分明是跟着软轿一并走来的,人呢?” “多宝,快派人寻一寻,免得兰夫人走丢了冲撞了旁人!” 白娇娇还未回过神,就听到多宝叫了好些人开始找了起来。 她只觉得头皮发麻。 事情发展得怎么这么快?竟是叫她没有半点反应的时间! 现在该怎么办? 即便她现在出去,白娇娇也很清楚,凤仪宫的明姑姑一定会跟皇后告状,简直是给了皇后一个发落她的机会。 皇后那么护着宋惜月,她一定不会放过自己的! 想到这儿,白娇娇一咬牙,干脆就缩进了软轿里头。 一旁,亲眼看着她的衣角收进了软轿之中,宋惜月唇角轻勾,语调柔软中带着几分不安道:“多宝公公,我不好叫姨母久等,兰夫人这边就拜托您了!” 说着,她冲多宝眼神示意了一下软轿。 多宝立刻心领神会,道:“宋夫人放心,奴婢这就带人去寻兰夫人。” “那就有劳公公了!” “宋夫人客气!” 说着,多宝立刻将所有抬轿子的太监招呼在一起,循着他们来时的路找了回去。 而宋惜月也跟在明姑姑的身后,走进了凤仪宫的大门。 没一会儿功夫,凤仪宫外的人都走了个干干净净,冗长的宫道陷入安静之中。 白娇娇谨慎地从软轿窗户内露出一双眼睛,四下看了看,确认没有人后,立刻从软轿内下来,提起裙摆,朝着前方飞快跑了出去。 在她走后,明姑姑走了出来,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宫道上,挥了挥手,让人将软轿抬了下去。 第317章白娇娇龙昭殿前求见,狼兵护主被射杀 白娇娇在冗长无人的宫道内狂奔。 她此前入宫都是直接被福公公安排好的,所以对宫里不是很熟悉。 但她曾经听宁谦说过宫里的方位,知道皇城四方居正,最中心是朝殿,是整个皇宫最高的建筑。 而后宫以及皇帝的寝宫都坐落于整个皇城的北边,皇后的寝宫则是在后宫最正中。 白娇娇跑出了凤仪宫外的这条宫道后,特意停下来分辨了一下方位,随后便换了个方向直直奔了出去。 一边跑,一边吹响了狼哨。 狼哨有其特殊性,只要狼王距离白娇娇不超过百里,它就能听见,直接对狼群传达命令。 虽然白娇娇知道,宫里有皇帝,她不会有危险,但还是谨慎地召唤了狼群。 天色渐渐黑沉,白娇娇着急见皇帝,所以压根儿没想过,为什么自己一路跑来都没有遇见一个宫人,只觉得上天都在眷顾她,叫她一路如此顺利。 站在龙昭殿外,白娇娇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守在门口的禁卫军拦了下来。 “何人竟敢在宫内急奔!” 白娇娇喘着粗气,看着对方:“我是前禁卫军中郎将的夫人,是陛下御笔亲封的大泽福女,我求见陛下,请诸位帮忙通传!” 听了这话,禁卫军们纷纷皱起了眉头。 原先看到她飞奔过来,只觉得真是没半点规矩,如今听到她自曝家门,大家立刻觉得,一个贱籍出身的,没规矩也正常。 但—— “陛下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拦着她的禁卫军大声呵斥:“再不退下,格杀勿论!” 宫里极少这种没规矩的人,念着她大泽福女的身份,禁卫军也没有一上来就对她动手。 但白娇娇却冷下了脸:“谁给你们的胆子?连我也拦下,陛下若是知道了,非得摘了你们脑袋不可!” 说着,她冲着拦着她的禁卫军大声呵斥:“还不快点拿开你的狗爪子!” 不是什么人都能当天子近臣的,能在龙昭殿当值的禁卫军,大多出身富贵之家,本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 被白娇娇这么一骂,每一个人都冷下了脸。 “铮”地一声,利刃出鞘,直指白娇娇脖颈。 “哪里来的细作,竟混进了宫中,妄图对陛下不轨,看我不现在就叫你身首分离!” 说着,对方直直攻了过来。 白娇娇吓坏了。 几乎下意识地就往后倒去。 “嗷呜——” 一声狼嚎传来,紧接着,十几条狼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将白娇娇护在身后,对着禁卫军呲出了獠牙。 见状,禁卫军们纷纷哗然,止不住地往后退了几步,纷纷提高了警惕。 白娇娇看着护着自己的狼群们,总算是松了口气。 随后她看着禁卫军们,扬声道:“各位,我只有一个小小的请求,那就是帮我向陛下通传一声,与各位而言不过举手之劳,还请各位不要与我为难!” 说着,白娇娇冲着众人屈膝一礼:“白娇娇在此谢过各位了!” 听了这话,诸位禁卫军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沉默了下来。 以前只听说顾浔渊会驭狼作战,却从未听过他府上那个逃奴出身的贱妾也会驭狼。 她还直接驭狼上皇宫,在龙昭殿外威胁着要见陛下。 这让禁卫军众人的心里都提起了十万分的警惕。 气氛一时间有些焦灼。 白娇娇站在狼群之后,看着禁卫军众人,见他们没有为自己通传的意思,只觉得心中烦闷得很。 自从宁谦被抓后,她见陛下的机会大大减少,若非如此,她何必今日亲自来龙昭殿? 想到这里,白娇娇愈发烦躁。 她看着一动不动的禁卫军众人,道:“各位,陛下不会拒绝见我,但你们执意阻拦的话,陛下事后一定不会给你们好果子吃!” “你们能在龙昭殿当值,想来各个身份不凡吧,若是因为这点小事被陛下迁怒,影响仕途,岂不是得不偿失?” 说着,她站直身子,下意识学着宋惜月的模样,挺直脊背,双手交叠放在小腹前,道:“我是大泽福女,我找陛下有紧急要事,你们耽搁不起!” 听了这话,禁卫军们还是一动不动,冷冷地把守在龙昭殿大门外,不让白娇娇前进半步。 白娇娇不知道的是,看起来他们是在两方对峙,其实禁卫军早在狼群出现的第一时间就已经将消息传递到了后方。 今日是宫宴,禁卫军巡查的力度比以往要强不知多少,白娇娇带着狼群出现,叫嚣着要见陛下,简直就是对禁卫军的挑衅。 是以后方收到消息之后,正在用最快的速度集结弓箭手,从后面将白娇娇给包围了。 狼群很快察觉到了危险的逼近,纷纷躁动不安了起来。 白娇娇到底是和狼群生活了那么长时间,狼群一躁动,她立刻就意识到了什么。 她看向龙昭殿外那些还在与她对峙着的禁卫军,大声道:“我可是大泽福女,陛下和高僧都说过,我的性命安危关乎着大泽国运,你们敢动我试试!” “若我有什么三长两短,来年大泽天灾人祸,便都是你们的罪孽!” 听了这话,禁卫军们纷纷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白娇娇。 他们集结弓箭手是射杀狼群的,又不是杀她的。 见禁卫军们不为所动,白娇娇的心高高地悬了起来。 “你们何必要把事情做绝!我只是来求见陛下而已,见不见我也该陛下决定,你们这样阻拦我,就不怕陛下知道了,惩罚你们吗?” 没人理她。 但狼群却越来越躁动不安。 白娇娇心里越发慌张,强自镇定地看着眼前一动不动的众人,再次大声道:“好,你们不肯为我去禀告陛下,那你们把福公公叫来总行吧!” “我求见福公公,请各位大哥帮我喊他一声,可以吗!” 随着狼群越来越躁动,她是真的慌了。 她想着,只要眼前这些人把福公公叫出来,福公公见了她,自然会带她进龙昭殿。 但就在她话音刚刚落下的一瞬间,破空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嗷——” 伴随着第一声惨叫,白娇娇的眼前炸开一蓬蓬血色,护在她周身的狼接连中箭,惨叫着倒下。 不过眨眼功夫,血流遍地,十几只狼尽数被射杀! 第318章白娇娇崩溃,众目睽睽之下口不择言 “不要——” 白娇娇双目圆睁,尖叫着扑上一只中箭倒下的狼,试图以自己的身体为它挡住射来的箭矢。 中箭的狼抬头最后看了她一眼,在白娇娇惊恐的注视下,带着不舍断了气。 箭雨停下,白娇娇怀抱着狼尸,浑身是血。 十几只狼,眨眼功夫就被射杀干净。 而白娇娇却毫发无伤。 这一刻,白娇娇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回头看向自己来的方向。 “宋惜月!原来这就是你的算计!” 她恨极了! 怪不得今天宋惜月发了神经一样,明明都已经被她气出了真火,却没有当时就发落她。 怪不得宋惜月要带她入宫,怪不得她能那么轻易就从凤仪宫门外逃走。 怪不得她可以一路这么顺利地来到龙昭殿门外! 原来一切都是宋惜月算计好的! “为什么?”白娇娇抱紧怀里的狼尸,眼泪簌簌而下:“我只是在镇北王府教驭狼术,这是陛下的命令我不能违抗,为什么你要害死我的狼兵?” 当年宋家军灭兰达族那日,她就是因为记挂着这些刚出生不久的狼崽子才逃过一劫,可以说是它们救了她。 兰达族灭在宋家军的手里。 救她一命,陪伴她长大的狼兵们,死在宋惜月的算计之中! 白娇娇好恨! 她恨不得现在就杀了宋惜月! “兰夫人?”一道声音从身前传来。 白娇娇沉浸在狼兵被射杀的痛苦之中,乍然听到这个声音,有些迷茫地抬起头。 当她看到福公公那张熟悉的脸的时候,她顿生杀心! “福安,我的狼兵全被宋惜月算计死了,你怎么不等我死了再来?” 她冲着福公公失控地大喊。 随后,不等福公公反应,她放开狼尸站起身,带着狼血的手高高扬起,朝着福公公的脸上狠狠扇去。 “啪”地一声脆响,福公公猝不及防挨了一耳光,踉跄了几步后跌坐在地上,整个人都懵了。 “你怎么不早点来!” 白娇娇站在原地,尖叫大喊:“等我死了再来啊!看最后陛下怎么办!” 听了这话,被打懵了的福公公顿时脸色大变,冲着白娇娇呵斥一声:“兰夫人!注意你的言行!这里是龙昭殿!” 白娇娇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所以抿紧了嘴唇,死死地看着福公公,眼泪止不住地掉下来。 “我的狼兵全死了!” 白娇娇看着福公公:“我只是想见陛下,禁卫军不让我进去,还要对我动手,它们只是来保护我的,但是它们全死了!” “这些!都是宋惜月的算计!是宋惜月算计我的!” 白娇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看着被人从地上扶起来的福公公:“我要宋惜月给我的狼兵陪葬!” “放肆!”福公公一边擦着脸上的血迹,一边厌恶地看着白娇娇:“在龙昭殿门口大呼小叫,兰夫人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说着,他不等白娇娇反应,吩咐身边的小太监:“将她堵上嘴拖下去!” “福安!你敢!”白娇娇大喊:“你敢动我,陛下不会放过你的!” 听到她说话越来越癫狂,福公公甚至都顾不上自己的脸还在疼,干脆亲自领着小太监上前,让小太监脱了鞋,直接塞进了白娇娇的嘴里,然后把人拖走了。 禁卫军众人看着这一幕,纷纷静默无言。 福公公将人拖走后,很快又来了几名太监宫女,将地上的狼尸抬走后,又提了几桶水将血迹冲走了。 不一会儿的功夫,龙昭殿外恢复了宁静。 没人知道这里发生过什么。 龙昭殿内。 贺兰承贤处理完今日的公文,心情正好,打算等贺兰隽与贺兰骋这盘棋下完就去宫宴。 却没想到,福公公一身狼狈地从外头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小太监,小太监还拖着一个人。 贺兰承贤正要发火,定睛一看,认出了那是白娇娇,顿时脸色沉了下来。 “她怎么会在这里?” 福公公闻言,赶忙上前跪下:“回陛下的话,兰夫人今日跟随宋夫人入宫赴宴,但不知为何出现在了龙昭殿外求见陛下。” “她虽然不是命妇之身,却是陛下亲封的大泽福女,按规矩也该后宫娘娘们陪同才可见陛下,所以禁卫军拦下了她不予通行。” “但兰夫人却召唤了狼兵想要闯入龙昭殿。” 说到这里的时候,被鞋子堵着嘴巴的白娇娇“呜呜呜”地挣扎了起来,福公公的话微微顿了一下,继续道:“禁卫军各位大人为了陛下安危,将狼兵悉数射杀了!” 闻言,不仅是贺兰承贤皱起了眉头。 那边正在下棋的贺兰隽也看了过来。 白娇娇使劲地挣扎着。 但按着她的太监都是练家子,手里的力气极大,她根本挣扎不开。 听闻狼兵全都被射杀了,贺兰承贤的眼神落到了白娇娇的身上。 “把她……” 他本想说把她放开,贺兰隽却从身后走了过来。 “父皇,狼兵全死了?” 贺兰承贤看向他。 见到他满脸的不可思议与心疼的时候,又下意识看了一眼坐在棋盘边上,一脸震惊的贺兰骋。 略一沉吟,他道:“无妨,只要狼王还在,狼兵就源源不断。” 说着,他看向福公公,道:“将她带去偏殿,朕有话问她!” 话音才落,那边的贺兰骋道:“父皇,为了圣誉着想,让我和大哥一同吧?” “不必!”贺兰承贤回头看了他一眼,随后拍了拍站在身边的贺兰隽,道:“快到宴会时间了,你和骋儿先去赴宴,朕很快就到。” 闻言,贺兰隽眼神微闪,轻声应下。 目送着贺兰承贤去了偏殿,贺兰骋离开棋盘走到贺兰隽的身边,低声道:“大哥,这算是君夺臣妻吗?” 话音未落,贺兰隽反手一把捂住了贺兰骋的嘴往后拖去:“算你个头!” “唔唔唔!!!” 贺兰骋猝不及防,双手在空中挥舞了好几下,接着贺兰隽站稳身子之后正要说话,就见贺兰隽给他使了个眼色。 他机灵地闭上了嘴,随后用最快的速度将这盘苦苦支撑着的棋局输掉后,跟着贺兰隽离开了龙昭殿。 去往宴会厅的路上,贺兰骋见身后的人跟得远,赶忙凑到贺兰隽身边,压低了声音道:“不会吧皇兄,父皇当真和那白娇娇有一腿啊?” 第319章宴会开始,皇帝不见踪影 话音落,贺兰隽脚底就趔趄了一步,随后回头看了一眼。 见身后众人都毫无反应,显然没听到的样子,心中暗自松了口气。 见他如此,贺兰骋跟见了鬼似的,满脸震惊地用气音吐出了四个字。 “君夺臣妻?” 这一次,贺兰隽忍无可忍,抬手一拳头砸在他的脑袋上,压着声音低斥:“再胡言乱语,我夺你狗命!” 说完,他近乎粗暴地扯着贺兰骋的后衣襟大步朝前走去。 “哎!哎!皇兄,你撒手我自己走!”贺兰骋猝不及防,被提得脚底趔趄。 他过完年才十七岁,没有过完年十九岁的贺兰隽长得高大,又不似贺兰隽那般在军中锤炼多年步伐有劲,几乎是被拖着往前走。 双腿倒腾得极快也跟不上贺兰隽的步子,一路踉跄着,嗓子都快喊劈了。 奈何贺兰隽手里力道极大,贺兰骋跟不上他的步子也就算了,挣也挣不开他。 抵达宴会厅外的时候,贺兰隽停下脚步,提溜着贺兰骋站稳身子,十分贴心地为他整理已经乱了的衣服的时候,贺兰骋一脸的生无可恋。 “阿骋,你是母后唯一的孩子,就算不为自己考虑,开口说话前,也得为母后多多考虑。” 贺兰隽一边为他整理着,一边低声叮嘱:“无论父皇与白娇娇是何关系,都不该是你过问的。” “我们身在皇家,便是先君臣,后父子,明白了吗?” 贺兰骋听了这话,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只等着贺兰隽给他把衣服整理好后,他才叹了口气,道:“可是皇兄,今天这身衣服是鹿鹿给我选的。” “……”贺兰隽只觉得额头青筋狂跳。 他看着贺兰骋,深吸了一口气,露出一个微笑:“我知道了,所以呢?” 不知为什么,此时此刻,贺兰骋莫名从贺兰隽这句话里听到了几分寒意。 他缩了缩脖子:“没……没有,就是想问问你,好看不好看?” 贺兰隽冷冷地看着贺兰骋,半晌,从牙齿缝里吐出四个字。 “好看死了!” 随后他不再搭理贺兰骋,大步朝着宴会厅走去。 见状,贺兰骋赶紧追上去:“皇兄,你等等我啊!” 宴会厅。 宋惜月已经到了。 因为没有夫家,所以她的位置安排得十分靠前,与大公主贺兰妤书坐在一起。 宴会厅内觥筹交错,趁着帝后还没到场,大家都在与各自熟悉的人聊天,互道吉祥如意。 家中有适婚的儿子女儿,也趁着这个时候,大大方方地彼此相看。 贺兰妤书与宋惜月坐在一起,正拉着她的手不知道在说什么,笑得眉眼弯弯,就连宋惜月,也是一脸温柔的笑意。 不远处是谢家人的位置。 前阵子贺兰妤书在御书房外跪了一天,求着皇帝下旨取消了她与谢拭瑜的婚事,然后轰轰烈烈地开始筹建公主府。 反而是原先冷冰冰对贺兰妤书多有挑剔的谢拭瑜坐不住了,一天三趟地求见贺兰妤书,比吃饭还勤快。 “这是江南名匠设计的园林,我还蛮喜欢这种调调的,但要是做这种园林样式的话,我怕公主府的面积不够大,超出来了父皇又要骂我。” 贺兰妤书兴致勃勃地将一张图纸递给宋惜月,然后又从抽出一张新的:“按照公主府的面积缩了一下,感觉又有点逼仄。” 说着,贺兰妤书指着图纸上面:“而且我最喜欢的闻风庭也要舍弃了,好可惜啊!” “阿月阿月,给你设计漪澜院的那个人现在何处?你能不能为我引荐一二啊?” 宋惜月闻言,正要说话之际,就听见一旁传来脚步声。 紧接着,贺兰隽的声音传来:“除夕宫宴可不是让你求工匠的地方,想要好的工匠,你应该提着礼物上阿月的门前礼貌求请才是。” 闻言,贺兰妤书与宋惜月同时抬头,正好对上了贺兰隽那张总是带着三分冷意的脸。 贺兰妤书瞪眼:“大哥你说话好见外,我和阿月有着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哪里需要这么见外!” 贺兰隽:“这叫见外吗?这叫懂礼貌!” “这还不叫见外吗?”贺兰妤书不服气:“我请你帮我介绍工匠的时候,我有带着礼物上门求你吗?” 贺兰隽闻言,薄唇轻抿,满是不悦:“阿月与我哪里一样?” “怎么不一样?”贺兰妤书不服气:“你是我亲哥哥,阿月是我异父异母的亲姐妹,怎么不一样了?” 话音才落,就听见一声笑从边上传来。 众人下意识看去,只见谢拭瑜坐在不远处,支棱着耳朵在听这边的动静。 见自己露出马脚,他面上有些尴尬地轻轻咳嗽两声:“我……我不是有意偷听的,是就这么很自然地听到了……” 贺兰妤书翻了个白眼,随后又挽着宋惜月的手:“阿月,别理他们,我同你讲,男子都奇怪得很,反正我不理解他们,我们说我们的。” “你帮我做做决定,我这里还有好多图纸呢!” 说话间,她拉着宋惜月就又埋头进入了图纸海洋。 见她们俩不搭理自己,贺兰隽清了清嗓子正要说什么,就被一直跟在身边的贺兰骋拉了过去。 “你没有自己的事做吗?”贺兰隽满脸不悦地看着贺兰骋。 贺兰骋摸摸鼻子,做贼一样小声道:“倒也不是,就是想提醒一下皇兄,已经有人在看这边了,阿月如今身份不一样了,为了她的名声着想,你克制一下可好?” 听了这话,贺兰隽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心急。 实在是有阵子没有见到宋惜月,今日甫一见到她,就忍不住想同她亲近几分。 再加上来宴会厅前龙昭殿发生了那样的事,他下意识就想守在宋惜月的身边,以免她受到牵连。 如今经贺兰骋这么一提醒,贺兰隽有些焦躁的心情被强行抚按了下去。 他面色不变,道:“走吧,入席。” 闻言,贺兰骋这才松了口气,赶忙跟在贺兰隽的身后入了席。 就在这时—— “皇后殿下驾到——” 门外传来了太监的唱和声,众人下意识噤声,纷纷起身跪拜:“参见皇后殿下!” “诸位平身吧!” 林皇后从门外走了进来,面上是端庄温和的笑容,身边却不见本该一起赴宴的皇帝。 众人见状,皆心生疑窦。 第320章龙昭殿的消息,传到了宴会厅 林皇后入席,不等臣下发问,便主动解释。 “陛下暂时有事,为了不耽搁时辰,所以让本宫先来开宴,陛下稍候便到。” 说完,林皇后身边的明姑姑站了出来,道:“开宴——” 话音落,乐声响起,早已准备妥当的舞姬鱼贯而入,一时间,整个宴会厅洋溢着喜庆,气氛逐渐热闹了起来。 大部分的官员与家眷们都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的,毕竟皇帝和皇后感情一直十分稳定,皇帝也是个体恤臣子的好皇帝。 为了不耽搁时间,让皇后先来开宴也是正常的。 但处于权利更加中心的人,却敏锐地察觉到了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皇帝有事耽搁了,为何只让皇后独自一人前来开宴? 甚至没有让福公公前来露个脸? 难道是出什么事了吗? 想到这里,不少心思多的,就已经让自己的心腹出去打听情况去了。 宋惜月坐在贺兰妤书身边,看起来是在跟贺兰妤书说话,甚至还能对着她喜欢的图纸提出一些有用的建议。 实则,她一直关注着宴会厅内大大小小的动静。 当看到有官员的心腹悄悄溜出去之后,她也给了碧玉一个眼神。 碧玉领命,不一会儿也找借口暂时出了宴会厅。 “阿月,闻风庭这边我想挖个锦鲤池,但是我又担心和闻风庭不搭,你说我是不是要放弃锦鲤池啊?但是我真的好喜欢五彩斑斓的鱼儿!” 听了这话,宋惜月极有耐心地道:“可以把闻风庭建在锦鲤池上,不仅省了面积,还能融合在一起。” 闻言,贺兰妤书眼睛顿时一亮:“好主意!我要记下来!” 说着,她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一只炭笔,又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张白纸,兴致勃勃地将宋惜月提出的每一个建议都记了下来。 见她如此,一旁的谢拭瑜实在是有些忍不住。 他端着一杯酒上来:“大公主,此前是谢某不识好歹,辜负了公主一片真心,如今看到公主能筹建自己的公主府,谢某真心为公主感到高兴!” 说着,他举杯一饮而尽:“这一杯,就当是谢某为过去的不懂事向公主赔不是,望今后的路,公主能顺遂开心!” 听了这话,贺兰妤书从图纸上抬起了眼睛,看向谢拭瑜。 她的脸上已经没有了过去对谢拭瑜的柔情,只有一脸疑惑:“你不是已经道过歉了吗?” 谢拭瑜闻言一噎,随后又道:“谢某对公主的歉意,还未道尽。” “那是你的事。”贺兰妤书的眼睛又落到了手中的图纸上:“反正我已经放下了,你也早日放下吧,过去的事不必太过挂怀。” 说着,她又翻出了一张满意的图纸,递到了宋惜月面前:“阿月,这个我也喜欢,我能不能把闻风庭加上?会不会显得突兀?” “公主殿下!”谢拭瑜再次开口:“我们还能做朋友吗?” 被打断了话,贺兰妤书有点不耐烦。 她看向谢拭瑜,显然是强压着不爽,道:“我们曾经有过婚约,如今婚约已废,为了避嫌,也为了不让外人误会本公主放不下你,还是不要当朋友的好!” 她已经说得很委婉了。 毕竟取消婚约的时候,谢家人在外头可没说她这个大公主什么好话。 如今,贺兰妤书在外人眼中的骄蛮跋扈,没有规矩的名声,可全都是拜谢家所赐。 谢拭瑜知道她是在委婉地提醒他谢家的所作所为,他只觉得心里更难受了。 看着贺兰妤书那张明媚的脸,在看向他的时候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谢拭瑜只觉得心里泛疼。 “书儿,我希望你过得开心。”谢拭瑜低声道。 贺兰妤书笑了笑:“多谢!也祝你过得开心!” 听了这话,谢拭瑜还想说什么,身后却走来一人。 “三郎,你母亲找你。”谢赏云拍了拍他的肩膀。 谢拭瑜抬头看了他一眼:“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说完,谢拭瑜转身走了。 谢赏云同贺兰妤书举杯拱手:“大公主,三郎他少年心性,希望没有打扰到您。” 贺兰妤书点点头,还是一副不耐烦的模样,谢赏云也没有说话,道了一声抱歉后也走了。 见状,贺兰妤书撇了撇嘴。 一旁的宋惜月全程旁观着这一幕,心里忍不住又想起了前世她与谢拭瑜的结局。 如果贺兰妤书的和亲是必然的,那么他们现在结束便是最好的结果。 可她知道,贺兰妤书的心里并没有完全放下谢拭瑜。 否则,她又怎会在除夕宫宴上,拉着她反复讨论公主府的图纸呢? 想到这里,宋惜月捏了捏贺兰妤书的手:“公主府怎样都好,反正是你的地盘,你以后在里头想做什么都可以。” 闻言,贺兰妤书先是一愣,随后贼眉鼠眼地凑到宋惜月跟前说起了悄悄话。 “阿月,实不相瞒,我是打算公主府建好以后,把谢拭瑜绑过来当面首的,嘿嘿!” 宋惜月:“……” 怕她反应太大,贺兰妤书捏她的手:“嘘,千万为我保密,让大皇兄知道我就死定了!” 说完,她摇头晃脑地笑出了声:“父皇说过,我随他,胆子超大!” 听了这话,宋惜月忍不住叹了口气,笑道:“是,你胆子最大了!” 宴会厅内气氛和乐融融,除了皇帝没有到场之外,一切都和往年没什么区别。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出去打听消息的人都回来了,碧玉也悄悄回到了宋惜月的身后。 “小姐,奴婢打探得知,白娇娇在龙昭殿外驭狼刺杀陛下,狼群被尽数射杀,白娇娇被扣押在龙昭殿。” 说着,碧玉顿了顿,下意识看了一眼上首座的林皇后,随后才压低声音道:“龙昭殿内传来了一些……暧昧不清的声音。” 听了这话,宋惜月微微一愣,随后瞪大了眼睛,压低声音难以置信道:“你说什么?” 碧玉没有再说话,而是看着她,认真地点了点头。 宋惜月深吸了一口气。 白娇娇。 你可真豁得出去! 第321章我顾浔渊这条命从此就是陛下的 一听闻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宴会厅所有人都停下了交谈,纷纷抬头看向了坐在上面的林皇后。 有几个平日里总是挑林皇后刺的朝臣更是面色冷肃,随时都要站起来指责林皇后隐瞒这样的事情。 见状,宋惜月忍不住紧张了起来,下意识握住了贺兰妤书的手。 却见上方,林皇后不疾不徐地放下手里的酒杯,面上带着端庄的笑容,道:“确实有人在龙昭殿外驭狼。” 一听这话,众人皆是愣住。 “皇后娘娘,此等大事你何故瞒着我们?” 有人站起身,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道:“若是陛下有什么三长两短,您今日的隐瞒简直就是在误国!” 饶是宋惜月知道林皇后会面临这样的场景,此时此刻还是忍不住心里“咯噔”了一下。 有一个人开口指责林皇后,就有第二个人跟着开了口。 不一会儿功夫,那些人已经从林皇后隐瞒不报,说到林皇后误国,甚至有人提出林皇后毕竟出身商女,比不得高门贵族懂规矩。 而从始至终,林皇后只说了有人在龙昭殿外驭狼这一句话。 宋惜月看着场下众人的嘴脸,从心底里生出了一股寒气。 “够了!都闭嘴吧!”梁太师最终忍无可忍,呵斥出声,止住了满堂指责,随后拱手看向林皇后:“老臣只想问皇后娘娘一句话,陛下如今如何?” 林皇后面上有些动容,语调却十分平缓。 “龙昭殿外被召唤而来的狼兵尽数被禁卫军射杀,驭狼之人如今被扣押在龙昭殿内,由陛下亲自审问。” “另外,皇城司周冕已经带人去了龙昭殿,只待陛下审问过后便将驭狼之人带走,关入皇城司,由刑部审问。” 说着,林皇后看向刑部尚书赵永明:“稍后应当会有人来寻赵大人,怕是要打扰赵大人今日阖家团圆了。” 闻言,赵永明赶忙拱手揖地:“此乃微臣本分,娘娘言重了!” 林皇后微笑着点了点头,随后环顾四周:“诸位,可还有疑问?” 安静。 林皇后的话说完,整个宴会厅陷入了一片令人尴尬的安静之中。 原先叫嚣得欢腾的那几家人面上都是难看的表情,紧闭着嘴唇没有再说一个字。 见状,梁太师冷哼一声,又道:“既然如此,老臣便也能安心了,多谢皇后娘娘解惑!” 说完,梁太师朝着林皇后拱了拱手,坐了回去。 丝竹管弦之声再次响起,宴会厅恢复了原先歌舞升平的热闹。 贺兰妤书这时候才反握着宋惜月的手,凑到她跟前道:“吓坏了吧?” 宋惜月闻言一愣。 不等她说话,贺兰妤书自顾自继续道:“那些人想要废了母后这个皇后很久了,但一直找不到母后的错处,所以总是蹦跶得欢。” “放心吧,母后被他们针对这么久,早就拿捏他们了。” 听了这话,宋惜月垂下眼眸,看着贺兰妤书·握着她的那只手,轻轻地“嗯”了一声。 素日里贺兰妤书没多少公主的样子,但此时此刻,她说出这样一番话的时候,宋惜月却从她的身上,看到了独属于皇室的傲慢。 今日之事,宋惜月自然是知晓的。 甚至如今的场面,都是宋惜月与林皇后的手笔。 宋惜月想要在今日揭露白娇娇的身份,想要让贺兰承贤这个皇帝被人唾弃,但林皇后却说不够。 如果此时白娇娇的真实身份曝光,贺兰承贤大不了就说自己也是被骗,最多自罚三杯,不会有任何·实质上的影响。 但若贺兰承贤做出君夺臣妻这样的事,朝堂必将掀起一阵风波。 所以,在林皇后的劝说下,宋惜月打消了今日揭穿白娇娇身份的念头。 当得知贺兰承贤真的在龙昭殿宠幸了白娇娇的时候,宋惜月震惊于林皇后下手干脆利落。 见到朝臣们第一时间谴责林皇后的时候,宋惜月看懂了林皇后的用意。 待不久后,顾浔渊官复原职,君夺臣妻的消息传出,贺兰承贤这个皇帝成了众矢之的,那今日对林皇后的所有谴责,都会成为她的加冕。 她也能彻底坐实“贤后”的美名。 毕竟,她做了一个妻子、一个皇后能做的一切,甚至干脆利落地要将白娇娇送去刑部,不肯放手的人是贺兰承贤,又与她何干。 想到这些,宋惜月忍不住垂下眼眸,看着贺兰妤书握着她的手,道:“公主府怎样都好,早些建成,你也好早点出宫自己住。” 听了这话,贺兰妤书先是一愣,随后一脸期待地点了点头。 宫宴一直到酉时末结束。 一直到散场时分,众人都未曾见到贺兰承贤出现。 席间,宋惜月差人询问周围的人可曾见过她府上的大泽福女兰夫人,没有得到答案后,她又请求林皇后帮忙寻人。 她的动静很小,不少人都能看得出她的克制和低调,也明白这是关女子声誉,都没有如何宣扬。 但一直到散场,众人都没有见到白娇娇出现,宋惜月派人四处寻人的事儿到底还是没有瞒得住,所有人都知道白娇娇跟着入宫,却不见了踪影。 一直到离宫,大家都在议论这件事。 夜深时分,刑部尚书气愤出宫的样子叫人瞧见,周冕带着皇城司的人脸色不好地跟在他后头,本该被带走审问的人却不见踪影。 紧接着,又有人瞧见宋惜月满脸忧色地出了宫,在宫门口对着福公公说着什么,一脸的恳求之色,福公公却一直摇头叹气。 最后,宋惜月满脸无奈地上了马车。 当晚,流言四起。 有人是顾浔渊撺掇白娇娇驭狼刺驾,因为不满自己官位被夺。 又有人说是白娇娇自己驭狼刺驾,为了给自己夫君出口气。 无论是哪个说法,众人都觉得,此时此刻,白娇娇就在宫中,就在龙昭殿内。 但没有人敢往桃色新闻上去想。 翌日,大年初一,大家正互相拜年之时,一道圣旨送到了顾府门外。 “陛下……陛下竟真的恢复了我的官职?”一瘸一拐地出来领旨的顾浔渊,满脸都是惊喜之色。 福公公冲他点头:“希望顾大人不要让陛下失望!” 闻言,顾浔渊猛猛点头:“福公公放心,我顾浔渊这条命从此就是陛下的!” “对了。”福公公又道:“兰夫人同陛下说,她有一个养子十分放心不下,希望顾大人能将孩子交给咱家,咱家带入宫交给兰夫人。” 听了这话,顾浔渊脸上的笑容僵住。 “什么意思?” 第322章顾浔渊难以置信,白娇娇竟给他戴了绿帽子 福公公一甩浮拂尘,道:“顾大人听不懂吗?兰夫人要接她的养子入宫。” 顾浔渊的脸色一点点难看了下去:“什么意思?娇儿她要在宫中久住吗?” “咱家只是替主子办事跑腿的,主子是什么决定,咱家怎么知道?”福公公说着,看着顾浔渊眯了眯眼睛:“顾大人,咱家赶时间呢!” 闻言,顾浔渊咽了口口水,随后才道:“孩子暂时不在府上,改日我亲自接了送入宫中!”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 见状,福公公立刻喊住了他:“兰夫人说了,孩子若不在府上,顾大人可以带路令我去接人。” 话音落,顾浔渊猛地回头,一双眼睛不知为何变得赤红。 他死死地盯着福公公:“你别欺人太甚!” “顾大人啊,咱家只是为主子办事,这都是主子的意思!” 闻言,顾浔渊再也忍不住,怒吼道:“你一口一个主子地喊我的夫人,是想告诉我,我的夫人如今已经入宫当了主子,当了陛下的女人了吗?” 说完,他指着福公公:“回去转告白娇娇,我绝不会让她把孩子接走,她要有本事,就叫陛下夺完臣妻夺臣之子!” 此言一出,周围顿时一片哗然。 但顾浔渊却什么也顾不上,手里攥着明黄色的圣旨,怒冲冲地走进了大门。 愤怒烧尽了他为数不多的理智,这一刻,他甚至连胯下的痛楚都没有了感觉。 见此,福公公脸色也不太好看。 对着顾府大门,他大声道:“顾大人,你别误会了,兰夫人过几日就回来,她只是想自己的养子,这才叫咱家来接的。” “滚!” 顾浔渊的怒吼声从里头传出来。 福公公的脸色也难看了几分。 他甩了甩拂尘,冲着顾府大门大声道:“顾大人,下午宫里会有擅男科的太医过来为你看诊,你……” “滚啊!” 顾浔渊的怒吼再次从里头传出,这次不仅有怒吼声,更有几分心酸混在其中。 见状,福公公只能叹了口气,带着人离开了顾府。 而围观的众人迅速明白了什么。 不过几个时辰后。 顾浔渊日猪后阳痿,皇帝夺了他的平妻,又将他官复原职的消息传遍了大街小巷。 天还没黑,就有人结合昨夜宫里头龙昭殿外有人驭狼刺驾的消息,编出了无数个故事。 有的说,昨夜龙昭殿外陛下君夺臣妻,顾浔渊气不过所以驭狼想要把自己的平妻抢回来,结果赔了夫人又折兵,陛下为了安抚才将他官复原职。 有的说,顾浔渊日猪后阳痿了,又被罢官不用,为了仕途,驭狼将平妻送到了龙昭殿外,以此来换自己官复原职。 有的说,顾浔渊又被罢官又萎了,平妻白娇娇耐不住寂寞主动勾引了皇帝,为了安抚顾浔渊,这才求着皇帝给他官复原职。 大年初二,栖霞居暖阁内,宋惜月听着碧玉绘声绘色地讲着外头的坊间传闻,面上笑意盈盈。 “小姐,还有人说白娇娇要接的那个养子,其实就是她和陛下的孩子,顾浔渊昨日那般反应,其实是反应过来自己被戴了绿帽子的因为恼羞成怒。” “而且还有人结合龙昭殿外发生的事,大胆猜测白娇娇也会驭狼,还有人猜测,真正会驭狼的是白娇娇不是顾浔渊。” “不仅如此,小姐,坊间已经有传闻,是把驭狼术和兰达族的联系在一起的了。” 说着,碧玉凑近,满脸的期待:“小姐,我们要不要推一把?” 宋惜月瞥她一眼:“推什么?” “让白娇娇身份败露呀!”碧玉拍着大腿。 一旁的青玉正在绣香囊,听了这话,笑了两声道:“小姐想要白娇娇身份败露,早就动手了,何必等到现在?” “啊?”碧玉一脸懵:“小姐不想让白娇娇身份败露吗?为什么啊?” “不是不想。”墨玉挠了挠脸,道:“我觉得,小姐是不想自己动手。” 闻言,宋惜月冲着墨玉点点头:“猜对了。” 碧玉疑惑地看着墨玉:“啊?” 墨玉又挠了挠脸:“你问青玉姐姐,我不知道怎么解释。” 碧玉转头看青玉。 青玉下意识看了一眼宋惜月,见宋惜月冲她点头后,才道:“我们是宋家人,若是由小姐出面拆穿白娇娇的身份,以陛下对宋家的忌惮,定会想办法拉我们小姐下水。” “但若白娇娇的身份,最后是在他们互相扯头花的时候暴露出来的,那就与小姐,与我们宋家毫无瓜葛了。” “最后他们人人都有罪,唯独我们家小姐,不仅干干净净,还会让所有人都觉得可惜、同情的对象。” “如此一来,陛下既没有借口迁怒宋家,也没有理由为难宫里的两位主子。” 说着,青玉起身冲宋惜月福身:“小姐,以上都是奴婢斗胆猜测,还望小姐原谅!” 宋惜月打了个哈欠,笑道:“起来吧,你猜的都对。” 说完,她看向碧玉:“你听懂了吗?” 碧玉闻言,诚实地摇了摇头:“小姐入宫的时候明明一路都带着白娇娇,白娇娇是自己跑丢的,小姐怎知她一定会去龙昭殿啊?” “还有,她走丢那日,小姐担心她冲撞了贵人连累我们,还找了她许久,若是她真的被陛下宠幸了,为何没有人来通知我们一声?看着我们到处寻人?” 听了这些话,宋惜月直接笑出了声:“没听懂也没关系,别出去说给别人听就是。” 说着,她将帕子盖在脸上,懒洋洋地躺在了榻上:“我困了,要睡一会儿,用不了多久,顾浔渊大概就要来找我了。” 听了这话,三玉齐齐应声。 待宋惜月睡下后,无声地退出了暖阁。 而此时此刻,所有人都以为在宫里过好日子的白娇娇,却出现在了小顾庄的地界。 小顾庄人不多,白娇娇担心引起骚动曝光顾知礼,所以让贺兰承贤给她的夜煞冥影带着她一路躲躲藏藏,废了不少功夫,总算找到了顾玉荣的住所外头。 还不等她寻找顾知礼,就听到有脚步声传来,冥影立刻拉着她躲了起来。 顾走从外头走了进来,对着正在敬香的顾玉荣道:“姑,蓝眼崽不肯喝奶,不知道是不是着凉了,用不用请个大夫来看看?” 第323章顾家庄几十条人命,都是顾知礼的替死鬼 一听“蓝眼崽”这三个字,白娇娇就知道顾走说的是顾知礼,当即忍不住要探出头去看看情况。 冥影反应极为迅速,一把就拽着她的头发将她扯了回去。 白娇娇疼得倒吸一口冷气,下意识抱着脑袋咬紧了牙,不敢发出半点声音,只能回头怒视着冥影。 冥影却不为所动,只冷冷地看着她。 对上那双满是杀意的眼睛,白娇娇即便有一肚子的火气,也只能压下。 这时,顾玉荣的声音也传了过来:“不必,他不吃奶就饿着,饿急了不愁他不吃。” 说着,顾玉荣将手里的三根线香插到香炉里,恭恭敬敬地对着牌位拜了三拜,随后继续道:“一直不吃,那就一直饿着,饿死了,也是他命该如此。” “毕竟他身上背着顾家庄几十条人命,死了也是罪有应得。” 听了这话,顾走顿了顿,随后声音无奈道:“姑,顾家庄是蓝眼崽他娘动的手,蓝眼崽都不满两个月大,这几十条人命严格来说也不能算他身上吧?” 顾玉荣闻言,冷冷地一个眼神扫到了顾走的身上,声音更冷,道:“凭什么不能?” “如果不是为了他活命,他娘能杀了顾家庄几十口人,只为给他找一个替死鬼吗?” 说着,顾玉荣不知道哪里来的火气,一把拽过顾走,让他在牌位前跪下。 她道:“顾走,我要你时时刻刻记着顾家庄那几十条人命,都是为了让顾知礼活下来而死的,他虽然年纪小,但他是既得利益者,他一点都不无辜!” 顾走跪在地上,低垂着头任由着顾玉荣斥责。 起初他也觉得顾知礼不无辜。 但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他心里总是会冒出三个字。 稚子无辜。 顾家庄被灭那时,顾知礼都没满月,他又有什么错呢? 错就错在他投胎成了白娇娇的儿子,错就错在他天生长了一双蓝色的眼睛。 但这又不是他可以选择的? “姑,顾家庄是白娇娇灭的。”顾走忍不住提醒顾玉荣:“您为什么不找白娇娇报仇,而是在这里欺负一个两个月大的婴儿?” “况且,顾家庄那些人对我们又不好,起初您不也是觉得他们死了就死了吗?” “现在您又要我不能忘了顾家庄几十条人命,到底是您想要和顾浔渊搞好关系,还是您觉得帮顾浔渊养儿子是对不起顾家庄的亲戚?” 顾走说着,抬起头看着顾玉荣,脸上是迷茫的神色。 他很需要一个答案。 顾玉荣看着顾走,一时间没有说话。 她照顾顾知礼,的确是受了顾浔渊的嘱托。 顾浔渊那时还是朝廷大官儿,她深知胳膊拧不过大腿的道理,所以尽管不愿意,却还是捏着鼻子忍了下来。 甚至为了讨好顾浔渊,让仅剩的顾姓人不被顾浔渊忌惮,找机会除掉,还特意当着顾浔渊与白娇娇的面,指责八杆子打不着的宋惜月为恶首。 后来,她手里的生意频频受到打压,甚至从内部开始出问题,顾玉荣怎么都查不到是谁在背后动手的时候,求过顾浔渊帮忙。 但顾浔渊非但不帮,还从她这里骗走了一万两银子。 那时候开始,顾玉荣就知道,顾浔渊就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她继续跟顾浔渊站在一起,迟早把身边所有的人都赔进去。 于是,在得知背后整她的人是宋惜月的时候,见识过这个外人眼中懦弱无能的女人的手段后,顾玉荣毫不犹豫地倒戈了。 但这些事,顾玉荣从未向任何人说过,顾走不知道也是正常。 可顾走明明知道灭了顾家庄的人是白娇娇,却说出顾知礼无辜这样的话,叫顾玉荣隐隐觉得不对。 若继续这般下去,顾玉荣觉得,顾走会背叛自己。 半晌都没见顾玉荣说话,顾走疑惑地看着她:“姑,你怎么不说话?是我说错了什么,还是我说对了什么,你不好解释?” 话音落,顾玉荣冷笑了一声,道:“顾走,你只因为顾知礼年幼便觉得他无辜,那同我去顾家质问宋惜月的时候,你难道就不觉得的她无辜吗?” 一听这话,顾走就愣住了。 “顾家庄被灭,动手的人是白娇娇,她为的是给顾知礼找替死鬼,而顾浔渊是不顾一切都要护着她的人。” “你觉得顾知礼年幼一无所知,所以就算他是顾家庄被灭最大的受益者,你也觉得的他是无辜的,那宋惜月呢?” “顾家庄被灭,不是她动的手,护着白娇娇,亦不是她做的事,整件事甚至与她八杆子打不到一块儿,为何你当初能觉得宋惜月是首恶,如今却觉得顾知礼无辜?” 说着,顾玉荣眼眸深深地看着顾走:“你不过是没有自己的主见,是以旁人说什么就信什么罢了,顾家庄几十条人命于你而言,不过是摞起来的道德高地。” “你只要站在上面,想对谁开火,就能对谁开火,想护下什么人,就能护下什么人。” “但是顾走,你踩着的,是你一族同胞的骨血,他们的性命不该被你当成高地利用。” 说完这些,顾玉荣转身朝着对面整整齐齐的几十个牌位,深深地拜了下去。 顾走被顾玉荣一番话说得整个人愣在那里,好半天都缓不过来。 直到顾玉荣站直身子后,顾走才迷茫地看着顾玉荣,道:“可是姑,当初去顾家把宋夫人当成首恶的人是你啊,我也只是听你的话……” “那你现在可以继续听我的话!” 顾玉荣冷冷地打断了他:“顾浔渊都不在乎这个儿子是不是活着,你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这么在乎他的死活做什么?” “顾知礼是你儿子吗?” 顾走摇头,垂着脑袋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见他老实了,顾玉荣继续道:“顾走,顾浔渊官复原职了,我们胳膊拧不过大腿,多余的事,没必要去做。” 说完,顾玉荣扭头离开了佛堂。 顾走跪在原地,脑子始终转不过弯儿来。 他挠了挠头:“怪得很,我们跟顾浔渊有仇,他还把儿子交到我们手里,让我们把蓝眼崽养崽猪圈喝猪奶,到底是想蓝眼崽活还是想他死啊?” 说完,他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有了答案! “我知道了,他想让我们拿蓝眼崽出气,毕竟我姑能赚钱,他可不舍得放弃我们这个钱袋子!” 想明白后,顾走立刻从蒲团上站起身来,转身追着顾玉荣跑了出去。 “姑姑,姑姑,我明白了,蓝眼崽死活不重要,重要的是把他丢在我们这儿的猪圈养着,是我们和那位顾大人各取所需!” 第324章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随着顾走跑出佛堂,躲在暗处的白娇娇缓缓站了起来。 她脸色苍白,身子摇摇晃晃,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到了什么。 从暗处走出来,白娇娇站在佛龛前面,看着上面供奉着的几十个牌位,眼眶通红。 “冥影,”她低声道:“我刚刚,没有听错吧?” 闻言,站在她身后的冥影声音冷冷:“你是指,你为了给天生蓝眸的儿子找一个替死鬼灭了顾家庄后,顾浔渊为了让有钱并且愿意给他钱的顾玉荣消气,所以将你天生蓝眸的儿子送到顾玉荣的手里为质这件事吗?” 被冥影这么一总结,白娇娇的心更疼了。 她下意识转头看向冥影,眼眶里的眼泪摇摇欲坠。 冥影面不改色地看着她:“如果你问的是这件事,那么你没有听错。” “你的儿子眼下正被养在猪圈之中,小顾庄的人用猪奶喂养他,并且不是很在乎他的死活。” 听了这话,白娇娇下意识抬手,攥住了心口的衣服,脸色更白了。 冥影:“并且,你儿子好像生病了,不肯吃猪奶,小顾庄的人打算将他饿着,等他饿急眼了自己吃。” 说完,冥影看着她那张惨白的脸,补上了最后一刀:“你儿子还没满三个月,成活率不高。” “噗通” 伴随着冥影最后一个字落下,白娇娇跌坐在地上,抓着心口衣服的手颤抖不已,眼泪簌簌而下。 她在无声哭泣。 极致的心痛叫她此时此刻无比后悔。 怪不得她要把顾知礼接回去,顾浔渊百般阻止就是不愿。 怪不得只要她一提起顾知礼,顾浔渊就恼怒不已。 原来……原来他竟为了顾玉荣的银钱供奉,将自己的儿子送过来如此虐待! 想到这里,白娇娇痛苦得面目扭曲。 她好恨,好恨啊! “你求陛下给顾浔渊官复原职的圣旨已经宣出去了,陛下的意思是,你所求之事陛下都同意了,你今日看完顾知礼之后,尽早回顾府。” 冥影蹲下身子,声音平淡:“如今君夺臣妻的桃色绯闻在盛京都传开了,为了陛下的清誉,你最好闭紧嘴巴,和顾浔渊多多恩爱。” “只要你做得好,陛下会帮你将蓝眼崽接回去的。” 听了这话,白娇娇抬眼看着冥影,一字一句:“他不叫蓝眼崽,他叫顾知礼!” “只要你做得好,陛下会帮你将顾知礼接回去。” 冥影甚至连语气都没有变化,冷冷地重复完,看着白娇娇:“你所求之事已经做完了,解药可以给我了吗?” 白娇娇看着他,没说话。 冥影也不着急,就这么蹲在她跟前与她对视着。 许久后,白娇娇深吸了一口气,道:“我怎么能确定,陛下是不是在骗我?” 她说着,理智一点一点回归,看着冥影,道:“陛下要了我的身子是真,在床笫之间将我折磨得动弹不得是真,杀光我的狼兵亦是真!” “原本他除夕那日将我送回顾府,君夺臣妻的消息就传不出来,是他自己把我扣在龙昭殿,一遍又一遍!” “是他玷污了我的清白,是他强辱了我!如今不过只是轻飘飘给出一张圣旨,让顾浔渊官复原职,这怎么够!” 白娇娇咬牙切齿,虽然恨极,却死死地压着音量。 见她如此,冥影倒是无所谓地笑了笑:“陛下能要了你的身子,是因为你身上的香囊与陛下房中的熏香混合后有催情之毒,陛下到现在都还没完全清醒。” “兰夫人,此事若说出去,没有一个人不会觉得是你算计了陛下,主动爬的龙床。” 说着,冥影叹了口气:“至于杀光你的狼兵,那是因为你在龙昭殿前驭狼啊,你该不会觉得,你是无辜的吧?” “我如何不无辜!”白娇娇面目狰狞地看着冥影:“我驭狼只是为了自保,根本就不是进攻!” 她恨极了! 那天她从凤仪宫门外逃走就召唤了狼兵,是担心中了宋惜月的算计被人半路抓走,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在龙昭殿外,禁卫军对她拔刀,她也只让狼兵围着自己戒备而已,从来没有下过攻击指令。 她本就是无辜的! 狼兵被杀光,她被人抓进了龙昭殿,终于见到贺兰承贤的时候,本想同他说出一切。 却没想到贺兰承贤屏退左右后,直接将她扔上龙床,撕烂了她的衣服! 她不是不知道贺兰承贤在床上极为变态,正因为知道,所以她从未想过做贺兰承贤的女人! 可她还是没有逃过! 命运仿佛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将她彻底推进了地狱。 可她又能做什么? 成为了皇帝的女人,闹出了君夺臣妻的丑闻,她为了挽回一切,主动提出愿意配合贺兰承贤。 她为顾浔渊求来了官复原职的圣旨,想要将顾知礼接回府从此和顾浔渊好好生活。 但她听到了什么? 她听到了她为之付出一切的夫君,竟然将她拼命生下的儿子送出来当人质! 越想,白娇娇的心越是撕扯一般地痛。 她看着冥影,流着泪道:“我可以给你催情香的解药,但我要陛下帮我同顾浔渊和离!” 冥影脸色沉了下来:“兰夫人这是在得寸进尺吗?” 白娇娇仰着脖子看着他,眼神坚毅,目光极冷:“对,我就是在得寸进尺!左右我如今已经落到如此局面,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听了这话,冥影久久地看着白娇娇没有说话。 就在白娇娇以为他不会同意的时候,冥影冷笑一声:“我会同陛下禀告你的所求,但你现在必须先回顾府。” “在和离圣旨没有下来之前,我绝不会配合顾浔渊演恩爱戏码!” 白娇娇看着冥影,道:“我只等三天,最迟大年初五!我一定要离开顾浔渊!” 冥影点头,随后提起白娇娇,往佛堂后面的窗户走去。 跳出窗户之前,冥影回头看了一眼佛堂大门外,瞥见一缕头发迅速缩了回去后,他带着白娇娇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佛堂归于宁静。 顾玉荣站在佛堂门口,一张脸沉如深水,凝视着打开的窗户许久。 随后,她转身出了佛堂:“备车,去四海楼。” 今日上午,宋惜月派人来吩咐,小顾庄若是发现有人潜入,就将方才顾知礼被顾浔渊送来养在猪圈,并且顾浔渊不在乎顾知礼生死的事情透露出去。 是以,底下的人来报,说有陌生人偷偷潜入,朝着佛堂过来的时候,她才和顾走演了那样一出戏。 她原本也只是听命行事,却没想到吃到了这样的大瓜! 此时此刻,顾玉荣笃定,白娇娇给皇帝下药爬上龙床这件事,一定能从宋惜月手中,将西关杂货铺换回来! 第325章顾浔渊骑马,觉得自己都要碎了 冬日寒冷,宋惜月身子还没完全恢复,畏寒得很,就更愿意在暖阁里呆着。 暖阁这里有一面用琉璃封起来的窗户,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外头白皑皑的雪景。 就着这样的雪景饮着热茶看书,别有一番意趣。 顾浔渊得了官复原职的圣旨后,便一直在栖霞居外头求见宋惜月。 从昨日求到今日,外头那么大的雪,他竟也不嫌冷。 用过晚膳后,宋惜月听着碧玉说小顾庄送来的消息,将手里的热茶饮尽后,道:“叫顾浔渊去外头等着我,我们一道去四海楼。” 闻言,碧玉立刻道:“那我叫人准备两辆马车!” “不必。”宋惜月道,唇角轻勾:“顾浔渊自己会骑马的。” 毕竟,他想要讨好她,总会记得她以前说过什么。 碧玉闻言,狐疑地走了出去,将宋惜月的话转述给顾浔渊后,并未说马车的事。 半个时辰后,披着狐裘披风,整个人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宋惜月出现在顾府大门口。 “阿月!”顾浔渊早早等在门口,见状立刻迎上前来:“怎么穿得这样少?你身子不好……” “大人,”宋惜月一口打断了他的胡说八道,道:“外面冷,我想先上马车!” 闻言,顾浔渊连连点头,十分殷勤地伸手要来扶宋惜月,却被宋惜月躲开了。 他也不觉得尴尬,跟在一旁,露出自认为最完美的笑容,道:“阿月,前阵子是我犯糊涂,我自知惹了你不快,只愿你能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 说着,二人走到了马车前,宋惜月提着裙摆正要上车之际,顾浔渊又道:“阿月,你曾说过我骑马的时候风姿卓绝,你十分倾慕。” “今日我便不做马车,骑马陪你同去如何?” 闻言,宋惜月转头看了他一眼。 见状,顾浔渊眼神愈发温柔,面上的表情也柔和到了极致。 宋惜月垂眸:“不敢辜负大人的心意。” 说完,她抬脚上了马车。 顾浔渊看着她的背影进了车厢,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下来。 随后一扬手,小厮立刻将马牵了过来。 “大人,大夫说您最好别骑马。”小厮小声叮嘱。 闻言,顾浔渊皱起眉头:“滚开,用得着你来多嘴?” 说着,他一把从小厮手中夺过了缰绳,随后抬脚就要翻身上马。 谁知动作一大,胯下就撕裂一般地疼了起来。 他差点掉下马来。 见状,小厮赶紧上前去拖住了他的屁股,憋红了一张脸,将他推上了马背。 简单的一个动作,大冷天的,却将顾浔渊疼出了一身的冷汗。 坐在马背上,顾浔渊做了好几个深呼吸,缓过劲儿来之后,他哆哆嗦嗦地握紧了缰绳。 见他如此,小厮担忧地道:“大人,您……” “闭嘴!”顾浔渊呵斥了一声:“我能行!” 宋惜月回门那日特意说了她喜欢他骑马的样子,他今日好不容易有了机会,定然是要豁出去的。 如今盛京城内,人人都在传他卖妻求荣,人人都嘲他男风不在,人人都斥他宠妾灭妻遭了报应。 今日他一定要和宋惜月同行出街。 无论是去干什么都好,他必须要让所有人都看到,他顾浔渊还能骑马,而且和宋惜月感情极好。 如此一来,他便可以顺理成章地放出风声,说此前一切都是他的计谋。 他不是宠妾灭妻,他的心里从始至终都只有宋惜月一个妻子。 白娇娇就是个屁! 想到这里,顾浔渊看着缓缓启动的马车,咬紧牙关双腿试图夹一下马腹。 但胯下真的太疼了,他根本用不上劲儿。 眼看着马车往前走了,他赶忙甩了一把马鞭,抽在了小厮的背上:“蠢东西!还愣着干嘛?快给爷牵马!” 小厮挨了一下,疼得呲牙咧嘴,却不敢发出声音,赶忙拉着马嘴边上的辔头绳子往前扯了扯。 马儿顺从地往前走去,顾浔渊被颠了几下,胯下更疼得吓人。 他下意识弯下腰,想要在马背上匍匐一会儿适应,却眼尖儿地发现,走在前面的马车窗户打开,宋惜月的丫鬟碧玉从窗户探头出来。 冲着他喊:“大人!夫人说让您快点儿跟上,免得让人说闲话!” 原本疼得想杀人。 但听了这话,顾浔渊立刻打起精神坐直身子,冲着碧玉露出一个完美的笑容:“好,我这就来!” 闻言,碧玉缩回了脑袋。 顾浔渊脸色瞬变,低头斥骂牵马小厮:“没用的东西,赶紧松开手,让老子自己跑!” 说着,他强忍痛楚,用马鞭戳了一把马屁股。 牵马小厮见状,赶忙松开手。 马儿立刻朝着前方小跑了起来。 坐在马背上,顾浔渊从未觉得骑马的颠簸这般难捱。 可偏偏他还是自己选的骑马,又想在宋惜月面前露脸,这会儿连想反悔的话都说不出口,只能生生地忍着颠簸,策马跟上了马车。 马车内。 碧玉从窗缝看到顾浔渊跟上后,转头对宋惜月道:“小姐,他跟上来了,看脸色他还能忍。” 闻言,宋惜月挑了挑眉:“去叫车夫慢慢加快速度。” “是!”碧玉兴高采烈地去了。 顾浔渊痛苦地骑马跟在马车旁,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马车好像越来越快了。 胯下的马儿已经进入了状态,跟在马车旁寸步不离。 随着马车的速度逐渐加快,马儿的速度也逐渐加快。 颠簸的起伏也越来越大。 顾浔渊疼得额头上布满了冷汗。 他受不了了,他要叫宋惜月停下来,他要坐马车! 这个念头刚刚升起,还未等他张开嘴,就听见一道道惊讶的声音从街道两旁传来。 “快看,那不是昨日被官复原职的顾中郎将吗?” “是诶,奇怪,不是说他男根都断了吗?这才几天,就能骑马了?莫不是谣传吧?” 一听这话,顾浔渊立刻抿紧了嘴唇,原本都佝偻下去的脊背,硬生生因为男人的尊严又挺了起来。 就连额头的冷汗都被他不动声色地擦去了。 如今已经到了城南最繁华的地段,周围百姓们的目光齐齐朝着这边投来。 他想要让外人认为他男根完好,和宋惜月也和好如初,便不能在这个时候露出半分破绽! 即便,此时此刻,他感觉自己都要碎了,也得忍着! 第326章爱面子的人先享受疼痛 四海楼。 马车停稳,宋惜月在碧玉的搀扶下走下马车。 一旁,顾浔渊还坐在马背上,一动不动。 宋惜月看着他,道:“大人,需要我让人扶你下来吗?” 如今天色已经黑透,在灯火通明的四海楼前,宋惜月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被映照得温柔如水。 她站在不远处,半仰着脑袋看着顾浔渊,那一瞬间,顾浔渊感觉他从宋惜月的脸上看到了毫不掩饰的崇拜与爱意。 当即,他摇了摇头:“不必,我自己能下来。” 说着,他已经疼麻了的屁股一用力,原本都快使不上劲来的腿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往下用力一蹬。 随后,他整个人像煮软了的面条一般,从马背上滑了下来。 要不是他反应迅速,他整个人就要跌在地上了。 “阿月……你看……我……我一点事儿都没有!我能自己下马!哈哈……” 顾浔渊疼得眼前漆黑一片,理智都快没了,却还想着不能在这个时候,在大庭广众之下,在宋惜月面前丢脸。 见状,宋惜月面上依旧是温温和和的表情,道:“大人没事就好。” 说完,她转身就朝着四海楼走去。 顾浔渊见状,正下意识皱起眉头要捂一下裆部,却猛地看到边上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一想到这些人都在看自己行不行,顾浔渊那属于男人的自尊心一下就苏醒了过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手抓着缰绳,硬生生逼着自己站好。 随后,在一众好奇的围观群众注视下。 踩着别扭的步子,追着宋惜月的背影去了。 众人:! “他真不疼吗?我看着都觉得疼。” “谁说不疼,他屁股上都是血,跟女人来了月事似的,怕是强忍着呢!” “啧啧啧,男人至死要面子,如今他被平妻戴了帽子,如此强撑跪舔宋夫人,只怕是为自己挽尊吧!” “当然是了,要是宋夫人能与他和好如初,他背后还有宋家撑腰,上面那位夺了他的平妻,如此羞辱他,肯定不是官复原职能说得过去的。” “唉,希望宋夫人别心软,毕竟他已经不算是个男人咯!” “哈哈哈,你这人说话怪损的,老子喜欢!” …… 身后众人如何议论,顾浔渊自然是顾不上的。 诚如他们所猜测的那样,他如今一门心思想跟宋惜月搞好关系。 白娇娇是他的青梅竹马,有着危难之中相互扶持的情谊,又为他生下了长子,皇帝把人睡了,闹得这么大,却只将他官复原职,是绝对不够的。 但他如今没了白娇娇,狼兵又被射杀殆尽,他没有半点可以跟皇帝讲条件的优势,只能寄希望于挽回宋惜月。 他昨天就想好了。 在白娇娇回府之前,他要重新赢得宋惜月的心,然后在白娇娇回府那日,让宋惜月亲自去将她赶走! 到时候宋惜月唱黑脸,他唱白脸,不仅不会失去白娇娇的心,还能让皇上明白,宋家还是撑他的! 如此一来,他就有了和皇帝再讲条件的底气,至少要将从四品的从字摘掉! 而白娇娇那边,反正赶她走的是宋惜月,她一定不会记恨自己,到时候将她养在外头,再用心哄一哄,她还是离不开自己! 想到计划顺利以后,他不仅不会失去宋惜月和宋家的支持,还能得到白娇娇和皇帝的愧疚,他就觉得前途一片光明! 今日这点疼痛于他而言,不是耻辱,而是他通往成功的荆棘! 走进四海楼,顾浔渊眼珠子四处寻找宋惜月,见到她往楼梯上走去的时候,他咬紧了后槽牙。 “阿月,你等等我!” 顾浔渊喊了一声后,夹着胯朝着宋惜月走去。 听到声音的宋惜月闻言,倒真的在楼梯上停了下来。 等顾浔渊夹着胯开始爬楼梯的时候,她柔声关切道:“大人,需不需要找个人将你背上去?” 闻言,顾浔渊很想点头说需要。 但一想到若是让人背了,就是坐实他那处不行,当即就摇头:“不……不必,我没事,一点事都没有,阿月不必担心我!” 说着,他为了证明自己很行,甚至还忍着疼跨了两级台阶。 见状,宋惜月露出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声音依旧温柔,十分善解人意地道:“大人没事就好,我实在担心大人不堪伤痛。” “怎……怎么会呢!”顾浔渊强撑笑脸,半个身子都靠在了楼梯扶手上。 宋惜月面色温柔,轻缓笑道:“嗯,我要了五楼最高层的天下阁,这个时辰,正好可以一边吃东西,一边看盛京夜景。” “大人此前不住盛京或许不知,自大年初二起,盛京晚上都有街灯游行,天下阁虽然高,但视野极好,可以将美景一览无余。” 说着,宋惜月十分善解人意道:“大人若是受不住,千万别硬爬五楼。” 闻言,顾浔渊想说不去的话直接被堵了回去。 他牵着笑容看着满脸温柔的宋惜月,道:“我也想亲眼看看阿月喜欢的夜景,区区五楼而已,我能爬!我要亲自爬!你绝不要让人来背我!那太掉面子了!” 说着,他笑得更加真诚了。 见状,宋惜月点点头:“既然如此,我也不好拂了大人的意,便自己坐辘轳起降梯了!” “辘……辘轳?”顾浔渊一脸迷茫。 随后,他眼睁睁地看着宋惜月走完了剩余的台阶,在他的注视下,径自走进一个由人力起降的小屋子里。 在他震惊不解的注视下,最底下的几人奋力蹬着,将宋惜月主仆四人径直升到了五楼。 顾浔渊下意识不解道:“辘轳不是起水的农具吗?” 话音落,一个刚刚路过他身边的人鄙夷地笑出了声。 “哪里来的土包子,竟不知道前阵子四海楼为了让客人能轻松上楼,请了桑神厨来,做了这个辘轳起降梯。” 闻言,顾浔渊下意识转头看身边的人。 却见那人已经越过了他,径自走过了他身边:“辘轳起降梯坐一次一两银子,有钱的人先享受世界,没钱的自己爬楼梯去吧!” 顾浔渊:…… 没记错的话,路人口中的桑神厨就是玉馔楼那个桑鹿! “该死的贱人,处处与我作对!” 顾浔渊握着楼梯扶手的手攥紧到直接发白,看着那边的辘轳起降梯,咬牙切齿。 “待我把宋惜月哄好,我一定要让你这个贱人尝尝羞辱我的后果!” 第327章兰夫人是主动献祭狼兵,爬上龙床的 五楼。 宋惜月站在天下阁外,看着顾浔渊揣着一屁股的血艰难爬楼的身影,嘴角带着讥讽的弧度。 “小姐,顾玉荣已经在里面等着了。”碧玉在一旁小声地说道。 “嗯。”宋惜月应了一声,倒是不着急。 一直看着顾浔渊爬到了四楼后,她才转身进了包厢。 顾玉荣早就等在里面了。 一听到开门声,她立刻站起身,满脸恭敬地看着宋惜月走进门,随后非常规矩地跪了下来。 “民妇见过宋夫人!” 说着,她规规矩矩地磕了个头。 宋惜月没有看她一眼。 走进天下阁后,青玉为她取下了身上厚厚的狐裘披风,碧玉从门外侍候的侍从手里接过刚刚端来,温度正好的花瓣水放到洗漱架上。 宋惜月伸出手,等人将她的袖子挽起后,才缓缓将如玉的双手浸入了花瓣水中。 仔仔细细洗过手,又让青玉用柔软的上等巾子擦干后,宋惜月做到了软椅上,碧玉立刻取出护手用的玉颜霜,仔仔细细地在她的手上涂抹均匀。 做完这些后,宋惜月这才接过了墨玉装好的手炉,整个人懒懒地倚靠在软椅上,冲着还跪在地上的顾玉荣抬了抬下巴。 “起来吧。” “谢夫人!” 顾玉荣规规矩矩地道了谢站起身,立刻从边上的矮桌上取来了礼物盒,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厚厚的红封。 “民妇本该到府上给夫人拜年的,但念在夫人此前有所交代,所以不敢上门。” “略备薄礼,希望夫人笑纳!” 闻言,宋惜月微微一笑,没有让人去接东西,而是道:“大年初二正是赏灯时节,你来四海楼求见我,总不会只是为了拜年吧?” 说着,不等顾玉荣回答,宋惜月又道:“而且,顾夫人拜年,都是晚上拜吗?” 听了这话,顾玉荣垂着头,压低声音,道:“实不相瞒,民妇今日来给夫人拜年只是托辞,实则另有目的!” 宋惜月笑了笑:“这里都是我的人,顾夫人不必如此警惕。” 说着,她深深地看了顾玉荣一眼。 声音这么小,怎么让已经爬到门口的顾浔渊听清楚? 闻言,顾玉荣点了点头,立刻明白了宋惜月的暗示。 随后,她站直身子,用正常的音量道:“夫人,今日小顾庄发现有外人偷偷潜入,想要带走顾知礼,来人是兰夫人。” “但没有夫人和大人的吩咐,民妇不敢让她将孩子带走,是以在没有惊动那人的前提下,将孩子藏好了。” “后来我听见兰夫人和身边的男人对话,得知了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民妇想着事关重大,不敢瞒着,所以特意来禀告夫人。” 宋惜月闻言,道:“听到了什么事?你且说吧。” 顾玉荣眼角瞥见屋外有一片衣角晃了过去,当即道:“民妇听见兰夫人同身边的男子说,她之所以会爬上龙床,是因为她随身佩戴的香囊与陛下身上的熏香混合后会产生催情毒素。” “而且,如今陛下体内的催情毒素还没有解除,在等着她配置解药。” 话音落,门外听墙角的顾浔渊再也忍不住。 他仿佛完全忘记了疼痛一般,一把推门而入,怒气冲冲。 “够了!别说了!” 屋内之人仿佛被他的忽然闯入吓了一跳。 宋惜月从软椅上站了起来。 三玉与顾玉荣齐齐跪下。 顾浔渊怒气冲冲地夹着胯走向宋惜月,怒声道:“你知道这些做什么?想拿来嘲笑我吗?” 宋惜月好似被吓了一跳一般,连忙迎上前来:“大人,你还好吗?” 顾浔渊怒气腾腾,看都不看她一眼,一把将她推开一旁,径自走到了顾玉荣的面前,咬牙切齿道:“说!她还说什么了!” 顾玉荣没有被顾浔渊的反应吓到,道:“大人,兰夫人是自己爬上的龙床!” “她通药理,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香囊会与龙昭殿的熏香生出催情毒素,她就是故意的!” “还有那些狼兵,我听到兰夫人同那个男人说了,狼兵也是她主动召唤的。” 说着,顾玉荣一脸的愤慨:“她在陛下面前那么有面子,能不知道在宫中召唤狼兵是大忌吗?她就是故意要将狼兵弄死,免得您再借着狼兵起势!” 听了这话,顾浔渊原本因为疼痛而苍白的脸被气得通红。 他左右看了看,随后一个大步上前,狠狠将一旁的摆件举起来砸到地上。 他一直觉得是君夺臣妻,他觉得白娇娇也挺无辜的。 他甚至想好了,等哄好了宋惜月,他要在外头给白娇娇买个宅子,将她金屋藏娇,让她安心当自己的外室。 他也想好了,等过两日白娇娇回府被宋惜月赶出去的时候,他会去将顾知礼节回来,让他们母子团聚。 这一切,都建立在是君夺臣妻而不是她白娇娇爬上龙床的前提下的打算! 结果呢? 顾浔渊喘着粗气站在原地,双眼赤红发直,被自己青梅竹马的女人亲自戴了绿帽的耻辱感席卷了他的全身,叫他几乎喘不上气。 一旁的顾玉荣见他如此,想了想后,又道:“兰夫人今日身边跟着的人看起来杀气十足,不像是个普通人,我甚至觉得宁谦宁都督都比不上他骇人!” 话音落,一旁满脸忧心忡忡的宋惜月道:“啊?难道是……” 说着,她好似说漏了嘴一般,紧急捂住了自己的嘴,不敢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顾浔渊此时为数不多的理智叫他看向了宋惜月:“你知道那人是何身份?” 宋惜月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而是轻轻摇了摇头,满脸忧虑道:“大人,有些事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说!”顾浔渊怒吼。 宋惜月依旧摇头:“大人,知道了他的身份,于你而言并无好处!” 听了这话,顾浔渊觉得宋惜月是在说他不行。 今日吃了这么大的苦头,又是骑马又是爬楼梯,他都忍了下来,此时此刻,怎能容忍宋惜月看低自己? “怎么?那是你的奸夫吗宋惜月?你连他也要护?你是不是贱?!” 话音落,宋惜月脸色一沉。 碧玉想都不想,清脆响亮的一耳光就甩到了顾浔渊脸上。 “大人当真放肆!不过区区从四品,竟敢当众侮辱当朝二品诰命夫人!” 第328章顾浔渊几乎崩溃,原来他不仅被戴了绿帽 碧玉的武功是三人之中最高的,手劲也极大。 顾浔渊此时流血过多,疼痛耗去了他大半力气,他直接被这一耳光打得往后趔趄几步,摔了一个大屁墩。 这么一摔,顾浔渊直接没了站起来的力气。 他疼得甚至不知道该捂脸还是护着下面。 手忙脚乱之下,他终于看到了自己屁股底下渗出来的血。 此时此刻,顾浔渊这才意识到,方才爬楼梯上来的时候,为何总觉得从后面越过他往前走的人都会回头看他几眼。 原来,他以为自己还强撑着的男子汉的颜面,早已经被满屁股的鲜红给丢了个一干二净。 “碧玉,不得无礼。” 待顾浔渊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之后,宋惜月才不轻不重地喊了一声。 碧玉闻言,冷冷地睨了地上的顾浔渊一眼,随后走到了宋惜月身后去了。 顾浔渊抬头,看向宋惜月:“你算计我?” 闻言,宋惜月面露讶异之色:“大人何意?” 顾浔渊咬牙切齿:“你知我身子不适,故意让我骑马加重伤势,故意让我爬楼梯,让所有人都看到我屁股上都是血,是吗!” 宋惜月一脸不解:“大人说的什么话?骑马是您自己主动提出来的,在楼梯上,我特意问过您,是您自己说要亲自爬楼梯的,如今怎么又成了我的算计?” 听了这话,顾浔渊咬紧后槽牙,有口难言。 是啊,宋惜月什么都没做,一切都是他自己的谋算! 他骑马是为了让宋惜月看到他英俊潇洒的身姿! 他爬楼梯是为了向宋惜月证明他很行! 可是……可是…… “那你为何不提醒我,我屁股上都是血?!”顾浔渊咬牙切齿,死死地盯着宋惜月。 就算她没错,他也要想尽办法叫她低头! 听了这话,宋惜月垂下眼眸。 顾浔渊见她如此反应,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还好,宋惜月这个蠢货极好拿捏,只要他坚定一点,就一定能叫她低头认错! 待她认完错,他就可以借题发挥,将宋惜月再一次死死拿捏在手中,让她成为自己的马前卒了! “大人可能忘记了,我下了马车后,便一直走在你的前面,你染血的袍子在身后,我也是现在才看到的。” 宋惜月说着,叹了口气:“但是,如果大人觉得把一切责任都推到我的身上能让你心中好受一些,我愿意为了大人,认下这个错。” “……”顾浔渊一时间无话可说。 他坐在地上,那双看狗都深情的眼睛此时猩红一片,死死地盯着宋惜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宋惜月眼眶微红,垂着头,又道:“若我认错能叫大人心中好受一些也好,免得大人惹了不该惹的人,平白又要遭罪。” 说着,宋惜月抹了一把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看向一旁的顾玉荣:“顾夫人,今日之事我们就当不知道,下回兰夫人和那人再去小顾庄,你千万别再靠近了!” 闻言,顾玉荣连忙点头。 宋惜月顺势给了她一个眼神,顾玉荣犹豫了一下:“宋夫人,西……” “碧玉,”宋惜月一口打断了她的话,道:“给顾夫人拿些年礼,派人送她回小顾庄。” 说完,她警告地看了顾玉荣一眼。 顾玉荣心里一惊,立刻闭嘴低下了头,暗暗后悔自己还是着急了点。 宋惜月今日设下这个局,明显就是奔着摧毁顾浔渊去的,她若这个时候提起西关杂货铺,保不齐顾浔渊后面回过味儿来找宋惜月麻烦。 到时候,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她就更没好日子过了。 意识到这些,顾玉荣再也不敢说什么,低着头跟在碧玉身后,匆匆走出了天下阁。 人走后,宋惜月这才看向地上许久没有说话,只瞪着一双赤红眼睛的顾浔渊,低声道:“大人,方才顾夫人在,很多话我没办法说,你别怪我。” 听了这话,顾浔渊冷哼一声:“你宋惜月有当皇后的姨母,四妃之首的姑母,这盛京城还有什么是你不敢做的?” “我看,就是谋杀亲夫你也干得出来!” 顾浔渊今日理亏,找不到任何办法把错推到宋惜月的身上,再加上如今得知了白娇娇竟是主动给他戴的绿帽,狼兵也是她主动弄死光的事后,已经是一肚子的火。 他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应该哄着宋惜月,毕竟不出意外的话,宋惜月就是他能抓住的最后浮木。 但他实在不甘心! 听了他的话,宋惜月满脸无奈地叹了口气:“大人要这么想,我也没有办法。” “你……”顾浔渊被她这句话气得够呛。 “大人啊,”宋惜月一脸的语重心长,看着顾浔渊,道:“你可知,今日跟在兰夫人身边的是何人?” 顾浔渊闻言,皱眉道:“你不是不肯说吗?” 宋惜月叹气:“方才顾夫人在,我自然不能说,否则说出来了,大人就更没面子了。” 闻言,顾浔渊只觉得心口很疼。 他觉得今日,他男人的尊严已经碎了一地。 宋惜月看着他,叹了口气,道:“大人此前一直在给陛下做事,想来应该也知道,陛下身边有一支死士队伍,名唤夜煞。” 听了这话,顾浔渊的心往下沉去,面上的愤怒之色,被惨白绝望渐渐取代。 宋惜月的话还在继续。 “若我没猜错的话,今日陪着兰夫人去小顾庄找孩子的那人,应当是夜煞首领,冥影。” 听到这个名字,顾浔渊脸上彻底没了血色。 宋惜月继续道:“夜煞只听陛下一人号令,冥影在陛下面前的地位,便是宁谦也万万不及。” “陛下能派出冥影随行,足可见兰夫人极受重视。” “大人,这个仇,你不能报。” “也报不了。” 后面宋惜月还说了什么,顾浔渊已经彻底听不见了。 此时此刻,他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以前被他忽略的种种。 白娇娇一个女子,给皇帝配的都是壮阳催情的药物,她又该如何实验药效,才能保证不伤害皇帝身体的前提下,让皇帝服下后能得到最大的快乐? 白娇娇在陛下跟前虽然受宠,却也没有到无条件恩宠的地步,但前阵子自己让她去求的那么多旁人听着都觉得离谱的恩典,她怎么一求就得到了? 狼兵虽然通人性,但怎么也不至于能进天牢劫狱,还能将白娇娇护得密不透风,能让白娇娇这个一点武功都不会的女人屠了整个顾家庄? 想着想着,顾浔渊忍不住笑出了声。 “原来,她真正的男人是冥影啊!” 顾浔渊笑得弯着腰,看着自己染了血的袍摆,笑得眼泪直流。 “原来,顾知礼真正的爹,是冥影啊!!!” 第329章顾老夫人阿月,求求你入宫去把娇儿接回来 见他如此,宋惜月面色不改,道:“大人,事情究竟如何,我们谁也说不准,但为了不引陛下不快,这些话大人往后还是莫要再提了。” 闻言,顾浔渊抬头看她,双目猩红:“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你早就知道了,就等着看我的笑话,是不是?” 说着,不等宋惜月反应,顾浔渊眼神里的狠戾愈发汹涌:“宋惜月,你想毁了我!你想彻底毁了我!是不是!” 他不能接受自己的失败。 此时此刻,他迫切地需要一个人承担所有责任,他要当一个受害者,只有这样,他才能占据道德高地,去审判每一个人! 哪怕那个人是皇帝,只要宋惜月认罪,他就有把握通过宋惜月来掌控宋家! 为自己一雪前耻! 看着满脸癫狂之色的顾浔渊,宋惜月心中舒爽,面上却做出一副担忧的神色。 “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好心提醒你冥影不好惹,你却要说我是在看你的笑话。” 宋惜月说着,面色冷了下来:“既然你不信我,你自去找冥影的麻烦就是!” 说完,她不再看地上脆弱得仿佛要碎掉的顾浔渊,让青玉拿上她的披风,主仆四人抬脚就要离开天下阁。 顾浔渊坐在地上,一屁股的血叫他没力气站起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宋惜月甩袖离去。 “宋惜月!”眼看着宋惜月马上要走出门去了,顾浔渊大喊:“娇儿的事,你不许说出去!若有旁人知晓,我定唯你是问!” 话音落,碧玉正好拉开了天下阁的门。 门外贴着听墙根的人踉跄着跌了进来,正好对上顾浔渊那双猩红的眼睛。 双双沉默。 宋惜月站在一旁,淡声道:“大人,我可什么都没说。” 话毕,宋惜月带着三玉绕开看热闹的众人,走出了天下阁,消失在人群后面。 “走走走,就是一个软饭硬吃的软饭男宠妾灭妻后,被宠妾戴了绿帽子,反过来怪妻子不早点发现的狗血故事。” “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两张面孔看得人都要吐了,自己被小妾戴了绿帽子不怪小妾反而怪妻子,也是挺离谱的。” “嗨,你们没听到吗?那个宠妾的姘头来头大得很,他不敢也没那个胆子呢!” …… 门口围观的众人一边说着一边迅速退散,只留下颜面尽失的顾浔渊呆坐在地上,久久没有半分反应。 宋惜月走得干脆利落,压根儿没想过要留下人来扶他一把,此时此刻,顾浔渊根本没办法靠自己的力气站起身来。 天下阁是四海楼最好的包厢,位置绝佳。 这边出了热闹,一时间不少人都故作无意地路过,就为了来看一眼顾浔渊的热闹。 待顾浔渊终于缓过劲儿来,有力气起身去关门的时候,今日在四海楼的人,半数都知道了天下阁发生的事。 而白娇娇那些已经消停几分的桃色新闻也再度卷土重来,更多版本悄悄传遍了盛京。 天下阁内提前放了几坛子酒,顾浔渊满腹愁郁无处宣泄,很快就借酒浇愁了起来。 待店小二发现的时候,已经是翌日凌晨了。 顾浔渊喝得烂醉如泥,身下血流如注,面色惨白如死人。 店小二吓得魂飞魄散,赶忙将人送去了医馆,天亮之后,又去了顾府报信。 宋惜月从四海楼回去后就洗漱睡下了。 第二天听说顾浔渊昨晚获救的消息后,她没有太大的反应,倒是碧玉满脸的遗憾。 “早知道昨晚就该叮嘱四海楼别去打扰顾浔渊,到这会儿他就该凉透了!” 宋惜月坐在梳妆台前,听了这话,笑道:“四海楼是王爷的,若是楼里死了人,只怕这个年都不好过了,不值当。” 听了这话,碧玉叹了口气:“当真是祸害遗千年,这般折腾都死不掉,还挺难杀。” 宋惜月拉过一缕头发,拿起梳子,对着镜子轻轻梳着,道:“不急,等他多受点折磨再送他去死也不迟。” 闻言,碧玉赶紧凑过来:“小姐后面还准备了什么好玩儿的吗?” 宋惜月垂眸看她,伸手在她脑袋上点了点,笑道:“这么期待,那就交给你去做了?” “嗯嗯!”碧玉连连点头。 半个时辰后,碧玉站在医馆门外,黑着脸看着人将不知死活的顾浔渊抬上了马车。 早知道小姐是要让她来接顾浔渊,她说什么也不答应! “真不知道小姐为什么还要管他死活!”回去的路上,碧玉非常不爽地嘟哝着。 闻言,赶着马车的钱天逸看了她一眼,低声道:“我知道!” 碧玉转头看他:“你知道什么?” 钱天逸左右看了看,随后凑到碧玉耳畔:“我不告诉你!” 说完,他一下跳上了马车,用力一甩缰绳,马车疾驰而去。 碧玉站在原地,看着绝尘而去的马车,气急败坏地运转轻功追了上去。 “钱天逸!你给老娘站住!” 顾府。 听到消息的顾老夫人从顾浔渊被送回来开始就在掉眼泪。 跟着顾浔渊回来的大夫为他重新换药包扎好后,转头对顾老夫人和宋惜月道:“大人伤势加重,需要卧床静养,我每日回来给他换药,约莫十日后才可下床。” 听了这话,宋惜月点点头。 “大夫,大夫,渊哥儿的子孙根还能保得住吗?”顾老夫人痛哭流涕。 闻言,大夫叹了口气:“老夫人做好心理准备吧。” 顾老夫人一听这话只觉得五雷轰顶,当场晕死了过去。 见状,大夫赶紧过来掐人中。 掐醒过来,顾老夫人满脸虚弱地看向一旁面色不虞的宋惜月,哀求道:“阿月,祖母知道你最是心善,能不能求你,帮祖母帮渊哥儿一个忙?” 闻言,宋惜月抿了抿唇,最后还是叹了口气点点头:“祖母请说。” 顾老夫人:“祖母求你入宫一趟,让陛下把娇儿放回来吧!渊哥儿不能没有她!” 她很清楚,寻常大夫或许保不住顾浔渊的子孙根,但白娇娇一定有办法! 只是她也知道,白娇娇的方法涉及巫蛊之术,她不能说得太明白。 这么想着,顾老夫人顾不得大夫在一旁用震惊无语的眼神看着自己,对着不肯说话的宋惜月就要下跪。 “阿月,宋夫人,求求你大发慈悲,帮我们把娇儿接回来吧,求求你了!” 第330章她是受害者,顾浔渊与白娇娇永远洗不白 一旁正在开药方的大夫,听了这番话,拿着毛笔的手轻轻一抖,一滴硕大的墨汁就落在了纸上。 他几乎下意识抬头看了宋惜月一眼。 看到她脸上也是一模一样的震惊不解后,大夫迅速低下了头。 这时候,宋惜月开口了。 “老夫人,您是让我去宫里头,接已经成为皇上的女人的兰夫人回府吗?” 顾老夫人要跪下的那会儿,身边的丫鬟就已经拦住了她不让她下跪。 这会儿听了宋惜月的话,她立刻上前两步,拉着宋惜月的手,满脸恳求地道:“是啊,阿月,现在只有你能把娇儿带出来了!” 宋惜月任由她抓着自己的手,道:“为何只有我?” 顾老夫人:“你可是宋家女!皇后是你的姨母,贤妃是你的姑母,不过是跟陛下讨要一个他临幸过还没有收入后宫的女人,陛下会给你这个面子的!” “就算不看在皇后和贤妃的面子上,阿月,你宋家在南境声势浩大,陛下也要看在你们宋家的面子啊!” 听了这话,宋惜月垂眸抽回了自己的手。 “老夫人这话我听不懂,兰夫人如今已经是陛下的女人了,作为臣下,理应以陛下为先,老夫人要我去同陛下抢人,我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 “今日的话我全当没听到,还望老夫人不要糊涂。” 说完,宋惜月看向一旁的大夫:“先生,我送您!” 大夫闻言,连收拾都顾不上,一股脑儿将自己的东西往药箱里推,起身就要走。 顾老夫人见状,当即一把甩开丫鬟的搀扶阻止,一个箭步冲上前来就跪在了宋惜月面前。 老树皮一样的双手猝不及防一把抓住了宋惜月的衣裙下摆,尖着嗓子就哭喊了起来。 “阿月啊,阿月啊,祖母知道你心里怨恨祖母,也知道你容不下娇儿,但阿月你是做人妻子的,你应当以夫君为先啊!” “阿月啊,祖母求求你去接娇儿回府吧!渊哥儿不能没有娇儿,渊哥儿离不开娇儿啊!” 宋惜月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下意识要往后退去,却被顾老夫人紧紧拽着裙摆不肯撒手。 “老夫人,您起来说话!”她慌乱之中甚至站立不稳,险些跌坐在地上。 还是一旁的大夫眼疾手快扶了一把。 顾老夫人哪里管得了这么多。 她死死抓着宋惜月的裙摆,道:“阿月,你是高门贵女,你是渊哥儿明媒正娶的发妻正妻,你若是不去接娇儿回府,你就是容不下娇儿,就是善妒!是犯了七出之条的!” “你若不肯答应我,我……我就要替渊哥儿休了你!” 顾老夫人说到这里,好似抓住了宋惜月的软肋一般,面容狰狞,带着三分阴狠之色,偏偏却要强撑着恳求的样子。 一时间,就连大夫都觉得顾老夫人十分可怕。 宋惜月见她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面色愈发难看,却还是用温和的语气道:“为人臣下者,替君分忧是本分,大人都没说要去接回兰夫人,老夫人为何要逼我?” “若老夫人真这么舍不得兰夫人,大可以自己入宫去接人,何必让我去做这个恶人?” 说着,她终于将裙摆夺了回来,赶忙往后后退几步,和顾老夫人拉开了距离后,道:“反正我不会去的,老夫人若是为了大人好,兰夫人的事便就此打住吧!” 说完,她顶着一张受惊过度而显得苍白的脸,站在门边上看着大夫:“先生,我送您走吧!” 大夫闻言,赶忙抱着自己的药箱一路小跑地来了。 顾老夫人坐在地上嚎哭不止,宋惜月出了房门,叮嘱了几句照顾好老夫人的话,便送着大夫出了顾府。 顾府大门口,宋惜月让人将银子荷包递给大夫,道:“府上老夫人不懂规矩,叫先生见笑了,今日之事,还望先生莫要往心里去。” 听了这话,大夫赶紧点点头,接过荷包道:“宋夫人放心,我不会往外说的!” 宋惜月闻言,没有说什么,只是点点头,便让人送大夫上了马车。 目送着马车走远后,宋惜月回到了栖霞居。 一回来,碧玉就忍不住道:“老夫人可真是离谱,一点儿也不担心家丑外扬的样子,当着外人的面就敢说那样的话,当真是不知死活!” 说着,她给宋惜月倒了杯茶:“还委屈小姐去同大夫说好话,叮嘱大夫不要把顾府的家丑外扬,真是叫人窝火!” 宋惜月抿了一口茶水,淡笑道:“我知道老夫人今日会是这个反应。” 碧玉闻言,瞪大眼睛:“啊?” 宋惜月:“我要的就是她当着外人的面求我去宫里接白娇娇。” “为……为何啊?” 宋惜月放下茶盏,看着一脸不解的碧玉,道:“那个大夫是出了名的大嘴巴,今日之事他回去必会说出去。” “顾浔渊昨日在四海楼宣传了白娇娇的艳事,今日顾老夫人就求着我去把她接回府,这两件事听在外人的耳朵里,就是顾家上下除我之外都是烂人。” 说着,宋惜月拨弄了一下桌上摆着的小雕饰,浅浅一笑:“我一个好好的高门千金落入烂人府中,自然会赢得所有人的同情。” 如此一来,她彻底站在了受害者的位置上,顾浔渊和白娇娇永远没有洗白的一天。 待他们俩如自己意愿那般死去,所有人都只会觉得是他们俩罪有应得,而不会有任何人怀疑,一切都是她宋惜月的算计。 想到这里,宋惜月勾了勾嘴角,起身走到了书桌旁。 顾老夫人为了顾浔渊的子孙根盼望着白娇娇回来,可是白娇娇在宫里,顾老夫人只是一个民妇,她接触不到宫中,得帮她一把。 书桌前,宋惜月写了一封信,吹干墨迹后装入信封中。 “碧玉,将这封信送去顾府谢夫人的手中。” “是!” 碧玉出去后,宋惜月又叫来了青玉:“让人将今日前院的事情送到玺姨娘的耳朵里,引她去宁寿堂探望老夫人。” “告诉玺姨娘,在老夫人面前提一提谢夫人。” 第331章当年参军,顾浔渊顶替的是…… 全盛京都在传着顾浔渊昨晚的热闹。 不少四海楼的顾客亲眼看着店小二将一屁股血,喝得烂醉如泥的人送入医馆,不少人都觉得,顾浔渊这一次不死也废了。 中书顾府,顾文岳得到了消息,忍不住同大儿子顾沅弦感慨,还好早早将顾浔渊逐出了族谱,否则今日这样的热闹,连带顾家嫡支也要跟着被笑话。 但很快,顾文岳就笑不出来了。 “你是说,顾老夫人在外头到处跟人说,我们顾家嫡支把顾浔渊一支逐出顾氏一族,是忘恩负义之举?” 顾文岳震惊地看着管家,满脸都是不理解:“我顾家嫡支忘什么恩负什么义了?她个老虔婆说得出来吗?” 听了这话,顾管家面露为难之色。 左右看了看,确定周围没有竖起来的耳朵后,凑近低声道:“大人,当年朝廷征兵,顾浔渊是顶替的咱们大公子。” 一听这话,顾文岳脸色就黑沉了下来。 事情过去了太多年,是以顾文岳也模糊了记忆,经顾管家这么一提醒,他才想起来却有此事。 “但顾浔渊当兵那些年,我们嫡支也给了他们一房不少银子和好处,怎能翻起旧账?” 顾文岳满脸愤懑,心里也跟着有些虚了起来。 若是顾浔渊顶替顾沅弦入伍的事情传出去,顾浔渊会如何顾文岳暂且不知,但顾家嫡支肯定没好果子吃。 毕竟顾浔渊那人为了向上爬,连青梅竹马爱得死去活来的女人都能送出去,难保他会做出什么自己意料之外的事情。 想到这里,顾文岳道:“派人去顾家打听打听情况,最好弄清楚顾老夫人到底想要做什么,顺便叫她把嘴闭上,别再在外头胡说八道!” 说着,顾文岳的脸上浮现出杀意:“若实在不听,你知道该怎么做!” 闻言,顾管家连连点头,转身匆匆离开了。 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顾沅弦这时候才走上前来,声音低沉道:“父亲,顾浔渊不能再留了,今日他们会用过去这么多年的事情谢恩图报,难保下一次不会故技重施。” “与其一直受他们威胁,还不如斩草除根!” 听了儿子的话,顾文岳的脸上有些难看。 顾浔渊是整个顾家唯一的武将,他作为曾经的朝廷大官,非常清楚顾浔渊在陛下跟前的分量。 如今虽然顾家嫡支与顾浔渊彻底翻脸,但两边其实没有完全绝了来往,而是维持着表面上的冷漠,私底下互不打搅而已。 这种关系,将来若是顾家嫡支遇到什么事,需要顾浔渊出力的时候,顾文岳只需要同顾浔渊缓和一下关系,就能再次将他拉拢过来。 毕竟顾家扎根盛京,顾浔渊才来盛京当官,自然是需要依附顾家的。 是以,顾文岳一直留有余地。 此时此刻,听闻顾老夫人在外头说的话,再听儿子的提醒,顾文岳也忍不住生出了动摇。 “弦儿,此事容后再议,眼下当务之急是要弄清楚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说着顾文岳深吸了一口气,道:“若是他们胆敢戏耍我们顾家嫡支,再斩草除根也来得及。” 听了这话,顾沅弦垂下眼眸,沉默一刻后,低声道:“父亲曾说过顾浔渊很得陛下倚重,若是要斩草除根,眼下是最好的时机。” “父亲,只需要让人去给顾浔渊下一点点的毒,就足够他死了!” “莫要胡言乱语!”顾文岳闻言神色大变,连声呵斥了一句,随后四下看了看后,确定隔墙无耳,这才松了口气。 随后压低声音对顾沅弦道:“这种话,往后不要再说了,父亲知道该怎么!办!” “是!”顾沅弦赶忙应声。 就在这时候,门外传来了脚步声,父子俩同时闭上了嘴。 下一刻,叩门声响起,紧接着便是谢夫人的声音:“老爷,弦儿,你们在里面吗?” 听到她的声音,顾文岳和顾沅弦对视一眼,随后顾沅弦上前打开了书房门。 “母亲,您不是去谢家拜年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门一打开,顾沅弦就恢复了以往清润温和的模样。 见到他,谢夫人露出一个笑,道:“你父亲在吗?我找他有点事。” “夫人,”顾文岳此时也从屋内走了出来,面上笑容温和:“什么事让你如此匆忙就从谢家回来了?难道是大哥他们生气我没有随同前往吗?” 听了这话,谢夫人立刻道:“哪里是这种事,我找你有别的事。” 说完,她一把将顾沅弦拉了出来,自己走进书房,将他关在门外后,转身面对顾文岳时,面色沉了下来。 “顾浔渊当年果真是顶替了弦儿参的军!” 一听这话,顾文岳就皱起眉头:“你说这个做什么?又是听的谁在胡言乱语?” “顾老夫人来顾家求见我被赶走后,直接去了谢家堵我。” 谢夫人说着,面色更冷地看着顾文岳:“这件事是她告诉我的,并且还拿出了你当年为顾浔渊做的假户籍。” 听了这话,顾文岳脸色更难看了。 谢夫人继续道:“顾文岳,当年我不舍得弦儿参军,从娘家拿了十万两银子让你去走关系,你就是这么走的?” 闻言,顾文岳到底是没忍住,道:“左右弦儿也没有参军,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现在说这些,是想叫我还钱不成?” “我没有这个意思,”谢夫人冷冷地看着顾文岳,道:“今日顾老夫人上谢家找我,将真相告诉我之后,要同我做一笔交易。” “什么交易?”顾文岳皱眉:“她一个乡下农妇,不过是眼下顾浔渊遇到些麻烦,她摆不平想要讹点银子,你莫要听她的胡言乱语!” 谢夫人闻言,轻轻摇头,平静地看着顾文岳,道:“顾老夫人说,想让她将这个秘密烂在心底里,想让她将伪造的户籍销毁,就立刻入宫,求陛下放白娇娇出宫!” 一听这话,顾文岳当即脸色铁青:“荒唐!胡闹!她简直是想害死我们顾家满门!” 谢夫人不为所动地看着他,缓缓道:“顾文岳,我同意了。” “谢婉容!你疯了吗!”顾文岳勃然大怒。 第332章白娇娇离宫,顾老夫人丧命 “对,我是疯了!” 谢夫人冷笑一声:“我年轻时候就是疯了,才会被你的三言两语所蒙骗,嫁你为妻为你生儿育女,结果弦儿刚出生你就一口气抬了六房妾室!” “我就是疯了,才会信你当初说弦儿是你的嫡长子,你要亲自教导,结果将他教导成了一个打妻子的恶男!” “我就是疯了,才会让我娘家一次次帮你和你那些穷酸亲戚善后,为你的仕途铺路搭桥,送你直上青云却被你贬进泥里!” 谢夫人的情绪好似一下子爆发了一般。 她看着面前面色越来越难看的顾文岳,最后深吸了一口气,道:“你每日至少要说五次我已经人老珠黄容颜不再,说我比不上你抬进府里的妾室温柔体贴。” “既然如此,此次事情后,我们便和离吧!” 话音落,顾文岳彻底绷不住,指着谢夫人道:“谢婉容,你最好想清楚再说话!” “没有我,你哪儿来的诰命夫人当?” “今日你说出这样的话来,就是忘恩负义!” 闻言,谢夫人冷笑一声:“随你怎么说!” 话音落,她转身就拉开了书房的门往外走去。 门外,顾沅弦正贴在门上听着里面父母的争吵,见到谢夫人出来,他面上不仅没有半分尴尬之色,还立刻上前拦住了她。 “母亲,您都这个年纪了还想着和离的事,难道不觉得丢人吗?” 听了这话,谢夫人面上神色一点都没有变,而是冷冷地看着顾沅弦:“怎么,你想让人揭穿当年顾浔渊是顶替的你参的军吗?” 顾沅弦一时语塞,面上露出几分恼意:“母亲这是在威胁儿子吗?” 谢夫人:“找人顶替参军,罪名可是逃兵。” “弦儿,你是我的第一个孩子,我会护着你,但你别蹬鼻子上脸,以为我舍不得你!” 说完,谢夫人伸手将顾沅弦推到一旁,大步离开了此处。 顾沅弦看着她的背影离去,回头看向顾文岳:“父亲,母亲疯了吗?竟因为这点小事怪罪于您?” “哼,”顾文岳阴沉着脸走出来,看着谢夫人离开的方向,“她不仅是疯了,还是想在我头上作威作福了!” “和离?”顾文岳冷笑:“我偏要休妻!绝不让她如愿!” 听了这话,顾沅弦咬了咬后槽牙:“父亲,若是休妻,只怕谢家那边不答应。” “那又如何?”顾文岳看向顾沅弦:“女人一旦失了清白,就是要了命的天大事,谢家对你母亲十分看重,他们不会舍得的!” 顾沅弦愣怔在那里,片刻后才喃喃开口:“父亲的意思是……” “等她收拾完顾浔渊吧。” 说着,顾文岳转身走进书房:“若是顾浔渊那头消停了,你母亲还敢提和离,我绝不轻饶了她!” 不知为何,听了这话之后,顾沅弦看着自己父亲的身影,忽然从心底里生出了寒意。 父亲不只他一个儿子,若顾老夫人的威胁太过棘手,只怕他也会如母亲被父亲抛弃一般,成为父亲的弃子! 而母亲明显偏爱的是二弟。 意识到这些,顾沅弦攥紧拳头,心中暗暗做了决定。 * 大年初四,顾浔渊血染四海楼,顾祖母威逼宋惜月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盛京城。 坐在马车上,白娇娇戴着面纱,老老实实地将双手交叠在一起放在膝盖上,仪态比之前不知好了多少。 谢夫人坐在马车内,面色十分难看。 过了闹市区,白娇娇终于鼓起了勇气,道:“婶母,此番多谢你!” “不必谢我,”谢夫人声音冷淡,“要谢,就谢谢你那好祖母。” 她实在不愿意和白娇娇说话,这会儿语气里带着十足的厌烦。 但白娇娇却偏要找她讲话:“要谢的,毕竟我是婶母带出宫,如今婶母又愿意亲自送我回府,于我而言,是恩情,我不敢忘!” 说着,白娇娇从袖中取出了一个银白色的小盒子,放到了马车内的矮桌上,道:“婶母,这是我自己配置的玉容养肤露。” “前些日子,我的脸被冻坏了,险些溃烂,就是用玉容养肤露养回来的,过几日掉了痂,连一点疤都不会留下。” “女人不管到了几岁,容貌都是一等一重要的事,这点玉容养肤露聊表一点心意,若是婶母用了觉得好,后面我再给您送。” 一番话说完,生怕谢夫人要推辞一般,白娇娇又将东西往谢夫人面前推了推。 谢夫人坐在那里,垂眸看着那个小盒子,心中虽然不屑,却没有再说话,也没有把东西丢回去。 见状,白娇娇的心里总算是松了口气。 她其实也不知道为什么谢夫人忽然会入宫求陛下将她放出宫去。 虽然知道此次出宫还是要回到顾府,但她的心态已经与几日前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况且,陛下也将夜煞里最强的冥影给了她。 顾府内,她不必再害怕宋惜月的算计,甚至可以光明正大地让冥影去杀了她! 一想到宋惜月死期将至,白娇娇的心就忍不住颤抖。 她想过了。 顾郎不至于让顾玉荣将顾知礼养在猪圈,毕竟就算她和顾郎情意不再,顾郎如今不能生育,玺儿那个贱人没有生之前,顾知礼就是他唯一的孩子。 所以,这件事只有可能是宋惜月暗中做的。 那日后,白娇娇跟陛下求了恩典,如今顾知礼已经从小顾庄被接了出来,由可靠之人暂时照顾着。 一想到宋惜月让人虐待顾知礼,白娇娇就恨不得立刻回府,杀了宋惜月解气! 马车摇摇晃晃地停下,谢夫人的视线终于是第一次落到了白娇娇的身上:“在这里等着!” 说完,她率先下了马车。 白娇娇不敢不听,乖乖等了好一会儿后,马车外才传来了谢夫人让她下车的声音。 一下马车,白娇娇就看到谢夫人脚边躺着一滩灰烬,空气中还有着什么东西被烧掉的气味。 不等她反应,顾老夫人就哭着扑上前将人给抱在了怀里。 紧接着,白娇娇就看到,谢夫人上了马车,迅速离开了此处。 “不好!”白娇娇心头警铃大作,顾不得抱着她的顾老夫人年老体弱,立刻就将她扯在了身前挡着! 下一刻,利箭破空而来,当胸穿透了顾老夫人的身体! “祖母——” 第333章阿月,白娇娇拿祖母挡箭,祖母没了 面色惨白的顾浔渊站在门内,瞪大了一双眼睛,满脸难以置信地看着白娇娇怀中的顾老夫人喷出一口鲜血,脸色瞬间惨白了下去。 他顾不得下身还是撕裂一般的剧痛,从抬椅上站起来,踉踉跄跄地奔了过来。 “祖母,祖母,您没事的,您别怕!” 他跪在地上抱着顾老夫人,惊慌失措地喊着,随后抬头看向一脸惊骇的白娇娇:“还愣着干什么?你不是兰达圣女吗?还不快点救我祖母!” 闻言,白娇娇嘴唇翕动,最后却是什么都没说,跪坐在地上就尝试着为顾老夫人拔箭。 这一举动,让顾老夫人吐出了更多血,随后在顾浔渊的惨叫声中,彻底咽了气。 “顾……顾郎……祖母心脉被贯穿,已经不行了。”白娇娇缩回沾满鲜血的手,磕磕巴巴地说道。 听了这话,顾浔渊看了她一眼。 那双总是温柔的眼睛,此时此刻满是怨毒。 他狠狠地看了白娇娇一眼后,低头再看怀里已经死了的顾老夫人,面露无尽的痛苦之色,用力地将尚且带着一丝温度的遗体抱起,咬紧牙关站了起来。 “祖母,我们回家!”顾浔渊含泪突出这句话后,一脚一脚地朝着顾府大门走去。 正巧此时,听闻门口出事的宋惜月将将赶到影壁,和脸色惨白的顾浔渊打了个照面。 顾浔渊满脸悲凄,停下脚步看着她,脸上是无需宣之于口已经十分的痛楚。 “阿月,祖母没了。” 他开口,声音极度痛苦,眼泪滚滚而下:“我亲眼看到利箭破空而来,白娇娇拿祖母挡箭,那箭,当场就射穿了祖母的心脉,祖母很快……很快就没气了!” 说着,顾浔渊哽咽了起来:“阿月,从此我真的是孤家寡人了,最疼我,最爱我的祖母还没有享几天我的清福,阿月……” 他哭着哭着,双腿再也站不住一般跌坐在地上,怀里还紧紧地抱着顾老夫人的遗体。 “啊——” 顾浔渊悲痛欲绝地嘶吼出声。 影壁后头,听到这阵动静的人们纷纷红了眼眶。 但宋惜月却酝酿了许久也酝酿不出半分泪意。 “尔弛,带人将老夫人的遗体抬进前厅,钱天逸,你领人将大人送回房中,再拿着我的腰牌去百草堂请大夫过来。” 说着,宋惜月深吸了一口气:“宿荷,碧玉,带上院中武功最高的姐妹,将大泽福女兰夫人拿下!” “是!夫人!” 伴随着应和声,原先还乱糟糟不知所措的众人立刻就动了起来。 这一刻,恍惚之间,顾浔渊才意识到高门贵女到底贵在何处。 她贵在临危不乱,贵在稳定后方,贵在有她在便永远条理明晰。 这是十个白娇娇都赶不上的! 被钱天逸带走之前,顾浔渊回头看向这里。 不知为何,明明他依旧被失去祖母的巨大痛苦包围着,可看着宋惜月的背影,他却打从心底里生出了一股子的安全感。 叫他忍不住怦然心动。 顾府大门口。 宋惜月一走出影壁,就看到白娇娇被堵上了嘴,正在宿荷与碧玉的手中疯狂挣扎。 见到宋惜月的那一刻,白娇娇眼神顿时阴毒得可怕。 宋惜月却只是淡淡扫了她一眼,随后道:“青玉备车,今日有人在我顾府门口射杀府上老夫人,我要亲自去京兆府报官!” “是!” 此言一出,周围看热闹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忍不住好奇心,跟在了宋惜月的马车背后,一路到了京兆府衙门。 宋惜月下马车,孙正时已经等在衙门门口了。 一见到她,孙正时立刻迎上前来,道:“宋夫人,府上发生的事,下官已经有所耳闻,方才已经将调查申请递交了三法司、刑部与兵部,待复核通过,便可全城搜捕!” 宋惜月闻言颔首,冲着孙正时道:“有劳孙大人忧心,盛京是天子脚下,歹毒竟然能在光天化日之下谋杀府上老夫人,足可见其猖狂嚣张。” “此等恶人若是不抓出来严惩,只怕盛京人人自危!” 听了这话,孙正时总算是松了口气,当即抱拳道:“宋夫人放心,下官已经将手里的人都分派了出去,今日所有的目击者都会被请入衙门录口供,绝不会放过一条漏网之鱼!” 宋惜月闻言,面上露出感激之色,竟向着孙正时微微屈膝:“多谢孙大人!” 孙正时:“夫人不必多礼!这都是下官应该做的!” 开玩笑,有这么好的机会能巴结宋惜月,巴结宋家,他哪里能轻易放过? 此前他还想着顾浔渊受皇帝器重,不好得罪。 如今顾浔渊已是全城笑柄,又没了男人根,身体残缺,仕途也就到此为止了,完全不配被人记挂。 如此,宋惜月甚至连京兆府衙门都没有走进去,就坐上了回程的马车。 马车内,她一边将手伸出在暖炉上烘着,一边问青玉:“城西小院底下的东西都挖出来了吗?” 青玉轻轻点头:“按照小姐的吩咐,昨日已经全都送进了镇北王府,小院也已经恢复了原样。” 闻言,宋惜月点点头,心彻底放了下来,嘴角轻轻勾起:“顾浔渊应当不会再让白娇娇留在府上,不过白娇娇如今的价值比过去大,他也不会舍得不要。” “让我们的人准备一下,将城西小院弄脏乱一些,过两天将低价挂售。” “是!” 此时,镇北王府。 贺兰隽坐在府上库房内,沉默地看着堆得遍地都是的黄金白银,整个人脑子乱乱的。 昨日,宋惜月的人送来十几车还带着泥的土箱子,他还以为是什么土特产,结果一入府,到了安静的地方,领头人直接让星数将他请了过来。 当着他的面,连掀好几口箱子,露出了里面还带着泥土的黄金。 那一刻,贺兰隽脑子嗡嗡的,赶忙合上箱子,让人将东西送到了最大的府库。 结果府库装不下,贺兰隽盯着人将府库腾空后,这才将这十几车的东西收进了库房。 然后又来了十几车。 全部装卸后,他们又盘点了一晚上。 此时此刻,贺兰隽坐在府库内的椅子上,满脸麻木地看着星数从一堆敞开的黄金箱子中走到自己的面前,递上了账簿。 “主子,这里一共是黄金一千万两(300吨,占地面积约6.25平方米),白银三千万两(1119吨,占地面积约25平方米),其中还有二十一吨左右的原矿石(能装一个20英尺大小的集装箱)。” 听了这话,贺兰隽下意识问:“什么原矿石?” 星数:“黄金。” 贺兰隽:? 第334章白娇娇破防,宋惜月,都是你害的我 贺兰隽不是没见过钱,更不是没有见过很多钱,但他没一口气见到这么多钱。 大泽这些年休养生息,百姓的营收比过往多了许多,税收顺利,国库也充盈了起来。 但他很清楚,即便是所有国库加起来,都没有他眼前这个库房的钱多。 “王爷,宋夫人哪儿来这么多的金银啊?” 星数见贺兰隽不说话,忍不住好奇,小声地问了一句, 闻言,贺兰隽回过神来,眼神落到星数的脸上,道:“今天府上的事,叮嘱所有人不许往外透露半句,违者杀无赦!” 星数点头。 “另外,今日做事的人,每人赏百金。” 说着,贺兰隽额外强调:“赏金由原来的库房支取,今日这个库房盘点后便封锁,钥匙由你亲自保管!” “是!” 吩咐完这些,贺兰隽这才站起身往外走去。 他不明白宋惜月为什么要将这么多银钱送到他这里来,他只当宋惜月没有别处存放,暂时放这里保管,所以压根没有动半点心思。 原本是想去问问宋惜月是什么意思,但得知今日顾府的事,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知道宋惜月想要清清白白地杀了顾浔渊,今日顾府上开始这般声势浩大地死人,不用细想,他就知道都在宋惜月的谋算之中。 想做一个女人背后的男人,想成为她最坚实的后盾,那么要做的就是完全尊重她的所有决定,保证自己在她需要的时候随时能出现。 此时已经是后半夜,贺兰隽派去暗中盯着顾府的人向他禀告了今日顾府的事。 宋惜月报官后,直接去了百草堂接上尹老回了顾府,尹老为顾浔渊仔细检查之后,断言顾浔渊若是不想当太监,从今日开始,至少卧床静养三个月。 在尹老为顾浔渊诊治的时候,京兆府尹孙正时拿到了三法司和刑部的批文去京卫营点人。 谢赏云作为三法司代表,带着仵作来到顾府,给顾老夫人验尸。 暮色四合时分,孙正时与刑部尚书赵永明一起从京卫营点了三百兵入京,巡查盛京。 与此同时,仵作也呈上了验尸结果。 当看到验尸结果上写明,顾老夫人身上所中之箭淬了见血封喉的剧毒那一刻,谢赏云当机立断,立刻派心腹去找了孙正时与赵永明。 很快,他们便分拨了一百京卫营兵过来,将顾府上上下下团团围了起来。 贺兰隽派去的人为了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在这个时候抹去一切痕迹,离开了顾府。 得知这一切的时候已经是深夜,贺兰隽仔细想了想,最后什么也没做,让人退下后,自己也洗漱睡去了。 顾府这边,有了一百京卫营兵的巡逻保护,宋惜月悬着的心彻底落回了肚子里。 送走了尹老,安排好谢赏云等人的住处后,宋惜月远远看了一眼正在布置的灵堂,转身回到了栖霞居。 大门一关,碧玉立刻端来了艾叶火盆,宋惜月抬脚跨了过去。 随后,墨玉窜了出来,手里拿着干瘪的桃枝柳木,在宋惜月身上轻轻地抽了几下。 做完这些后,宋惜月才在三玉的陪同下,来到了柴房,见到了被五花大绑的白娇娇。 白娇娇的手脚已经被捆得麻木,四周的寒冷叫她难受,但宋惜月的人却在她面前放了一盆炭火。 宋惜月打开门的时候,白娇娇正蜷曲着身子倒在已经微弱的火盆边上,一边汲取着仅有的温度,一边浑身瑟瑟发抖。 听见声音,白娇娇有些迷茫地抬起头。 宋惜月面上挂着淡淡的微笑,就这么看着她:“好久不见,兰夫人。” 一瞬间,白娇娇立刻就清醒了过来。 她看着宋惜月,咬牙切齿:“你害我!” 闻言,宋惜月挑眉:“是吗?我害你什么?” 白娇娇见她如此,恨得几乎疯狂:“是你故意挑唆我和顾郎的关系,是你安排人在暗中射杀祖母,一切都是你做的!” “宋惜月,人在做天在看,你会遭报应的!” 听了这话,宋惜月不为所动,甚至面上的浅笑还加深了几分。 她看着白娇娇,道:“你说我挑唆你和顾浔渊的关系,可有具体的事例,能佐证你的这番话?” 听了这话,白娇娇倒是真的仔细想了想,随后道:“你故意假装我推你落水害你流产!” “哈哈!”宋惜月直接笑出了声:“说得好像你不想让我流产似的,况且,若非我流产,你种在我体内的活蛊跟着胎盘排了出来,你以为你能有什么好下场?” 说着,宋惜月往前走了一步,皮笑肉不笑地看着白娇娇:“严格来说,这件事我是亏了自己救了你,你竟还好意思说我挑拨害你,白娇娇,你良心让狗吃了吗?” 白娇娇瞪大眼睛看着宋惜月,嘴唇动了动,道:“就……就算如此,你害我变成贱籍,害我入府只能当贱妾,你又有何可说!” 宋惜月还是笑:“又不是我让你当的逃奴,也不是我让你急于补全自己的户籍信息,更不是我着急着让你入府,你凭什么说是我害的你?” 听了这话,白娇娇的心猛地虚了虚。 她看着宋惜月,声音更大:“那……那你把玺儿塞到顾郎的床上又该作何解释!” “当初……当初玺儿可是在你的漪澜院承宠的,你敢说那次给顾郎下药没有你的手段吗?” 话音落,青玉从屋外进来,将一把软椅放在宋惜月身后,扶着她坐下后,又指挥着人端来一盆烧得旺盛的炭火。 宋惜月闲适地坐在椅子上,伸出手,对着烛火打量自己刚刚保养过的指甲,漫不经心道:“玺儿自己给顾浔渊下的药,与我何干?” “我恶心顾浔渊弄脏了我的漪澜院,都将院子让了出去,若此事有我的手段,我因何要让自己吃这么大的亏?” 说着,她斜眼看向还躺在地上的白娇娇,冷笑道:“难不成,我宋家的钱,就是大风刮来的吗?” 白娇娇愤恨地看着她,后槽牙咬得紧紧的。 “好,就算我说的这些你的确无辜,那你用假嫁妆算计我,让我背上天价债务这件事,你敢说,你没有吗?” 第335章白娇娇自曝身份,竟是兰达族圣女 听了这话,宋惜月把玩手指的动作停下,终于拿正眼看向了白娇娇。 见她有所触动,白娇娇冷笑一声,满脸得意地看着她,语气带着无尽的嘲讽。 “无话可说了吧宋惜月,你拙劣的演技在我这里无处遁形,你才是全天底下最卑劣的!” 说完,白娇娇忍不住笑出了声:“你若是识相,便最好立刻放了我,否则我绝不会让你好过!” “说完了吗?”宋惜月语调依旧平淡无波,静静地看着白娇娇有些狰狞变形的脸,道:“你不说,我都忘了你还欠了我那么多钱。” “什么时候还钱呀?” 白娇娇:“你……” 宋惜月挑眉:“我什么?欠条上可是白纸黑字地写着你白娇娇的名字,还在京兆府存着档,你难道不想认吗?” 白娇娇:“我……” “不想认可不行。” 宋惜月坐直了身子,面上带着微笑,看着白娇娇:“母债子偿,你若不还我银子,无论是将顾知礼认回来还是对外宣称养子,我都有权拿他抵债。” “宋惜月!你敢!”白娇娇破防大喊:“你别忘了我现在还是陛下的女人,你敢对我儿做任何不好的事,我完全可以叫陛下屠了你们宋家满门!” 听了这话,宋惜月不为所动地笑了笑,看着她,声音温柔:“你身为顾浔渊的平妻,如今却爬上了陛下的龙床,你当真以为陛下会留你性命吗?” 白娇娇闻言,只觉得宋惜月无知可笑,当即她骄傲道:“当然!你绝不会懂我对陛下而言有多重要!” “哦,”宋惜月抿唇,依旧温柔:“我确实不知道。” 听了这话,白娇娇的心里正要得意,却听宋惜月继续道:“毕竟,我也不知道万寿丸和如意酒,陛下能不能戒掉。” 白娇娇愣住,呆滞地躺在那里,错愕地看着宋惜月,满脸都是不可置信。 “别这么看着我,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我是顾府的当家主母,是顾浔渊的发妻,也是宋家千娇百宠的宋氏嫡女,你比不了。” 宋惜月站起身,笑吟吟地看着地上脸上已经褪尽血色的白娇娇,道:“说起来,白岸声被发现得那么突然,你就从没想过原因吗?” “也对,你对顾浔渊全心全意,没想过也正常。” 说着,宋惜月优雅地抬起右手,青玉立刻上前搀扶着她,身后的碧玉立刻将椅子往后扯了扯。 “白娇娇,你是一个厉害的女人,我很欣赏你,只可惜我对你的欣赏,不足以抵消我对你的杀意。” “好好享受你这一生的最后几天吧,我可是好不容易找到借刀杀人的机会,你千万别辜负我的一番苦心。” “为什么!”白娇娇嘴唇颤抖,眼看着宋惜月转身要走,终于开口:“你为什么,要置我于死地?” 宋惜月闻言,脚步不停,头也不回:“与其问这些蠢话,你还不如先问问自己,为什么要算计我!” “因为你们宋家军灭了我全族!这够吗!”白娇娇完全崩溃了。 她对着宋惜月大喊:“宋惜月,你以为你高门贵女的出身是怎么来的?你们宋氏满门造尽杀孽,踩着无数骸骨做了贵族,还有脸问我为什么要算计你?” “呵,我兰达族六百余口人,尽数被你们宋家军斩灭,我作为兰达族族长之女,自小被族人捧在手心里长大,我算计你杀你,都是理所应当!” “宋惜月!我不仅要算计你杀了你,我还要你宋家满门的命!我还要你宋家军死绝!” 此时此刻,她彻底破防。 在地上蠕动着,疯了一般地吼着骂着,完全失去了理智,就连炭火盆被她碰翻,滚热的炭火落在身上,烧出一个个窟窿也没有管。 她朝着宋惜月的背影蠕动着,双眼喊着炽热的仇恨,恨不得将啖其肉饮其血,恨不得用眼神将宋惜月活活杀死! 但—— “滚回去吧疯婆子!”碧玉丢开椅子回过身,一脚将她踹回了柴房深处。 伴随着白娇娇落地的闷哼与惨叫声,武婢迅速收拾了地上乱飞的炭火,随后关上了门。 这次,连一个炭盆也没有留下。 白娇娇在冰冷的地上躺了很久。 碧玉那一脚叫她疼得几乎喘不上来气,待终于缓过这阵痛楚后,她的头抵在地上,已经不知道哭了多久。 而白娇娇不知道的是,三法司代表谢赏云以及刑部尚书赵永明就在柴房外,将她的自爆听得清清楚楚。 走出柴房,宋惜月和两位大人离开柴房的范围,来到了栖霞居的会客厅。 宋惜月对着他们屈膝一礼,低着头十分抱歉:“两位大人,我也是今日才知白娇娇竟是已灭族的兰达族圣女。” 听了这话,刑部尚书赵永明下意识皱眉:“宋夫人作为府上的当家主母,为夫纳妾的时候,竟然没有调查过白氏的背景吗?” 闻言,宋惜月正要说什么,就听到一旁的谢赏云叹了口气。 “赵大人,当初是皇城司负责核查户籍信息的。” 说着,他顿了顿,才继续又道:“当初白氏着急入顾府为妾,不惜自曝逃奴身份,皇城司核查后确认无误,给她上了贱籍。” “就连皇城司之人都未曾想到,白氏不仅是逃奴还是兰达族遗孤。” “况且,这件事发生的时候,正好是宋夫人与顾大人离京前往瑞安府回门之时,实在怪不得她。” 听了这话,赵永明深吸了一口气,眉头皱得紧紧的:“谢大人,话虽如此,但白氏是兰达族遗孤,得尽快禀告陛下,届时,宋夫人与顾大人只怕也难逃干系!” 说完,赵永明看向对面的宋惜月,担忧道:“宋夫人,你做好心理准备!” 话音落,谢赏云就抬手扒拉了一下赵永明,道:“你别急,听我说。” “说什么?”赵永明回头瞪他:“难道你不想禀告陛下吗?” 谢赏云叹气:“你想过没,白氏不仅有救驾之功,还是护国大师认证的大泽福女,如今还上了陛下的龙床,满天下都知道她深得陛下的心意。” “我们就这么贸然去拆穿她的身份,岂不是让陛下面上无光?” 第336章宋惜月不动声色引导,计划通 听了这话,原本满脸愤懑之色的赵永明愣了愣,随后拉拉着一张长脸甩开袖子背在身后:“那你说,现在怎么办!” “白氏是兰达族人,兰达族是南疆百族联盟中最善战的一族,我们与南疆百族打了这么多年,如今白氏混到了这个高度,定然有阴谋!” “况且她自己方才也说了,她要算计得宋家满门尽灭,要算计到宋家军全都死绝!”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蒙蔽圣听,残害忠良!” 说着,赵永明越来越激动,唾沫横飞的样子,看得宋惜月与谢赏云同时偷偷后退了半步。 “赵兄,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你我同为人臣,共同效力于陛下,有些事便不得不在乎。” 谢赏云说着,满脸担忧地叹了口气,道:“况且陛下近年来脾气愈发古怪,越来越好面子,你我是直臣,但不可直谏,希望你懂弟弟的苦心!” 听了这话,赵永明满脸的激动这才算是逐渐平复了下去。 他仔细想了想谢赏云的话,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是啊,这几年皇帝的脾气越来越怪,虽然依旧是那个贤明仁慈的陛下,但这几年却也逐渐显露出几分固执与专制。 曾经喜欢直谏,一直不改的那几位不是致仕归家,就是外放下乡,剩下的都已经改了直谏的习惯,开始抱团走上了劝谏的路子。 若非如此,顾浔渊这样的蠢货,早就被弹劾下台了,何至于叫他还活蹦乱跳! 意识到这些,赵永明叹了口气,整个人好似瞬间憔悴了许多。 他看向谢赏云:“谢老弟,你有什么好法子吗?” 闻言,谢赏云诚恳地摇了摇头。 随后,他好似想起什么似的,扭头看向一旁默不作声许久的宋惜月,道:“宋夫人可有办法?” 闻言,宋惜月先是一愣,随后垂眸沉思片刻,这才小声道:“或许,我们可以先从民间开始?” 话音落,谢赏云与赵永明对视一眼。 赵永明往前半步,拱手:“愿闻其详!” 宋惜月抿了抿唇,露出几分腼腆之色,这才小声道:“封白氏为大泽福女的圣旨颁布后,她在百姓之间的声望很高,不仅如此,还因为封了这个大泽福女的缘故,许多百姓都在感念陛下体恤子民,为子民呵护国运福女。” “可如今整个盛京又都知道她爬了龙床,百姓们只要知道这件事,便会觉得心中神圣的女神跌落了神坛,哪怕她上的是龙床,在百姓心中,她的地位也远不如往昔。” “有了她爬龙床之事在前,百姓们对她的不满已经有迹可循,再揭穿她的真实身份,百姓们只会觉得自己被她蒙蔽,陛下也是被她蒙蔽。” 说完,宋惜月见两人都没说话,顿了顿后,又补充道:“白娇娇在百姓心中确实有地位,贸然拆穿她的真实身份,不仅陛下会觉得丢脸,百姓也会因此对陛下生出不满,如此不利于朝治。” 听了这话,谢赏云还没什么反应,赵永明先一拍大腿。 “宋夫人这话可算是说到点子上了!” 他满脸愠怒:“白娇娇不顾身份爬上龙床之后,这几天已经有暗娼馆流出了这样的淫词艳曲,大多数都在讲九天神女被凡间帝王玷污的故事!” “那些词曲既下流又污秽,若是再不加以引导,只怕陛下圣名受损,朝廷在百姓间的威信也要大打折扣!” 他看向宋惜月,道:“宋夫人的话叫在下醍醐灌顶,在下这便去寻礼部之人拟定计划!拯救陛下名誉!” 说完,他起身就走。 谢赏云见状,也顾不得还有话没对宋惜月说,连忙跟在赵永明的身后走了出去。 如今顾府上上下下都是眼睛,他是外男,绝不能在这个时辰还与宋惜月孤男寡女地待在一块儿。 见着二人离开视线之中,宋惜月端起茶盏抿了一口,随后轻轻放在一旁的桌上。 青玉上前来:“主子,时候不早了,该歇息了。” “嗯。” 宋惜月点点头,由着青玉搀扶着她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会客厅。 而就在她的脚步迈出会客厅的门槛那一刹那,一道鬼魅一般的身影凭空出现,盯着她的背影,宛若黑暗之中的索命阎王,浑身上下都冒着森森寒意。 但他却始终没有出手。 回到房中,宋惜月房门才关上,墨玉就“咻”地一下出现在宋惜月面前,压低了声音:“小姐,您猜得没错,冥影果然在咱们院子里。” “方才他就在会客厅,将您与两位大人的对话都听去了。” “奴婢按照小姐的吩咐加强了栖霞居的巡逻,冥影今夜绝对别想无声无息地离开栖霞居。” 听了这话,宋惜月坐在梳妆台前,一边取着耳铛,一边道:“别太刻意了,冥影知道了这一切定然想要第一时间回去禀告陛下。” “我们将他困在这里,只是为了给赵大人和谢大人争取时间,不是真的不让他走,他是绝顶高手,众姐妹绝不可硬碰硬,免得暴露我们,明白吗?” 闻言,墨玉连连点头:“小姐放心,大家心里都有数!” 子夜,柴房。 白娇娇维持着同一个姿势倒在地上,冬日的寒冷叫她意识模糊,反反复复地好似沉在一场醒不过来的噩梦里。 她看到尚在襁褓中的顾知礼被宋惜月捏开嘴,灌进了滚烫的开水,烫烂了他的嘴巴与内脏后,又在他的头上切开一道口子,灌入了水银剥皮虐杀。 她看到宋惜月将她四肢打断困在荒芜的后院之中囚于床上,让肮脏的乞丐日夜凌辱于她。 她看到宋惜月站在兰达山上,当着她的面,将她当年为族人立的坟墓全都挖开,倒入了恶臭的粪泥。 …… “宋惜月……宋惜月……” 白娇娇眼眶湿热,呢喃出声:“我要你死!我要你全家赔命!我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她好恨,她真的好恨啊…… “兰夫人,醒醒!”耳畔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一只粗糙的大手轻轻在她的脸上拍了又拍:“兰夫人,你听得到吗?快醒醒!” 白娇娇的神志好似抓到了一缕光明,半睁着的眼睛逐渐聚焦,透过朦胧冰冷的月色,看清了眼前之人。 “冥……冥影?” 她呢喃着来人的名字,随后一阵委屈从心底里直涌而上,热泪滚滚而落:“冥影,你怎么才来救我?我都快被宋惜月欺负死了……” 第337章虫潮的秘密 乍一听此话,冥影不知为何蜷了蜷自己的脚趾头,随后才道:“兰夫人见谅,如今顾府上下都有京卫营的人在巡守,我过来不方便。” 说着,他将手里抱着的厚裘衣展开,盖在她的身上:“您先保暖。” 闻言见状,白娇娇愣了愣,随后皱眉:“你不打算带我离开这里?” 冥影:“此时顾府内外守卫森严,我只怕带不出你,还会害了你。” “那怎么办!”白娇娇顿时怒了:“陛下可是要你保护我的!你难道要眼睁睁看着我被宋惜月欺负折磨致死吗?!” 见她不控制音量,冥影想都不想立刻捂住了她的嘴:“兰夫人,请你冷静一点!” “此时莫说是带你离开此处,就连我自己都出不了栖霞居!” 听了这话,白娇娇用力甩了甩头,将自己的嘴解放了出来,随后咬牙切齿道:“我不管那么多,总之我不要留在这里,我要入宫!我要见陛下!” 闻言,冥影只觉得头疼。 他从来都是给贺兰承贤做杀人的脏活,还是第一次出来保护别人,一时间有些不知如何选择。 眼看着白娇娇不听劝,冥影面色也沉了沉。 “兰夫人,我再说最后一遍!” “如今顾府上下守卫森严,我没办法将你带出去!” “但我会在天亮之前想办法离开顾府,将今日顾府发生的所有事都禀告陛下,届时陛下会想法子救你!” “若你坚持要我此时此刻就将你带出去,那等着我们俩的只有死路一条!” “你莫要忘了,顾老夫人可是为了给你挡箭而死,如今三法司和刑部都在调查此案,你若是无辜的,最好什么都别做!” 不知是不是冥影的气势太过骇人。 原本激动不已的白娇娇渐渐冷静了下来。 将他的话思索一番后,白娇娇看向冥影:“你发誓你没有骗我!” 冥影:“我发誓,若我骗你,死无全尸!” “行,”白娇娇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冥影:“但是你走之前,先将我的绳索松开,我手脚都快没知觉了!” 说着,她在地上顾涌了几下。 冥影不疑有他,上前将她手脚上的死结改成了活结。 如此,在没人来的时候,白娇娇可以自由活动,有人来的时候,只要扯下其中一根绳子,又能恢复原样。 只不过冥影没有发现的是,在他解开白娇娇手腕上的绳子,正低头解脚上绳子的时候,白娇娇眼神闪过一丝阴狠,借着夜色的掩盖,将一只蛊虫弹进了冥影的头发里。 “兰夫人,为了避免引起对方的怀疑,天亮之前千万记得将绳子绑回去,厚裘衣可以塞进柴堆里!” 冥影说着,指了指那边的柴垛:“那边不容易被发现,记得小心!” 白娇娇坐在地上,身上裹着厚裘衣,闻言点头:“多谢,我会小心的,你一定要转告陛下,宋惜月她是要我死,求陛下立刻来救我!” 目送着冥影离开,白娇娇面上的脆弱可怜如潮水般退去。 她勾了勾嘴角,拥着厚裘衣站起身,款款走到柴房门口,贴在门缝里朝外看去。 栖霞居的柴房紧挨着隔壁的空院,此时外面空无一人,清冷的月色之下显得十分冷清寂寥。 白娇娇的眼睛贴在门缝上,努力朝着左右看了好几遍,确定真的没人之后,她收回视线,盘腿坐在了地上。 用磨得尖锐的指甲划开掌心,白娇娇以手指沾血,在门上画了一个诡异的图样,随后双眸紧闭,嘴唇翕动。 一串串晦涩难听的咒语从她的口中发出,声音沉闷低哑,叫人听不真切。 但不一会儿,一阵“沙沙”声从小到大由远及近。 很快,柴房门前的地上出现了黑压压的一片虫子,很快就如潮水一般涌到了门上。 紧接着,啃噬木头的声音传来。 不过片刻后,柴房门出现了一个大洞,露出了坐在地上还在念咒的白娇娇。 而此刻,已经有几只最大的虫子爬到了她的身上,这会儿正窝在她的掌心里,贪婪地渴饮着她的血。 月色下,啃噬完门板的虫潮围绕在白娇娇的身边,一股虫类特有的腥臭更为此时此刻增添了一种诡异感。 不知过了多久,白娇娇的脸色又惨白了七分后,匍匐在她手心的大虫顺着她的胳膊爬到了她的肩头。 白娇娇也睁开了眼睛。 “果然不够,还是不行……”她呢喃着,满脸虚弱地扶着墙站了起来。 脚下的虫潮分开一条路,她踉跄着,缓缓走出柴房。 远处,目睹了这一幕的宿荷只觉得心惊胆战! 原本柴房这里有很多人守着的。 是宋惜月说,白娇娇不会就这样束手就擒,她不仅会驭狼,还曾经召唤过虫潮,为了避免她故技重施,让宿荷等人今晚离得远一点。 免得像当初那个稳婆一样,被虫潮瞬间吃成骨架! 直到眼睁睁看着虚弱的白娇娇踉跄着走进夜色中后,宿荷才用最快的速度离开此处,将这一切都禀告给了她家主子。 宋惜月原本已经睡下了,被宿荷叫醒,又听了她的描述后,立刻掀开了床帘,道:“宿荷,拿上我的令牌,立刻去找谢赏云,就说我有要事,要你此时此刻立即出府。” “若他问起,你便说是去镇北王府,若他没问,你便别说。” “你到了王府之后,将今日的事亲口告知王爷,千万不要有片刻耽搁!” “若久等王爷也不见来,便马上让星数去请尹大夫,在王府四周秘密搜寻白娇娇的身影,同时,去找几个死囚,在王爷屋外放血引虫!” “芝云此前给我们每个人做的荷包,你一定贴身带着!” 她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宿荷也忍不住紧张了起来。 “是!” 宿荷领命,立刻转身离去。 而宋惜月也没有了睡意,起身站在屋子里,只觉得心头狂跳,隐隐不安。 从她知晓冥影也在暗处之时便猜到他会去见白娇娇,故而她防了一手,让所有守在柴房的人都退远了。 原本只是防着白娇娇的虫潮杀人的。 但白娇娇那句“果然不够,还是不行”叫宋惜月意识到,虫潮杀人,只怕不是杀人那么简单。 “青玉你说,”宋惜月站在窗前,忽然开口:“白娇娇生产之时,明明好几次命悬一线,可最后她还有精力与我们那么多人掰扯半天,甚至连月子都没做,就有功夫屠了顾家庄,是为何?” 说着,不等青玉回答,宋惜月深吸了一口气,又道:“我没记错的话,当初顾家庄敛尸的时候,许多尸体都是残缺不全的,仵作推断是被狼吃了一半,对吧?” 听了这话,一旁的青玉脸色瞬间变了。 “小姐的意思是,虫潮吃了人,能反哺到白娇娇的身上吗?” 第338章贺兰隽我的阿月派人来救我了,我得帅一把 宋惜月没有答话,而是推开了窗,看着月光下白皑皑的院子,感受着刺骨的寒冷迎面扑来,闭上了眼睛。 白娇娇如今穷途末路,逃出顾府后,皇宫她进不去,那么最大可能就是去镇北王府。 因为,那边还关着她的一只狼王。 * 镇北王府。 贺兰隽刚睡下没多久,便听闻星数在门外,说宋惜月身边的宿荷有要紧事求见。 他也没顾得上那么多,立刻翻身下床。 正要披衣开门之际,却猛地察觉到有什么不对,警惕地收回了手看了过去。 他的夜视能力很强,一眼便看到,自己的外衣上趴着一条拇指粗,一米长的毒虫,正冲着他晃动着自己的触角。 见他眼睛定定地看着自己,毒虫的滑腻的触角晃动得更加厉害,明显摆出了攻击姿态。 贺兰隽认得,这是南疆百族的裂头虫。 幼虫靠人的心头血活着,死亡率极高,成虫要养五年,所以也是出了名的难养。 但这虫子一旦养成便与幼虫期是两个极端,极难杀死! 哪怕是被砍成了几段,每一段也能单独成活,甚至最后还会互相吞噬,重新长成一条更长更粗的虫。 最为可怕的是,裂头虫身负剧毒,极有耐心,一旦锁定猎物,便会蛰伏着寻找攻击机会,哪怕被猎物发现也不会放弃。 而是会立刻攻击! 想到这里,贺兰隽稳了稳心神。 裂头虫没有在他发现的第一时间发起攻击,应该是有人在背后操控。 意识到这一点,贺兰隽的心定了下来,缓缓往后退了一小步。 “嘶——” 裂头虫见他动了,立刻扬起了恶心的触角,发出细微如蛇的嘶鸣声。 见状,贺兰隽立刻停下了动作,双眼紧紧地盯着裂头虫。 同时,他听到身后也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动静,立刻意识到此时他的房中不止一只毒虫! 此时,门外。 星数等了好半天都没等到贺兰隽的动静,顿时有些紧张。 他下意识要推开门。 宿荷眼尖地看到了他的动作,立刻一个箭步冲上前抓住了他的手腕,冲着他摇了摇头。 星数看着她,眉心轻皱:“干嘛?” 闻言,宿荷没有开口说话,而是有节奏地在他的手腕上敲了几下。 这是宋家军的加密传讯方式。 「王爷许久未出,只怕里面出事,不可擅入!」 接收到了宿荷的消息,星数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反手敲了回去。 「何人所为?我等如何救主?」 宿荷毫不犹豫地将宋惜月的叮嘱敲给了星数。 星数收手,冲着宿荷点头后,立刻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宿荷一人站在贺兰隽门外,只觉得脊背发寒。 同时也忍不住暗暗佩服宋惜月料事如神。 此时此刻,没了星数之后四周更加安静,宿荷极佳的耳力也终于听见了一些细碎的动静。 她想了想,无声上前半步,轻轻在门扉上敲了起来。 「王爷莫惊,我奉我家小姐之命前来,有法子引走蛊虫!」 屋内,正在和裂头虫、毒瘴蜈蚣、蚀肉蚰蜒对峙着的贺兰隽听到这有节奏的敲击声,顿时心里定了定。 他的阿月知道他有危险,派人来救他了! 想到这里,贺兰隽忍不住勾起了嘴角,原本紧绷着的人放松了不少。 看向眼前儿臂粗的蜈蚣蚰蜒,只觉得一点儿也不可怕了。 如是想着,他用快不可查的速度闪现瞬移至屋内的剑架旁。 在三只硕大的毒虫尖啸着朝他扑来之时,反手扯过桌上的布挡在身前,躲开了喷射而来的毒液。 随后屏住呼吸,利刃出鞘! 只听“铮”地一声铁器金鸣之音响起,冲在最前面,近两米长的的蚀肉蚰蜒被贺兰隽的长剑劈做两节。 “啪嗒”落地! “嚓嚓——” 裂头虫和毒瘴蜈蚣见同伴死了,纷纷发出难听刺耳的咆哮声。 毒瘴蜈蚣举起上半身,朝着贺兰隽喷出一口浓浓的毒雾,裂头虫则化作一道残影,在地上飞快地朝着贺兰隽游了过来。 贺兰隽反应极快,毫不恋战,扭头就朝着房门直冲而去。 “让开!” 伴随着他的一声大吼。 门外听见动静的宿荷立刻闪身到一旁。 下一瞬,贺兰隽撞破房门冲了出来。 反手伸进石宫灯柱里,连火带油扯出了一条火龙,只朝着身后紧追不放的两条毒虫丢了出去。 “王爷小心!” 宿荷眼尖地看到毒瘴蜈蚣和裂头虫同时射出毒液,赶忙出声提醒。 却见贺兰隽几乎是在她出声的同一时间,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拧转身子。 竟内力外放,将喷到身前的毒液直接震了回去! “嚓——哩——” 伴随着两声尖啸,裂头虫和毒瘴蜈蚣身上沾了火油和火苗,瞬间燃烧起来,在地上不住翻滚。 宿荷站在一旁,张大了嘴忘了反应。 贺兰隽却十分果断地上前,面无表情地将长剑刺进裂头虫中段将其挑起,反手又刺入毒瘴蜈蚣中段。 将两条毒虫串钉在地上之后,他又面无表情地转身,掏出了另一边石头宫灯里的火油,倒在了两条虫子的身上。 伴随着毒虫的嘶鸣声,空气里逐渐飘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臭味。 宿荷这才回过神来,讷讷看向贺兰隽:“王……王爷,您没事吧?” 贺兰隽轻笑:“没事。” 他的阿月都派人来救他了,他还能有什么事? “你家小姐怎么说?” 宿荷闻言,下意识咽了口口水,看向被钉死在地上的两条毒虫,将宋惜月的吩咐说了一遍。 听了这话,贺兰隽勾起了嘴角:“搜查白娇娇是从源头控制毒虫,请来尹老是担心我受伤,找死囚过来是为了放血引虫。” “不愧是阿月,什么都考虑到了!” 听了这话,宿荷默默地看着地上的两条死毒虫没说话。 “好了,回去告诉你家小姐,本王不仅无事,还凭借一己之力杀掉了三只虫皇,救了你一命!” “那三只虫皇,一只是沾之便腐的蚀肉蚰蜒,一只是会喷射毒瘴的毒瘴蜈蚣,还有一只是最难杀也是最毒的裂头虫。” 贺兰隽说着,背过手看着宿荷:“还有本王方才徒手拉火龙,还内力外放,将虫皇喷射的毒液打了回去,救了你一命的事,都要说给你家小姐听,不要放过任何细节。” “记住了吗?” 第339章白娇娇南疆圣女的身份,彻底暴露 宿荷看着贺兰隽那张严肃认真的脸,一时间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她暗暗掐了自己一把,感受到真实清晰的疼痛后,这才回过神来,赶忙对着贺兰隽连连点头:“是!宿荷一定转述到位!” 贺兰隽这才满意。 不多时,星数将被五花大绑堵上了嘴的白娇娇绑到了贺兰隽跟前。 看到她的瞬间,贺兰隽差点以为她已经死了。 那张脸惨白得实在不像是个活人。 一见到贺兰隽,白娇娇的眼睛就红了,对着他“唔唔”了半天。 贺兰隽身披一件雪白的毛裘大氅,眼神冷淡:“刚才的虫皇,是你派来的,对吧。” 闻言,白娇娇先是点头,随后摇头,又是“唔唔”半天。 贺兰隽也不管,只继续道:“谋害本王,你可知是死罪?” 一听这话,白娇娇就疯了似的甩起了头,眼泪都滚了下来,眼眶里满是真情实感的恐惧。 见她如此,贺兰隽打了个哈欠:“杀了吧。” “是!” 星数闻言就要拔刀。 白娇娇惊恐万状,求生的本能叫她奋力地挣扎着,竟然将几乎塞进了喉咙里的布给吐了出来。 “王爷饶命!我若死了,陛下也活不了!” 听了这话,贺兰隽冷冷一笑:“难不成,你还给父皇下了同命蛊吗?” 白娇娇大喘着粗气,坚定地吐出了一个字。 “对!” 话音落,贺兰隽眯起了眼睛:“白娇娇,你狗蛋可真大啊!” 白娇娇:“王爷饶命,我知道我爬上龙床之后许多人都会想要我的性命,我也是被算计的,我也只是想要活命罢了!” 说着,她整个人在地上蠕动了几下,道:“我保证,只要我能活下来,陛下就绝对不会有事!” 话音才落,贺兰隽眼神便更加危险:“你敢威胁本王?” “这不是威胁!”白娇娇大喊:“我只是……我真的只是想要活下去!” 她说着,满脸渴求地看着眼前掌握了她生杀大权的贺兰隽,眸中求生的神色没有半分作假。 此时此刻,她甚至无暇顾及她爱入骨髓的顾浔渊会如何,她只想活下来! 半晌后,贺兰隽缓缓开口:“如你所说,你只是想要活下来,又为何要害本王?” 闻言,白娇娇赶忙大声道:“不是的,我不是想要害王爷,我放出虫皇,是为了狼王!” “事到如今,我也不想隐瞒王爷!” “我与虫皇生息相连,我如今虚弱,虫皇只要能将狼王吃了,我的身体就能恢复健康!” “王爷,我没有害人之心,我给虫皇的方向也是狼王气息传来的方向,我只想让虫皇吃掉狼王反哺于我之后,我能带上我的儿子远离盛京!” 一边说着,白娇娇一边使劲用脑袋磕着地面:“王爷,求王爷原谅一个只想保护孩子的母亲吧,求求王爷给我们母子一条生路吧!” 她声音恳切,带着丝毫不能做伪的哀求。 若不知内情之人听见了,只怕也是要心软的。 贺兰隽由着她磕了半天的头求了半天后,这才缓缓开口:“你现在想着要保护你的孩子了,那你算计欺负我的阿月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会有报应呢?” 闻言,白娇娇整个人顿时僵住。 她愣愣地看着贺兰隽,浓重的委屈从心里直冲脑门。 她算计欺负宋惜月? 贺兰隽,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她明明才是被宋惜月算计欺负的那一个好吗? 这人怎么颠倒黑白啊? “是!”白娇娇咬紧牙关,不甘不愿地道:“我过去实在不应该,不应该算计宋夫人,不应该欺负她性子软和,但我真的知道错了!” “王爷,我真的知道错了,能不能求您高抬贵手,放我一马?” 眼下性命都攥在贺兰隽的手中,白娇娇饶是不愿,还是硬着头皮顺着他的话认下了他的指责。 即便她根本就觉得自己没有错! “你既然给陛下下了同命蛊,那你的死活本王自然没有权利决定。” 贺兰隽冷笑一声,道:“正好明日正月初五,本王要入宫给父皇母后请安,你便随我一同入宫吧。” “你当如何处置,全听陛下发落!” 说完,他站起身,将白娇娇的哀求声抛诸脑后,径自走了。 白娇娇瘫软在地上,哭得稀里哗啦,难以置信自己竟然落到了眼前这个处境! 她以为她说出同命蛊的事,就算不能威胁到贺兰隽,也能叫他有所忌惮和顾忌,加大自己的利用价值。 作为一个有野心的皇子,他将自己拿捏在手中,便等于拿捏住了皇帝的命脉,与他而言是大利之事。 可惜她万万没有想到,贺兰隽竟然会毫不犹豫地决定将她送出去! 此时此刻,白娇娇甚至都不需要去细想,就能明白,自己回到皇帝的身边,绝对不会有好下场! 意识到这一点,白娇娇在贺兰隽一行人离开后,强行让自己迅速冷静了下来。 夜色如水,渐次天明。 一大早,贺兰隽换好衣服,便见星数匆匆而来。 “王爷,她跑了。” “嗯。” 贺兰隽面色如常,似乎对这个结果一点也不意外。 星数见状,想了想,又问:“王爷知道她会跑?” “对。” 听了这话,星数有些迷茫,却也忽然明白了为何,昨晚贺兰隽不让人守在那边。 只是,为什么? “走吧,入宫时间到了。” 贺兰隽没有解释的意思,转身就朝着外头走去。 星数也不敢耽搁,连忙跟上前。 王府外头不远处有一条早市街,这个时候正是热闹。 人很多,马车从早市街缓慢地穿行着,烟火气扑面而来,连带着星数那张万年冰块脸都忍不住柔和了几分。 “欸,你们听说没?关于咱们那个大泽福女的新鲜事儿!” 坐在马车头,一听到这句话,星数立刻竖起耳朵看了过去。 两个正在路边吃着面的男人凑着头说着话。 “啥事儿?爬龙床那事儿吗?” 另一个男人面上露出鄙夷:“这还叫新鲜事儿吗?” 话音才落,隔壁桌就有人凑了过来,满脸神秘道:“什么,原来你不知道啊?咱们那位大泽福女,听说压根儿就不是咱们大泽人!” “啊?真的假的?” “真的啊,人家是南疆百族的圣女,却成了咱们大泽的福女,你说,荒唐不荒唐?离谱不离谱?” “咦……真的假的啊?这可比大泽福女爬龙床更荒唐,那可是圣旨亲封,高僧认证的不是?” “嗨,要我说啊,只有两种可能!” “愿闻其详!” “要么,咱们天子也被骗了,但那可是天子,你觉得有这么容易被骗吗?” “那必须不能,不是说还是高僧认证的么?而且圣旨不得过御史台啊?要是真被骗了,咱们整个朝廷岂不全是酒囊饭袋?另一个可能是啥?” “是吧,所以我觉得啊,是咱们天子早就看上她了,故意给个封号,好收入房中!” “……我滴天爷呀,你快别说了,我怕你掉脑袋!” “怕什么,昨晚都传遍盛京了,要掉脑袋的话,咱们盛京百姓有一半人都得掉!” 第340章刑部尚书就这么上了贼船 星数听着这些堪称大逆不道的议论声,只觉得整个人都麻了。 出门前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家主子要故意放跑白娇娇,此时此刻他明白了。 白娇娇如今身份败露,多的是人想要拿她的命去立功。 但无人知她身负同命蛊,不管有何损伤都会伤及龙体。 如此一来,抓到她的人到底是立功还是谋逆,全凭皇帝一张嘴决断。 他们家王爷虽然明面上颇得圣宠,但实际上皇帝对他的杀心一直没有下去过,若非贺兰隽早慧,只怕早就死在这捧杀的手段之中了。 此时好不容易被封了王,只等年后去往封地便可保余生无忧,若此时沾上白娇娇,只怕死无葬生之地! 想到这里,星数只觉得脊背发寒。 “星数。” 就在星数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的时候,马车内传来了贺兰隽的声音。 “王爷!” “时候不早了,若是前方无路通行,便改道,从顾府外街走吧。” 闻言,星数立刻应了一声是后,跳下马车,调转了方向。 随后绝尘而去。 顾府。 宋惜月正打算去找谢赏云和赵永明,却没想到刚出栖霞居,便看到锦衣华服却冷着脸的贺兰隽,领着他们二人走了过来。 “参见王爷!”宋惜月规规矩矩地见了礼。 贺兰隽颔首:“找个说话的地方。” 闻言,宋惜月点头:“请诸位随我来。” 走在前面,宋惜月下意识紧了紧身上披着的狐裘。 今年冬天她特别怕冷,贺兰隽这个时候过来,倒是免了她出去吹风的麻烦。 回到栖霞居的见客厅,贺兰隽一马当先地坐到了上首座上,谢赏云与赵永明依次坐在他的左手边,宋惜月独自一人坐在他的右手边。 甫一落座,贺兰隽便道:“诸位,外面的风声可有听闻?” 谢赏云与赵永明闻言对视一眼,随后谢赏云冲着贺兰隽抱拳:“王爷指的可是白娇娇乃南疆圣女一事?” “是!”贺兰隽面色冷冷,手里握着一串暖玉手串,正有一下没一下地婆娑着。 闻言,赵永明道:“王爷,我等也是昨夜才知晓白娇娇的真实身份,之所以将这个消息透露出去,实在是因为此事涉及陛下圣誉,权衡之后,我等才做出这样的选择,还望王爷谅解!” 话音才落,贺兰隽眯了眯眼看向赵永明:“赵大人的意思是,你叫人暴露白娇娇的真实身份,叫陛下成为百姓口中上当受骗的君主,还是为了陛下好?” 此言一出,赵永明脸色瞬间变了:“怎会?” 他下意识看向对面的宋惜月。 却见宋惜月脸色如常,甚至在这种情况下,还有心思低头饮茶。 再转头看向身边的谢赏云,后者正笑盈盈地看着他。 此时此刻,赵永明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你们算计我?” 谢赏云摇头:“并非算计赵兄,而是此事唯有赵兄出面才能全身而退。” 说着,谢赏云站起身,冲着赵永明一揖到地:“借了赵兄的手,还请赵兄原谅!” 赵永明:…… 他看向对面的宋惜月:“宋夫人?” 闻言,宋惜月放下茶盏,款款起身,冲着赵永明屈膝一礼。 随后站直身子,道:“赵大人,实不相瞒,我也是近两日才确认白娇娇的身份,彼时她已经上了陛下的龙床,作为女子,此事我无法开口。” “此番之所以要借赵大人之手,实在是因为没有比赵大人更合适的人选了。” 话音落,赵永明气得拍桌:“好哇,你们联合起来算计我,还成了你们无奈而为,敢情好话坏话都叫你们说完了是吧!” 宋惜月叹了口气,道:“赵大人,您是刑部尚书,白娇娇此案是您负责调查,而您查明了她的真实身份,避免陛下被妖女迷惑,这怎么算都是立了一功。” “若是您担心陛下追责将白娇娇身份捅出去的人的话,大可放心。” “御史台大人明辨是非,即便陛下要发落于您,他们也会极力拦着的!” “况且,将白娇娇的身份捅出去,总比将白娇娇的身份直接告知陛下好。” “若陛下早就知道她的身份,告密之人岂不是非死不可?” 说完,宋惜月冲着赵永明,真诚道:“大人,谢大人也是为你好。” 一旁的谢赏云闻言,忍不住多看了宋惜月几眼。 提议的人是她,结果却成了他为了赵永明好,宋惜月这张嘴还真是会颠倒黑白哈! 听完宋惜月一席话,赵永明胸腔中的愤怒也逐渐平复了下来。 略一思索,他便明白宋惜月的话没有错。 他既然知道白娇娇的真实身份,便不可能当作不知道。 而无论陛下知不知道白娇娇的身份,私下将此事告诉陛下,要么陛下觉得事情败露,要么陛下恼羞成怒,总之后果都是他承担不起的。 不如此时,白娇娇的身份被大白于天下,陛下即便是要追究泄密之人,多少也要顾及一下追究的后果。 只不过…… “唉,我承认你们说得都有道理,但此事之后,我的仕途算是走到头了!” 赵永明憋着一肚子的气,甩袖坐了回去。 此时,上首座看热闹的贺兰隽终于开口:“何以见得?” 闻言,赵永明转头去看贺兰隽。 只见他那张精致完美的脸上是玩味的表情,黑白分明的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那一瞬间,赵永明看到了贺兰隽的野心。 也忽然明白了白娇娇此事为何将他算计其中! “王爷,您……” “本王本无心高位,但本王无心,旁人未必会信,还不如做那个有心之人。” 贺兰隽说着,姿势舒展,一派从容模样,看着赵永明,道:“赵大人一生清廉,为官正直,何不考虑考虑?” 听了这话,赵永明张了张嘴。 还没等他说上话,一旁的宋惜月小声再度丢出一枚惊雷。 “赵大人,白娇娇长期给陛下供给一种叫如意酒与万寿丸的药,此二者成瘾性极强,陛下至少已经服用五年有余。” 闻言,赵永明瞪大眼睛:“怎么可能?” 谢赏云:“赵大人可还记得关在三法司的宁谦宁都督与那个叫白岸声的蛊师?” 赵永明迷茫地转头看他:“他们怎么了?” 谢赏云:“宁都督是给陛下试药之人,而白岸声,则是白娇娇的师父。” “赵大人若是怀疑我等今日言论,可以自行找他二人求证!” 第341章我与阿月是天底下最懂对方之人 赵永明走了。 听了谢赏云的话后,他几乎一刻都没有耽搁,甚至连告别都没有,便直接冲了出去。 目送着他的背影远去,谢赏云忍不住道:“人人都说刑部尚书是最难啃的硬骨头,殊不知硬骨头找对了办法,最是好拿下。” 说完,他转身冲着宋惜月一揖到地:“宋夫人妙计!” 听了这话,宋惜月有一瞬间的不好意思。 她转头看向上方已经走下来的贺兰隽,温和地笑道:“若非王爷的当机立断,今日也不会如此顺利。” 昨夜宿荷回来,将王府发生的事情同她讲完后,她立刻明白贺兰隽是何用意。 原本按照赵永明的设想,只要白娇娇依旧被关在柴房,透露她的真实身份后,便可以将责任彻底推到她的身上。 随后稍加引导,就可以洗成陛下慧眼如炬,白娇娇东窗事发之前就被他识破了伎俩。 只可惜白娇娇昨晚逃出了顾府,大闹了王府之后还从贺兰隽的手里逃了出去。 如今白娇娇不知所踪,再说陛下早就发现了她的真面目,便坐实了二人早有勾结,所以她才能从贺兰隽的手中全身而退。 如此一来,皇帝便只能是上当受骗的那一个。 还不止这些。 “白娇娇的事已经传遍了全盛京,此时此刻,只怕有不少大臣已经赶往皇宫求见陛下。” 贺兰隽说着,看着宋惜月:“你猜猜看,陛下会如何选择?” 闻言,宋惜月略一沉思,道:“为了反驳此时言论,陛下应当会下令全力缉拿白娇娇。” “倘若我告诉你,白娇娇给陛下种了同命蛊呢?” 此言一出,不仅宋惜月愣了愣,就连谢赏云也怔住了。 “怎会?”谢赏云不解:“陛下长期服用如意酒与万寿丸,同命蛊应当不能种下才是。” “是熏香。” 宋惜月立刻就明白了问题所在,当即道:“白娇娇擅蛊,所以身上常年佩戴香包,那日她的香包与陛下的熏香生出情毒,那次他们并没有用如意酒与万寿丸” “而后来这几天,因为情毒未散,陛下也不会用这两样东西,如此一来,更是方便了白娇娇下手。” 说着,宋惜月抬头看向贺兰隽,斩钉截铁道:“若陛下知晓了同命蛊,一定会护着白娇娇,认定所有人都在造谣!” 贺兰承贤有多怕死,在场三人都十分清楚。 宋惜月的分析,亦是他们二人心中所想。 谢赏云眼前明朗,转头看向贺兰隽:“王爷此番只怕又要受委屈了。” “陛下一定会责怪你昨日未曾困住白娇娇。” 闻言,贺兰隽点点头:“就是要他怪我。” 谢赏云先是不解,随后转念一想,立刻明白了过来:“王爷是想趁此机会,逼出他一部分的真面目?” “对,”贺兰隽点头,“陛下捧杀我这么多年,也是时候叫他露出一点破绽了。” 听了这话,谢赏云看了一眼一旁的宋惜月。 忍了又忍,实在忍不住:“谢某还有一问,不知殿下与宋夫人可否解惑?” 闻言,宋惜月还没开口,贺兰隽脸上就挂起了笑容。 “你是不是想问,我与阿月何时商议过这两日的事?” 谢赏云:…… 突然不是很想知道了,但好像来不及撤回了。 “实不相瞒,我与阿月从未商议过这些事,我们之所以这么有默契,是因为我与阿月,是全天底下最懂对方之人!” 贺兰隽可不管谢赏云想不想听,连个停顿也没有,就将这番话说了出来。 听了这番话,宋惜月的脸颊忍不住浮起红晕,却什么也没解释。 见状,谢赏云心里忍不住有些发闷。 “好了,事情做完了,本王也该入宫领骂了,谢兄要一起否?”贺兰隽笑吟吟。 谢赏云摇摇头:“顾府里还有这么多京卫营的人,赵大人应当很快就会回来,宋夫人身为女子多有不便,我得留这儿等着。” 说完,他冲宋惜月拱了拱手:“宋夫人,谢某就在前院,若有事,随时差人过来。” “有劳谢大人。”宋惜月微微屈膝,还了一礼。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这里又是栖霞居,两个男人理应告辞。 但谢赏云等了一会儿也没听见贺兰隽说要走,忍不住提醒道:“王爷,时候不早了,您该入宫了。” 贺兰隽回头瞪他。 不识趣的谢赏云,没看到他还有话想同阿月讲吗? 谢赏云不为所动,依旧站在那里,还不忘提醒道:“王爷,宋夫人是有夫之妇,您二人不可单独相处。” 贺兰隽:…… 互相找不痛快是吧,行! “阿月,回头我再来寻你!”贺兰隽丢下这句话,又用力地瞪了谢赏云一眼,这才转身大步离去。 谢赏云冲着宋惜月拱了拱手,也跟着贺兰隽的脚步离开了。 望着他们二人的背影,宋惜月缓缓吐出了一口浊气。 事情到了如今模样,她才感觉到究竟有多惊险。 若是昨夜贺兰隽没有躲开那三条虫皇的攻击,白娇娇今日只怕又要占据上风。 若昨夜白娇娇在王府被俘后没有逃跑的念头,今日这大好局面便会被完全颠倒,甚至贺兰隽还会背上谋反罪名。 想到这些,宋惜月喝了一口茶压了压狂跳的心脏,随后唤来了碧玉。 “你去小顾庄走一趟。”宋惜月道:“将我们的人多派一点过去守着,别让白娇娇有机会靠近顾知礼。” “过去之前,先去百草堂,叫尹老给每个人都备上驱虫香包。” 碧玉领命,很快退下。 宋惜月又叫来了尔弛。 “让可靠之人将白娇娇的事透露给顾浔渊。” 尔弛不解:“小姐想要做什么?” 宋惜月声音依旧温和:“我们都不如顾浔渊了解白娇娇,他若知道白娇娇身份败露,一定会想办法把白娇娇找出来拿在手里。” “到时候,无论陛下是要抓白娇娇,还是要保白娇娇,他只要把人献出去,便又是一件功劳。” 尔弛闻言,似懂非懂:“小姐是想截胡吗?” “不,”宋惜月轻轻摇头,“我要他彻底与白娇娇绑死在一条船上!” 第342章宋夫人,你到底是不是王爷这头的? 午后,艳阳高照,皑皑白雪也褪去了几分冰冷,倒显得四周十分明亮。 宋惜月在暖阁练了一篇字后,便听闻赵永明回来了。 谢赏云派人来传话,说他已经从宁谦和白岸声处验证了如意酒与万寿丸之事的真实性,并且带来了御书房内的消息。 贺兰承贤体内的情毒还没有完全消退,但他与白娇娇的事情传遍了大街小巷,所以他还是撑着身子骂了一上午的人。 最后他命百官严打所有造谣传谣之人,同时澄清白娇娇并非南疆圣女的事,强调她乃大泽福女。 甚至还想要直接颁圣旨,将白娇娇纳入后宫。 就在这个时候,贺兰隽站出来劝阻,被按捺不住体内躁动火气的贺兰承贤一砚台砸到了头。 当即,整个御书房百官大惊,纷纷站出来劝阻贺兰承贤的暴躁行径,同时也劝说贺兰承贤听贺兰隽的话。 因此,贺兰承贤更加愤怒,直言所有人都要造他的反,更是直接下令,将贺兰隽关进了天牢。 得知此事,宋惜月不仅没有担心,反而松了口气。 贺兰承贤这些年都在捧杀贺兰隽,为此贺兰隽不惜退避北城, 经此事后,贺兰承贤人设崩塌,应当会有不少人看清他的真面目,贺兰隽不仅不会有事,朝廷上下原本坚定的保皇派和中立党,应该都会动摇不少。 倒向他的,也不会在少数。 “小姐,谢大人问,要不要将同命蛊的事情透露出去。”青玉柔声问道。 闻言,宋惜月略一思忖,随后轻轻摇了头摇头:“同命蛊并非小事,若透露出去叫有心之人利用,怕是要引起江山动荡。” 说完,她有些疑惑:“谢大人怎会问这样的问题?” 谢赏云可不是想不到这一层的人。 青玉闻言,垂着脑袋低声道:“是赵大人的提议,赵大人今日受了太多打击,想要将同命蛊的事情捅开后,为王爷争取更多支持,谢大人劝说无果,便要奴婢来问问小姐。” 听了这话,宋惜月低头想了想,随后站起身道:“随我去见见赵大人。” “是!” 前院。 赵永明一张脸漆黑如锅底,头发也有些蓬乱地坐在桌子旁,气得面色通红,一杯接一杯地喝着水。 那架势,跟喝酒似的。 谢赏云站在一旁,喘着粗气看着他:“赵兄若是不信我,大可以将事情捅出去看看!” “我只想给自己择一明主,并不想大泽江山不稳!” 闻言,赵永明将手里的杯子用力砸在桌上,指着谢赏云破口大骂:“你好啊!你算计老子,将老子拉上贼船,现在又畏畏缩缩束手束脚,有意思吗?” “王爷现在是被关在天牢里,不是被禁足自己府上,你知道天牢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陛下只要一不高兴,王爷就是人头落地!” “你是给自己择了一个明主,但你的明主现在危在旦夕,你还在这里顾虑什么江山不稳!” “我看,你就是一个奸人!” 说完,赵永明冷哼一声,甩袖背手,显然气得不轻。 就在谢赏云还想说什么的时候,门外传来脚步声,宋惜月走了进来。 “赵大人的担心不无道理,但眼下陛下不会动王爷的。” 听了这话,赵永明忍了忍,实在忍不住:“宋夫人,你到底是不是王爷这头的?” 他都要怀疑,宋惜月是不是两面派,表面上站在王爷这边,实际上还是在为她那个废物夫君谋好处了。 宋惜月闻言,只觉得哭笑不得。 她道:“我自是站在王爷这边的,今日之事我也已经知晓,我更明白赵大人为何如此急切想要做点什么,但我还是想要劝您冷静。” 赵永明:“冷静什么冷静?王爷进的可是天牢!” “可今日御书房内,陛下对王爷动了手,又下令将王爷关入天牢之时,诸位大人是何反应?” 闻言,赵永明张了张嘴,最后皱着眉不情愿道:“即便大家都拦着陛下,可若陛下半夜动手,我等又如何知晓?” “陛下如今因白娇娇之事,在朝臣与百姓之间已经有了荒唐的形象,这与他过去十几年所塑造的明君模样截然相反。” 宋惜月说着,看了一眼桌上放着已经快被拍碎了的茶杯,道:“即便陛下如今体内情毒未解,他回去冷静之后也会细细思量一番,他在朝臣心中的明君形象,可否还经得起他杀王爷这件事。” “赵大人,您是刑部尚书,应当也很明白,我们这位陛下,对青史留名有多么大的执念,对吧?” 听了宋惜月这一番话,原本心里焦躁不安的赵永明这才渐渐冷静了下来。 他沉默片刻,随后叹气点头:“可我还是担心王爷!” 才被拉上贼船主子就进了天牢,换谁谁不担心啊? “赵大人安心,我们只需要再做一件事,最迟明日傍晚,陛下一定会放了王爷。” 宋惜月说着,从袖中取出狼首木牌和狼哨放在桌上。 “这是什么?”赵永明疑惑。 宋惜月:“这是兰达族的圣狼令,持此令与狼哨之人,可号令狼群。” “我有一得力属下,她极擅易容之术,曾在南疆呆过一阵子,会简单使用此物。” 赵永明与谢赏云对视一眼,随后看向宋惜月:“可白氏的狼兵不是已经在龙昭殿外被射杀了吗?” 宋惜月点头:“但狼王还在镇北王府。” “陛下告诉文武百官,白娇娇是无辜被造谣,甚至为此不惜迁怒王爷,将王爷关入天牢。” “那倘若今夜,她驾驭狼王硬闯宫门呢?” 闻言,赵永明立刻提醒:“可是狼王还关在镇北王府,若是狼王硬闯宫门……” 他说着立刻反应了过来,瞪大了眼睛看向谢赏云。 见状,谢赏云冲他点点头:“王爷被关在天牢,不可能是驭狼之人,若今夜狼王硬闯宫门,那只会是白娇娇所为。” 赵永明闻言,喃喃道:“届时,陛下便再无可能袒护白娇娇,也没有理由再关着王爷……” 第343章白娇娇见不到皇帝,欲拿冥影喂虫 入夜,盛京城繁华,处处灯火通明,百姓们放下一年到头的忙碌,踩着喜庆洋溢的喧嚣,穿行于大街小巷。 “救命啊!有狼!有狼!” 不知道是谁扯着嗓子尖锐地喊了一声,打破了和乐融融的喜庆氛围。 众人下意识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只见一个浑身狼狈,头发蓬乱的女人骑在一只一人高的狼背上,正发狠地往前狂奔。 人群顿时乱作一团,众人纷纷面色大变地往两旁避去。 “那是白娇娇!” 混乱之中,不知道谁道破了女人的身份:“我不会认错的,她就是白娇娇,我见过她好几次!” “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我也见过她许多次,的确是她!” “白娇娇怎么会出现在闹市?她不是被抓了吗?” “不是啊,她逃了,从顾府逃出去以后,又去镇北王府想要害王爷,结果没害成,还叫她从王爷的手底下逃走了!” 听了这话,众人都有些不解。 “镇北王可是战神王爷,白娇娇竟能从他手底下逃出去?” “是啊,怪得很,我也十分不解,听闻王爷都差点被她害了呢!” “嘶,她骑着狼这是去哪儿啊?” “不好说,但这好像是去皇宫的方向?” …… 伴随着白娇娇骑着狼离开众人的视线,但身后因她掀起的议论却未曾停歇。 不过片刻功夫,白娇娇身后有皇帝撑腰,皇帝其实一直忌惮贺兰隽功高盖主的流言,就这么传遍了大街小巷。 而就在人群之中,一个穿得灰扑扑的乞丐愤恨地攥紧了手里的破碗,抬起满是仇恨的眼睛,看向狼离开的方向。 有人冒充她骑着狼王招摇过市,这是为什么? “臭乞丐你干什么?” 一个饮了酒的男人在推搡之中撞到白娇娇的身上,顿时恶声恶气地骂了一句。 白娇娇赶紧低下头,哑着声音连连道歉。 “走走走,大过年的,别找晦气!” 男人甩袖离开,白娇娇也没在原地继续逗留,握着手里空荡荡的破碗,转身走进了漆黑的巷子深处。 从巷子里七拐八弯后,白娇娇进了贫民窟一所破旧的房子里。 这里年久失修,臭味扑鼻。 即便是冰天雪地,人一走进去,还是有不少虫子被惊起,四散逃窜后又落了回去。 白娇娇进了唯一一间破房子里,站在一个被虫潮覆盖的凸起物旁。 片刻后,虫潮露出了一个口子。 一个金色的蟾蜍露了出来。 它趴在被吃了一半血肉,露出森森白骨的尸体上,见到白娇娇的时候,圆鼓鼓的眼睛眨了一下,发出一声“咕”后,往后退了退。 白娇娇伸出手,从蟾蜍身下取出了一串半透明的卵,丢进口中,仰头咽了下后,盘腿坐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黑色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的身后。 白娇娇睁开眼回头看他,见只有他一人的时候,立刻皱起了眉头:“人呢?” 黑影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见状,白娇娇仿佛气狠了一般,起身抬手就是一耳光狠狠打在了他的脸上! “废物东西!就你还夜煞的老大,叫你给我弄几个贱民来喂金蟾都抓不到,要你有什么用!” “早知道我当初就不把那么珍贵的听话虫下在你的身上!我就该下贺兰家的人身上!废物东西!” 一边说着,白娇娇一边对着毫不反抗的冥影拳打脚踢。 好一会儿后,她没了力气,这才跌坐在地上,喘着粗气抚着胸口。 昨夜她一口气损失了三只虫皇,受反噬严重。 来到贫民窟后,她让冥影抓人喂金蟾,冥影不肯,最后在听话虫的强行控制下,才抓来了五个人。 那五个都是没什么用的流浪乞丐,金蟾吃完一个才能产一次卵,白娇娇连吃四次才恢复行动力。 到目前为止,她才吃了五次金蟾卵,这远远不够! “我今天看到有人冒充我骑着狼王招摇过市,你现在立刻入宫,告诉陛下我在这里,叫他派人来接我!” 听了这话,冥影动作僵硬地转过脑袋,看着白娇娇,道:“皇宫戒严了。” 昨夜他本已经入了宫,但他刚入宫就被听话虫控制着出来,去镇北王府救白娇娇。 将人安置在贫民窟后,他又被听话虫控制着去抓了五个人过来投喂金蟾。 等做完这一切,天色已经大亮,皇宫也已经进入了戒严状态。 此时此刻,他若是想要入宫,必须亮明身份。 冥影很清楚,宋惜月和贺兰隽都知道他被皇帝派在白娇娇的身边,此时亮明身份,无疑是送死。 但白娇娇不懂这些。 听到冥影说皇宫戒严,她不屑地冷笑一声:“戒严又如何?你不是夜煞老大吗?叫你们夜煞的都给我滚出来啊!” 一边说着,她一边随手从地上捡起了一截新鲜的人腿骨,用力朝着冥影的小腿抽了过去:“天亮之前我要见到贺兰承贤,否则你就等着被喂金蟾吧!” 此时,皇宫宫前广场。 “白娇娇”浑身是血,坐在巨大的狼王背上,已经和守在宫门口的侍卫们互相试探了好几遍。 “白娇娇”与狼王破不了侍卫们的防御,侍卫们也没有办法轻易拿下狼王和“白娇娇”,几次交手下来,双方各有损伤。 最后,“白娇娇”看到宫墙上方出现了弓箭手,留下一句愤恨不平的“我还会再回来的”后,骑着狼跃入了黑暗之中。 待京卫营巡防大军赶到宫前广场时,只看到她的一抹衣摆迅速隐入黑暗之中。 宫前广场的侍卫们还没来得及说话,京卫营巡防大军就追着那个方向去了。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也惊动了朝野内外。 天色微微亮时分,贺兰承贤赤着身子下了床,福公公立刻领着小太监进来,将床上已经死去的女人抬了出去。 在贺兰承贤沐浴的时间里,床上的床品全换了一遍,房间里各处的血迹也被打扫干净,屋内还点起了驱味凝神的熏香。 “陛下。” 福公公伺候着贺兰承贤更衣,将宫前广场的事说给他听,随后小心翼翼道:“陛下,诸位大人已经在御书房等您了。” 闻言,贺兰承贤还带着几分猩红的眼睛忍不住瞪起:“等朕做什么?今日才大年初六,十五才复朝,他们这是不想让朕过个好年吗?” 说着,他勃然大怒,站起身狠狠地一脚踹在福公公的胸口。 “没用的废物!连一群老顽固都挡不住,朕养着你们有什么用!” “来人!给我把福安这个废物拖出去,凌迟一万刀!” 第344章为保白氏,皇帝御书房吐血,圣谕罪责宋惜月 闻言,福公公顾不得胸口的剧痛,战战兢兢地匍匐在地上,疯狂磕头求饶。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福安知道错了,求陛下看在福安伺候多年的份上,再给福安一次机会吧!” 他磕得极其用力,没几下额头就血肉模糊了起来。 贺兰承贤见了血,深吸了一口气后,理智稍稍回来了一些。 他看着福公公,道:“如意酒还有多少?” 福公公匍匐着,小声开口:“还有……半壶!” 贺兰承贤额角的青筋跳了跳。 自除夕夜事后,贺兰承贤的理智一直都处于要崩不崩的边缘,起初那两日始终半睡半醒,后来便全靠如意酒在压制。 一旦如意酒用完,贺兰承贤很清楚,自己苦心经营了十几年的仁君形象便会彻底崩塌。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捂住了额头,闭上眼:“将昨夜宫门外阻拦白娇娇的侍卫都处死!” “陛……陛下!万万不可啊!”福公公吓得瑟瑟发抖:“昨日您关押镇北王后,亲自下令皇宫戒严,侍卫们也是听命行事,还请陛下三思!” 听了这话,贺兰承贤心底再次涌起杀人的渴望。 他深吸了好几口气,道:“给朕倒一杯如意酒来!” “是!”福公公赶紧连滚带爬地去了。 喝过酒,贺兰承贤感觉到体内的烦闷躁动如潮水般退下,就连那双泛着猩红的眼眸也逐渐清明了几分。 贺兰承贤站起身的时候,福公公佝偻着身子赶忙跟上,他却忽然停下脚步回过头。 “福安,你别跟了。” 贺兰承贤说着,眯了眯眼睛,道:“传朕命令给夜煞,让他们用最快的速度找到冥影,将他与白娇娇带到朕面前来!” “另外,多找几个腰肢软的女子带入宫中,要耐用些的,别总是找那些用一半就死的,晦气!” 说完,贺兰承贤扭头就走,福公公则在原地低垂着脑袋,应了一声是后,迅速退了下去。 此时,顾府。 宋惜月起得晚,等洗漱完毕,用过早膳后,青玉这才禀告,说赵永明已经派人来过三趟了。 “他今日没入宫?”宋惜月漱了口,正在洗手,随口问道。 青玉:“赵大人一早就入了宫,已经回来了。” 闻言,宋惜月点点头:“外面现在是什么模样了?” 青玉:“昨夜白娇娇骑狼王闯出闹市区的消息已经满城皆知,她欲闯宫门之事也传遍了朝野内外。” “天刚亮的时候,不少大人就已经持笏板入了宫,陛下于天亮之后才进的御书房。” “约莫一个时辰后,诸位大人出宫各自回府。” 听到这里,宋惜月停下手里的动作看向青玉:“没有下旨放出王爷吗?” 青玉轻轻摇头。 宋惜月皱眉:“可知诸位大人在御书房内与陛下都说了什么?” 说完,不等青玉回答,宋惜月迅速擦干手上的水,道:“我也是糊涂了,你怎么会知道这种事,快取我披风,我们去前院。” 宋惜月领着人匆匆来到前院的时候,前院会客厅内,谢赏云与赵永明已经等了很久了。 赵永明看起来很焦虑,背着手一直走来走去,倒是谢赏云一派淡定模样。 宋惜月进门的时候,他甚至还在跟下人说,将他带来的茶叶换上。 “宋夫人,你可总算来了!”赵永明一见到她,立刻就迎了上来。 “赵大人,我听闻陛下没有下旨放了王爷,不知御书房内发生了什么?” 宋惜月冲二人都行了礼后,赶忙问道。 赵永明闻言,回头看了谢赏云一眼,随后才道:“今日御书房内,陛下吐了血,没人敢在这时提王爷之事。” 听了这话,宋惜月愣了一下,随后看向谢赏云。 谢赏云点点头,道:“我们都错估了咱们这位陛下,他并不是一个不会示弱的君主,正相反的是,他这十几年塑造的明君形象深入人心,此时吐血示弱,反而会让朝臣们心软不忍。” 说着,谢赏云忍不住叹气:“宋夫人,帝王君心难以揣度,你我到底还是稚嫩了啊。” 话音落,还不等宋惜月反应,赵永明就回头骂他:“与你何干?这两日出主意的都是宋夫人,你连个主意都没有,你连稚嫩都算不上!” 宋惜月见赵永明发火,心里莫名生出了隐隐忧虑。 “赵大人,今日御书房内,诸位大人都说了什么?” 赵永明闻言,这才稍稍收敛情绪,道:“说的就是白娇娇驭狼闯宫门之事,有人提出,白氏身份不清白,希望陛下能下令搜捕她。” “陛下说她是高僧圆寂前认证过的与国运息息相关的大泽福女,不该遭受如此待遇,甚至还提到了你。” 闻言,宋惜月一愣:“我?” 赵永明点头。 “陛下说,若非是你容不下白氏,想要她在除夕宫宴上出丑,她也不会因为贼人算计,成了陛下的女人。” “陛下还说,宋夫人善妒满城尽知,大泽福女是被你所不容,这才莫名其妙成了什么南疆圣女,言下之意,便是宋夫人你才是祸首,一切都是你造的谣。” 听了这话,宋惜月抿了抿唇,还没等他说话,一旁的谢赏云就开口了。 “宋夫人做好准备吧,午时之前,责罚你的圣谕应该就会抵达府上,届时只怕你自身难保了。” 不知为何,宋惜月总觉得谢赏云此时有点幸灾乐祸。 她看了他一眼,随后又看向赵永明:“赵大人,陛下说完这些之后就吐血了吗?” 赵永明点头:“当时有几位大人为你说了几句话,陛下立刻就吐血了。” 听到这里,宋惜月明白了。 “我们想要拿白娇娇夜闯宫门之事叫陛下恕王爷无罪,陛下要保她,不愿发落白娇娇,便将一切推说是我善妒逼迫所致。” “如此一来,只要我担下全部罪责,白娇娇便可彻底洗白,此事也能从朝廷大事,变成了后宅私事。” 说着,宋惜月深吸了一口气,道:“我没猜错的话,陛下此举,更多是为了找到白娇娇,让躲起来不见踪影的她觉得一切安全,主动出现。” 话音落,谢赏云立刻道:“宋夫人有何妙计?” 宋惜月撇了他一眼。 没有看错,他的确是在幸灾乐祸。 “陛下既然说我有罪,那我便只能脱簪领罪了!” 说完,她嘴角勾起一个淡淡的弧度。 “青玉,去叫管家准备软轿,将我那卧病在床不能人道的可怜夫君,和我那刚刚死去,尸骨未寒的老祖母都抬上。” “我们全家一道去宫门口下跪,求陛下责罚!” 不就是比惨示弱装可怜吗? 她自重生以来就没有一天不在做的事,贺兰承贤这个新手能比得过她? 她倒要看看,待会儿贺兰承贤能不能狠下心,真把一切都推到她头上! 第345章宋惜月宫前广场下跪,为自己数出七宗罪名 大年初六,迎财神,送穷神,家家户户都忙着扫掉这几日的垃圾与晦气,见面都拱手互道一句“发财大吉”,整个盛京洋溢着一片喜庆。 “快看,有人过年出殡!” 不知道哪个小孩在人群里尖着嗓子喊了一句。 众人循声望去,正好见到一身素服,面容憔悴,双眼通红的宋惜月,正满脸绝望地走着。 她的身边,是扶着腰挺着孕中期孕肚的玺儿。 她的身后,是同样穿着素服的顾府众人分列两队跟着。 左边是一口没有合盖的棺材,右边是躺在软担架上不能动弹的顾浔渊。 “这是出什么事了?”有人小声问道:“那不是宋夫人吗?她今儿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看样子好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冤屈。” “咳咳,可靠消息,宋夫人今日是去宫前领罪的。” 这话就好似在并不平静的湖水之中浇了一瓢热油,顿时引起了一阵骚动。 “咱们最近不是都听说了吗,那大泽福女其实是南疆圣女,来咱们大泽是来勾引那位的,顾府只是她的踏脚石。” “但是宋夫人慧眼如炬,一开始就发觉那女的不对,所以一直都很防备着,却没想到还是叫她得逞了。” “如今啊,上头那位被迷了心窍,正准备说那位福女是清白的,南疆圣女的言论啊,是宋夫人嫉妒之下的栽赃,宋夫人可不委屈死了吗?” 听了这话,百姓们纷纷瞪大了眼睛,满脸的难以置信。 那可是皇帝啊! 竟然会为了一个女人,糊涂至此,简直令人瞠目结舌! “不仅如此,”人群中又一人开口,低声道:“咱们都知道宋家备受忌惮对吧,那上面那位为什么要说宋夫人污蔑那福女,岂不是懂得都懂?” “你这么一说也太有道理了!我还听说之前那位要下旨封赏那位福女,镇北王拼命阻止,结果被打破了脑袋关进了天牢,到现在都没被放出来呢!” “天啊,天子如此,岂不是国之将亡?” …… 伴随着宋惜月一行人逐渐靠近皇宫,这样的言论也呈现出了愈演愈烈之兆。 冰天雪地之中,宋惜月站在最前面,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直挺挺地跪在了宫前广场。 随着她的下跪,身后顾家所有人也纷纷跪了下来。 担架抬着的顾浔渊落地时不知是不是扯到了伤口,低声闷哼一声,还没来得及抢到什么注意力,另一边,棺材落地,发出“咚”地一声响。 所有人的视线都注视了过来。 抬担架的钱天逸见状,立刻迅速果断地拿出一方帕子捂了一下顾浔渊的口鼻。 正要醒过来的顾浔渊再次陷入昏迷之中。 而此时,宋惜月沙哑之中带着绝望,绝望之中透露着铿锵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臣妇宋惜月,前来求陛下降罪!” “臣妇未能为夫君分辨奸人,使得南疆细作得以混入府上,此为一罪!” “细作入府后,臣妇明明察觉有异,却没能说服夫君警惕,此为二罪!” “细作诞下孽障之时,分明已经正大光明在府上施用巫蛊之术召唤虫潮吃人,臣妇却只是上报三法司,未能上奏天听,此为三罪!” “除夕宫宴,臣妇担忧细作留在府上伤害受伤的夫君将其带着一同赴宴,却给了她机会在龙昭殿前驭狼惊驾,此为四罪!” “得知细作惊驾,臣妇没能第一时间前来领罪,没能将细作的身份告知陛下,此为五罪!” “细作勾引陛下爬上龙床,臣妇未能第一时间劝夫君将其休弃,使得陛下落入君夺臣妻的困境,此为六罪!” “两日前,臣妇因府上老夫人过世夫君身负重伤,未能及时拿出证据佐证细作身份乃南疆兰达族圣女,使得陛下证据不足误认细作是清白之身,此为七罪!” “如今府上老夫人被细作害死,夫君也因细作欺骗悲伤过度落下终身残疾,顾家满门被细作残害至此,臣妇身为当家主母,顾氏嫡妻,罪犯七宗,求陛下赐死!” 话音落,宋惜月在众目睽睽之下,脱下了头上戴着的唯一一根玉簪,狠狠地摔在面前的地板上。 “啪”地一声,玉簪碎得彻底,四周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被宋惜月这番模样给镇住了。 看到宋惜月请罪,就好似看到那枚极品玉簪破碎一般,此时总觉得,她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决绝之气。 “这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啊!” 许久后,不知道谁呢喃着说了这么一句话。 顿时,不少人都跟着点头。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这是宋氏女不屈的脊梁与傲骨! 这半年来,盛京谁不知道宋惜月受尽委屈,谁不知道一直都是她多方忍让,谁不知道顾浔渊和皇帝都护着那个南疆细作白娇娇? 如今分明是白娇娇事情败露,凭什么要说是宋惜月的错? “白娇娇不是大泽福女,她就是南疆细作!” 不知道谁高喊了这么一句。 紧接着,有更多的人跟着开口:“对!白娇娇就是南疆细作!宋夫人没有错!宋夫人才是受欺负的那个!” “不是大泽福女,是南疆细作!” “杀了细作!杀了细作!杀了细作!” 不知是不是受到了某种感召,跟着宋惜月身后过来看热闹的百姓们越来越多,而宋惜月方才为自己罗列的七宗罪名,也很快传遍了全盛京。 百姓们愤怒了。 学子们愤怒了。 送穷神的日子,所有人怀揣着满腔正义的怒火,赶往宫前广场,声援宋惜月。 宫里,贺兰承贤刚刚拟好了圣旨,交给福公公,让他骑上快马去顾府宣读。 “告诉宋惜月,今日之事朕虽然责了她,但心中却是记她功劳的,待明年宋家军班师之时,朕亦会对她论功行赏。” 听了这话,福公公低垂着头应了一声“是”,随后正要转身离去之际—— “陛下,陛下不好了,不好了陛下!” 年前调任到殿前司任轻车都尉的楚云泓急匆匆出现,人还没到,大呼小叫的声音先把贺兰承贤吓了一跳。 见到他冲进来跪下,不等他开口,贺兰承贤反手抓了一简书超他摔了过去。 “你才不好了,大呼小叫什么?脑袋不想要了吗?没规矩的东西!” 楚云泓硬生生受了这一竹简,随后道:“陛下恕罪,臣心中着急,这才失了方寸!” 听了这话,贺兰承贤冷哼一声:“你作为殿前司轻车都尉,若是因为心中着急便失了方寸,便说明你担不起殿前司的职责,回去就卸任吧!” 第346章圣旨到,贬妻为妾,褫夺封号 听了这话,楚云泓还想说什么,但却已经有太监上前来请他出去了。 原本还想帮他说话的福公公刚喊了一声“陛下”,贺兰承贤就一个眼刀杀了过去。 “福全,你也不想在朕身边了是吗?” 闻言,福公公赶忙低下头,捧着圣旨退了出去。 楚云泓只觉得无语至极,道:“陛下,臣……” “吵死了,捂上他的嘴把他丢出去!”贺兰承贤很烦,又是一竹简摔了过来,那两个太监立刻动手,将楚云泓给拽了起来捂上了嘴。 被拖走的时候,贺兰承贤也站起了身。 楚云泓眼神好,一眼就看到他身下鼓着的那片东西,与此同时,他也听见了窸窸窣窣的女子娇笑声,从后面隐隐约约地传了过来。 当即,他瞪大了眼睛。 怪不得父亲原本是坚定的保皇党,最后却也倒戈了镇北王贺兰隽。 原来皇帝贺兰承贤当真…… 都火烧眉毛的时候了,他想着削人官职也就算了,竟然还有心思做那事儿? 想到这里,楚云泓干脆也没有挣扎,就任由着两个太监捂着他的嘴巴,将他丢出了皇帝寝宫。 待被丢出来了,楚云泓才跪在外头,声音要多大有多大地喊开了。 “陛下!宋夫人抬着顾老夫人的尸体和昏迷不醒的顾大人在宫门外求陛下降罪!” “宋夫人列举自己七宗罪名,承认自己发现细作后没有及时上奏天听,求陛下赐她死罪!” “如今,宫前广场已经围了数千百姓,大家都在为宋夫人喊冤叫屈,声势浩大,还请陛下速速镇压!” 他喊完这番话,便叩首匍匐在地上,心里忍不住想。 福公公是骑快马去传旨的,他耽搁了这么会儿的功夫,福公公应该快到宫门口了吧。 那等皇帝提上裤子反应过来的时候,福公公应该也已经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宣读圣旨,赐罪宋夫人了。 此时,寝殿内。 身下滚烫如铁,贺兰承贤从前面转过来的时候,就迫不及待地抓住新搜罗回来的女子滚到了床榻上。 他甚至连衣服都不愿意脱,直接抬手将自己的衣服撕碎,正要长驱直入之时,便听到外面隐隐约约传来了什么人的叫喊声。 寝宫隔音效果极好,外头的声音传进来听不真切。 贺兰承贤皱眉,正要仔细听一下,身下的女子却媚笑着抬起了身子贴了上来。 “皇上,奴家美么~” 被她的雪白晃了眼,贺兰承贤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当即埋入了女子胸前。 寝殿外,楚云泓喊完等了一会儿也没等来寝殿里的皇帝有所反应,心里忍不住生出了疑惑。 不会吧,皇帝不担心今天的事情会毁了他明君的形象吗? 还是说他早已经对今日之事有所防备,其实已经暗中做足了准备,宋惜月今日不过是自投罗网? 楚云泓有限的脑子飞速运转着,实在是想不明白,贺兰承贤此时在打什么主意。 直到—— “啊——” 一声似痛苦又似愉悦的声音,隐隐约约地传进了楚云泓的耳朵里的时候,楚云泓下意识皱眉,以为自己听错了。 习武之人耳力极好,再次聚精会神去听后,楚云泓总算听清了。 顿时,整个人的表情都变了。 ……昏君! 宫前广场。 宋惜月脱簪领罪已经许久,百姓们也逐渐恢复了秩序,所有人都在等着皇宫里那位至高无上之人的反应。 雪天极寒,宋惜月一行人衣着单薄,就连身怀六甲的玺儿也没有穿披风,每个人都冻得脸色铁青。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皇帝会让宋惜月一行人在这里活活冻死之际,皇宫大门打开了,一道骑马的身影蹿了出来。 “有人来了有人来了!一定是来赦免宋夫人的!” “对,宋夫人没有罪,咱们陛下是明君,明君绝对不会不明辨是非的!” “我也相信陛下,刚才那么多人说陛下要硬给宋夫人扣罪名的时候给我气死了,希望陛下能狠狠打他们的脸!” “别管,那些人肯定都不简单,要我看,估计和那个南疆圣女一样,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们相信陛下就够了!” …… 不同于身后百姓们对皇帝的盲目信任,宋惜月的心里早已经有了答案。 贺兰承贤不是会受一个女子威胁的人。 今日自己这般相逼,他要么置之不理,要理,就一定是继续治罪于她。 无论是是哪一个,今天贺兰承贤的圣誉便必定受损! 福公公勒住缰绳翻身下马,疑惑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宋惜月:“宋夫人,您这是做什么?” 与此同时,皇帝寝宫内,听见寝宫内欢好的动静后,又铆足了劲把台词喊了好几遍的楚云泓跪在贺兰承贤面前,把宫门口的事说了一遍。 闻言,贺兰承贤皱紧眉头冷笑一声,满脸的不屑:“这宋家女胆子不小,竟敢在宫前广场如此放肆,难道以为光凭她的三言两语,便能动摇朕的江山吗?” 闻言,楚云泓道:“陛下,需不需要臣去将她赶走?” “不必,”贺兰承贤不屑地挥了挥手:“她愿意跪就继续跪着,朕倒要看看,她的骨头有没有她那张嘴硬!” 楚云泓提醒:“陛下,用派人去将传旨的福公公追回来吗?” 话音落,贺兰承贤这才想起了这一茬事情,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 宫前广场。 福公公站在宋惜月和所有顾家人的面前,展开圣旨。 “陛下有旨,二品诰命夫人宋惜月,未能尽到命妇之责,善妒成性,毫无容人之量,竟为争宠,污蔑大泽福女为南疆圣女细作!” “朕闻此事,惊骇万分!大泽福女白氏曾于朕有救命之恩,更是命格特殊,系于大泽国运,万不可慢待!” “今为国亦是为民,朕无奈插手臣子内宅之事,为护国运,褫夺宋惜月二品诰命之身,贬为妾室!” “大泽福女白氏娇娇命格特殊,与国运息息相关,不可慢待,宋氏贬为妾后,白氏依旧是妻,擢封为三品诰命夫人,钦此!” 圣旨宣读完毕,除了宋惜月之外的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难以置信地看着福安。 就在此时,楚云泓骑着马从宫门冲了出来,冲着这边,声嘶力竭地大喊。 “福公公,陛下有令,收回圣旨,你千万别读啊——” 第347章三人下跪,求父皇还阿月清白释放大皇兄 收回圣旨? 众人听到这四个字,比方才听到要褫夺宋惜月封号之事更为震惊。 只有福公公一人松了口气。 天知道他刚刚读圣旨的时候有多想自己原地变成一个哑巴。 “楚大人!” 福公公几乎是小跑着迎了过去,面上是止不住的喜意:“您方才说陛下要收回圣旨,意思是陛下不褫夺宋夫人的二品诰命,也不打算封赏白氏对吧?” 楚云泓翻身下马,甚至来不及喘匀一口气,便大声道:“对!陛下说自己方才是被小人谗言所迷惑,还在气头上所以做出了不理智的决定。” 说着,楚云泓抬手从福公公手里夺过了圣旨,高举过头顶后,冲着面前乌泱泱的一片人影,道:“诸位!我们陛下有令,方才福公公宣读的圣旨作废了!” 听了这番话,除了宋惜月之外,所有人都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的疑惑与不解。 这年头,不都说皇帝金口玉言,君无戏言绝无儿戏的吗? 怎会有人在皇宫门口大喊陛下要收回圣旨? 圣旨若是能随意收回,君王威严何在? “这位大人,您说的是真的吗?”不知道是谁喊了这么一句。 紧接着,立刻有人跟着问:“到底是陛下亲口说的要收回圣旨,还是你自己说的啊?有何凭证能为你证明?” 听了这话,楚云泓还没反应,就听一旁的福公公扯着嗓子道:“大家听我一言,这里是皇宫的宫前广场,我等在这里的每一句话皆会传到陛下耳中!” “假传圣谕是死罪,严惩的话可以诛九族的,我们不会用这种事来开玩笑,请诸位信我们!” 说着,福公公拽着楚云泓,快步朝着还跪在地上的宋惜月走去。 “宋夫人!陛下没有怪罪您的意思,天寒地冻,您还是快些起来吧!” 说着,福公公赶忙扭头去看楚云泓,示意他说话。 楚云泓挠了挠头:“宋夫人,陛下说,外头冷,你早点回去。” 贺兰承贤原话是让宋惜月哪儿来的回哪儿去,他不与她计较,叫她适可而止一些。 但这话可不能说。 宋惜月依旧跪在地上。 闻言,缓缓道:“陛下不怪罪,是陛下宽宏大度,并非是我无罪。” 说着,她挺直了脊背,大声道:“皇上!若白氏是无辜,那臣妇便罪大恶极,请皇上降罪,将臣妇关入天牢,以儆效尤!” 话罢,她重重地叩首在地。 在满是雪渣子的地上连续三个响头后,宋惜月的额头上沁出了一抹腥红。 福公公与楚云泓见状,心中忍不住着急。 “宋夫人,陛下让您回府休息,您也别让陛下为难啊!”福公公说着,又扯了扯楚云泓。 楚云泓不解:“啊?” 福公公恨铁不成钢,用力瞪了他一眼,咬着后槽牙小声道:“陛下叫你来拦截圣旨,没有给新的旨意吗?” 这句话声音虽然小,但宋惜月离得近,听得是一清二楚。 楚云泓闻言,诚恳地摇了摇头:“没有!” 贺兰承贤只叫他把圣旨拦下,别让福公公宣读,当时紧急得很,根本没有时间也没有功夫说那么多。 更何况,贺兰承贤那会儿才从女人的身上下来,满脑子都是被打断的好事,哪里有空余的心思去想这些。 福公公听了这话,恨不能用力踹死楚云泓。 这小子也是会来事儿的官家子弟,怎么此时此刻这么没有眼力见儿,什么都直说,根本不知道委婉! “你再想想,仔细想想,陛下是不是有说,顾府老夫人刚刚过身,希望宋夫人别在意外面的流言蜚语,陛下近来事务繁忙,难免有考虑不周之处。” 福公公说着,在楚云泓胳膊上用力拧了一把。 楚云泓猝不及防,疼得叫了一声,抱着自己的胳膊,满脸无辜又疑惑地看着福公公:“真没有,真没有!陛下就让我赶紧来拦截圣旨!” 还有那些难听的话,他也不能说啊,他多机灵一人! 福公公真是快被气死了。 他干脆不搭理楚云泓,而是转头站在宋惜月边上柔声道:“宋夫人,您身子本就还未养好,今日天寒地冻,就算是心里有委屈,咱们也得以自己的身体为重。” “皇后娘娘和贤妃娘娘若是知道您这么大雪天跪在宫门口,得多心疼啊!” 说着,福公公伸手要扶宋惜月起身。 可宋惜月却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一样,一动不动地跪得笔直,道:“福公公,楚大人,我知道二位是为我好,但陛下若是觉得白氏无辜,便是认定我有罪,我愿入天牢,与镇北王一同等待陛下发落!” 她今天就是铁了心,要逼贺兰承贤一把。 承认她没罪不是重点,放了贺兰隽才是她的最终目的。 福公公怎么会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这会儿真是愁得大雪天地,脑门上出了一层的薄汗。 就在他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又是一阵凌乱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从宫门的方向传来。 福公公回头一看,却见大公主贺兰妤书,二皇子贺兰骋,三皇子贺兰修三人策马而来。 福公公眉毛一看到他们三个就眉头狂跳,只觉得大事不好。 他立刻小跑两步往前,试图拦下三人的马儿。 却没想,贺兰妤书直接一勒缰绳,整个马儿腾空跃起,从福公公的头顶跳了过去。 伴随着三声“吁”声传来,马儿在缩成一团的福公公身后齐齐停下。 福公公只觉得大事不好,顾不上害怕,赶忙回头看去。 果不其然—— 大公主贺兰妤书翻身下马后,拉着三皇子贺兰修的缰绳,二皇子贺兰骋跳下马冲了过来,将腿脚不便的贺兰修扶下了马。 随后,三人齐齐跪在了宋惜月两旁。 贺兰妤书大喊:“请父皇证明阿月清白!” 贺兰修顿了顿,闭眼大声道:“请父皇公布白氏南疆圣女的细作身份!” 贺兰骋声音最大:“请父皇释放大皇兄!” 三人声音落下,齐齐叩首在地。 贺兰妤书拜下去的时候,顺手还拽了一把直挺挺发愣没回过神的宋惜月一把。 四个脑袋齐刷刷磕在地上,发出“咚”地四声响。 福公公见状,不知是急的还是气的,还是刚刚惊吓过度,狠狠一跺脚后,就双眼一翻倒了下去! 楚云泓正看热闹,就见福公公直挺挺往后倒下,吓得赶忙上前:“福公公!” 第348章全部关入天牢明君形象彻底崩塌 宫前广场的事情被侍卫用最快的速度传到了皇帝寝宫。 此时此刻,贺兰承贤虽然还是憋着满腔欲火,却也没了办好事的心思。 得知自己的两儿一女都跑去给宋惜月撑腰,更是气得将寝宫砸了一通。 “去把皇后和贤妃叫过来!让她们去宫门口把自己的好儿子好女儿给朕拉回来,重重打上二十个板子!” 贺兰承贤身上穿着烂糟糟的寝衣,身上某处还十分精神地支楞着。 寝宫内跪了好几个太监,方才伺候贺兰承贤办好事的女子浑身不着寸缕,跟着跪在地上,一条胳膊不正常地蜷曲着,明显被弄断了,但却强忍着剧痛,不敢说一句话。 宫人听了贺兰承贤的吩咐,小声道:“陛下,除夕夜,您让皇后娘娘与贤妃娘娘去九龙山为太后祈福了……” 闻言,贺兰承贤气昏了的脑子里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除夕夜,他宠幸了白娇娇,缺席除夕宫宴后,皇后与贤妃一同规劝他当晚就将白娇娇送回顾府。 彼时他欲望方消解了几分,整个人依旧暴躁,听闻要将白娇娇送走,顿生怒意。 当晚就下了令旨,大年初一就让人将皇后和贤妃送去了九龙山祈福,并下令,年十五之后才可以回来。 想到这里,贺兰承贤狠狠地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那就传朕旨意,把他们四个都给朕关入天牢去!”他咬牙切齿地吩咐。 闻言,宫人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地道:“陛下,那大公主……也……也关吗?” 听了这话,贺兰承贤更烦了! 后宫不缺皇子,只是隽修骋三人年纪最长,而贺兰隽占着先皇后之子的身份,也多得几分明面上的宠爱罢了。 惩罚他们,贺兰承贤并不心疼。 甚至若有一天他们超出掌控,贺兰承贤也会毫不留情地弄死。 但贺兰妤书不一样。 且不说偌大的后宫只有这么一个公主,只说贺兰妤书骄傲矜贵的模样有七分像未出阁的英瑶先皇后这一点,贺兰承贤就对她狠不下心。 “把她带回来!” 贺兰承贤咬牙切齿地道:“禁足三月!” 听了这话,宫人心里默默松了口气,连忙应了一声“是”后,迅速退下了。 此时此刻,贺兰承贤揉着眉心。 不知为何,方才宫人提到贺兰妤书后,贺兰承贤的脑海里就反复出现英瑶与贺兰妤书的脸。 二人的模样交替地在他脑子里打转。 一会儿是英瑶年轻时候骄纵得意的模样,一会儿是贺兰妤书矜贵骄傲的笑脸。 一会儿是英瑶在南疆时候看他满是恨意的眼神,一会儿又是贺兰妤书娇气地冲他撒娇的模样。 直搅得贺兰承贤心烦意乱,一把将方才伺候他的女子拉了过来,连床榻都来不及上便长驱直入,狠狠刺穿。 女子本就因为断了一条胳膊疼得脸色煞白,这一下更是双眼圆瞪,险些直接痛死过去。 “陛下,陛下,奴家不行,奴家好疼……求陛下饶过奴家……” 女子气息奄奄地求饶,生理性的眼泪滚滚而下,好不可怜! 贺兰承贤却根本不管那么多。 因为嫌女子求饶之声吵闹,他用力捏住了女子的脖子,咬牙切齿道:“书儿别哭,书儿忍一下,父皇一会儿就好……” 话刚出口,被扼住脖子的女子便知道自己今天死定了。 …… 宫门外。 一行四人身上覆了一层薄薄的雪。 贺兰妤书不由分说地将自己的披风盖在宋惜月的肩头,挨着她跪着,牵着她的手,握得紧紧的。 “阿月别怕,父皇最疼我,我陪你跪着,用不了一会儿父皇就会心软了!” 她前阵子同父皇说要退亲,父皇一开始也是不同意,后来她在龙昭殿跪着,本来打算长跪不起,可都没等她跪上一个时辰,她父皇就心软了。 要知道,她与谢拭瑜的婚事可是自小就定下了,若非有这婚约在,当初皇上绝对不会点谢家人为探花! 她这一退婚,可给皇上添了不少麻烦。 这也是她今日笃定她跪一会儿皇上就会心软的原因。 贺兰妤书这份底气,宋惜月看得分明。 所以她越发想不明白,为何前世,皇上会舍得让她去和亲,还是去的最远最乱的西关。 “有人来了!”贺兰妤书还在宽慰着宋惜月,沉默寡言的贺兰修忽然喊了一声。 四人齐刷刷抬头看向宫门口。 一队侍卫骑着马出了宫门,朝着他们疾驰而来。 “陛下有令,宋夫人教唆大公主、二殿下与三殿下,罪大恶极,即刻发入天牢!念及大公主年幼无知受人蒙骗,责令大公主立刻回宫,禁足三月!” “什么?”贺兰妤书人傻了。 她一下子从地上弹了起来,指着侍卫道:“你假传圣旨,该当何罪!” 侍卫闻言,面不改色地举起了手里的手谕令牌:“大公主,我等奉命传旨,还请公主殿下原谅!” 说完,侍卫收回手:“带走!” “我看谁敢!”贺兰妤书大喝一声。 但没人停下脚步。 就在这时,贺兰妤书回头一把抱住了宋惜月:“要关连我一起关!我也要去天牢!反正大皇兄也在里面,我正好可以和阿月一起去和大皇兄团聚!” 侍卫们:…… 贺兰修与贺兰骋看着她四肢并用地缠在宋惜月身上的样子,纷纷没眼看地转开了头。 他们虽然诧异父皇今日如此狠心,但一想到贺兰隽都被关了,他们也没有特别意外,就是觉得贺兰妤书有点丢皇室颜面…… 只有宋惜月依旧淡定。 兄妹三人的出现在她的意料之外,但她会被送入天牢却是在她的预料之中。 并且,相比较于她在宫门口就能够求得贺兰承贤放了贺兰隽,她更愿意贺兰承贤将她也关入天牢。 她今日所为,一举一动皆占足情理。 再加上她这几个月已经是盛京人尽皆知的可怜人。 此时,贺兰承贤为了白娇娇将她送入天牢,在天下人的眼中,便是为了一个当细作的南疆圣女,颠倒是非黑白,罔顾江山社稷! 贺兰承贤的明君形象,再不存一丝半毫! “表姐先下来吧。” 宋惜月拍了拍缠在自己身上的贺兰妤书,看向与侍卫对峙着的贺兰修与贺兰骋,道:“今日之事与表姐表兄无关,表姐与二位表兄撑腰之情阿月铭记于心。” “但今日是我一人有罪,亦是我一人与白氏为敌,这天牢,我一人去便足够。” 第349章四品以上所有官员,齐齐求见陛下 五人在天牢聚首之时,贺兰隽只觉得自己脑子里“嗡嗡”作响。 他看了宋惜月一眼,叹了口气。 从自己被关进天牢开始,他就猜测,贺兰承贤超过两日没把他放出去,宋惜月便会想办法把自己也关进来,增加明君坍塌的筹码。 只是…… 他的目光落到挂在她身上的人,道:“贺兰妤书,他们被关我都理解,你是为何?” 他话音方落,守在牢房外的狱卒便赶忙解释:“大公主不是被关进来的……” 贺兰隽瞪了狱卒一眼,随后又看着贺兰妤书,道:“你自己说!” 语气很是严肃。 贺兰妤书不敢说话,直往宋惜月身后躲。 宋惜月被她扒拉得左摇右摆,也是一声不吭。 最后还是沉默少言的贺兰修缓缓开口:“父皇本意是让书儿于宫内禁足,但书儿不愿,在宫门口就跳到了阿月的身上不肯下来……” 这话明显没说完,贺兰隽看着贺兰修:“然后呢?” “然后……” 贺兰修叹了口气,正要继续往下说,就听到贺兰妤书大声道:“不许说,你不许说!” 贺兰修抿了抿唇,心一横,大声道:“然后书儿就把阻止她的侍卫踢了一顿!” “啊啊啊——” 贺兰妤书大叫着松开宋惜月,抱着自己的脑袋钻进了宋惜月的怀里,没脸见人了! 这时候,二皇子贺兰骋笑了两声:“别说,还真别说,书儿那几脚深得大皇兄的真传,要不是楚云泓躲得快,他现在都该进内务府报道了。” “别说了你们别说了不许说了!”贺兰妤书很崩溃。 宋惜月抱着她,轻声道:“没说了没说了,他们都闭嘴了!” 见此情况,贺兰隽总算明白了过来。 说起来,贺兰妤书这“脚法”还是他教的,他自然清楚威力多大。 看来,她今日真是自己来的天牢,只怕也是知道自己闯了祸事。 不过…… “既然来了就一起蹲大牢吧。” 贺兰隽看着缠在宋惜月怀里的贺兰妤书,道:“这件事陛下不会怪你的。” 因为没空。 他们这么多人被关进天牢,想来宋惜月闹出的动静不小,那么朝堂必将动荡。 届时,贺兰承贤顾自己都来不及,哪里有空管此事。 “真的吗?”贺兰妤书一听这话,立刻抬起头看了过来:“大哥你不骗我?” 贺兰隽“嗯”了一声后,双手枕在脑后,冷漠地躺下了,没再说一句话。 和他同一个牢房的贺兰骋与贺兰修对视一眼,随后也学着他的样子躺了下去。 见状,贺兰妤书松了口气,拉着宋惜月的手开始说话。 “吓死我了阿月,我肯定把人给踹废了,这要是让父皇知道了,我肯定没好果子吃,那些都是禁卫军的人,说不定父皇为了让我赎罪,还会把我嫁给他们!” 宋惜月闻言,忍不住道:“公主殿下,你别胡思乱想了,你已经自请入了天牢,而且你没有武功,那几脚虽然威力很大,但也绝非能叫人断子绝孙的!” 宫门口,在她说完要独自一人入天牢之后,贺兰妤书急得不行。 于是,在侍卫们上前拉她的时候,她忽然整个人一跃而起,对准人的胯下就是一番猛踹。 对她没有防备的侍卫们被踹了个正着,纷纷松开了手。 楚云泓上前拉架,结果被她一脚踹在了脸上,当场就掉了一颗牙。 也是见血了,贺兰妤书才停了下来。 最后是刚刚醒转过来的福公公提醒了一句,贺兰妤书才赶忙大声喊她犯了错,自请入天牢等待天子责罚,随后便又缠在了宋惜月的身上。 福公公马上让人将他们四个送来天牢,又安排人疏散百姓,将顾家一死一残一孕的一家子给送回去,这件事才算告一段落。 想到这里,宋惜月将眼前的炭盆挑热几分后,忍不住看向了牢房对面。 她已经做了能做的一切,接下来,就要看他们此前的布置,和外面的人了! * 宋惜月和两位皇子以及大公主被关进天牢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盛京。 待得诸位大人聚首商议对策之时,盛京学子们的文章就已经写了不知多少。 此时出门,无论是茶馆酒肆,还是赌坊青楼,但凡有人,必有讨论此事者。 大家都震惊于皇上竟然为了一个南疆的细作女子,不惜将皇子公主下入天牢,就连于国有赫赫战功,为大泽镇守南境的宋家女也未能幸免! 要知道,那白娇娇可是南疆圣女啊! 皇帝此举,与叛国何异? 有人说陛下是性情中人,舍不得自己倾心之人受委屈。 可那白氏不仅是南疆圣女,还是朝臣的妻,陛下觊觎臣妻,简直是罔顾纲常人伦,有悖君子之道! 言论发酵得非常快。 贺兰承贤一下午都在自己的寝宫里发泄欲望,对于外头不知多少次来报,说有朝臣求见的消息一概不理。 一直折腾到了深夜,他总算是发泄得没了力气,脸色都惨白几分后,才传宫人进来服侍他更衣洗漱,听了一下外面的动静。 得知朝廷四品以上的官员都来了,甚至连致仕多年的梁太师都等了许久后,他忍不住骂人:“混账东西,为何不早些来禀告朕!” 帝王发怒,宫人顿时跪下求饶:“陛下饶命!” 他们这么可能没有禀告,他们次次都说了,可皇帝沉溺于情欲之中不可自拔,哪里管得了他们说了什么? 见这群太监跪在地上求饶,贺兰承贤的心情更加烦躁。 “起来,给朕上点妆,别叫外头那群人看出什么端倪!” 说着,他仰靠在椅子上闭上了眼睛。 自除夕夜中了情毒之后,他原本必须要靠如意酒和万寿丸才能拥有的雄风,现在总是时不时地抬头,这叫他很是兴奋,以为自己的病不药而愈了! 他不是不清楚如意酒和万寿丸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这么多年了,他除了吃白娇娇师徒做出来的药之外,别的法子没有丝毫作用。 是以,中了情毒之后,他发现自己不用依靠白娇娇的药也能雄风万丈,他委实有些难以把持自己,这几天实在是透支得厉害。 “白娇娇还没找到吗?”上妆途中,贺兰承贤忽然问了这么一句。 话音才落,暗影处有人无声无息地出现,道:“在贫民窟发现了冥影的踪迹,但却寻不到人,推断是已经离开了。” “白娇娇不会舍得她的儿子。” 贺兰承贤睁开眼睛,眼底满是冷漠与贪婪:“立刻出宫,去小顾庄把那蓝眼孽障带入宫中,放出消息,让白娇娇主动现身!” “是!”暗影应声,顿了顿后,道:“陛下,刑部赵永明这两日提审过白岸声,属下打探不到白岸声招了什么,要不要杀了赵永明灭口?” 第350章骑虎难下,绝不能让人知道他是个昏君 听了这话,贺兰承贤冷笑一声:“不用,赵永明就是个又丑又硬认死理的石头子,贺兰隽想要拉拢他,也先自己惹一身麻烦。” “告诉天牢,明日可以给他动刑了!” 话说完,妆也上完了。 镜子里的皇帝没有了纵欲过度的颓靡之色,恢复了不怒自威的模样。 贺兰承贤很是满意。 暗影却没有走。 “陛下,今日宫门口的事闹得太大,大人们都是冲着今日宫前广场的事情来的,只怕暂时动不了镇北王。” 贺兰承贤不以为意:“不必小题大做,宋惜月没那么大的本事左右朝局,朝臣今日来,最多也就走个过场,好叫今日之事传出去的时候,别显得大家太过冷漠罢了。” “夜煞的人就好好办朕吩咐的事,朝堂之事,也不是你这样的人能过问的,退下吧!” 说着,他就让太监扶着他站起了身,胎教就要往外走。 见状,暗影也不敢再说什么,只能叹了口气后,隐入黑暗之中。 大家都知道皇帝刚愎自用,往常还有福公公还能劝上几句,可今日福公公从宫门口回来就病倒起不来,是以去御书房的一路上,没有人敢开口告诉皇帝,今日的事情到底闹得有多大。 而贺兰承贤之所以这么不当一回事,是因为他并不知晓今日宫前广场的具体情况。 楚云泓来禀告的时候,他忙着发泄自己的欲火,脑子里只有身下的女子,丝毫没有听清他到底在寝殿外头喊着什么。 等到他发泄完一波欲火后,楚云泓都快把他寝宫们给拍烂了,他才不情愿地召见, 当时情况紧急,楚云泓只来得及说了宋惜月脱簪领罪,数了自己的七宗罪名,在宫门外等皇上赐罪。 而贺兰承贤满脑子都是被打断好事的不爽,听闻宋惜月闹腾,根本没问详细情况,张口就把宋惜月给骂了一顿。 所以,他叫楚云泓去追回圣旨的时候,连一个手谕令牌都没给,只想着赶紧把宋惜月打发了,等她乖乖回府后再宣一遍。 皇宫位于盛京城正中心,周围最近的宅邸也在三里之外,住的也是权贵人家,根本不会有人敢光明正大地来看热闹。 贺兰承贤知道宋惜月闹出的动静会有人围观,可他以为顶了天也就几十人,闹不大。 所以他既不知道宋惜月带上了一死一残一孕,也不知道宫前广场聚集的是数千百姓。 后来贺兰修与贺兰骋还有贺兰妤书掺和进去后,贺兰承贤更加恼恨烦躁,只想把宋惜月给活剐了。 他能有一丝理智遏制着没有发出这个命令已经十分不易,当时连皇后和贤妃不在宫中都已经抛到脑后,更别提详问宫门外的情况了。 所以,知道他踏入御书房的前一刻,他都以为来了这么多朝臣,都是看在宋家的面子上来走个过场的。 毕竟宋家嫡女可是进了天牢,碍于情面也会有不少人要来这一趟。 快到御书房的时候,贺兰承贤的心情也调整了过来。 他得维持自己知人善用的明君形象,所以在走出屏风后,他已经完全看不到在寝宫内的半分癫狂。 “参见陛下!” 众朝臣以梁太师为首,抱着笏板叩首下拜。 见状,贺兰承贤终于意识到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平身!” “诸位爱卿这是做什么?如今是大年初六,还未复朝,怎又带着笏板来朕的御书房了?” 他皱着眉头坐下,看着站起来的众人,皱着眉头:“能叫你等如此严肃,莫不是南境、西关、北城出乱子了?” 话音落,众朝臣一时间都没说话。 见状,贺兰承贤心里冷笑。 他这话是在提醒所有人,大过年的,大家都在家里修身养息,若非边境战场这样的大事,其余事都不足以叫朝臣如此登门。 若他们今日为的不是边境之事,便是大惊小怪,小题大做! “陛下,”梁太师头最铁,又曾是贺兰承贤的老师,这会儿虽然已经致仕多年,却还是第一个站了出来:“今日我等前来,是求陛下放镇北王、宋夫人以及几位皇嗣出天牢的!” 说着,他正要下跪,却听见“砰”地一声响,贺兰承贤抓着砚台砸在桌上,指着梁太师:“你已非官身,竟还插手朝政,是何居心?!”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是一愣。 这一刻,他们甚至忘记了君臣有别,都抬着头瞪大双眼张着嘴看着暴怒的皇帝。 这还是他们礼贤下士,虚己以听的陛下吗? 他们印象里的陛下,分明是温文尔雅,克恭克顺,虚怀若谷之人。 虽然他并不是一个手腕铁血的皇帝,但他一直都是十分仁善温和,知人善用,不矜不伐的惜才之人。 是以,这些年来,朝中不仅没有埋没人才,还发掘了许多可塑之才,大泽才能有如今堪称盛世的景象。 可他们如今看到了什么? 他们竟然看到,他们以温和耐心著称的皇帝,对昔日的老师破口大骂,指责昔日的老师是何居心? “陛下!”赵永明第一个反应过来,火速站出来,大声道:“请容臣禀告!” “今日宫前广场,宋夫人携家中一死一伤一孕跪在雪地里,言称自己有七宗罪,求陛下赐罪!” 贺兰承贤听了这话,甩了甩袖子,坐在椅子上,道:“宋惜月不恭不顺已非一日两日,朕觉得她言之有理,赐罪收入天牢,诸卿有何异议?” 闻言,众人又是面面相觑。 赵永明继续道:“所以,陛下的意思是,白氏当真是南疆圣女,是来我大泽的细作对吗?” 听了这话,贺兰承贤脸色更黑。 他盯着赵永明:“你可知你在说什么?朕已经说过很多次了,白氏是大泽福女,而非什么南疆圣女!” “可陛下也说宋氏悉数自己七宗罪名言之有理,所以赐罪打入天牢,难道不是认同宋氏的罪名吗?” 兵部梁舟鸣没忍住大声问道:“陛下既然觉得宋氏言之有理,那宋氏分明是有功之人,陛下为何却将宋氏与镇北王关入大牢,而不是立刻降旨捉拿细作白氏?” 贺兰承贤没听懂。 他看着梁舟鸣:“你的意思是,朕若是要将宋氏打入天牢,就必须要捉拿大泽福女?” 众人闻言,也是不解:“难道不是这个理吗?” 况且那是个什么大泽福女?那分明是来当细作的南疆圣女! 此时,谢赏云慢悠悠开口:“陛下可是不知,宋氏为自己数了哪七宗罪名?” 贺兰承贤沉默了。 楚云泓和宫人禀告的时候他根本没有听,所以他确实不知。 但此时若说自己知道,他就必须得放了天牢里的贺兰隽和宋惜月几人,否则便是包庇白娇娇,他怎么肯? 可若是承认自己不知,岂不是告诉在场所有大臣,他做了昏君之事? 第351章百官脱帽,齐齐请陛下赐罪 见贺兰承贤不说话,谢赏云清了清嗓子,道:“宋夫人所数七宗罪名,皆是痛诉自己发现了白氏的异样却未曾提起八分警惕。” 听了这话,贺兰承贤冷哼一声:“朕知道!正是因为她不够警惕,朕才要降罪于她!” “原来如此,陛下果然也知,白氏乃南疆细作!”谢赏云立刻捧了一句。 闻言,贺兰承贤咬了咬后槽牙,没有应声。 梁舟鸣疑惑:“陛下方才不是说了,白氏不是南疆细作,是大泽福女吗?” “或许,陛下是由自己的打算。”谢赏云递出了台阶。 话音落,所有人的视线再次落到了皇帝贺兰承贤的身上。 看着众人,贺兰承贤心里慌了。 他知道,此时此刻,无论他做什么回答,他在百官心中,都不会再是过去那个兼听则明的圣主了。 可恶的是,在此时之前,他有无数的方法可以避开眼下局面,可他却被情毒支配,沉溺于欲海欢腾,错过了无数机会。 想到这里,他心里忍不住生出了真切的愤怒。 白娇娇! 一切都是因你而起! “谢爱卿说的没错。”贺兰承贤沉吟许久后,做出一副无奈模样,叹了口气,道:“朕这么做,确实有自己的打算。” “白氏是南疆派来的细作,渗透已深,朕只想将她们连根拔起,所以才纵容至此。” “但宋氏今日莫名其妙在宫前广场细数自己七宗罪名,将事情闹得那般大,朕也担心许久布置毁于一旦,这才将她收入天牢。” “没成想,诸位大人竟然也如同那无知妇孺一般偏听偏信,竟还集体手持笏板,逼到朕的御书房来了!” “诸位是想做什么?为宋氏鸣不平,帮着宋氏坏朕谋划,与宋氏一同造反吗!” 即便知道此时自己应当隐忍,可贺兰承贤还是忍不住越说越生气。 最后竟然一巴掌狠狠拍在了桌上,额角青筋暴起,连眼睛都红了三分! 众人见状,纷纷低下头跪在地上,不敢再说一句话。 只有一人还站着。 那便是梁太师。 “陛下所言实在没有道理。” 梁太师脸色漆黑,看着贺兰承贤,道:“那白娇娇早与顾浔渊相知相守,依陛下所言,那么初宋惜月下嫁顾浔渊会变时陛下的计划。” “宋惜月一不知陛下是有意让她与白氏同入一门,二不知反复上奏都被陛下压下不管,三不知除夕龙昭殿之事也是陛下谋划。” “但她却要因此入狱,甚至被关入天牢!” “宋家满门忠君爱国,为大泽戍边多年,餐风饮雪从不抱怨!陛下如此待他们的嫡女,岂不是要寒了他们的心,寒了数万宋家军的心吗?” 梁太师虽然年岁已高,但这番话说得铿锵有力,条理分明,一下就让所有被帝王之怒震慑得不敢抬头的官员们醒过神来。 是啊! 皇帝要引出南疆细作,有许多种方法,何必要用一个无辜女子的清白来做局? 况且,这件事还是在宋家军的庆功宴上发生的。 这件事发生后,众人见皇上没有给宋氏女做主的意思,甚至最后宋家还只能将宋家千娇万宠的嫡女下嫁顾浔渊,这才知道陛下忌惮宋家至此! 也是那时候,众人才意识到,顾浔渊是皇上一力扶持的对象。 甚至为了他,不惜逼着宋氏全族迁出盛京。 当初大家只觉得是宋家功高盖主,在南境当了无冕之王,落得如此也算是警告。 可经过南疆细作之事后,再回头去看,便惊觉宋家无辜。 宋氏女更是受了不知多大的委屈,她可以说是赔上了一个女儿家的一辈子。 然后还被送进了天牢。 陛下说自己此举是为了钓出南疆细作,可细作白娇娇分明已经暴露了,陛下不仅不派人捉拿追查,反而还不停发落宋氏。 仔细一想,根本就逻辑不通! 他反而更像是在帮着白氏这个南疆细作! 是以,梁太师话音才落,便又有人高举笏板,大声道:“请陛下即刻下旨,还宋氏女清白,放皇子与公主出天牢!” 听了梁太师的话,贺兰承贤只觉得脑子更疼了。 他坐在那里,狠狠地掐着自己的眉心,很想一道命令将眼前所有人都处死! 大泽是贺兰家的大泽,贺兰家是他贺兰承贤的贺兰家! 整个大泽,是他贺兰承贤的! 他想要谁死就要谁死,想要把谁关进大牢就把谁关进大牢,说谁有罪,谁就只有罪! 但…… “陛下若一意孤行,吾愿死谏!” 梁太师见贺兰承贤虽然一直不说话,但浑身的戾气几乎凝为实质,便知道他今日绝不会轻易松口。 撂下这番话后,梁太师扭头就朝着一旁的柱子奔去。 “老师!”贺兰承贤吓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好在,谢赏云早有防备,提前一步冲到了过去,挡在了梁太师撞向的柱子。 只是胸口被狠狠一撞,他也实在是有些闷痛。 见人被救下,众人都是狠狠松了口气。 再看向脸色煞白,戾气全消的贺兰承贤,梁舟鸣忍不住道:“陛下,今日我等直言进谏,并非是要逼陛下,而是在劝陛下不要做那昏君之事!” “若陛下一意孤行要发落无辜的宋惜月,而放过南疆细作白娇娇,那驻边守国的宋家军该多寒心?” “那白氏,是南疆的圣女啊!” 说着,梁舟鸣站直身子,冲着贺兰承贤大声道:“臣自知今日无状,但为大泽百年江山,恳请陛下听吾等劝言!” “若陛下一定要将什么人关进天牢,那就关微臣吧!” 说完,梁舟鸣将笏板丢在地上,反手扯开腰带,三下五除二脱了官服摘了官帽,只穿着中衣站在贺兰承贤面前,高高举起了自己的双手。 “请陛下赐罪!” 有了他带头,立刻就有第二个武将同样丢了笏板脱了官服官帽,高举双手,声音有力地大喊:“请陛下赐罪!” 接着是第三个,第四个…… 最后,就连文官也开始脱官服丢官帽,举起双手跪下求赐罪。 看到这一幕,贺兰承贤狠狠地闭上了眼睛。 宋惜月,宋家。 朕迟早要将你们全家千刀万剐,处以极刑! 以泄今日之愤! 第352章要朕让位?你们这是造反 大年初六晚,亥时中。 就在宋惜月等人以为,今晚要在天牢过夜的时候,谢赏云和赵永明,以及梁舟鸣三人出现在他们面前。 “陛下要我们来接诸位出天牢!” 谢赏云如是说道。 闻言,宋惜月下意识看向了对面的贺兰隽。 其余三人亦是如此。 贺兰隽原本是躺着的,见状才缓缓起身,看向来人,道:“陛下关我进来,是因为我阻止陛下降旨封赏白娇娇。” “如今放我出去,可是承认我的阻止合情合理?” 闻言,谢赏云脸皮抽了抽:“当是!” 听了这话,贺兰隽指着对面的宋惜月,又道:“陛下关阿月进来,是赞同阿月自认的罪名,认为她在防备南疆细作之事上有重大疏漏。” “如今放她出去,可是觉得白氏并非南疆细作,是以阿月也不存在有所疏漏?” 谢赏云:“陛下没说。” “那陛下因何放阿月?” “因……因南疆细作之事还未有定论,擅定宋夫人之罪,有违明君之道。” 贺兰承贤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承认白娇娇是南疆细作。 若是承认了,岂不是变相承认他自己亲近细作,为了细作甚至构陷无辜? 饶是今日百官在御书房集体脱官服请罪,贺兰承贤最后也只说,白氏是否是南疆细作还有待调查。 还着重强调,放了贺兰隽宋惜月五人,是受百官胁迫。 是的,时至今日,贺兰承贤还是如此坚持,今日不知伤了多少老臣的心。 贺兰隽看着谢赏云的面色难看,又见赵永明和梁舟鸣二人一声不吭,便多少也能猜得出今日事情闹得有多大。 他缓缓站起身,道:“既然如此,我等早晚还是要入天牢的,就没有什么必要出去了。” 谢赏云就知道他会这么说,所以立刻看了一眼身边的赵永明。 接收了谢赏云的信号,赵永明上前两步,道:“王爷,今日御书房内,百官都为宋夫人鸣冤叫屈,梁太师更是以死相谏,陛下这才让步。” “若是王爷坚持与宋夫人留在天牢,只怕……” 听了这话,贺兰隽面上露出讶异之色,当即抬眸看向了一直不说话的梁舟鸣。 怪不得他也出现在这里。 若是梁太师都出面了,这件事便绝不可能小事化了,也达到了他此前想要闹到的程度。 想到这里,贺兰隽看了一眼对面的宋惜月。 “本王出身皇室,受些委屈倒也无妨,只是宋夫人乃宋家唯一的女儿,受此等委屈,只怕不好跟宋家军交代。” 听了这话,宋惜月立刻明白他的意思。 当即道:“我宋家铮铮铁骨,自相信公道自在人心,我有罪无罪,天下人会还我一个清白,纵使今日死在天牢,亦无惧!” “但梁太师年岁已高,我不愿辜负他老人家的一番心意。” “我愿出天牢,自束府上,待真相大白之日!” 说完,她冲着梁舟鸣屈膝,认认真真福了一礼。 尽管知道他们此时这些话都是说给暗中的耳朵听的,梁舟鸣还是忍不住鼻头发酸。 “宋夫人请起,祖父敬佩宋家,今日所为,也是为忠骨不蒙冤屈,宋夫人不必如此大礼!” 话说完,几人分别从牢房里走出,在暗中窥伺之人的注视之下走出天牢,分别往各自府上而去。 这些话原封不动地传到贺兰承贤耳朵里的时候,他刚刚从一个女人身上下来。 听闻宋惜月要自束府上等待真相大白之日时,贺兰承贤怒极,竟将刚刚承宠的女子脖子捏了个粉碎! “好一个宋惜月,好一个信公道自在人心!” 贺兰承贤怒极反笑:“当真以为朕对付不了你一个贱女人了吗?” 说着,他看向暗影:“你去顾家,连夜将宋惜月给朕带进宫来!朕倒要看看,饮下媚毒后,她还有没有所谓的铮铮铁骨!” 话音落,暗影“噗通”跪下,道:“陛下三思!” “宋惜月自己会武,院中还有尔弛、宿荷以及碧玉三大高手,若要将人无声无息带出,除非出动夜煞半数以上之人,才有可能!” “废物!”贺兰承贤狠狠一巴掌拍在暗影的脸上,将暗影打得当场吐血。 但他却没有停下,而是继续一脚一脚地踹在暗影的身上,嘴里骂骂咧咧。 此时此刻,他浑身上下充斥着暴戾之气,丝毫没有半分仁君模样。 暗影蜷缩着忍受他的毒打,直到贺兰承贤力气耗空,自己停下后,暗影又兀自跪得板正:“陛下,属下来时得知,已有冥影的消息。” 闻言,贺兰承贤看向他:“他在哪儿?” “亥时初,他试图入宫,被侍卫察觉后逃走,痕迹消失在贫民窟,夜煞已经在找了。” 暗影说着,匍匐地上,咽下了一口上涌的腥甜。 听了这话,贺兰承贤的心情总算好了一些:“天亮之前,朕要看到冥影和白娇娇,若是找不到,你们夜煞全体提头来见!” “属下领命!” “还不快滚!” “是!” 暗影滚着离开了皇帝寝殿。 刚出门,就看到一队太监快步走来,不一会儿就将内间的女子尸体抬了出来,又送进去两名同样娇媚的女子。 不一会儿,暗影便听见里面传来了女子讨好的声音,只觉得心头恶心,却也不敢再耽搁,迅速离开了此处。 此时,已是深夜。 白天宋惜月在宫前广场请罪的消息已经传遍了盛京,随着她和皇子公主被齐齐关进天牢之后,整件事完全发酵开来。 如今不仅是盛京,更是传到了盛京以外的城镇乡郡,几乎家家户户都知道了。 到了此时,文人哗啦啦的文章已经飞出了盛京,用不可思议的速度,极速地朝着盛京的四面八方辐射而去。 若此时,贺兰承贤稍稍关注一下此事,或许还能遏制住这个传播的势头。 只可惜,他被气狠了,下意识不想听这些,又在欲火翻涌的时候,得知有了白娇娇的消息,一时间满脑子都是把白娇娇抓回来。 待第二日清晨,福公公拖着病体前来告知,举国上下都得知,他们的皇帝为了护着一个南疆细作,不惜残害忠良之后宋惜月之时,已经来不及了! “你说什么?” 贺兰承贤赤着身子下了龙床,狠狠地看着福公公:“宗室族老齐聚,要朕禅位贺兰隽?” “他们这是造反吗!” 第353章皇帝得知同命蛊,白娇娇要他赐死宋惜月 皇室宗族有权利罢免皇帝,择任新君。 但没有人会起这个头,也没有人真的去做这种事。 要知道,那可是一国君主,不管能不能罢免成功,都会迎来雷霆震怒。 是以,这个规矩定下上百年,这还是头一回被人真正地提出来,无怪乎贺兰承贤如此愤怒。 若是真叫宗室这些人如愿以偿,莫说他自己要成为千古笑柄,后面的皇帝也绝对容不下宗室。 那么,兄弟阋墙,夺嫡之争还会远吗? 是以,这一次贺兰承贤的愤怒几乎不加任何掩饰,便以雷霆之势,将提出替换新君的两位宗室皇叔给下了天牢。 从头到尾,他甚至连面都没有露。 老淮王与老安王一个今年六十五,一个今年六十七,他们俩被关进天牢的时候,举国震惊。 要知道,当年贺兰承贤在南疆为质,可是这两位老皇叔亲自去接回来的! 一时间,举国上下对贺兰承贤这位皇帝的批判之声更大了,但贺兰承贤却充耳不闻,整天整天窝在自己的寝宫内。 女人一个个被送进去,尸体一个个被抬出来。 就在龙昭殿这个动静即将瞒不下去之时,暗影终于找到了冥影,将他与白娇娇带入了宫中。 这天,已经是大年初十了。 看着被金蟾吃光了双腿,砍掉了一只手掌,眼神呆滞淌着口水的冥影之时,贺兰承贤再也忍不下去,反手一耳光狠狠地落在了白娇娇的脸上。 “贱人!连朕的人你都敢动,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挨了一耳光,白娇娇整个人飞了出去,落在地上的时候,发出了“咚”地一声响。 她头发凌乱,抬头看向贺兰承贤,道:“我能有什么办法?我需要金蟾反哺,冥影不肯多抓点贱民来喂金蟾,我只能拿他喂养!否则我会死的!” 听了这话,贺兰承贤直接气笑了:“你怕死,就拿朕花了大价钱养出来的夜煞头领去喂金蟾,你算个什么东西?你根本比不上冥影!你个贱人!” “我若死了,你也会死!”白娇娇尖叫大喊:“你身上可是有我种下的同命蛊!否则你以为,为何所有女人都死在你的床上,唯有我能活下来?” “那是因为同命蛊在保护我!” 摊牌后,白娇娇干脆爬起身坐在地上,看着贺兰承贤冷笑道:“结下同命蛊之人,无论男女,沾染上外人,外人必死无疑!” “这么多天,你寝宫里死的女人不少吧?难道你真以为是那些女人不耐用吗?那是同命蛊在提醒你要忠贞!” 贺兰承贤听了她这番话,只觉得荒唐可笑。 他看着坐在地上,宛若疯妇的白娇娇,道:“你算什么东西?朕要对你忠贞?” “就连皇后都不敢说的话,你竟然说得这般理直气壮,白娇娇,我看你疯得不轻!” “那朕便叫你好好看着,朕于床笫之间轻柔行事,便不会出人命!” 说着,他大声朝外喊道:“来人!把她捆起来,砍去四肢做成人彘,养在朕的寝宫内,再去点两个女子入内!” 白娇娇闻言也不着急,而是大声提醒:“陛下,劝你还是别伤害我,否则同命蛊必将叫你生不如死!” “贱人!”贺兰承贤疯了一般上前,一脚踹在白娇娇心口,将她踹翻在地后怒斥:“还敢威胁朕,你是真不怕死!” 话音落,他便变了脸色,捂着自己的心口踉跄着后退几步,竟然直接跌坐在地! 白娇娇生生受了这一脚,疼得蜷曲在地上,咬牙切齿地看向贺兰承贤,满嘴是血。 “疼了吗?现在,你感受到了吗?还说我在妖言惑众吗?” 白娇娇一边说着,一边大笑出声:“哈哈哈,还要将我做成人彘吗?哈哈哈,你要一定要也无妨,能拖得你们大泽皇帝与我同生共死,我也值了!” 说着笑着,白娇娇摊开自己躺在地上。 在贫民窟求生这几日,她整日都与尸体还有金蟾待在一处。 为了不引人注意,她住在贫民窟最脏最臭的棚屋里。 她知道外头有人在找她,不仅是皇帝的人,还有宋惜月的人,贺兰隽的人,以及不知道属于谁的人。 所以,不管白天还是黑夜,她都不敢轻易露面。 原先她也不想拿冥影喂金蟾的。 但冥影掳来的那些贫民窟的原住民都太瘦了,身上没有二两肉,根本不够金蟾吃的。 白娇娇身体恢复得缓慢,她心急得不行,最后只能把注意打到了冥影的身上。 起初,她控制着听话虫,让冥影砍下了自己的一只手掌喂了金蟾。 结果她发现,冥影的一只手掌竟然能抵三个贫民窟原住民。 如此,便一发不可收拾。 直到夜煞的人找上门来的时候,白娇娇已经将冥影的双腿都喂给了金蟾,正准备明日就将冥影整个丢给金蟾吃掉。 因为,冥影的反抗越来越激烈,听话虫压制不住他的意志,对抗之中,彻底毁掉了他的脑子,他已经是个废人了。 被带进皇宫之时,白娇娇是害怕的。 但见到贺兰承贤之后,白娇娇感受到同命蛊,当即就不怕了。 甚至,她此时十分庆幸自己此前的周全。 “陛下,同命蛊的蛊主是我,你若不想受折磨,最好还是别伤害我。” 白娇娇躺在地上,偏头去看那边脸色煞白的贺兰承贤,勾起了嘴角,缓缓道:“否则,我是可以叫同命蛊杀了你的哦。” 贺兰承贤捂着胸口坐在地上,疼得整个人瘫软,却死死地看着白娇娇。 他不敢相信,他竟然遭了白娇娇的算计! 他更不愿意相信,他堂堂皇帝,竟然会被豢养多年的棋子反将一军! 看着眼前浑身狼狈却满脸得意的女人,贺兰承贤深吸了一口气,压了压心口的剧痛后,哑声道:“你……想干什么?” “哈哈哈……” 白娇娇畅快地笑出了声。 此时此刻,她终于感觉到自己从黑暗之中熬出了头,她终于感觉自己不再任人欺凌,终于真正把握住了自己的命运, 她真的,畅快极了! 笑了许久,白娇娇撑着身子从地上坐起来,看着贺兰承贤,缓缓开口。 “我要你,赐死宋惜月!” 第354章顾老夫人出殡,顾浔渊自爆早知白娇娇底细 “绝无可能!”贺兰承贤立刻拒绝。 他又不是昏庸之辈,怎么会认不清自己此时的处境? 仅仅是因为宋惜月下了一次天牢,皇族宗室都想要他让位了,他此时又怎么可能冒着风险,为白娇娇而赐死宋惜月? “你不做,我就要你生不如死!” 白娇娇说着,催动同命蛊,看着贺兰承贤:“我倒要看看,你能忍多久!” 同命蛊一旦发作,痛楚简直叫人难以忍受。 贺兰承贤疼得在地上打滚,惨叫声不绝于耳,但却始终没有松口。 他很清楚,若此时真的处死宋惜月,他这个皇帝也做到头了。 但同命蛊的痛楚真的太叫人崩溃,贺兰承贤只想立刻结束这一切。 “朕做!”他凄惨地叫着:“白娇娇,你快停下!” 听了这话,白娇娇当真停下了催动同命蛊的动作。 看着因为剧烈的痛楚而浑身脱力瘫软在地的贺兰承贤,白娇娇从地上起来,走到他身边,拉过他的胳膊躺了下去。 她伸出胳膊,抱着贺兰承贤的腰,娇声道:“这就对了,只要陛下能给奴家想要的,奴家也一定不会叫陛下失望的。” 不知是不是错觉,贺兰承贤只觉得,在白娇娇勾住自己腰的时候,一股难以言喻的舒爽传遍了浑身,痛楚如潮水一般,以极快的速度退散得无影无踪。 寝宫内,很快便响起了交合的欢愉之声。 白娇娇乖顺地趴在贺兰承贤的身下,感受着同命蛊源源不断的反哺,闭着眼睛伸直了脖子,在窒息的欢愉中抵达了巅峰。 两日后。 举国上下因为陛下的荒唐行径而议论纷纷之时,迎来了顾老夫人出殡的日子。 宋惜月自从被放出天牢之后就“病”了,但却一直拖着“病体”操持着府上大小事务,照顾着瘫在床上的顾浔渊。 文人墨客赞她孝顺贤惠,赞她心胸宽大,赞她贤良淑德…… 是以,顾老夫人出殡这日,不少人都早早地等在了街头,就想看她一眼。 当面容憔悴,身形纤瘦的宋惜月披麻戴孝,双眼红肿地出现之时,不少人看着她的样子,都忍不住红了眼睛。 堂堂宋家贵女,竟遭如此算计,一生都折在了顾家这样的人家中,实在是不值! 顾老夫人出殡,顾浔渊作为她唯一的孙子,就算是不能下床,也是被人抬着一起来送葬了。 这几日顾浔渊一直浑浑噩噩地躺在床上不能动弹,压根儿不晓得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当他在一片哀乐哭泣声中睁开眼睛的时候,天上正好下起了雪。 一片片雪花落在他的脸上,冰凉的触感叫他脑子清醒了几分。 他觉得疑惑,下意识抬起手摸了一把。 随后,他于担架上支起了自己的身子,往四周看了一圈。 “娇儿?娇儿是你吗?” 他对着棺材的方向大喊出声。 听见他的声音,所有人都是一愣。 随后,在众目睽睽之下,顾浔渊对着棺材呜咽出声:“娇儿,是夫君不好,叫你受委屈了,你别哭,夫君回去就杀了宋惜月那贱妇,将你扶为正妻!”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哗然。 “天啊,他在说什么胡话?他竟然要杀宋夫人?” “不是,你们不奇怪吗?他怎会对着自己祖母的棺材说这样的话?” “好可怕!听闻那白氏是南疆圣女,擅蛊会邪术,该不会他是被控制了吧?” “你这么一说也不是不可能,这么说来,他也是个可怜人啊,唉……” 议论声越来越大,满脸憔悴的宋惜月也从前面走了过来,对着顾浔渊便道:“夫君,我知晓你与老夫人祖孙情深,接受不了她骤然离世。” “但今日是老夫人出殡的日子,你是老夫人唯一的孙子,老夫人也希望你送她最后一程,但你若再闹下去,我只能让人先送你回去了。” 听了这话,顾浔渊猛地扭过头,恶狠狠地看着宋惜月:“贱人!都怪你!如果不是你,我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宋惜月:“怪我什么?怪我阻止你和南疆细作白娇娇做夫妻吗?” “对!就是怪你!”顾浔渊大喊:“我当初给你下药,你就该乖乖当我的女人,被我踩在脚下供我步步高升!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发现娇儿的身份!” 被他这么一喊,宋惜月脸色煞白,周围围观的百姓也是面面相觑。 原来顾大人不是被白氏迷惑,而是一开始就知道白氏的身份啊? 这么一想,众人愈发觉得宋惜月可怜。 眼看着宋惜月脸色惨白摇摇欲坠,众人都以为她会受不了这个打击昏厥过去之时,她却噙着眼泪,迅速吩咐抬着担架的人,将顾浔渊送回了府上。 这一出闹剧很快过去,顾老夫人出殡的路上再无阻碍。 但出殡都没结束,这一插曲就传遍了盛京。 无数人同情宋惜月,无数人谴责顾浔渊,自不必细说。 葬了顾老夫人,脸色苍白的宋惜月坐上了回府的马车。 刚刚坐下,青玉就立刻掏出了粉,替她补了一下脸上被泪水冲得有些明显的妆。 随后忍不住感叹:“桑姑娘这个‘粉底液’和‘粉饼’真的太好用了,若非奴婢亲手为小姐上的妆,奴婢都看不出来小姐敷了粉!” 听了这话,宋惜月赞同地点点头,道:“桑姑娘的东西虽然贵,但确实物超所值,光是那个梦幻水就不便宜,她虽不说,但记得送一百金给她,不可占她便宜。” 青玉点头:“小姐放心,今日出府时候就差人送过去了,算算时间,已经送到桑姑娘手里了。” “那便好。”宋惜月点点头,靠在软枕上合上了眼:“我睡一会儿,到了叫醒我。” “是!”青玉应了一声。 马车晃晃悠悠地走在路上,青玉挑了挑马车上的炭炉,好叫她家小姐暖和一些。 回头见到宋惜月身上盖着的毯子滑了下来,正要伸手去给她重新盖好的时候,马车忽然停下,一道颀长的身影忽然从马车外钻了进来。 青玉吓了一跳,正要说话,却见贺兰隽冲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后便伸出手,替宋惜月盖好了毯子。 做完这些后,他冲青玉使了个眼色,随后离开了马车。 青玉见状,回头看了一眼熟睡的宋惜月,垂下眼眸,蹑手蹑脚地出去了。 “青玉,盛京起乱了,你现在立刻带着你家小姐南下。” 贺兰隽开门见山,干脆利落道:“栖霞居的所有人已经带着你们家小姐的行李,在十里亭等着了。” 第355章盛京起乱 一听这话,青玉立刻就凝起了眉头。 “若小姐知晓盛京起乱,定不愿在这个时候离开。” 说着,她看向贺兰隽。 作为宋惜月的贴身丫鬟,从小与她一起长大,青玉比任何人都了解自家主子的性情。 贺兰隽也垂眸看着青玉,忽而勾唇浅浅一笑:“是,你我都知道她不愿独自离开,所以我要你现在就带她走。” 闻言,青玉立刻明白了。 她回头看了一眼马车,沉吟片刻,道:“王爷,若小姐醒后坚持回来,我亦不会劝阻。” “放心,她不会。” 说着,贺兰隽示意青玉往后看。 只见一辆低调但一看就知道造价不菲的马车缓缓停在她们马车后头。 随后,一个熟悉的人从马车里探出头来,冲着青玉使劲地挥了挥手。 青玉愕然。 “桑姑娘?” “算算路程,你们抵达瑞安府时,阿月应当就能苏醒,瑞安府有宋家老军驻守,应当乱不到那边。” 贺兰隽叮嘱青玉:“阿月若是打算独自回京,你便将这封信给她。” 说完,他将一封没有署名的信递了过去。 “若她不回京,务必记住转告她,至多只能在瑞安府逗留三日,三日后必须继续南下,带着宋家老军直抵南境!” 青玉双手接过,规规矩矩地低头行礼:“王爷吩咐,奴婢一定转达!” 贺兰隽点头:“去吧,路上莫要停留,速速赶路。” “是!” 青玉不再犹豫,转身踏上马车,迅速离开了此处。 贺兰隽背着手站在原地,直到两辆马车都消失在视线之中,他才翻身上马,扬鞭而去。 而就在前方不远处,一辆与宋惜月一模一样的马车正在摇摇晃晃地前行。 盛京城内,百姓们还沉浸在过年的氛围当中,家家户户走亲访友之时,嘴上总要议论几句这几天盛京闹得沸沸扬扬的各种事。 包括今日的顾老夫人出殡,都叫众人止不住八卦。 “那顾浔渊是宋家婿,出自宋家军,曾经也是封了威远将军的,怎么会和细作搅合在一起,还搅合的是南疆细作!” “要我说,说不定那顾浔渊也是南疆细作,早就被南疆收买了,就是为了帮他们那个什么圣女来侵占我们大泽国土的!” “可不是说宋家军治军严明,细作无法渗透吗?若果真如此,那宋家军,岂不是徒有虚名?” “宋家军可是有好几万人,你能保证,好几万人里头,没有一个是鬼的吗?” “唉,说起来还是挺可惜的,谁不知道咱们陛下忌惮宋家军,连一品将军府都给赶出了京城,如今宋家军出身的顾浔渊成了南疆细作,指不定咱们陛下又要苛责宋家军了!” “谁说不是呢,我还听说啊,陛下很是喜欢那个南疆圣女,已经收入后宫了!” “哇,君夺臣妻,夺的还是细作,咱们这个陛下,简直是亡国之君的面相……” “嘘!嘘!你说这么直白,不要命啦?” …… 盛京街头随处可见百姓们聚在一起议论纷纷。 官府的人起初还会哄赶一二,可直到今天顾浔渊当众承认早就知道白娇娇身份之后,消息以爆炸一般的传播速度传遍全京城,官府也沉默了,任由着百姓们越传越广。 期间亦不乏心思灵活的,跑来官府状告某某某非议皇帝,希望官府治个大不敬之罪。 事情上报到京兆府尹孙正时面前的时候,孙正时却也只是摆摆手表示自己知道了,并没有要追究拿人的意思。 半天的功夫,那些告状的发现自己状告之人毫发无伤,更是明白了,当下官府是真的不管这些事了。 于是,傍晚城门关闭的时候,不少人已经裹上了金银细软,准备出城避难。 盛京城乱成了一片。 但平日里人一多就会随处巡查的京卫军却不见踪影。 就连往日最是忙碌的皇城司,有人去看,也发现挂了休沐的牌子,一个人也见不到了。 有那些没有办法离开盛京的,不知怎么想的,觉得乱起顾府,便又跑去顾府门外大肆喧扰,要顾家人交出白娇娇,交出顾浔渊。 甚至还有人骂宋惜月瞎了眼,嫁给一个与细作相爱也当了细作的狗贼。 顾府大门紧闭,却开了一道小门,门房管事钱天逸走出来,给骂了许久的人送了茶水点心。 有人疑惑,有人不解,亦有人不领情。 但钱天逸却耐心解释,温和劝导,对不领情的人,也是安抚为主。 有人问他奉谁之命,他说是宋惜月不忍见大家大过年的感觉憋屈,若是大家来顾府门口骂一骂能舒坦些也好,瓜果点心茶水管够。 于是乎,天刚黑透之时,顾家门外就聚集了人山人海。 有的是来看热闹的,有的是来蹭吃蹭喝的,来骂人的反而少了许多。 但无论是来干什么的,钱天逸都安排人好好地招待着,甚至夜深了,还安排府上家丁维持秩序,让大家有序退场。 这倒是叫人一时间发不出火来。 是以第二日,就没有人再来顾府挑事了。 想那些学子们听闻顾府门外发生的事,纷纷赞扬,寻常男子也难及宋家女之胸襟。 而皇宫里。 贺兰承贤与白娇娇每一次欢好,身上的情毒就得到三分缓解。 几日纠缠下来,贺兰承贤食髓知味的同时,也终于感觉到自己被情毒影响得几乎转不动的脑子活了过来。 宋惜月离京次日下午,贺兰承贤同白娇娇欢好后,福公公端来了点心伺候。 贺兰承贤喝了茶,吃了两口点心后,疑惑道:“这几日怎没听闻那些大臣还有宗室的声音了?” “莫不是他们知晓自己不该对朕指指点点了吗?” 这么一想,贺兰承贤忍不住又想起了白娇娇。 当即觉得自己封她为大泽福女,一点没错,她旺自己! 福公公低着头,温声道:“陛下是君王,是天下之主,诸位大人虽然有发表意见的权利,但这天下还是陛下做主的,旁人哪敢多话。” 听了这话,贺兰承贤点了点头,随后道:“话虽如此,但朕还需勤勉,将这几日递进来的问安折子端来,左右此时无事,看着也好解闷!” 闻言,福公公浑身一僵,立刻跪倒在地。 见状,贺兰承贤这才意识到不对。 “福安,你做什么?” 他冷眼看着跪在地上的福公公,眯起了眼睛:“朕叫你去拿请安折子,你缘何跪下?” 福公公跪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他哪敢说话! 第356章皇帝被囚 贺兰承贤见福公公一言不发浑身发抖的样子,当即将手里的茶盏摔了出去。 随后起身,一脚将福公公踹到一旁后,大步流星地朝着寝宫外走去。 刚出门,立刻愣住。 寝宫外禁军林立,看着他们铠甲制式的模样便知,他们并非皇宫禁卫军,而是镇北王府的玄甲卫! “玄甲卫为何在朕的寝宫?” 贺兰承贤退回房中,对着垂着脑袋跟在身后的福公公厉声质问:“这么大的事,你竟敢瞒着朕,朕看你也是反贼!” 说着,贺兰承贤朝着福公公一脚踹了过去。 福公公不敢躲,硬生生又挨了一脚后,跪在地上:“陛下饶命!” 看着伏地求饶的福公公,贺兰承贤再生气也知道,此时不是撒火的时候。 他深吸了两口气,伸出颤抖的手指指着福公公:“福安啊福安,你伺候朕这么多年,竟然也背叛朕,你真让朕感到恶心!” “你方才还在说,这天下是朕的天下,没想到转头竟然就当了叛徒!” “贺兰隽那个孽障究竟许了你什么好处,你竟然这么容易背叛了朕,朕待你难道不够好吗!” 福公公跪在地上,一个劲地喊着“陛下饶命”,对于贺兰承贤的指责一句也没有解释。 见他如此,贺兰承贤冷哼一声转头看向外面。 他的动静不小,但玄甲卫却没有一人有半分反应。 站在原地看着福公公磕了会儿头后,贺兰承贤转身向外,试探一般地,往外迈了一步。 见玄甲卫没有反应后,他重新凝起一肚子的怒火,大步走向龙昭殿大门。 “铮——” 刚要迈出大门,便听耳边传来刺耳的金鸣之声。 长枪与大刀拦在贺兰承贤的胸口,寒光刺痛了贺兰承贤的眼眸,叫他一瞬间浑身血液都凉了下来。 他眯起眼睛,看向对自己拔刀之人,厉声呵斥:“你是要造反吗?朕可是皇上!你竟敢对皇上动武,活腻了吗?” 说着,他抬手就要去推。 他本以为对方至少会做做样子松上几分,所以手里的动作用上了七八分的力气。 却没想到,那大刀分毫不动,贺兰承贤这一推手,直接叫自己的掌心划出了一道豁口,鲜血立时涌了出来。 剧痛叫他的脑子总算清醒了一些。 他抱着手后退两步,身后的福公公适时地追上来,一把抱住了他的手,紧张道:“陛下,我们回去包扎一下,这伤口可不小啊!” 贺兰承贤一把将人推开,怒视着始终一言不发的玄甲卫,冷笑道:“你们是贺兰隽的兵!” “你们在帮贺兰隽造反!” “叫你们家主子来见朕!” “叫那个孽畜,立刻滚到朕的面前来!” 他疯了一般地怒吼着。 面前的玄甲卫却是一言不发,只立着刀,冷冷地看着他。 直看得贺兰承贤浑身冰凉。 “叫贺兰隽来见朕!” 他冷静下来后,咬牙切齿地道:“若他想要朕禅位于他,便乖乖来见朕,否则,他即便身登大宝,也是乱臣贼子!” 丢下这句话,他转身甩袖,朝着自己的寝宫走去。 回到寝殿,贺兰承贤疯了一般将寝殿砸了一遍。 浑身瘫软的白娇娇在龙榻上被吵醒,随手拿了一件薄纱衣裹在身上,赤着脚下了龙床,从后头抱住了他,娇声道:“陛下,缘何这么大的火气。” “啪!”贺兰承贤转过身就是一个大耳光落在白娇娇的脸上。 当即,白娇娇白皙娇嫩的脸上出了一个红彤彤的五指印。 她整个人跌坐在地上,震惊地捂着脸看向贺兰承贤:“你打我做什么?我招你惹你了?” 莫名其妙挨一耳光,还是在对方有求于自己的前提之下,白娇娇简直怒火冲天起。 更何况,贺兰承贤打的,还是前阵子冻伤的那半边脸! 白娇娇甚至不用去照镜子,都能感觉到自己没完全痊愈的脸又出问题了。 贺兰承贤原本也是顺手的发泄,发现自己打的是白娇娇之时,心里本已经生出了对同命蛊的几分慌乱。 但听闻白娇娇竟敢这么大声质问自己的时候,他冷笑了一声:“贱人,还有脸问!” “若非是你除夕夜给朕下了情毒,叫朕这么多天都耽于情欲,朕怎会让贺兰隽那个野种找到机会,将朕囚禁于龙昭殿!” 听了这话,白娇娇愣了愣:“你被囚禁了?” 这怎么可能?! 贺兰承贤可是皇帝! 谁敢囚禁皇帝? 造反吗? 当这三个字出现在白娇娇脑海的时候,她后知后觉地看着贺兰承贤,满脸疑惑:“你说贺兰隽是野种?他不是你的孩子吗?” 贺兰承贤哪里愿意理她,翻了个白眼后,双手叉腰继续去砸寝殿发泄不满。 见状,白娇娇一骨碌起身,催动同命蛊控制了贺兰承贤的动作,将他逼到自己面前来坐下。 “告诉我,贺兰隽到底是不是你儿子?” 贺兰承贤不愿意承认。 没有一个帝王愿意承认自己的龌龊与下流,更何况这不仅仅是皇室秘辛,更是关乎他一个男人的尊严! 这么多年他无法自振雄风,只能依靠白娇娇师徒给的药,已经叫他很是受挫,他是绝度不会愿意在此时此刻,在他连皇位都即将不保的时候,把当年他出卖英瑶换取片刻安稳的事情说出口的。 见他不肯开口,白娇娇也不心急。 她体内是同命蛊的母蛊,对子蛊有着绝对的控制力,贺兰承贤不肯说,她有的是办法! 福公公早已经退出了寝殿,这会儿正站在门外,安安静静地听着里头传来的,贺兰承贤的惨叫声。 平日对着他总是恭恭敬敬的脸上,此时一片冷漠。 不多时,身上穿着大太监服饰的多宝,身后跟着几个面嫩的小太监,提着灯笼走了过来。 听着里头的动静,多宝冲着福公公行了礼。 “干爹,两位老王爷差人来问,陛下龙体可还安康?需不需要太医局来调养?” 福公公笑眯眯地看着多宝,道:“回去告诉两位老王爷,陛下龙体康健,不必劳烦太医局的大人走这一趟。” “如此甚好!” 多宝宽慰一般地松了口气,随后转身从身后的小太监手中取过一方锦盒,双手呈递到福公公面前,脸上满是笑容。 “国不可一日无君,既然陛下龙体康健,便早日将禅位书写了吧。” 第357章镇北王是南疆皇族血脉 看着那通体漆黑的锦盒,福公公没有任何反应。 他很清楚,若将这方锦盒接过来,他就真的彻底站在了贺兰承贤的对面。 可此时,就算贺兰承贤被囚禁于龙昭殿,就算贺兰隽的玄甲卫将这里守得密不透风,乾坤依旧未定,任何可能都会出现。 福公公在宫里生活了这么多年,没人比他更清楚,结果这方锦盒代表着什么了。 许久后,他叹了口气,抬头看向多宝:“我不曾为难过你,只求你也别为难于我。” 多宝闻言,笑容不变,依旧那么谦卑地道:“干爹的话,儿子听不懂,儿子就是一个跑腿的,干爹也别为难儿子才是。” 福公公看着他:“多宝,你我之间,何至于此?” 多宝还是那副表情,却忽然压低了声音,道:“干爹若实在为难,可以同陛下说,不一定要王爷。” 原先还在纠结挣扎的福公公闻言,眸子忽地一凝,震惊地看着多宝,嘴唇颤动,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却见多宝依旧笑容不变,只是将手里的锦盒又往前送了送。 这次,福公公的视线落到锦盒上的时候,下意识咽了口口水,足以见得他此时的心情。 最后,他抬起有些颤抖的手,缓缓接过了锦盒。 多宝也不耽搁,送完了锦盒,立刻恭顺退下了。 福公公看着他走出自己的视线范围,又环视了一圈被守得密不透风的龙昭殿,随后低下头,匆匆进了寝宫。 此时此刻,贺兰承贤被子蛊折磨得已经没了力气,正浑身是汗地躺在地上,使劲地喘着气。 好似一条渴水的鱼那般狼狈。 而白娇娇,这会儿身上披着明黄色绣着龙纹的外袍,正坐在椅子上,翻看着堆在那里的、已经过期了的折子。 见福公公进来,白娇娇抬眸瞥了一眼,随后收回视线:“外头谁来了?” 闻言,福公公一愣,随后皱起眉头:“兰夫人,你把陛下怎么了?” 白娇娇闻声冷嗤,合上折子身子斜倚,胸口春光若隐若现,她却混不在意,十分傲慢地看着福公公,道:“你觉得,我把他怎么了呢?” 福公公跪坐在贺兰承贤的身边,将人从地上搀扶起来靠在自己的身上后,这才看向白娇娇。 “兰夫人,无论外面发生什么,陛下都是大泽的君主,是大泽的皇帝,你仗着同命蛊造下那么多恶事,陛下已经尽力护着你了,你莫要不知好歹!” “这里是龙昭殿,即便外面都是玄甲卫,可若陛下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也别想有命活!” 话音方落,白娇娇脸色骤然冷了下来。 她狠狠地摔下手里的折子,站起身怒斥:“放肆!你个没根的东西,敢对我大呼小叫,不想活了吗!” 福公公一点儿也没露出惧怕之色,将意识不清浑身颤抖的贺兰承贤护在怀中,对上白娇娇大声道:“有本事你就杀了我!我倒要看看,你自己有没有本事离开龙昭殿!” “你……”白娇娇被福公公的话踩到了痛脚,一时间竟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她方才以母蛊催动子蛊,将贺兰承贤好生折磨了一番,试图从他口中得到贺兰隽的身世秘密。 但眼看着贺兰承贤都快被子蛊弄死了,他也没有吐露半个字。 白娇娇怕贺兰承贤真被自己弄死了,只能暂时作罢。 原以为等福公公进来了,她还可以从福公公的口中问到一些消息,却没想道,福公公的骨头,竟比贺兰承贤还硬! 贺兰承贤为了避免自己真的没命,还将夜煞的令牌交了出来,到福公公这里,福公公却叫嚣着让白娇娇杀了他。 白娇娇最讨厌这种硬骨头! 她恨不得立刻将福公公弄死! 但她做不到。 入宫后,金蟾就被看到冥影惨状的贺兰承贤弄死了。 如今她身上的蛊虫已经用光,福公公是有武功在身上的,白娇娇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得罪他。 二人对视了半晌,白娇娇率先收回视线,道:“陛下身体不适,你立刻去请太医来为他诊治。” 闻言,福公公一动不动:“兰夫人,陛下安好无恙,你不要胡言乱语!” 白娇娇深吸了一口气,皱眉看着他,道:“你到底知不知道贺兰承贤眼下的处境?若我狠狠心,我是可以拿他的命威胁外头的人放我出去的!” “而我没有这么做,证明我还是站在贺兰承贤这边的,你非要跟我作对是吗?” 福公公不搭理她,而是将还意识不清浑身颤抖的贺兰承贤挪到了龙床上,随后从暗格里取出了一个瓶子,倒出药丸喂了一颗进他口中。 做完这些后,福公公才拿着那个锦盒站起身,看着白娇娇,道:“兰夫人,陛下如今落入下风,皇位不保,有大半都是因你而起。” “但事到如今,再怪谁已经没有意义,我们能做的,就是尽量保住陛下。” “你若是愿意与我一同保住陛下,那便听我将接下来的计划讲明,你若不愿意,我亦不强求。” 白娇娇闻言,正要说什么,却猛地后背一寒,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亦不强求”就是死路一条的意思。 略一思忖,白娇娇故作冷静道:“福公公说话好生见外,我与陛下毕竟多年交情,这等危急关头,我自然是要与你一起保护陛下的。” 说着,白娇娇强行做出温柔姿态,看着龙床上昏迷不醒的贺兰承贤,叹了口气,道:“但陛下什么都不同我说,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我如今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也做不了。” “你想知道镇北王的身世,我可以告诉你。”福公公看着白娇娇,眼底充满着复杂的情绪。 白娇娇闻言猛地抬头看他:“真的?你真愿意告诉我?” 她心底顿时兴奋了起来。 从刚刚贺兰承贤的话语里不难猜出,贺兰隽不是他的种,这等皇室秘辛一旦被她知晓,贺兰隽便就只能等着身败名裂! 就算此时被困龙昭殿也无妨,贺兰隽不想当乱臣贼子就不能让贺兰承贤死,而她就不会有危险! “我愿意告诉你。” 福公公将她眼底难以掩饰的兴奋尽收眼底,缓缓垂眸,看向床上的贺兰承贤,道:“镇北王,其实是南疆皇族血脉!” 白娇娇闻言,脸上的兴奋渐渐凝固:“什么?” “当年,我们陛下在南疆为质,为了日子好过一些,将英皇后送给了当时的寰王。” 福公公看着白娇娇,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也就是,南疆现在的皇帝陛下。” 第358章顾知礼死了,死于顾浔渊之手 “啪嗒!” 白娇娇跌坐在地上,面色煞白。 贺兰隽竟然是南疆的皇子? 这怎么可能?! 她是南疆人,很清楚南疆皇帝手段有多可怕! 十六年前,大泽与南疆签订和平协议的两年后,南疆内乱。 这位寰王以血腥手段弑君夺位,登基为皇。 随后十年间,他不顾所有部落的反对,几乎将皇族宗室屠了个干净,只留下当时还年幼的几位皇子帝姬。 也正是因为他手段残忍,当年兰达族被宋家军灭门之时,她与师父白岸声没有求皇族庇护。 “你说这话,有何凭据?” 好半天后,白娇娇才颤巍巍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看着福公公,哑声问道。 福公公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块软布,正在给陷入沉睡,不再发抖的贺兰承贤擦脸。 闻言,他头也不抬道:“这种事,我能拿得出凭据,我就活不到如今。” “不过,你是南疆兰达族人,应当听说过,南疆如今的皇帝俊美如俦,雌雄莫辨,叫人见之难忘吧?” 听了这话,白娇娇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凉透了。 如果…… 如果贺兰隽真的是南皇的儿子,她岂不是无路可逃? 不……不会的! “福公公,你有办法的对不对?”白娇娇扑到福公公面前,道:“你有办法送我出去的,对吗?” “只要我能离开皇宫,我就有办法能回到南疆!” “我们陛下登基十六年,后宫生了一大堆公主,却没有一个皇子能长大成人,若是陛下知晓自己有一个贺兰隽那么大的儿子,一定很高兴的!” “到时候,到时候我就可以以此求我们南皇,将你们陛下救出去了!” 白娇娇说着,满脸祈求地看着福公公:“我与你们陛下身上有同命蛊,我若是不受他反哺,我也活不久,你相信我,你有办法把我送出去的对吗?” “否则你不会对我说这些的!” 听了这话,福公公停下了手里给贺兰承贤擦脸的动作,垂眸看着白娇娇,道:“我是有办法把你送出去,但在这之前,你也要帮我做一件事。” “好!”白娇娇猛点头:“莫说一件,十件都可!” 福公公闻言,叹了口气,凝重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几分笑意。 * 瑞安府。 宋惜月醒来的时候,看到自己还在马车里,都不需要青玉解释,立刻就明白了她已经不在盛京了。 在确定了栖霞居所有人都来了以后,她又得知桑鹿也在队伍之中,甚至都没有提过要回盛京的话。 她很清楚,能说服栖霞居所有人一起行动,甚至瞒着她的人,只有贺兰隽。 事情发展到如今形势,她已经把能做的做尽了,接下来的事不是她能插手,甚至她若是还留在盛京,会成为贺兰隽的拖累。 是以,当晚一到瑞安府,她立刻就将所有驻扎于此的宋家军老兵集结在一起,次日一早便迅速南下。 也正是因为她的干脆果断,瑞安府普通百姓意识到发生了大事,纷纷用最快的速度离开了家。 顾老夫人是正月十二出殡的,当天晚上玄甲卫入驻龙昭殿,次日贺兰承贤发现端倪。 当天深夜,福公公将白娇娇送出皇宫,白娇娇通知了夜煞,夜煞连夜奔向瑞安府时,等待他们的只有一座空城。 两天后,南下途中,宋惜月收到钱天逸传来的消息。 “宋姐姐,你看什么呢?怎么感觉你好开心?” 桑鹿跟宋惜月坐一辆马车,见宋惜月唇角带笑,忍不住道:“是不是王爷给你来信啦?” 宋惜月摇头:“是钱天逸的信。” 桑鹿:“那个小门房?” “对。”宋惜月说着,打开炭炉,把信纸投了进去。 桑鹿一骨碌起身:“他说了什么?能告诉我不?” 宋惜月喝了口茶,笑吟吟道:“他说,两日前白娇娇回到顾府,因为我们离开后便没有人给顾浔渊喂药,所以当时顾浔渊是醒着的。” “白娇娇一出宫就回顾府,对顾浔渊果然是真爱。”桑鹿点评道。 宋惜月继续道:“她要顾浔渊把顾知礼接回来,一家三口一起去南疆,顾浔渊不相信皇帝被囚,所以没有同意,反过来将她给绑了。” 桑鹿瞪大眼睛:“那白娇娇不是很厉害吗?她连皇帝都敢拿捏,竟然能被顾浔渊绑了?” “对,”宋惜月点头,“顾浔渊绑了白娇娇后,觉得只要顾知礼还活着,白娇娇就总想着把他接回来,所以撑着病体亲自去了小顾庄,把顾知礼摁进猪粪中溺死了。” 闻言,桑鹿猛地坐直了身子,神色震惊,半晌说不出话来。 宋惜月看着炭炉中缓缓熄灭的火苗,眸色晦暗不明。 前世她临死前,顾浔渊亲口告诉她,她的孩子一出生就被他亲手溺死了。 今生她没有杀顾知礼,一是因为他那双蓝眼睛是白娇娇身份的有力证据,二就是,想让顾浔渊亲手杀了顾知礼。 但她没有想到的是,顾浔渊明明可以借他人之手用别的法子除掉顾知礼,却撑着病痛未愈的身子亲自动手,用的还是同样的手段。 如此便足以见得,无论前世今生,顾浔渊杀子都带着怨愤。 想到这里,宋惜月眼眶忍不住红了几分,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孩子,夺你身份的顾知礼死在顾浔渊的手里,你看到了吗? 对面的桑鹿见到她这个动作,赶忙上前,递了一块糖糕到她面前,温声道:“宋姐姐,别想了,你的孩子没有出生,不会拥有这样的父亲,是孩子的福气。” 宋惜月闻言,轻轻摇了摇头,接过糖糕咬了一小口,道:“他不是我孩子的父亲。” 一听这话,桑鹿立刻紧张了起来:“啊……这……这……” 她紧紧地看着宋惜月,眼神中是清晰可见的慌张。 不是吧……宋惜月原来一直都知道,孩子是…… “当初宋家军庆功宴上,顾浔渊和白娇娇给我下药后并没有碰我,碰我的是他们背后的贺兰承贤。” 宋惜月缓缓开口,两行屈辱的清泪顺着姣好的面容滑落,落在炭炉上,发出轻微的“呲”一声。 “当初落水,的确是我算计的白娇娇。” “我知道这个孩子就算生下来,贺兰承贤也不会允许他长大,与其叫他再受一次夭折之苦,还不趁他无知无觉之时,给杀他的人做一个逃不出去的局。” “小鹿,我知道你总说王爷的好,是不忍我与王爷错过。” “但我做不到。” “我怀过他叫了十多年父亲的人的孩子,我永远无法释怀,这辈子,我注定不会与他有结果。” 说完这番话,宋惜月转头看向桑鹿,那张脸上已经满是斑驳蜿蜒的泪痕,看起来几乎就要破碎。 “你能理解我吗?” 第359章一步错过,步步错过,真相也就不再重要 说完这些话后,宋惜月将手中仅剩的半杯茶水一饮而尽,随后轻轻放回桌上。 “我曾反复思量过,这个孩子我到底有没有能力保住,我反复证实我可以,但我还是选择了放弃。” 听到这里,桑鹿终于磕磕巴巴地开口:“为……为什么?” “因为,我容不下他。” 宋惜月笑了笑,笑容充满无奈与痛苦:“我与王爷青梅竹马,有两个皇子表哥一个公主表姐,但我却孕育了他们父皇的血脉。” “我该如何面对他们?又该如何面对我自己?” “留下这个孩子,只会让我在往后的每一日都活在痛苦中,往后每一次见到他,我都会想起庆功宴上的屈辱,他也注定不会快活地长大。” “与其生下他让更多人痛苦,不如一开始就不让他有机会出生。” 说着,宋惜月低着头深吸了一口气:“小鹿,我知道寻常人都不能理解一个母亲杀了自己的孩子。” “但作为母亲,我更不愿意他在鄙夷厌恶中长大,尤其是这厌恶,来自我这个母亲。” 桑鹿已经不知该说什么好。 她看着语调平静,却已经泪落成珠的宋惜月,张了张嘴后,颤抖着伸出手:“可是宋姐姐……那个孩子……” 她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她碰到了宋惜月的手,感受到了她双手的冰凉与颤抖。 在这一刻,桑鹿感受到了从宋惜月身上传来的,深深的,难以忽略的痛苦。 是啊…… 不会有母亲能狠得下心杀了自己的孩子。 尤其是,这个孩子是来自一场屈辱的算计。 作为亲耳从贺兰隽口中听过全部真相的人,桑鹿在这一刻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贺兰隽始终没有将庆功宴的真相告诉宋惜月。 为什么在知道宋惜月落胎后,反而还更与她保持了距离。 谁也没想到当初会有那样巧合的存在。 宋家庆功宴那日也是宋惜月及笄日,贺兰隽是提前回京,想要给宋惜月一个惊喜,所以他悄悄潜入庆功宴时,并没有让旁人知晓。 发现宋惜月中了要人性命的媚药之时,贺兰隽已经做好了被宋将军打一顿的准备,但他没想到解药后,那药会让男子昏迷。 在他强撑着意识,用被子将她裹好,准备让被他支走的星凌来善后之时,尾随而来,混入庆功宴的北夷细作出现了。 星凌赶到之时,贺兰隽被北夷细作的暗算中了毒,彻底陷入昏迷之中。 星凌并不知道贺兰隽和宋惜月发生了什么,他甚至都不知道宋惜月就在一帘之隔的内室。 他作为贺兰隽的贴身侍卫,最明白贺兰隽真实的处境,贺兰隽是无召回京的,若被旁人知晓,便是谋逆之罪。 所以星凌不敢惊动任何人,带着当时昏迷的贺兰隽,将北夷细作引出了宋家庆功宴。 最讽刺的是,北夷细作给贺兰隽下的本是见血封喉的猛毒,但却因为当时他的身上先有了从宋惜月身上渡过来的媚药的原因,猛毒与情毒在他体内形成了制衡,给了他回到北城被救治的时间。 他从昏迷中苏醒,得知自己回了北城,命都不要,立刻下令回盛京,同时让人快马加鞭先行一步,去盛京宋家求娶。 先行一步的人不知道内情,他们抵达盛京之时,听闻宋家女在庆功宴上失身顾浔渊,二人婚期已近,所以没有声张,等着自家主子来决断。 于是,一步错过,步步错过,贺兰隽没了命地追赶,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宋惜月的花轿抬进了顾家。 他想去抢婚,想告诉宋惜月他才是夺走了她清白的人。 可他站在人群中,听着那么多人鄙夷宋惜月,说她婚前失贞丢人现眼的时候,他犹豫了。 他了解宋惜月,他甚至不敢细想这一个月她是怎么过来的。 那时候他想,算了,她婚前失贞已经遭人非议,若再被他在大婚之日抢亲的话,她更是声名尽毁,那么骄傲的小孔雀,往后再也抬不起头来。 那时,他以为顾浔渊认下这些,是为了攀上宋家高枝,就算对她没有情义,亦不会让她过得艰难,所以他一个人咽下了真相,选择退后一步,看着她就够。 桑鹿到现在都能清晰地记得,贺兰隽说这些的时候,脸上若隐若现的后悔,与无法忽略的痛苦。 造化弄人,他以为一切都尘埃落定之时,在关卜道收到了宋惜月怀有身孕的消息。 如当初从北城奔向盛京一样,他迫不及待从关卜道奔回盛京,却被突如其来的地动拦在了半路上。 当他终于排除万难,再次走到她面前的时候,她已经亲手弄掉了腹中的孩子。 并且,还以为那个孩子是他父亲的。 贺兰隽是天底下最舍不得宋惜月痛苦的人,所以他也比任何人都清楚,真相之于宋惜月而言有多沉重。 若她知晓一切,她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贺兰隽同桑鹿说这些的时候,桑鹿不理解为什么贺兰隽擅自做出隐瞒一切的决定,所以她同意贺兰隽所托,来到宋惜月的身边做她的好朋友。 直到此时此刻,桑鹿看着眼前痛苦得难以自持的宋惜月时,才明白,贺兰隽的判断是对的。 没有女孩儿愿意生下强奸犯的孩子,宋惜月在做出这个选择的时候,内心已经煎熬过痛苦过了。 这份痛苦如一场凌迟,绵长而持久,甚至她此时听到顾知礼的死讯也会被勾起痛楚。 她已经如此痛苦,真相既然晚了一步,那就没必要再将她凌迟一遍了。 否则,她只怕一生都无法原谅自己。 “唉……” 桑鹿打消了将真相告诉宋惜月的念头,叹了口气后伸出胳膊,将明明在发了疯地落泪,却还硬要牵起嘴角的宋惜月抱进怀里。 “你还是哭出来吧,哭出来心里会好受一些,你是你自己身体的主人,你做的一切决定都没有错,所以不必因为选择了爱自己而感到痛苦。” “爱你的人,永远舍不得你更难过。” “宋姐姐,你的孩子很爱你,所以他也不希望你难过。” 听了桑鹿的话,原本还使劲压制着泪意的宋惜月彻底崩溃。 她将脸埋在桑鹿怀中,咬紧了嘴唇,泪如雨下。 第360章顾渣再忽悠娇儿是我心里唯一的妻 盛京,顾府。 白娇娇利用同命蛊,逼迫着贺兰承贤写下禅位书后,连看一眼的机会都没有,就被福公公送出了宫。 她怕被贺兰隽发现自己,所以第一时间回到了顾府,将宫变之事告诉了顾浔渊。 本意是让顾浔渊立刻接回顾知礼,他们一家三口一起离开盛京,去往南疆。 为此,她甚至不惜将自己留在顾府的最后一点蛊药找了出来,给顾浔渊减轻痛楚,恢复生机。 但她万万没有想到,顾浔渊从床上下来的第一件事,不是去接他们的儿子,而是将她关了起来。 顾浔渊是世上最了解她的人,无比清楚她的所有后手,所以她使尽了办法,连一只虫子也召唤不到。 密室里不见天光,白娇娇也不知道到底过去了多久,她被死死地绑着,连动都动不了。 她好后悔。 “娇儿。” 顾浔渊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白娇娇循声望去,正好看到他手里拿着一根拐棍儿,缓缓走下台阶,走到了她的面前。 “顾浔渊,我真是瞎了眼!”白娇娇看着他,冷笑出声:“你现在是不是想用我去讨好宋惜月?让宋惜月在贺兰隽面前给你说几句好话,好叫你谋个光明前程?” “哈哈哈,我告诉你,你就是做梦!” “你会变成如今的模样,会成为一个废人,都是宋惜月的算计!” “她从来就没有接受你我在庆功宴上算计她的结果,她就是一朵隐藏起来,随时准备报复的食人花,她从一开始就在算计你我!” “顾浔渊,你就算出卖我,她也不会放过你的,你就等着跟我一起死吧,哈哈哈……” 看着面前状态癫狂的白娇娇,顾浔渊面色复杂,没有说话。 直到白娇娇骂累了说累了之后,他才缓缓坐下,道:“饿了吗?我让人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饭菜,一会儿送过来,我亲手喂你吃下。” 白娇娇闻言,警惕地看着他:“你准备毒死我?” 顾浔渊摇头:“我从未想过害你,在我心里,你一直是我唯一的妻。” 听了这话,白娇娇冷哼一声偏开了头,但眼泪却还是落了下来。 她怎么会不爱顾浔渊! 当年她全族被灭,后来又被迫给贺兰承贤做药谋生,她的生活不见一丝天光。 是顾浔渊的出现,才叫她找回了一点温暖。 起初或许是听了贺兰承贤的安排才与顾浔渊接触,可渐渐地,白娇娇真的陷了进去。 所以她将自己的一切毫无保留地对他敞开,与他一同去了兰达山,一起为埋骨多年的族人祈福。 他们甚至在兰达族旧址上搭建了一座只属于他们二人的小木屋,二人在那座山上度过了无数快乐的时光。 白娇娇对顾浔渊的爱,就像是溺水之人抓住的稻草,顾浔渊之于白娇娇而言,就是她阴暗潮湿的生命中,唯一的救赎。 她为了这份爱,可以赌上一切。 是以如今遭了背叛,她也没有太多后悔可言。 毕竟,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选择,她认! 但也很痛。 看着她这副模样,顾浔渊叹了口气,声音十分温柔,道:“我是说真的,从认识你到如今,你始终是我心里,唯一的妻。” “你若是没有忘记,应当还记得,你同我说要算计宋将军独女的时候,我是反对的,是你花了好多功夫说服我。” 说着,顾浔渊看着白娇娇的眼睛里浮现出痛苦:“你或许以为,我是被你描述的,成为宋家婿后的光明前程打动了,但其实不是的。” “打动我的,是你当时的一句话。” 听了这话,白娇娇忍不住看了过来,对上那双满含痛苦的眼眸之时,她下意识嘴唇轻颤:“什么话?” 顾浔渊深吸了一口气,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道:“你说,我们有同样的仇人,注定会走到一起,注定要合为一把利剑,刺向我们的仇人,为我们的亲人报仇雪恨!” “娇儿,你这句话支撑着我一直到如今,我从没有一刻想过背叛你。” 听了这番话,白娇娇的心撕裂一般地疼了起来。 她想起来了。 她想起来,自己说这番话的时候,是在兰达山小木屋里,对着漫天的夕阳,对着林立的牌位,坚定地握着他的手。 可是…… “你既从未忘过,为何这般对我?”白娇娇红着眼睛,死死地看着顾浔渊:“宋惜月欺我辱我害我,你为何从未站在我这边!” “就连我们的孩子,你甚至都不愿意去接回来!” “顾浔渊,你口中还有真话吗?” 白娇娇越说越崩溃,越说越伤心,克制不住对着顾浔渊咆哮出声。 她以为顾浔渊会解释一番。 却没想到,他满脸平静地坐在那里,看着她发疯,听着她控诉。 直到她没了力气,这才缓缓道:“你看,你始终没有耐心,不想听我多说两三句,又凭什么说一切都是我的不是?” 听了这话,白娇娇咬牙切齿:“那你说啊!你如今绑着我,又不去接我的儿子,是为什么!” 顾浔渊:“因为宋惜月跑了。” 闻言,白娇娇一瞬间愕然:“什……什么?” “宋惜月跑了,据我所知,应该是去了瑞安府躲着。” 顾浔渊看着她,缓缓道:“你说陛下被镇北王囚禁了起来,足以证明镇北王有登临天下的野心,你我都知道,镇北王与宋惜月有私情,这个时候宋惜月跑了,你难道还猜不到什么吗?” 听了他的话,白娇娇顺着他的思路想了下去:“你……你是想说,宋惜月这个时候跑了,是为了等贺兰隽登基以后,以新的身份回来,成……成为皇后吗?” “对!”顾浔渊坚定地点头,看着白娇娇,道:“宋家是我们共同的仇人,能帮我们报仇的人只有当今陛下,我们不能让贺兰隽得逞!” 白娇娇看着他,眼神依旧困惑:“那和你把我绑起来,和你不去接知礼有什么关系?” 顾浔渊叹了口气:“娇儿,我不接知礼,是不想在这个紧要关头引起贺兰隽的注意,若非你不配合,我也不会将你绑起来。” “……”白娇娇看着他没说话,但对他的话,却是信了三分。 顾浔渊又道:“娇儿,我们这次若是救了陛下,就是勤王之功,你愿意配合我吗?” 白娇娇看着他,半晌后,才缓缓道:“你想怎么做?” 顾浔渊道:“贺兰隽绝不想在这个关键时候闹出夺人妻子的丑闻,我会以此为要挟让他交还宋惜月。” “然后,我再假意投诚贺兰隽,把你送到他的手里,给你下蛊的机会!” 第361章白娇娇清醒,最后再试一次她的顾郎 白娇娇看着顾浔渊,久久没有说话,就这么愣愣地看着他,好似这么久以来,头一回认识他那般。 顾浔渊感觉怪怪的,不由道:“娇儿,你怎么不说话?是有什么顾虑吗?” 话音落下的瞬间,白娇娇猛地收回视线低下了头。 “没有,我只是在想我如今还有什么蛊虫没有用完,并且可以用在贺兰隽身上的。” 听了这话,顾浔渊松了口气,试探般,温声道:“那你是答应了?” “我喂养这么多年的蛊虫都用完了,最厉害的金蟾还在入宫的时候被陛下的人弄死了,我答应又有什么用?” 白娇娇露出一副悲伤的样子,抬眸看着顾浔渊,漂亮至极的眼睛里满含泪水,很是可怜。 “顾郎,我真的还能帮得上你吗?” 见她是如此,顾浔渊悄悄松了口气,赶忙上前扶住了她的肩膀,用最温柔的眼神,无比认真地看着白娇娇。 “傻娇儿,你是我此生唯一的妻,不管你还有没有蛊虫,只要你站在我的身边就是给了我巨大的勇气,我便可以在这世间一往无前无所畏惧。” 听了这话,白娇娇眼眶里蓄满了感动的泪水。 她深深地看着顾浔渊,“我还以为……我还以为你把我捆着丢在密室中,是为了不让我去找知礼,是嫌我麻烦,是怕我出去给你丢人。” “顾郎,我们成婚这么久,我亲眼看着你离我越来越远,却和宋惜月越走越近,她是我们仇人的女儿,与我们有血海深仇,你不可以,不可以喜欢她!” “顾郎……顾郎,我真的好怕,我好怕你离开我,我好怕你对我只是利用,对宋惜月才是真心,我好怕我没有了利用价值你就不要我了……呜呜呜顾郎……” 白娇娇哭的肝肠寸断,好似要将这段时间心中憋闷难疏的委屈都哭出来那般。 顾浔渊满脸的心疼,将她抱在怀里,一下一下地安抚着:“傻瓜,我心里只有你,从头到尾只有你一个人,我亲近宋惜月也是为了报仇,你怎么这么傻啊!” “我们有那么多年的感情为基础,祖母最喜欢的也是你,我最爱的也是你,为我生儿育女的也是你,宋惜月哪里就能比得上?” “我装作与她亲近的样子,装作疏远你的样子,都是为了博得她的信任,让她将宋家军另外半块虎符弄过来,我们才好将她弄死不是?” “是你不信任我,你若是足够信任我,怎会这么难过!” 顾浔渊安抚着白娇娇,还不忘记踩她一脚,将她此时毫无掩饰地展露在他面前的痛苦,都归咎于她不够信任。 白娇娇闻言,愈发愧疚,哭得更惨了。 顾浔渊将她的头搂在怀中,下巴搁在她的发顶,温柔耐心地抚着她的脑袋,一下又一下,温柔又缱绻。 而在白娇娇看不到的地方,他皱着眉头,满脸的不耐烦和厌恶,丝毫不加半点掩饰。 许久后,怀里的人抽抽噎噎地逐渐平静了下来。 顾浔渊这才调整好脸上的表情,低头垂眸,看着怀里的白娇娇,温柔地在她唇上吻了吻。 “娇儿,你听我说,我们这次得做两手准备。” 白娇娇闻言,吸了吸鼻子,认真乖巧地点头:“顾郎,你说,我都听你的!” 见她如此乖顺,顾浔渊松了口气。 “方才我同你说,我要想办法逼贺兰隽将宋惜月送回我手里,然后将你作为交换和投诚的诚意送到他的身边,你定然是想不明白为什么的,对吗?” 听了这话,白娇娇犹豫了片刻,道:“你不是说,要给我机会去往他的身边,给他下蛊吗?” “没错,没错!” 顾浔渊连忙点头,随后扶着白娇娇的肩膀,语气要多温柔有多温柔:“但是我要回宋惜月这一点,必须同你解释一二!” 白娇娇面上露出感动之色:“顾郎,你不必解释,我都信你的!” “不行,我们此前诸多误会都是因为我没有解释,理所应当地觉得你会信任我,所以才让你受了那么多委屈,这次我万不能犯同样的错误了!” 顾浔渊说着,带着薄茧,略微有些粗糙的手指擦过白娇娇的脸颊,在她冻伤还未好全的那半张脸上心疼地停留片刻,好似情难自禁那般,俯身亲了亲。 “娇儿,我会请最好的大夫为你看脸,绝不会叫你留下伤疤的!” 白娇娇仰头看着他,闻言感动地抿唇:“我信你!我都信你!” 顾浔渊捧着她的脸,深情地看着她,道:“娇儿,我同你先说清楚,我要贺兰隽将宋惜月送到我手里,做的是第二手准备。” “贺兰隽毕竟是镇北王,在京有一千玄甲卫可调用,如今他是将这一千人利用到了极致,他想夺位,除了囚禁陛下,逼着陛下写禅位书之外,还要皇族宗室点头,所以他最近应当在尽力说服那两位刚从天牢放出来的老王爷。” “两位老王爷能出天牢有他的功劳,此乃完全利好于他的局面,他若不想在这个关头闹出强夺人妻的丑闻,就一定会将人送回来。” “他把宋惜月送回来后,我就会同他提出,将你送到他的手里,成为他登基路上的助力,毕竟如今人尽皆知,你是南疆圣女,他登基前若是能以你血祭,他就不是弑君夺位,他就是清君侧,但陛下被你所害命不久矣,他登基就很合理。” 说到这里的时候,顾浔渊特意停了下来,打算等白娇娇发作。 却见白娇娇依旧是那副认真模样看着他的时候,他的心里才算是松了口气。 “然后呢?”白娇娇见他不说话,主动问道:“顾郎你莫要考验我,我知道你一定不会让我有事的。” 闻言,顾浔渊忍不住轻轻一笑,低头吻了吻她的唇畔,道:“好娇儿,我就知道你是世界最好的女子。” “我会用方才说的理由,劝说贺兰隽收下你,你到了他身边,就往他身上下蛊,若是能以此控制他救陛下,那便是最好的结果。” “若没有成功也无妨,我会拿捏着宋惜月的性命让他将你放回我身边,贺兰隽挚爱宋惜月,宋家也绝不会舍得宋惜月死。” “到时候我以宋惜月换回你,我们二人离开盛京,回到兰达山去。” 说完,顾浔渊眉眼尽是温柔,深情款款地看着白娇娇:“娇儿,我愿意为了你放弃复仇,同你和孩儿归隐山林。” 第362章顾郎,变了的人是你,错付真心的,是我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白娇娇眼睛骤然睁大,瞳孔微微颤抖,好似难以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那般,愣怔怔地看着顾浔渊。 见她如此反应,顾浔渊浅笑着,抬手刮了一下她挺翘精致的鼻梁,语气亲昵又缱绻,道:“怎么不说话?是傻了吗?” 白娇娇薄唇轻启,喃喃道:“我……我没听错吗?” “顾郎,你真的……真的愿意放弃复仇,同我和知礼一起回兰达山吗?” “当然!”顾浔渊无比认真地点头,状若起誓那般严肃:“你是我的妻子,知礼是我的儿子,我只愿与你们母子在一起。” 听了这话,白娇娇的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 她看着顾浔渊,狠狠抽泣了两声,哽咽道:“顾郎,你莫骗我!” 顾浔渊立刻举手起誓:“娇儿,我若骗你,就叫我死无葬身之地!” 说完,他扶着白娇娇的肩膀,声音无比温柔:“从我们相识相知相爱到如今,我从未骗过你半句,我们这么多年,你一定要信我,好吗?” 白娇娇哭着点头,忽而又道:“那……那玺儿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我已经让人去煮了红花,今晚就会给她灌下去。” 顾浔渊毫不犹豫地道:“放心吧,我顾浔渊的孩子,只有你白娇娇能生!” “顾郎……”白娇娇被感动得无以复加,扑进了他的怀里,泣不成声。 见她如此,顾浔渊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他搂着白娇娇,耐心地等着她心情平复,随后道:“娇儿,我如今伤痛难忍,时常力不从心,你前两日给我的药,能否多给一些让我日常使用?” 听了这话,白娇娇立刻就告诉他药放在了什么地方。 顾浔渊一听,立刻松开她,起身就去把药翻了出来。 拿到了药,顾浔渊回来轻抚着白娇娇的脸,道:“娇儿,宋惜月虽然跑了,但府上下人都是她的眼线,为了不打草惊蛇,这段时间要委屈你了。” 闻言,白娇娇点点头:“你放心吧顾郎,我知晓你的苦心,我都信你的!” “娇儿,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子,能得到你的爱重,是我今生的福分!” 顾浔渊满脸的感动。 二人又说了一会儿腻歪至极的情话后,顾浔渊着才带着药离开了密室。 白娇娇依旧被五花大绑着,看着顾浔渊头也不回地离开后,这才收回了视线。 她躺在原处,那双总是含情的眼眸空洞无神地看着烛台上跳动的火苗,黑白分明的眼珠子一动不动,好似一个毫无生气的布偶娃娃。 不知过去了多久,她缓缓合上了眼睛。 一行泪,无声无息地滑落,顺着太阳穴掉进发鬓之中,冰凉彻骨。 她好蠢啊…… 顾浔渊这般拙劣的表演,如此虚伪的假面,她竟是今日才完全看透! 从头到尾,他甚至连绳索都没有解开,临走了才恍然察觉一般,敷衍至极地解释了一句。 可是,这里是他的密室,从来不会让下人进来。 就算今日解了她的绳索,她知晓事情的轻重,也绝不会轻易踏出密室叫人发觉。 他口口声声说自己不相信他,说眼下的局面,她吃过的委屈,都是因为她不相信他自己讨的。 可今日呢? 今日她什么都顺着他了,可他却连绳索都不愿意给她解开。 究竟是谁不相信谁? 究竟是谁虚情假意? 究竟……是谁错付真心? 白娇娇越想,心里越是针扎一般地疼。 她知道顾浔渊一直都喜欢多子多福,若非如此,他哪里会在知道顾知礼如此麻烦的情况下,还让小顾庄的人照顾他? 曾经若非是她强求,玺儿当年就该生下那个孩子了。 可今日,她故意提起玺儿,他却毫不在意地说已经让人去煮了红花。 白娇娇深深吐出一口浊气,满眼嘲讽。 他生育能力尚且完整之时便已经如此看重子嗣,如今生育能力被毁,他怎么可能舍得叫玺儿肚子里的孩子去死? “顾郎,到底还是你变了。” 白娇娇足下用力,整个人平躺在冰冷的地面上,望着黑漆漆的密室顶,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去了多久,她的身下鲜血氤氲,密室的深处,逐渐传来了“窸窸窣窣”之声…… 密室外。 顾浔渊保持着那副温柔的模样走了出来,扳动机关,密室门合上的那一刹那,仿佛翻书一般,脸上的温柔荡然无存。 他将手里的药放在桌案上,迅速解开腰带坐在了软榻上。 “红安,进来!” 话音落,红安迅速从外头走了进来,熟练地给他上起了药。 白娇娇做的药都是蛊药,药性极强,但却很容易成瘾。 顾浔渊很清楚这一点,所以若非痛得忍不下去,他也是不愿意用的。 上完了药,红安收拾好东西正要走,却被顾浔渊一把拉住。 “这么着急走,是觉得爷不能宠爱你了是吗?” 顾浔渊说着,将人按在身边,大手熟练地伸进了她的衣襟里,用力捏了几下。 红安心里厌恶得紧,却还是做出一脸的羞红模样,软软地靠在他的胳膊上,媚眼如丝轻声道:“爷,兰夫人还在里头呢。” 闻言,顾浔渊不屑冷笑:“在里头就在里头,又能如何?” “爷与兰夫人感情深厚,奴家不愿意让兰夫人同爷生气,免得坏了爷的计划。” 听了这话,顾浔渊当即就有些烦闷。 “好好的,说一个将死之人做什么?” 说着,他捏住了红安的下巴:“快让爷亲几口!” 美色当前,却只能看不能吃,这叫素来重欲的顾浔渊心烦意乱。 红安娇笑着躲闪,半推半就地被顾浔渊压在了榻上,嗲声道:“爷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啊?兰夫人出什么事了吗?” 顾浔渊急不可耐,当即道:“她能出什么事,不过是同她谈妥了,叫她为爷再去送一次死罢了!” 他方才同白娇娇说的大半都是真的。 唯独一件是假的。 他打算将白娇娇送给贺兰隽,并非是给白娇娇找机会给贺兰隽下蛊,而是要用白娇娇换宋惜月。 他才不傻! 如今白娇娇南疆圣女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皇室宗族都因为这件事,隐隐有了支持贺兰隽登基的趋势。 这个时候还让白娇娇给贺兰隽下蛊做什么? 贺兰承贤手里除了夜煞已经无人可用,就连京卫营和皇城司都被二皇子三皇子掌控了,他注定是要倒台的。 还不如趁着乾坤未定,将白娇娇送给贺兰隽,做个顺水人情。 不仅能将宋惜月换回身边,还能全了贺兰隽清君侧的美名。 待贺兰隽顺利登基,多少也要记一记他顾浔渊的成全之情。 即便贺兰隽想要翻脸,可他也有宋惜月和宋家军在,也不怕贺兰隽敢对他做什么。 第363章正月十五,复朝当日 全盛京都在等着贺兰隽强势登位,但眨眼到了正月十五,贺兰隽没有登基也就罢了,就连面都没有露过。 朝廷百官第一日还能忍得住,甚至不少人还在背后蹿动学子写文章骂贺兰隽是乱臣贼子。 到了第二日,按捺不住的人悄悄地去镇北王府递了拜帖,想要探探情况,考虑站队,但镇北王府全都回绝了。 除了正月十二那日,贺兰隽的玄甲卫入驻龙昭殿囚禁贺兰承贤之外,最大的动作也就是正月十三那日让贺兰骋接管了京卫营,负责盛京的日常巡逻之外,也就是将皇城司交给了贺兰修。 大公主贺兰妤书早在玄甲卫入驻龙昭殿前就已经出了盛京去了九龙山,如今和林皇后以及贤妃在九龙山呆着,不问盛京之事。 所有人都摸不透贺兰隽到底想干什么。 也没有一个人能见到贺兰隽的面。 就连最好说话的贺兰骋,应兵部梁舟鸣的请求去镇北王府求见,也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拒了出来。 如此一来,盛京众人愈发惶惶不安。 今日已是正月十五,按旧历是应当复朝了。 文武百官拿不准情况,今日一大早就等在了皇宫外头。 “今日还复朝吗?”有人小声地问身边的同僚。 “复啊,不然大家等在这儿做什么?”同僚理直气壮地回答。 那人噎了噎,声音更低:“陛下不都被困龙昭殿了吗?今日复朝,那龙椅上坐谁啊?” “镇北王呗。”同僚理所当然:“他都囚了陛下,不就是为了自己登基为皇吗?” 说着,同僚义愤填膺地冷哼了一声:“今日上朝,我必将参他一本,为人臣子为人儿子,竟然囚君夺位,他若为皇,我定要当场撞死!” “顾大人好气节,我等敬佩!”那人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此时天色还黑着,皇宫门口各位大人聚集在一起等着宫门大开,往日这个时辰亮起的灯笼此时也是漆黑的,是以大家彼此都分辨不清身边站着的是何人。 顾文岳混在人群里暗搅浑水,原本还以为自己藏得深,可以不动声色拨弄风云,却没想到被人点破了身份,当即有些说不出话来。 点出他身份之人见他不说话,不由地道:“不是吧不是吧,顾大人方才那般义愤填膺模样,该不会是装出来的吧?” 话音方落,便听有人附和:“不会的,顾大人高风亮节,若今日皇位上坐着的当真是镇北王,他为国死谏之心绝不会罢休!” “说得对!我等了解顾大人的忠义,你莫要在此胡乱揣测,寒了纯臣的心!” 一时间,围绕着顾文岳的声音络绎不绝,顾文岳站在那里抿着嘴唇听着,心中暗暗愤恨点破他身份之人。 可恨的是天色漆黑,按律上朝官员不得携带灯笼等照明之物,宫门口的灯笼又黑着,他压根儿不知道那人是谁! “诸位都是我大泽肱骨之臣,今日若那皇位之上坐着镇北王,想来不会仅我一人愿意死谏,对吧!” 顾文岳说着,环顾四周一圈。 可惜一片漆黑之中只见人头攒动,却是连一张脸也看不清。 “当然当然,有顾大人带头,我等自当跟随。” “是啊,顾大人英勇无畏,我等同朝为官,自然不会让你孤军奋战!” “顾大人忠义!我等佩服!” …… 如此之声,不绝于耳,但却没有任何一个人点破身份。 可恨的是顾文岳谁也认不出,声音如此嘈杂之下,他也无法辨声,只能站在那里冷冷地听着,暗地里拳头捏得嘎嘎作响。 而不远处,赵永明借着微弱的月光,面色复杂地看着身边气定神闲的谢赏云,半晌后,忍不住道:“你可真阴啊!” 谢赏云闻言,转过头来,轻笑着微微颔首:“赵兄过奖。” 赵永明无语:“你今日故意针对顾文岳,又是为何?他不是早与顾浔渊断绝往来和关系了吗?” “他欺我长姐,我自当与他为敌。”谢赏云说得理直气壮,倒是叫赵永明有些意外。 听了这话,赵永明才有些琢磨过味儿来。 谢赏云是谢家最小的儿郎,比谢家如今的家主谢则玉的幼子谢拭瑜只大了五岁,是谢家最小一辈人口中的九叔叔。 而他的长姐谢婉容,则是顾文岳如今的正妻。 往日因为谢赏云的年岁,大家虽然知道他是谢家九爷,却从未有人意识到他还是谢婉容的弟弟,他自己对外也从不提这一点。 赵永明回过神来,再看谢赏云,忍不住想起了过去的事。 谢赏云出生的时候,谢老尚书已经致仕,谢母生下谢赏云后就缠绵病榻,两年后病逝。 谢老尚书爱妻心切,对这个幼子不闻不问,谢赏云可以说是谢婉容照顾着长大的。 “顾大人对谢夫人不好吗?”赵永明忍不住小声问了一句。 谢赏云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回头看了一眼漆黑的身后。 随后,才缓缓道:“顾文岳想休妻呢。” “什么?”赵永明震惊:“他疯了么?” 谢赏云这次没有再说一个字,而是眼眸深深地看着刚刚打开的宫门。 顾文岳想休妻这件事,是谢赋临告诉他的。 谢赋临作为太常寺少卿,与皇室的关系密切,手里的消息也十分灵通。 顾文岳想要借着长姐的手对付顾浔渊后,找机会修了她的事,还是谢赋临告诉他的。 而最为讽刺的是,谢赋临同时还告诉谢赏云,通风报信的不是旁人。 正是顾文岳的好大儿顾沅弦。 “宫门开了!”人群里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 紧接着,宫门口悬挂着的灯笼接连亮起。 顾文岳趁着这个时候赶忙看向自己的周围,试图抓到一两个刚刚撺掇着自己说话,把他捧得老高的人。 结果他却看到,他周围的人早就散开离得老远。 唯有长子顾沅弦站在他身边。 见他看过来,顾沅弦的脸上明显闪过一丝心虚,随后冲他露出了一个讨好的笑:“父亲,怎么了?” 顾文岳:…… 第364章阴比谢赏云 顾文岳一肚子的火气,在听到顾沅弦的声音那一刻达到了顶峰! 他认出来了! 刚刚那群人的声音里,有他儿子的声音! “逆子!”顾文岳恶狠狠地看着顾沅弦,咬牙切齿:“你方才都说了什么?” 闻言,顾沅弦一愣:“父亲?方才儿子只是说父亲高洁忠烈,没说不该说的啊!” 话音落,顾文岳终于是没忍住,一巴掌狠狠地抽在顾沅弦的脸上:“混帐东西!” 此时此刻,文武百官已经开始朝着宫门走进去。 顾文岳这一巴掌打得十分响亮,瞬间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 顾沅弦被抽得跌坐在地,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老父亲,满脸的不解:“爹,你打我做什么?” 话音落,不等顾文岳回答,和赵永明一起路过的谢赏云停下脚步。 “弦儿,你方才是不是说了什么你爹不爱听的话了?怎么招得他如此愤怒?” 听了这话,顾沅弦立刻委屈地看着谢赏云:“小舅舅这话什么意思?我怎会说我父亲不爱听的话?” 顾文岳怒极,指着顾沅弦:“你好样的!” 他用力冷哼一声:“滚回家去,今日不必你陪我上朝了!” 说完后,他又转头瞪了谢赏云一眼,用力一甩袖子,转头走了。 顾沅弦委屈死了。 他通红的双眼看着顾文岳的背影,咬牙切齿。 每年的复朝第一日,百官都可以申请携一名族中子弟一同上朝,这也是一种表现的机会。 若是有年轻但身居末位的族中弟子能在复朝第一日崭露头角,也是家族一大助力。 顾沅弦今日本来信心满满,在家中都跟顾文岳商量好了。 若今日朝堂皇位上坐着的是贺兰隽,那么他们父子二人一定要撺掇百官参他一本,到时候由顾文岳站出来“死谏”,由顾沅弦来“救人”。 如此一来,贺兰隽即便能顺利登临天下,他们顾氏父子的忠义高洁,直言死谏的名声也能响誉天下。 而且,贺兰隽也不能发落他们父子俩,毕竟他们效忠于贺兰承贤,无法接受贺兰隽囚父夺位也属正常,今日如此直谏的也绝对不止他们顾家。 死不了还能博得好名声,叫顾氏一族被顾浔渊败坏的名声更上一层,何乐而不为。 可不过是宫门外说了几句话,顾文岳就不带顾沅弦了,这叫顾沅弦很是不能理解。 就在他死瞪着顾文岳远去的背影之时,一只骨节分明,修长如玉的手伸到了他的面前。 顾沅弦顺着这只手看了过去,正好对上谢赏云那张带着三分笑意,十分温和的脸。 “愣着干嘛?”谢赏云见他不动,声音温和道:“再不起来,可就赶不及同我去早朝了。” 闻言,顾沅弦瞪大了眼睛:“你愿意带我?” 说着,他往谢赏云身后看了一眼,除了一个站在一旁翻白眼的赵永明之外,并没有看到谢氏子弟。 “你是我的外甥,舅舅带着外甥,也不算逾矩。”谢赏云说着,所剩无几的耐心耗尽。 大手一翻,抓住了顾沅弦肩膀上的衣服,竟是单手将人从地上提了起来。 “好了,跟着我吧。” 不等顾沅弦回神,谢赏云就松开了手,扭头往前走去。 顾沅弦赶忙回神追上:“小舅舅等等我!” 走在入宫的路上,赵永明已经不知道第多少次瞥向身边气定神闲,满脸温和模样的谢赏云。 他正和追上来的顾沅弦说话,面上含着三分笑意,语调温和,如翩翩君子。 听说话的内容,谢赏云正在宽慰顾沅弦,让他别生顾文岳的气,教他父子和睦之道。 赵永明只觉得脊背发寒。 若非他在灯笼亮起来之前一直同谢赏云站在一起,或许此时都要觉得,他谢赏云是真心实意想要他们父子和睦的了! 宫门外一片漆黑之时,那些捧着顾文岳、来自四面八方、各式各样的人的话,都来自三个口技师傅口中。 他们趁着漆黑跟在顾文岳身边不远处,一听到顾文岳说话,立刻就顺着点破了他的身份,随后七嘴八舌地将顾文岳给架了起来。 他们的戏真到,后来是真的有官员跟着说话的地步。 引了诸多人发言后,那几个口技师傅就默默退下了,到谢赏云面前结了钱飞快的溜了。 谢赏云没有避着自己的意思,所以赵永明看得清清楚楚,也听得清清楚楚。 那三个口技师傅,两个是模仿各种人说话的声线说话的。 有一个,是专门负责模仿顾沅弦的声音的。 那个口技师傅得的银钱最多。 赵永明那会儿还不明白谢赏云想干什么。 现在算是看明白了。 这厮不仅是要给自己的长姐报仇,还是要挑唆顾家父子俩反目成仇! 想到这里,赵永明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莫名庆幸自己被迫上了镇北王贺兰隽的贼船,不至于和谢赏云这样的阴比为敌。 想到这里,赵永明看向已经近在咫尺的朝殿,忍不住期待起了今日的早朝。 朝殿内。 文武百官在宫人的指引下站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不少人都有意无意地看向龙椅上方,表情各异,都是在猜测今天上朝的到底会是何人。 赵永明身为刑部尚书,站在二品官的队列里,面上的表情冷硬肃杀,叫那些想来同他说话的人都忍不住憋了回去。 朝殿内的灯火没有完全点燃,所以此时还有些昏暗。 宫人们引导着各位大人入内后不久,负责点灯的宫人这才将烛台一一点亮。 原先昏暗时还有不少官员在窃窃私语,这会儿随着灯火通明,那些声音也一点点消失。 “啪——啪——啪——” 鸣梢声传来。 伴随着三声鞭响,百官肃穆,纷纷低头。 “跪——” 内侍官拉长的声音响起,百官纷纷下跪。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 “谢陛下——” 百官起身,立刻便抬头看向龙椅的方向。 只一眼,众人纷纷震惊在原地。 有些心理承受力较差的官员,甚至当场低呼出声。 ”怎会如此?!“ 第365章皇帝他沾染蛊药二十余年了 龙椅之上,贺兰承贤阴沉着脸,披散着的头上潦草地戴着旒冠,冠上整齐垂落的珠链缠在一起,泛着污浊的光芒。 原本高贵华美的龙袍胡乱地裹在他的身上,龙团皱在一起,看不清原本的模样,袖口处更是破了一大块,染上了一层缭乱死血的暗红色。 他弓着腰坐在龙椅上,阴鸷的目光扫视着满朝文武,丝毫半分过去那贤明仁善的模样。 “陛下!”顾文岳第一个反应过来,手握笏板,满脸关切地往前一步:“您这是怎么了?龙体可还安康!?” 话音落,就听贺兰承贤冷笑了一声。 他举起一只手,指着顾文岳面露讥讽:“朕看你不爽很久了!” 众目睽睽之下,贺兰承贤举起的那只手上沾满着血液,随着他的动作,更是滴了一串在地上。 “你当初可是中书令,竟然连顾浔渊那狗东西都制服不了,让他在整个盛京反复丢人,还要朕去给他擦屁股!” “若数年前,朕知晓你顾文岳是如此懦弱无能之辈,那即便他顾浔渊与宋家有仇,朕也不会选中他做白氏的丈夫!”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 看似短短两句话,但其中蕴含的信息量堪称爆炸! 众人只知朝堂上对宋家在南境一家独大的声音只是去年才开始。 可他们的皇帝却是数年前就对宋家生出了不满之心! 不仅如此,数年前他们的皇帝就认识了白氏,并且,顾浔渊还是他特意选给白氏当丈夫的。 最重要的是,他们的皇帝说,顾浔渊与宋家有仇! 什么仇? 顾文岳此时脑子里一片乱糟糟,手持笏板跪在地上,连个头也不敢抬起。 “不说话是吧?” 贺兰承贤大怒,将手里的扳指扯下来,直直砸向顾文岳,怒道:“宋家只一个宋惜月在盛京,你不仅不知道帮顾浔渊打压他,还将顾浔渊除族,简直是个废物!” “你们顾家满门都是废物!” “朕将南疆圣女都送到顾浔渊手里,他竟也不知早早让白氏给宋惜月下蛊控制,庆功宴那么好的机会,最后也只是毁了宋惜月的清白!” “半年了!整整半年了!顾浔渊只给朕拿回来半块宋家军的虎符,接着就叫你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顾文岳给除族了!” “废物!” 不知是不是怒火过剩,贺兰承贤脸色潮红,竟踉跄着站起身,直接从台上跳下来,反手从殿前侍卫腰间拔出长剑,直直刺向顾文岳! “陛下——” 满朝文武骇然大惊,兵部侍郎梁舟鸣顾不得那么多,赶忙上前夺剑,救下了已经吓傻了的顾文岳,单手挡住了贺兰承贤。 “陛下,您这是怎么了?!” 梁舟鸣大声问道。 贺兰承贤好似听不见一般,眨眼功夫就同梁舟鸣过了好几招。 见此情景,众人更是骇然大惊。 他们的皇帝什么时候会的武? 看样子,他的武力值不低,基本功扎实,也不像是成年之后才学的。 当即,有老臣便想起了陈年旧事。 贺兰承贤被封太子之后,带着彼时的英瑶太子妃前往南疆为质后,屡屡有太子太子妃在南疆被皇族欺凌的消息传回国内。 当时,满朝文武义愤填膺,有人骂南疆皇族欺人太甚,有人骂大泽国内都是懦夫,但没有人骂贺兰承贤不保护自己的妻子。 原因无他,众人都知道南疆皇族个个骁勇善战武艺高强,而他们的太子贺兰承贤只是文弱书生,不会半点武功。 可眼下…… 梁舟鸣毕竟是北城退下来的将军,身手武功自不必说。 可饶是如此,贺兰承贤还是和梁舟鸣打了好一会儿,才被梁舟鸣以微弱的优势击退。 众人看到这里,怎么还会不明白。 他们这位陛下是位伪君子,是一直以来都藏着自己的武功不以示人,只怕当年在南疆为质那几年,他还有不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陛下!您到底怎么了?”梁舟鸣拦在贺兰承贤面前,看着他双眸猩红,喘着粗气,面色潮红的模样,焦急地大声喊了出来。 “陛下看起来不对劲!”赵永明跟着大声喊了一句。 谢赏云倒是不疾不徐,往身边看了一眼。 跟在他身边的顾沅弦想了想,立刻高声喊道:“陛下情况不对,一定是有奸人对陛下动了手脚,梁大人,请你快快制服陛下,传唤太医吧!” 这一嗓子喊出来,莫说满朝官员,就连吓疯了的顾文岳都转头看了过来。 疯了吧? 他一个身无功名,只领闲职小官的官宦子弟,叫梁舟鸣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去制服一国皇帝? 他以为他是谁? 他以为自己是皇族宗室子弟吗? “孽障!谁让你进来的!”顾文岳的慈父之心忽然被激活了那般,冲着顾沅弦就是一顿怒吼。 顾沅弦下意识躲到了谢赏云的身后,不敢说话。 百官此时倒也也顾不得他们一家子的爱恨情仇,已经有人麻溜地跑出去请两位年事已高,前阵子被皇帝送入大牢刚刚出来,还在府内休养的老王爷去了。 只是—— “二殿下,三殿下?” 跑出去的大臣退回了殿内。 紧接着,一身戎装的贺兰骋与手握单拐,长衫曳地的贺兰修并肩走了进来。 看到他们俩的一瞬间,文武百官纷纷松了口气。 有皇室的人来了就好。 皇帝这么不正常,该动手也该是皇室之人动手。 虽然皇上自爆了不少秘密,但他们依旧是臣子,对皇上动手,保不齐等他清醒了,他们就是下一个宋家! 如此一想,不少人忍不住悲从中来。 宋家何其无辜啊! 贺兰骋走到最前方,单手制住了疯癫正在和梁舟鸣对打的贺兰承贤,点了学位,丢给贺兰修后,这才朗声开口。 “诸位大人想必也听闻了这几日皇宫发生的事,虽然我不愿意提,但皇室无小事,事关江山社稷,我必须同诸位说明白讲清楚!” 说着,他看了一眼贺兰修。 贺兰修用自己的单拐挑起贺兰承贤染血的那只手。 下一刻,贺兰骋的声音传来:“不能瞒着各位大人,我父皇会变成如今这般疯癫可怖的模样,全是因为他沾染南疆蛊药已有二十余年。” “当年他与英瑶先皇后为质南疆时,为了求自己活路,以英瑶先皇后为交换,服下了南疆人的蛊药,受南疆人控制。” “白娇娇确实是南疆送来的细作,她以万寿丸与如意酒引诱我父皇染上药瘾,为的是让我父皇尽灭宋家,为他们南疆攻入大泽做开路先锋!” 随着贺兰骋话音落下,文武百官皆面露骇然,瞪大了眼睛看着贺兰骋与贺兰修兄弟两人,无一人发出声音。 他们不信! 而就在此时,谢赏云与赵永明对视一眼,缓缓走了出来。 “带进来!” 第366章兰达族被灭,并非宋家军所为 闻言,众人纷纷朝着殿外看了出去。 不一会儿。 两个身形佝偻的男人,被玄甲卫押了进来。 “那不是宁谦,宁都督吗?” 立刻就有人认出了其中一人的身份,当即低呼出声。 “是宁都督,宁都督怎会变成如此模样?” “前阵子斩魔法事后,我便听闻宁都督因为涉及巫蛊之事被抓,我还以为是假的,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天啊,宁都督是为陛下办事的人,他涉巫蛊之事,那岂不是说……” 众人闻言,双双将眼睛看向了那边被贺兰修扶着的贺兰承贤身上。 这会儿功夫,宁谦已经被带到了大殿前面,都不用玄甲卫提醒,他主动跪了下来。 “罪臣宁谦,叩见陛下!” 听到他的声音,贺兰承贤的眼睛瞪大了几分,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来。 此时,贺兰骋开口了。 “宁都督曾经奉命保护白氏,为白氏送药给我父皇,每隔一段时间,我父皇就会抽取白氏送来的药让宁都督服下,试看药性如何。” 贺兰骋说着,看着宁谦:“宁都督,做了几年的鬼,你心里想来也很痛苦吧。” 听了这话,宁谦佝偻的脊背愈发弯曲。 他跪坐在地上,缓缓道:“陛下是臣的君主,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即便痛苦又能如何,这不过是为人臣子的本分罢了。” 闻言,贺兰承贤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可贺兰骋却没有理会,而是转头看向宁谦身旁的,另一个同样佝偻的男人。 “白先生,你有话要说吗?” 闻言,那男人抬起头,乱发之下是一张清俊的脸。 虽然上了年纪,又受了多年的囚禁与折磨,但他脸上却没有露出几分痛苦之色。 他看了贺兰骋一眼,随后目光缓缓落到了狼狈疯癫的贺兰承贤身上,微微一笑,缓缓开口,掷地有声。 “我乃兰达族祭司,白岸声。” 话音落,满朝皆寂。 “你们皇帝陛下在南疆为质那些年,我算是与他交好的几人之一,他阳痿不举,求我给他调理身体。” 百官:……??? 白岸声看着贺兰承贤,继续道:“我南疆多秘术,但他受不住秘术治疗期间的痛苦,求我给药,那些药有成瘾性,我如实告知,他十分坚持。” “这一给,就给到了如今!” 话音落,百官之中有人怒极:“简直一派胡言!胡说八道!” 白岸声却是一点儿也不在乎旁人怎么看,继续道:“六年前,宋家军撤出西关战场,接管你们大泽南境,途经兰达山,灭了我们兰达族满门。” “我带着年幼的圣女躲过一劫,你们皇帝陛下派宁谦找到我们,承诺会给我们机会报仇,但圣女要为他常年供药,仇恨当前,我们不得不同意。” “这绝不可能!” 御史台督察御史李清风忍无可忍,大声呵斥:“大胆贼子,若再胡言乱语,我必拔了你舌头!” 白岸声看了他一眼,笑道:“御史台李大人,你孙子刚刚出生,恭喜恭喜。” 李清风闻言皱眉:“你什么意思?” 他孙儿确实是年前出生的,如今还不足一月。 白岸声依旧微笑:“生你小孙儿的女子,是南疆人,我们南疆细作。” “什么?”李清风瞪大了眼睛。 白岸声:“当年你们皇帝陛下在南疆受尽屈辱,回国后不得不带上我们南疆的人入你们大泽,这些年,那些跟着他来到大泽的南疆人,已经繁衍到第三代了。” “你儿子这位刚生产的妾室,确实是我们南疆细作,不信的话,你可以问问你儿,她的耳后是不是有一蝴蝶形的胎记。” 李清风闻言,抿唇不语,脸色难看至极。 白岸声见状,笑了笑,这才继续道:“你们皇帝啊,在南疆用过许多刚猛之药,如今寻常的药已经无法对他起作用了。” 说着,白岸声脑袋转了转,四周看了一圈,没有看到顾浔渊,不由得笑出了声。 “那位顾浔渊顾大人出现的时候,你们皇帝让宁大人来说,是与我们一样,同宋家有仇之人,希望能给我们一些助力。” “没想到不久后,他便勾引了我们圣女,骗走了圣女的心,圣女为了给他的仕途铺路,为他讨好你们的皇帝陛下,将我囚禁,取我的血为你们皇帝炼药。” “你们皇帝陛下这些年应当给了你们太医局不少药,让太医局研究药方吧?” “他们研究不出来的。” “因为他们弄不到我的血。” “我们南疆百族每一族的大祭司都是从小培养,以身为蛊皿,我们的血本身就是一味药,这么多年,你们陛下可喝了我不少血呢!” 白岸声说着,叹了口气,抬头看向贺兰骋,道:“你们要我说的,我已经劝说了,我可以见我们圣女一眼吗?” 贺兰骋面色冰冷:“还有最重要的,你没有说。” 闻言,白岸声抿唇不语。 一旁的宁谦看向他:“都是要死的人了,别藏那么多。” 白岸声看了他一眼,随后启唇,缓道:“你们陛下之所以让我们圣女同顾大人一并算计了宋家女,便是想要灭宋家满门。” “因为,他不能忍受宋家与镇北王交好,又或者说,他不能忍受宋家这样的拥有兵权的家族,竟然不讨好他!” “所以他认为宋家该死!” 说着,白岸声嗤笑一声:“我也认为宋家该死,他们灭了我们全族,我乐意帮别人灭宋家满门!” 此言一出,满朝文武都看向了不能说话,半靠在贺兰修身上的皇帝。 只见贺兰承贤瞪着一双赤红的眼睛,恶狠狠地看着把一切公之于众的白岸声,满脸的杀气挡都挡不住。 就在这个时候—— “谁说是宋家灭了你们全族的?” 话音落,百官顿时精神了起来,转头看向大殿外。 贺兰隽穿着王爷冕服,与贺兰妤书分别搀扶着年事已高的老淮王与老安王,缓缓走了进来。 白岸声看着他:“镇北王有何高见?” 贺兰隽没说话,与贺兰妤书一起将两位老王爷扶到了最前方,坐在太监端来的椅子上后,这才站直了身子,看向白岸声。 “当年宋家军南下接管南境,根本不需要经过兰达山,但当年山洪毁路,想要按时抵达南境必须绕路兰达山。” “宋家军知晓你们兰达族世代栖居山上,所以宁愿日夜行军,挖山开路走原本的路线,也未曾绕路。” “兰达族被灭,是有人伪装成宋家军做的。” 闻言,白岸声冷笑:“一切是我亲眼所见,镇北王所言,绝无可能!” 贺兰隽轻轻一笑,目光落到宁谦身上:“宁都督,你说呢?” 宁谦笑了笑:“没错,兰达族被灭,是本都当年奉皇命,带领夜煞冒充宋家军所为。” “白先生,当年陛下不愿一直受制于你们的药,让我带人去抢药方的,但你们的族长冥顽不灵不肯配合,最后我等只能灭族,为了不叫人怀疑,这才栽赃嫁祸给宋家。” “对了,当年陛下原本的意思,就是要带您和你们一族的圣女白娇娇回盛京的,是以,当初我也是故意给你们二人一条生路。” 第367章公之于众皇帝有隐疾,再无生育能力 “不可能!你是在胡言乱语,挑拨离间!” 白岸声当然不愿意相信! 这么多年以来,他以仇恨为生,若不是想着白娇娇有机会为兰达族报仇雪恨,他又怎会心甘情愿被她囚禁放血炼药? 如今得知他真正的仇人是他效忠之人,是他以为能帮助他复仇之人,他如何能接受? 此时此刻,他只恨不得捂住宁谦的嘴,叫他别再说了! 可惜,今日被带入朝殿之前,他与宁谦都被喂下了软筋散,这会儿别说是动手,白岸声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他愤恨地看着表情平静的宁谦,整个人颤抖着:“你是在挑拨离间,我绝不信你!” “白先生如今还有什么值得被当众挑拨的吗?” 贺兰隽温声开口:“让宁都督将真相说给你听,并非是要你相信,而是告诉你,你们究竟有多愚蠢。” 白岸声一双眼睛瞪到了极限,看着贺兰隽那张温润的面孔,浑身颤抖不已。 随后,他的视线落到了被搀扶着站在那边,同样瞪着一双眼睛的贺兰承贤的身上。 “是这样吗?”白岸声颤抖着问道。 可惜,贺兰承贤没有办法回答他。 他被点了穴道,愤怒至极却无法动弹,此时真相被揭开,他知道一切都完了。 整个人也在微微颤抖。 文武百官看着这一幕,不少人已经明了今日早朝要变天了,大家都闭着嘴看着眼前的一幕,没有一人说话。 “当年,宋家军南下之事,本王是最清楚的。”老淮王忽然开口,声音衰老,却不失威严。 他说着,满脸叹息地看着白岸声,道:“宋家军行军规矩森严,行动迅速,但南境正是雨季,雨水叫宜城外山路坍塌,泥石流爆发,埋了数座村庄。” “当年宋家军行军至宜城,遇上此事,有人提议绕过宜城,取道兰达山。” “但宜城本就靠近边境,取道兰达山的话,等于要从你们南疆百族的眼皮子底下穿行。” “每年雨季,不仅我们大泽,你们南疆也是灾害频发,所以两国打了这么多年,每逢雨季,都默契地停战不出,为的就是两国百姓。” “当时还年轻的宋将军最终决定挖山开路,全军救灾,不仅是因为他们是大泽的军人,更是因为,担心宋家军取道兰达山,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老淮王说着,目光温和地看着脸色惨白的白岸声:“当年本王是南境监军,你若不信,本王可以请人去,将宋家军的行军记录翻出来给你瞧瞧。” 听了这话,白岸声双眼含泪,几乎是咬着后槽牙:“若真如此,为何当年满天下疯传是宋家军灭我兰达族满门之时,未曾有人澄清!” 话音落,百官之中,便有人大声道:“若传闻你们兰达族灭了宋家军,实则你们没有做,你们也不知道是谁做的,你们会澄清不是自己干的吗?” 白岸声:…… 他痛苦极了。 可他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死死地看着对面的贺兰承贤,脸上惨白一片。 多讽刺啊! 兰达族满门尽灭,他却带着他们一族唯一幸存的圣女投效仇人,不仅如此,为了给这个仇人制药,他还被取了这么多年的血! “噗——” 白岸声受不住这份痛苦,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惊得文武百官都是一阵低呼。 贺兰隽目光温和地看着他,道:“白先生别急,还有一部分的真相,或许你也需要了解一二。” 闻言,白岸声颤抖地看着贺兰隽,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却见,贺兰隽转身看向贺兰承贤,拱手作揖后,道:“父皇,儿臣会让二皇弟解开你的哑穴,若父皇愿意对峙,便眨眨眼吧。” 贺兰承贤死死地盯着贺兰隽,飞快眨了两下眼睛。 下一刻,贺兰骋的手指落在他的身上,他顿时感觉喉头一松。 “逆子!你竟伙同你两个弟弟谋逆,你可知这是诛九族的死罪!”贺兰承贤怒吼声响起。 贺兰隽却不慌不忙,就连贺兰骋和贺兰修都没有变脸色,反而是站在贺兰隽身边的贺兰妤书面上露出了几分复杂。 “依白岸声所言,父皇最初要他们兰达族的药,为的是治疗自己的隐疾,对吗?” 闻言,贺兰承贤脸涨得通红:“逆子!谁叫你说这些的!朕没有隐疾!你闭嘴!” “父皇当年从南疆回来后,隐疾可否有所好转?”贺兰隽又问。 这次,不等贺兰承贤暴躁输出,他又好心提醒道:“事关皇室血脉,还请父皇如实告知!” 一句话,堵得贺兰承贤半个字也说不出口。 他苦苦维持这么多年的男人的尊严,在此时此刻碎了满地。 见他不言语,贺兰隽看向地上的白岸声,道:“白先生,你说呢?” 白岸声:“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不知道。” 贺兰隽见他不配合,倒也不急,而是看向老安王:“皇叔父。” 老安王无奈地闭了闭眼,长叹一口气后,道:“当年随同皇上从南疆回京的人之中有儒医圣人,众所周知,儒医圣人最擅男科。” “儒医圣人当年为陛下治疗了一年多,才勉强使得皇后殿下与贤妃先后受孕,但此后,儒医圣人也断言,陛下再无生育之力。” 话音落,满室哗然! 谁人不知,贺兰承贤回京之后,老安王沉迷医道之术,跟在儒医圣人的身边好长一段时间! “放屁!你在放屁!贺兰承安!你在放狗屁!”贺兰承贤受不了自己的尊严碎了一地,撑着浑身的虚弱,对着老安王破口大骂。 “朕后宫佳丽三千!朕除了这几个逆子逆女还有那么多孩子,你竟敢造谣朕无生育之力,你这是妄图混淆皇室血脉,你这是死罪!” 贺兰承贤咆哮着。 但老安王却不为所动,只静静地看着他发癫。 朝臣们却是有些崩不住了。 年事已高的梁太师苍白着一张脸举起了笏板。 “安王爷,皇室血脉不容玩笑,请问你所言可有证据?” 闻听此言,众人才如大梦初醒那般,纷纷附和,请求老安王给出证据。 老安王闻言,却是淡淡一笑,道:“是与不是,白岸声应当十分清楚。” “诸位或许不知,白岸声在男科的造诣比儒医圣人高出不少,儒医圣人离京后,为陛下治疗男科的正是白岸声。” 第368章除了他们,所有皇嗣都非皇室血脉 闻言,白岸声的脸色有些难看。 一旁的贺兰承贤都快疯了! 他从未如此丢脸! 即便他是一个普通男人,也无法忍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揭露不能人道的事实! 他死死盯着老安王,气喘如牛,咬牙切齿:“贺兰承安,朕要你死!” 老安王听见了。 但老安王不为所动:“儒医圣人是本王恩师,当年若非恩师教导,本王或许无法从母妃投缳自缢那一幕走出来,也不会有本王如今的子孙满堂。” “所以,皇兄,别怪我,要怪就怪你还让白岸声虐杀了我的师父!” 这句话仿佛又是一瓢热油浇进了冰水之中! 先皇时期,大泽因为天灾不断,所以全国各处时常爆发瘟疫。 若非有儒医圣人不畏艰险亲身试药,挽救了无数生命,只怕也无大泽如今的繁荣昌盛。 宋家只是在南境备受百姓拥戴,可儒医圣人是全大泽百姓心中的活菩萨! 一直很沉默的门下省平章事阮父到底是没忍住,低呼出声:“儒医圣人多年前于南境失踪,有传闻说是被宋家军囚禁私有,难道……” 不只是他,百官纷纷露出了震惊之色,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容疯癫可怖,却无法动弹的贺兰承贤。 儒医圣人当年至少救了大泽半数百姓,“儒医圣人”这个名号,是先皇在世时亲封的,贺兰承贤竟连他都下得去手?! 老安王眼睁睁看着贺兰承贤喘着粗气说不出话,这才缓缓道:“本王已经查明了,当年儒医圣人离开盛京回到南境几年后,听闻南境宣城下一名叫河岸村的小村庄爆发怪病,老师最后一次被人看见,正是在河岸村村口。” “年前,本王派出去的人已经寻到了老师的尸骨。” “他乃被饥民分食而亡!” 话音落,一再被震惊的文武百官几乎已经不知道该再做出什么样的反应了。 “不仅如此,本王的人经过走访探查,确认当年和安村爆发的怪病,乃是有人以活人炼蛊,整个村庄的百姓都被人投了蛊药,被炼作人蛊!” “白岸声,河岸村之事本王已经查明乃你与白娇娇所为,你可认罪?!” 老安王已经尽可能冷静地问出了这段话,饶是如此,他的声音里还是带着颤抖与愤怒。 说完这句话,他死死地看着白岸声,试图听到他的回答。 白岸声吐过血,整个人十分虚弱,坐在那里笑了两声,随后道:“扯我们圣女做什么?她那个时候才几岁啊,怎有能力做出这样的事?” 说着,他跪坐在地上,脊背已经弯了下去,整个人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不止。 “那是老夫一人所为,圣女当年年幼,又逢兰达族被灭,正是伤心欲绝之时,她什么都不知道,” 听了这话,老安王冷笑了两声,又道:“你年轻时,分明与我师父私交不错,为何要做出这样的事?” “你们皇帝吩咐的。” 白岸声说着,忍不住笑出了声来:“芝华当年为了给你们皇帝治疗男科用尽了所有办法,你们皇帝觉得自己男人的尊严都被芝华踩在了脚下,所以要他死。” “真好笑啊,哪有大夫给病人治病,是只需要开药的?” “也只有芝华那等死心眼之人,觉得自己不能辜负皇帝的信任,治疗他的那几年,没少叫人脱裤子针灸。” “你说我在男科上的造诣比芝华高,没有错,但我绝对没有他耐心。” 说着,白岸声好似放弃了一般,直接盘腿坐在了那里,笑吟吟地看着对面已经面色通红的贺兰承贤,抬了抬下巴:“你当年回国时的状态,我可没办法叫你有能力叫自己的女人受孕。” “闭嘴!”贺兰承贤知道自己大势已去,此时除了徒劳地让人闭嘴之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他甚至很清楚,贺兰隽就是故意这么做的。 当年他在南疆对英瑶极尽羞辱,如今,贺兰隽就挡着文武百官的面,将他的尊严狠狠踩在脚下! 他果然不愧是那个人的种! 一样的狠! “贺兰隽!你……” “父皇贤别说话,儿臣还有话没问完。”贺兰隽瞥了一眼过去,贺兰修立刻点了哑穴,手动静音贺兰承贤。 贺兰承贤干巴巴地张着嘴,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这次,他气得眼底都泛起了水光。 贺兰隽却没管他,而是看着白岸声,道:“白先生的意思是,如今后宫中,除了本王还以欧二皇子、三皇子以及大公主之外,无一人是父皇的血脉,对吗?” 闻言,白岸声眼神奇怪地看着贺兰隽,正要说话之时—— “是!” 宁谦忽然开口,道:“自贤妃娘娘怀上三殿下与大公主后,儒医圣人离京南下,陛下不再压制从南疆染上的药瘾,便开始服用兰达族的药。” “陛下不曾完全放心兰达族,是以便让当时还是御前侍卫的我试药。” “不仅是我,夜煞全体都为陛下试过药。” “那药催情强势,能叫人几乎失去理智,后宫中,有位份的娘娘陛下不能懂,故而最开始是让人偷偷从外头选些女子入宫。” “后来陛下觉得如此十分麻烦,便广纳后宫,选了不少家世普通的女子。” 此言一出,满堂皆静。 宁谦看着贺兰隽,继续道:“后妃们侍寝时,陛下会提前点起迷情香,有时候让我们服药,他在床前看着。” “更多的时候,他在我们伺候完娘娘们后,还会自己服药再来一次,每到那个时候,娘娘们几乎已经神智不清,根本分不清现实与虚幻。” “正因如此,后宫时不时传来低位妃嫔侍寝后莫名暴毙的消息,她们并非暴毙,而是被陛下虐待而亡。” “那些位份较低的娘娘们家世不显,即便是暴毙了家中也无人追究,陛下十分放心。” “而家世不错的娘娘们,陛下不允许我等服药,反而要让我们伺候她们怀上身孕,诞下子嗣,作出皇嗣丰茂的模样。” 说着,宁谦吐出一口气,迎着贺兰承贤喷火的目光,缓缓道:“皇后娘娘是国母,也是陛下的正妻,日日都要见人,所以陛下未曾对她做过半分不好的事。” “贤妃娘娘出身宋氏,又有五分像英瑶先皇后,故而她生下三殿下与大公主后,便成了陛下的发泄对象。” “因为她像先皇后,所以陛下也不曾让人碰她,每次都是亲自虐待,次次叫她丢了半条命。” “贤妃娘娘不敢声张,每每遭受虐待,便只能闭门谢客独自疗伤,久而久之,外头便传言说,贤妃娘娘性子孤傲高冷。” 听到这里之时,贺兰妤书已是泪流满面。 她冲出来,提起裙摆跪在贺兰隽面前,大声道:“皇兄,宁谦所言句句属实,从小到大,我亲眼见过母妃被人从龙昭殿抬回来无数次,次次浑身伤痕,身上的肋骨都不知断了多少次!” “我年纪小的时候什么都不知道,母妃说是她自己摔的我便信了,随着我年岁渐长,母妃动不动将我送出宫外暂居谢家,如今我才知是为何!” “皇兄,求你为我母妃做主!” 她说完,都不等她话音落地,宁谦就再度开口。 “妤书公主,贤妃娘娘将你送去谢家暂居,为你给谢家谢拭瑜说亲,希望你下降谢氏,实在是因为全天下唯有谢氏能在陛下眼皮底下护你周全了。” 听了这话,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到了贺兰妤书的身上。 “因为您越长大越像英瑶先皇后。” 宁谦语不惊人死不休,继续道:“贤妃娘娘为您说下与谢拭瑜的婚事,可您却闹着退婚。” “陛下乐见其成,所以您意思意思地跪求一番,陛下便同意了。” “你以为那是你的父皇疼爱你吗?” “那是你的父皇觊觎你啊!” 第369章废旧帝,立新君 此言一出,满堂寂静。 饶是从头到尾沉着如谢赏云,此刻也微微瞪大了眼睛,更别提其余人。 贺兰妤书更是愣怔原地,讷讷地看着满面嘲讽的宁谦,红润的嘴唇上,血色一点点消退,直至一片苍白。 此刻,她曾引以为傲的父爱,在她的面前化作一滩恶臭的泥泞。 “贤妃娘娘为何与宋家断绝关系?难道仅仅是因为三皇子在宋家摔断了腿吗?” 宁谦继续开口:“不是的,那是因为,三皇子断腿是陛下给她的警告!” “她若不与宋家断绝关系,他日断的就是宋家全族的脖子。” 话音才落,百官之中就有人忍不住发出了质疑:“怎么可能!宋家即便不受陛下喜爱,可贤妃娘娘乃宋老将军嫡女,他怎会容忍陛下虐待贤妃,觊觎公主?” 听了这话,宁谦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各个脸色骇然的百官,勾唇冷笑。 “因为宋家老将军愚忠,根本不会相信她说的陛下虐待她那些话,只会觉得她是为了要家族帮她争宠而编造谎言。” “诸位若是不信我,不妨仔细想一想,三皇子断腿前后,陛下做了什么。” 闻言,众人下意识跟着回忆了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三皇子贺兰修提着手里的单拐,狠狠地在地上敲击了三下,叫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他的身上。 “当年我断腿前,母妃得了恩宠出宫省亲,不久后由外祖父亲自送回宫中,随后,父皇便命人将我送去了宋家。” 说着,他看着手里扶着的贺兰承贤,温声道:“母妃当年省亲时,同外祖父说了父皇的残暴,外祖父不仅不信,还将她斥责了一番,亲自将她送回宫内,将母妃所言尽数告知父皇。” “虽然那时我还年幼,却也记得,父皇当着外祖父的面,默认了母妃是在撒谎,严惩了母妃后,又敲打了外祖父一番。” “外祖父愚忠,生怕宋家惹了父皇不悦,惶惶不安之中,亲自打断了我的腿,废了我未来登临高位的可能。” 话音落,文武百官再次齐齐倒吸了一口冷气。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贺兰修的身上。 而贺兰修却面色平静,说这番话的时候,眼睛还落在贺兰承贤的脸上,表情十分温和。 “父皇,我知晓你有话想说,希望这一次解开你的哑穴,不是听到你无能的愤怒。” 说完,一旁的贺兰骋看了过来,不是很情愿地解开了贺兰承贤的哑穴。 下一刻,贺兰修搀扶着贺兰承贤的手松开。 贺兰承贤宛若一根面条似的,整个人软软地瘫坐在地上。 他看着自己的儿子女儿,看着自己的臣子百官,静默许久之后,忽然大笑出声。 “朕是帝王,是天下之主,宋家作为臣子,宋予岚作为妃子,伺候好朕,为朕分忧,难道不是本分吗?” 说着,贺兰承贤满是厌恶地看着贺兰修:“而你,作为朕为数不多的亲生血脉,却是小小年纪就敢与朕作对,难道朕不该废了你吗?” “贺兰修啊贺兰修,你只说当年朕让宋剑雄废了你,你怎么不说,当年你小小年纪,就私下拉拢宋如山,想要朕封你为太子?” 说到这里,贺兰承贤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转头看向贺兰隽:“还有你……” 话未说完,贺兰骋凌空一指弹来,再次击中了贺兰承贤的哑穴,叫他要说的话再度咽了下去。 而贺兰修眼神一错不错地看着贺兰承贤,依旧是那副温和模样,道:“我从不认为,身为皇嗣,有野心是坏事。” 闻言,百官之中纷纷响起了应和之声。 贺兰修当年断腿之前,已经有不少人赞他小小年纪资质不凡。 只可惜,贺兰承贤偏爱大皇子贺兰隽是全天下都知道的事实,贺兰隽当年与宋家的关系也十分不错,所以不少人也觉得可惜。 贺兰修再不凡,可要宋家在他与贺兰隽中间做选择,只怕胜算也不大。 所以此时,饶是贺兰承贤说当年他小小年纪便有了野心,众人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天家儿郎,自该如此! 反观贺兰承贤,仅仅就因为自己的儿子有野心,就让岳家废了儿子一辈子,着实太狠了些。 但与此同时,也有不少人看向站在上面,身穿王爷冕服,没有说话的贺兰隽,心思各异。 皇帝贺兰承贤被几个儿子女儿拉出来,几乎可以说是剥光了丢在众人面前审判,闹成如今模样,他这个皇帝必将禅位。 众人都知晓这位皇帝宠爱大殿下贺兰隽,今日除了审判旧帝,只怕他们这群文武百官,还得恭贺新帝登基。 当即,有人便活了心眼。 顾文岳顾不得前头反复丢丑的事,此刻大步流星,坚定不移地站了出来,手中笏板高高举起。 “陛下当年身为太子,在南疆时却卖妻求荣,回国后不仅不思己过,反还残害儒医圣人,隐瞒旧疾,实在罪孽深重。” “不仅如此,陛下登基后,暗中与敌国往来密切,甚至身为帝王,带头沾染巫蛊之术,凌虐后宫嫔妃,混淆皇室血脉,还残害亲子,觊觎亲女,实是私德败坏,不配为君!” 说到这里的时候,顾文岳的声音大极了。 他一掀衣摆,坚定地跪下,大喊道:“臣虽微末之身,却心系大泽江山社稷,如此君王不配为天子,不配为我大泽江山之主。” “故,臣顾文岳,恳请镇北王贺兰隽登基为皇,取而代之!” 说完,他深深叩首在地。 一时间,满堂寂静。 随后,哗然之声自四面八方而来,百官议论之声愈发杂乱,落在贺兰隽身上的视线也越来越多,越来越炙热。 但贺兰隽却气定神闲地站在上面,面色毫无波澜,看着众人的眼神甚至半分未变,好似在等着什么那般。 而这个时候,也有不少官员走了出来,跟在顾文岳的身后跪下,高举笏板,请求贺兰隽登基为皇。 随着站出来的人越来越多,呼声也越来越高。 贺兰承贤跌坐在地上,听着高呼让贺兰隽登基,让他让位的声音,眼底渐渐显露几分疯狂。 他不能言语,浑身乏力,但嘴角却一点点勾起,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贺兰隽,你不是朕的亲子,却想夺朕的江山。 简直是,做梦! 就在这时,外头再次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众人再次望向外面。 这一次,他们看到了几乎半个皇室宗族之人,纷纷身穿礼袍冕服,端庄而又肃穆地朝着他们走来。 为首的,正是如今皇室身份最高的,先皇的嫡亲姐姐,已是两鬓斑白的皇长公主。 “皇长公主手里拿的是什么?” 顾文岳眼睛最尖,闻言立刻大声道:“禅位诏书!那是禅位诏书!” 第370章贺兰隽我恨你 自贺兰承贤登基之后,皇长公主便不怎么出现在人前,平素里也不喜高调,连带她的后人也十分没有存在感。 但她与先皇是一母同胞的姐弟,在如今的皇室宗族之中,身份与辈分都是最高之人,就算是贺兰承贤见了她,也得乖乖问一句皇姑姑安。 她年事已高,满头白发,左手托着禅位诏书走进来的时候,满朝文武,包括一直站着的贺兰隽几人,纷纷下跪问安。 皇长公主脚步缓慢地走到最高处,苍老却冷锐的眼神扫过贺兰隽几人,随后缓缓开口。 “都起来说话吧。” “谢皇姑祖!” 贺兰隽几人应声后,互相搀扶着腿脚不便的老淮王与老安王起身,动作自然而又流畅。 皇长公主独自站在最高处,看着所有人都站起来后,视线才落到了依旧坐在地上,没有人搭理的贺兰承贤身上,忽然冷哼了一声。 “昏庸无道之君,你享尽天下万民供奉,却无视社稷安危,与敌勾结,带头作乱,实乃家国耻辱,百姓噩梦!” “身为天子,你带头作恶,践踏法度,败尽天下人伦纲常,致使纲纪不正,忠良蒙冤,皇室皆沦为天下笑柄,简直可耻可恨!” “今得皇子公主揭露尔之罪行,以正视听,吾为皇室姑祖,今便号召皇室宗亲齐聚,罢黜旧帝,为国换君,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说完,皇长公主手中龙头拐杖狠狠击打在地上,随后高举左手,托起了手中的禅位诏书,冷眼看向百官。 “请文武百官为今日见证!” 话音落,朝殿内顿生沸腾。 皇室宗祖出面,那么贺兰承贤的罪孽便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将来史书记载也不会为其美化半分,连带着整个贺兰皇族,从即刻开始,要被天下万民非议万万年! 这可不是小事! “皇长公主,还请三思!” 梁太师面色难看,举起笏板道:“若罢黜旧帝,只怕招惹四邻嘲讽,于国事不利!” 听了这话,皇长公主冷笑:“贺兰承贤作出此等孽事,尔等莫不是以为南疆毫不知情?” “只怕南疆早已心知肚明,在他们那边,我们大泽已经被嘲笑过万万次了!” “况且,他作为皇帝却带头作恶,我贺兰皇族若为其遮掩,岂不是助纣为虐,沆瀣一气吗!” 说着,皇长公主扫视在场众人,面色肃穆威严:“吾今日前来,绝非与诸位商议如何抉择,而是来当着诸位的面,给天下万民交代的!” “我贺兰皇族,敢做敢当,不惧批判!” 话音落,皇长公主将手中的龙头拐杖交给身边的人,在众人震惊得不知该做何反应的注视之下,干脆果断地打开了手里的诏书。 “旧帝贺兰承贤,私德败坏,带头作恶,不堪为天下之主,不配为百姓之君。” “为社稷长远之计,贺兰皇室宗族决议另立新君!” 读到此处,不少人已经下意识看向了身形挺立,面容沉静的贺兰隽了。 “今有皇储贺兰骋,德才兼备,有为国立命之心,有安定天下之能,即日起继任皇位,望其能恪守君子之德,勤政爱民,为天下励精图治,开创盛世!” “今贺兰皇室全族在此昭告天下,咸使闻知,共襄盛举!” 一口气读完,不顾满朝文武和贺兰骋的震惊,皇长公主抬手高举,将手里的诏书直接打开提了起来,展在所有人的面前。 众人震惊万分,一时间不知道该看贺兰隽,还是该看贺兰骋。 “皇兄,你……” 贺兰骋人都傻了。 他看向贺兰隽,难以置信道:“你干什么啊?” “陛下,请随我等前去换衫登基!” 跟着皇长公主来的几个皇族宗亲已经围了上来,将贺兰骋拦住,拥着他就要往后头走去。 贺兰骋不肯。 他推开人,朝着贺兰隽大声质问:“不是说好你登基的吗?” 贺兰隽不说话,只冲着自己的傻弟弟微笑。 地上坐着的贺兰承贤之能看到贺兰隽的背影,不知道他此时是何反应,但却开心极了。 他看着自己的儿子,无声地笑得癫狂。 贺兰骋见贺兰隽不说话,气急之间,凌空弹出一指,解开了贺兰承贤的哑穴,大声道:“父皇!父皇!你的禅位诏书不是写给皇兄的吗?” “哈哈哈……” 贺兰承贤快活极了,笑得眼泪都沁了出来:“朕怎么可能禅位给贺兰隽?朕就是让贺兰家的皇位流落旁人,你们几兄弟都死绝了,朕也不可能传位给他!” “哈哈哈……” “贺兰隽,筹谋一场却美梦成空,你是不是很痛苦,很难过,恨不得杀了朕啊?” “哈哈哈,转过来,快转过来让朕看看你沦落失败时,气急败坏的样子,快转过来啊!” 话音落,就在众人都以为贺兰隽不会理会疯癫的贺兰承贤的时候,贺兰隽竟真的转过身来了。 他面上带着微笑。 那是一种完全不似平日里的笑容。 “多谢陛下成全。” 贺兰隽清晰地、一字一句地道:“劳陛下多年捧杀,实不相瞒,本王从未肖想皇位,今日一切筹谋,皆为送二弟登基而已。” 话音落,贺兰承贤面色立刻沉了下来:“你放屁!你是……” 没等他说完话,贺兰隽轻轻抬手,拍了拍他的哑穴,他未尽之语再次被塞了回去。 随后,贺兰隽站直转身,对着贺兰骋掀袍下跪,恭敬道:“微臣贺兰隽,拜见新君,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有他这一带头,经历了重重打击的文武百官们也纷纷回过神,跟着跪下,拜见新君。 一时间,嵩呼万岁之声响彻朝殿。 贺兰骋被皇室宗族的人拉去后头换衣服准备登基的时候,只觉得欲哭无泪。 昨天他还在搓手兴奋地想着,他的好皇兄登基之后他要讨了镇北王的封号,带着桑鹿去北城过他们的小日子,留他的好皇兄在盛京自己想办法娶阿月为妻。 他昨天还跟贺兰修说,阿月就算当了皇后,贺兰隽的后宫也得纳新人,到时候他要是敢让别的女子宠爱超过阿月,他们兄弟俩就回京来给阿月撑腰,写一万封折子参死他。 结果今天,登基的人变成了他。 贺兰隽!我恨你! 被拖走之前,贺兰骋愤怒地盯着言笑晏晏的亲皇兄,咬牙切齿。 等待新帝更衣的时候,贺兰修到底还是没忍住,凑到了贺兰隽的身边。 “皇兄,今日大事已成,阿月表妹功不可没,你打算什么时候娶她过门?” 闻言,贺兰隽笑容不变,看着贺兰修,轻声道:“那三弟打算什么时候让大家知道,你并没有跛呢?” 第371章宋家五代忠良,嫡女怎么这样? 话音落,贺兰修脸上的笑容僵住。 贺兰隽笑吟吟地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虽然不是亲的,但好歹你们叫了我这么多年的皇兄,对吗?” 贺兰修:…… 他从小就知道自己这个大哥不简单。 但此刻才隐隐察觉得清明,他究竟有多不简单。 如此想着,贺兰修在贺兰隽的手收回去的时候轻轻抬起,捏住了他的一角袖子。 贺兰隽看着那片被捏住的袖子,面上笑容分毫未变。 贺兰修看着他,似乎等着他开口。 但贺兰隽却满脸闲适模样,甚至动作十分自然地,就要将他的手拂开。 “你……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贺兰修到底还是没有自己这个皇兄能忍,眼看着自己的手快被打掉了,他赶忙压低了声音小声问了一句。 话音落,贺兰隽也将他牵着自己袖摆的手给打开了。 他手指抚过袖子,一边整理着,一边随口道:“现在。” 贺兰修:? 贺兰隽冲他眨了眨眼。 贺兰修:…… 他咬牙切齿:“你诈我?” “是呀。”贺兰隽笑得眯起了眼睛。 贺兰修气得险些破功:“为什么?!” 贺兰隽看他这么生气,好心地道:“今天事情多,你情绪得收敛着些,免得那些心眼子多的臣子们,误会你是不满阿骋登基。” 听了这话,贺兰修都要气笑了。 口口声声叫他收敛情绪,结果到底是谁在刺激他发癫啊?! “为什么!”贺兰修眼眶都红了。 从小这个皇兄就蔫儿坏,都这么大了,他还是这样! 简直一点没有变过! 他作为哥哥,压根儿就没想过弟弟这么多年的伪装别轻易戳破吗? 大概是见他气狠了,贺兰隽这才缓缓道:“其实也没有为什么,就是刚刚说话时候随便诈一诈,没想到你这么容易破防。” “是为兄的不对。” “阿修莫要生气。” “眼睛这么红,该不会气哭了吧?” “这众目睽睽的,多不好意思呀?” “乖!” 贺兰隽每一句话都在贺兰修的头顶蹦迪。 贺兰修死死地瞪着贺兰隽,呼吸急促,嘴唇紧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看他这样,贺兰隽想了想,从自己的袖子里掏了掏。 就在贺兰修以为他要掏个什么好东西来哄弟弟的时候。 贺兰隽从袖子里掏出一块手帕,递到了他面前。 “擦擦,莫让旁人发现你哭了。” 贺兰修:…… 在贺兰隽真诚的注视下,贺兰修从他手里狠狠夺过那块手帕丢在地上,随后转身就要走。 “阿修!”贺兰隽赶忙开口喊住了他。 贺兰修停下动作回头,眼底闪烁着一丝微不可查的希冀。 皇兄应当是要道歉了吧? 贺兰隽凑上前,压低声音:“别忘了跛腿。” 贺兰修:…… 今天他也恨大皇兄! * 瑞安府。 暗影带领夜煞所有人扑了个空后,立刻意识到这有可能是陷阱,所以火速撤出瑞安府,打算回京复命。 但宋惜月早已带领宋家老兵设下有进无出的陷阱。 不过一夜功夫,夜煞全体被俘。 而宋惜月拿下他们之后并未回瑞安府,而是带着所有人,继续往南去。 就连宋惜月那个身怀六甲的大嫂陆瑶琴也没有留下。 贺兰承贤被废前一日,宋惜月一行人抵达碧微郡。 这是距离盛京最近的军备郡,驻扎了一万京卫军,与盛京城外京卫营互相呼应,拱卫盛京。 宋惜月从暗影身上搜出了黄金令牌,进了军营后,以宋家女、顾家妇的身份放松了京卫军主帅的警惕。 然后把桑鹿的“欲仙欲死情海沉浮迷幻水”投入了军营后厨,将京卫军主帅风扬,和他的亲卫尽数放倒,让宋家老兵冒充。 待贺兰承贤的人带着求援消息来到此处之时,冒充风扬的宋玉明找尽百般借口就是不出兵。 最后贺兰承贤的人含恨离去,宋惜月还让人好心送了一程。 确认他平安踏上了回京之路后,这才带着所有人回到了京卫军营地。 然后给全军下了药。 桑鹿的药量大管饱,一万京卫军整整被迷晕了五天,才陆陆续续有人醒来。 此时,距离贺兰骋登基已经过去了两天。 京卫军主帅风扬醒来之时,宋惜月一行人已经踏上了回京的路 风扬气急败坏,一边骂着“宋家五代忠良,竟出了个无耻之辈”,一边亲自带了一队人去追。 只是他们刚从幻梦之中醒来,饶是尽力提神醒脑,却还是没能追上宋惜月一行人。 最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宋惜月一行人入了盛京城门。 然后,被驻扎在盛京城外的京卫营兵士围了起来,问他们是不是意图谋反。 这个时候,风扬才知晓皇帝换了人。 “宋家五代忠良,怎么他们家的嫡女却是个反贼?”风扬狂怒咆哮。 梁舟鸣这几日亲自在京卫营带兵,闻言冷哼一声:“风将军慎言,若非宋夫人早早发现顾府贱妾是敌国细作,我等只怕要到灭国之时才能知晓,废帝竟是个卖国之君!” 闻言,风扬整个人都懵了:“你说什么?什么卖国之君?” 梁舟鸣看不下去他这副被迷药迷伤了脑子的痴呆模样,简短快速地将事情说了一遍后,叹了口气,上前拍了拍风扬的肩膀。 “虽然宋夫人去你京卫军营地给你们下药的做法有些一言难尽,可她也是为了避免我们大泽自相残杀啊!” 风扬:“哈?” “你想啊,若非宋夫人走这一趟,若非宋夫人给你和你的亲兵下药将你们迷晕几天,你得知盛京宫变,是不是必须入京勤王?” 梁舟鸣耐心地谆谆劝说:“废帝是卖国之君,你带兵入京勤王,那勤的就是卖国之君。” “到时候,废帝一声令下,你敢不听吗?” “你没办法不听,只能助纣为虐,在盛京大开杀戒,最后败退出城,肯定还得护着废帝去南疆。” “如此一来,你们风家就成了叛国贼,你们家名声还要不要啦?” 风扬被梁舟鸣这番话说得有些发懵。 他挠了挠脸,疑惑但却有些赞同地道:“如此说来,那……那宋家女还救了我?” 第372章顾大人,快去写认罪书和自休书吧 “是哩!” 梁舟鸣用力拍了拍风扬的肩膀:“可得好好谢谢人家!” 风扬:…… 他妈的,要不是他是真的被迷晕过,就差点要被梁舟鸣这个狗东西给骗过去了! 但他同时也很清楚,大局已定,他还因为一时愤怒上头,追着宋惜月一行人来了盛京。 若他不认下梁舟鸣这番错漏百出的解释,那他就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在新帝刚刚登基不过两三日的时候,带着数百精兵兵临城下。 如此想着,风扬下意识看了一眼梁舟鸣。 他浑身铠甲擦得锃亮,一双眼睛锐利如鹰,满脸笑容却不达眼底。 明明是来解释劝说的,但却带来了数百精兵猛将。 风扬很清楚驻扎在盛京城外的京卫营才是京卫军最强武装力量。 所以他明白,若他此时不当众表态,赞同梁舟鸣的话,他和他带来的数百精兵立刻就会被冠上反贼的罪名。 这么想着,风扬深吸了一口气,艰难地挤出了一抹笑容:“原来事情是如此,是我误会了宋家女。” “多谢梁将军解惑,叫风某不至于酿下大错!” 说着,风扬极不情愿地拱了拱手。 “哈哈哈,小事小事,客气客气!”梁舟鸣这才大笑出声,那笑容不知真诚了多少。 他拍了拍风扬的肩膀,反手将他勾在怀里:“你我二人也许久未见,今日来都来了,既然误会解除,便同我好好喝一杯去吧!” 风扬:“……好!走!” 他不得不走。 梁舟鸣看似只勾着他的肩膀,实则在盔甲接缝处按住了他的死穴。 不去? 那必死无疑! 风扬欲哭无泪,偏生还得挤出满脸的笑容,和梁舟鸣称兄道弟地走进了盛京城门。 在他身后,京卫军与京卫营将士们也兄友弟恭,呼朋唤友地笑成了一团和气。 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消弭殆尽。 城楼上的弓箭手纷纷松了箭簇弓弦。 埋伏在附近树林里的精兵也解除了警戒。 走进城门。 风扬一眼就看到整装待发的将士们正盯着他看。 “梁大人,这?” 闻言,梁舟鸣“哈哈”一笑,冲着将士们挥了挥手,将士们很快便踏着整齐的步子走了。 “京卫营有巡防盛京之责,这个点儿正好是换防时间,我们都是在城门口换防的,风将军千万别误会!” 听了这话,风扬默默收回了视线。 他在京卫军当了这么多年将军,还是头一回知道,京卫军巡防盛京的时候是重甲上阵。 以前都他妈是轻甲好吗! “哈哈哈,没有误会,京卫营与京卫军同出一防,风某怎会误会梁将军!” 风扬笑得很大声很爽朗,但也很勉强。 梁舟鸣就跟没发现似的,领着他一路东拉西扯,有说有笑,十分热情。 就是半天也走不到地方。 就在风扬憋不住想问问梁舟鸣到底什么意思的时候,他们总算停了下来。 “四海楼今天包场,全场消费我买单!” 梁舟鸣把胸脯拍得“梆梆”作响。 风扬迷茫地看着四海楼的招牌。 这可是盛京数一数二贵的酒楼,梁舟鸣竟然包场请他们,他哪儿来这么多银子? 肯定贪了! 想到这里,风扬忍不住多看了梁舟鸣几眼,最后被梁舟鸣拽进了四海楼,被迫纸醉金迷去了。 * 回了盛京,宋惜月没有第一时间去见贺兰隽,而是带着栖霞居所有人,以及全部的宋家老兵回了顾府。 贺兰骋登基后,顾府就被玄甲卫给团团围了起来,顾浔渊身上旧伤未愈,即便是用了白娇娇的药,也不是玄甲卫的对手。 最初他怕得要死。 但过了那两天,他就意识到,玄甲卫和新皇都不打算要他的命,于是他的心思就又活了起来。 只是还没等他想出个章程,就听闻宋惜月回来了。 当即,他用最快的速度飞奔到了栖霞居门外,顾不得紧闭的大门,顾不得往日自己最看重的脸面,直挺挺地跪在了地上。 “阿月,阿月,我知道错了,我当初受废帝威胁,是迫不得已算计的你,一切都是废帝和白娇娇威胁我做的,我实在无辜啊阿月!” “宋家庆功宴那日,你中药昏迷之时,我实在不忍心对你下手,所以我去求白娇娇给解药,没有守在门口,以至于叫你被贼人玷污,是我不对!” “但你如今是我的妻,你我成婚半年多,你可曾见我有计较介意过你并非清白之身啊?” “阿月……我对你是真心的!我心悦你啊!” “阿月,求求你出来见我一面吧,我真的知道错了,但我也是被胁迫的啊……” …… 顾浔渊跪在冰天雪地之中哭天喊地,栖霞居灯火通明,却没有一个人出来搭理他。 夜色通明,玺儿听闻宋惜月回来了,挺着孕肚前来请安之时,大老远就听到顾浔渊的声音,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大人,”玺儿上前,出声打断了顾浔渊的表演,“您这是做什么呢?” 顾浔渊看到玺儿的一瞬间,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踉跄着走到她的身边,握着她的手,言辞恳切:“玺儿,我知道你最是心善,你能不能帮我去求求阿月出来见我?” 闻言,玺儿将手抽了回来,屈膝一礼,道:“大人,夫人若不愿意见你,那便不是我能劝得动的。” “不行,你必须帮我!”顾浔渊猛地扶住了玺儿的肩膀,道:“你是我的妾室,你还怀着我的孩子,你不帮我,我是可以弄死你的!” “宋惜月我不敢动,难道我还不敢动你吗?” 听了这话,玺儿抬头看了顾浔渊一眼。 对上那双疯癫猩红的眼眸之时,玺儿无所谓地笑了笑:“大人,妾这条命都是夫人给的,妾不怕死。” 说着,她看着顾浔渊,嘴角的笑容明媚灿烂:“但你舍得吗?你已经不是男人了,我肚子里的,可是你唯一的种了。” 此话一出,顾浔渊果然像是被踩中了痛脚那般脸色瞬变,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就扬起了巴掌,要打玺儿。 但玺儿却半点没有想要躲开的样子。 她直直看着顾浔渊,笑道:“大人想要见夫人也不是没有办法的。” 顾浔渊立刻顿住,随后迅速收回了手,皱着眉头压低声音:“有什么办法?你说,只要我能见到阿月,便原谅你这次!” 玺儿依旧笑:“大人写一封认罪书,再写一封自休书,随后带上白娇娇那个贱人一起,我保证你能见到夫人。” 第373章犯了满门抄斩的死罪 此言一出,顾浔渊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你想死是吗?” 他猛地伸出手,一把抓住了玺儿的头发,迫使她仰着头看着自己:“当真以为你攀上了宋惜月,我就拿你没办法了?” 玺儿吃痛地抬手抓住了他的手腕,闻言却依旧是满脸嘲讽地一笑:“有本事你就杀了我,杀了我,你顾浔渊今日便是彻底绝后了!” “你个贱人!”顾浔渊扬手就要打玺儿。 却听见一破空之声响起,一支箭凌空射来,竟是准确无误地穿过了顾浔渊扬起的手腕。 “啊——” 顾浔渊吃痛,下意识松开了玺儿的头发。 下一刻,宋家老兵从暗中涌了出来。 跑去报信的红安飞快地将玺儿扶到了边上,留下顾浔渊一人被举着团团火把的宋家老兵围在了正中间。 “威远将军,好久不见啊!” 身着铠甲的宋玉明脸上带着得体的温和笑容,握着腰间大刀的刀柄,看着顾浔渊。 利箭透骨剧痛无比,但顾浔渊却只是握着自己的手腕,并没有如寻常人那般疼得脸色煞白头冒冷汗。 见到宋玉明,顾浔渊冷哼一声:“宋玉明,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陛下可是让你们宋家去南境了的!你出现在此,便是无诏回京,是满门抄斩的死罪!” 听了这话,宋玉明脸上露出讶异之色:“真的吗?竟是犯了满门抄斩的死罪吗?” “哼,要不然你以为呢?”顾浔渊冷笑。 宋玉明脸上的讶异之色,缓缓变成了笑容,温和地看着顾浔渊,道:“我这个反应,还可以吧?” 顾浔渊:“不知死活的东西!陛下……” “你口中的陛下,是废帝吗?”宋玉明打断了他的话。 顾浔渊这才回过神来。 面上一愣,旋即咬牙切齿:“你敢耍我?” “为什么不敢?”宋玉明依旧满脸笑容:“耍你还需要胆量吗?” “宋玉明!你放肆!” 顾浔渊大声呵斥:“就算废帝倒台了,你们也不能无诏回京!” 宋玉明笑了笑:“那真是让你失望了,在场所有人,包括我这个宋家管家,都是废帝亲自点头同意,不必去南境的,宋家老兵。” 闻言,顾浔渊心中一时慌乱,却很快梗着脖子大声道:“那又如何!我是你们家大小姐的丈夫!是宋家的姑爷,是你的主子!” “你一个家奴,敢对我这个主子不敬,你不想活了吗?” 听了这话,宋玉明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淡了下去。 “你也配当宋家的姑爷?” 说完,宋玉明大刀出鞘,直指顾浔渊:“你与我家大小姐的婚事本就是你算计而来,今日你若不写下认罪书与自休书,我便砍了你狗头!” 顾浔渊本该怕的。 他原就不是什么胆气十足的人。 但此时此刻,他面对着宋玉明锃亮的大刀,却毫不畏惧。 甚至还挺直了胸膛:“我不写!” “你当我傻吗?我都落到如此境地了,若是再舍了宋惜月,我焉有活路?” 说着,顾浔渊竟还笑出了声来:“我就是要当你们家大小姐的夫君,你今日即便是杀了我,宋惜月也还是我顾浔渊的女人!” “我死了,她就是寡妇,她死了,做鬼都是我顾家妇!哈哈哈……” 听了这话,宋玉明眼神越来越阴戾,看着顾浔渊的眼神中,杀意一点点攀升。 就在他的刀即将砍到顾浔渊脖子上的时候—— “宋大人!”青玉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宋家老兵自觉分开一条路,青玉独自一人走了过来,冲着宋玉明福了福身。 “宋大人,小姐有令,让奴婢将顾浔渊带进去。” 听了这话,宋玉明皱眉:“进去做甚?” “奴婢不知,奴婢也是听命行事,不过小姐做事,自有小姐的道理。” 闻言,宋玉明深深吸了一口气,不情不愿地往边上退了一步。 顾浔渊见状,猖狂大笑出声:“宋玉明,你这条宋家的狗,到底还是不如我这个宋家的半个主子啊!” 说着,他抬脚就要往前走。 青玉却忽然出手,一把抓住了那穿过他腕骨的箭。 “你干什么?”顾浔渊疼了一下,立刻瞪眼看向青玉。 青玉看也不看他,双手抓住箭的两端,抬起一条腿,用力地往自己的膝盖上磕了下去。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后,顾浔渊“嗷”地嚷了一声。 “贱婢!你干什么!不知道我会疼吗!”顾浔渊冲着青玉咆哮着。 他是真的感觉到痛了! 青玉却没有理会他的怒火,而是往后退了半步,道:“想见小姐,自然不能身负利器,你不处置,我便只好亲自动手,请吧。” 顾浔渊:…… 非常生气,非常想杀人,但他可以进去见宋惜月了。 他不想耽误时间。 最后,他撕开衣角,用力将手腕上淌血的伤口缠紧,随后头也不回地走向了栖霞居。 青玉看着他的背影,随后转身冲着宋玉明屈膝一礼:“宋大人,小姐让我转告您,不要对顾浔渊动手。” “为什么?”宋玉明不解:“小姐难道对顾浔渊旧情难忘吗?” “这绝不可能!” 宋玉明自顾自地说着,很是愤怒:“青玉,你告诉我,小姐是不是担心顾浔渊死了她要当寡妇?” “还是小姐在担心,与顾浔渊和离之后会累及宋家名声,被家主责罚?” “你告诉小姐,什么都不必担心,有事我们这么多人会为她扛着的!” 听着宋玉明连珠炮一般的问题,青玉屡次张嘴却插不进去话。 最后只能等着他说完,这才赶忙解释:“都不是,宋大人,小姐绝非对顾浔渊旧情难忘,也绝非怕当寡妇,更不是怕老将军责罚!” “那是为什么?”宋玉明快要气死了。 青玉见他脸色实在难看,想了想后,道:“宋大人,小姐行事有小姐自己的道理,您只要相信,小姐不会委屈自己就够了。” “你这让我如何相信?”宋玉明摊手。 不仅是他,就连周围的宋家老兵们,也纷纷露出了不解的神色,气氛一时间变得十分躁动。 青玉见状,叹了口气,道:“宋大人,您可否有感觉自己今日十分易怒?” 宋玉明闻言一愣。 “宋大人可否有察觉到,顾浔渊的痛觉好似不太正常?” 青玉继续问道。 第374章南疆怎会只有蛊呢? 经青玉这么一提醒,宋玉明缓缓意识到了什么。 他压下了满腹暴躁,握紧了刀柄看着青玉,抿着嘴唇不说话。 青玉也不再多说,再度屈膝一礼,转身便走进了栖霞居内。 院内。 宋惜月不在,尔弛、宿荷、碧玉、墨玉四人将顾浔渊围在中间。 每个人手里都提着一把剑,四把剑都架在他的脖子上,叫他一动也不敢动。 甚至生怕她们四个人不小心动了一下,将他给杀了。 见到青玉走进来,顾浔渊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青玉!青玉!你快去叫我夫人出来!” 闻言,青玉却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随后径自走进了房间。 屋内,宋惜月正在洗手,桑鹿站在一旁,面色很是严肃。 “小姐。”青玉取来了手帕,递给了过来。 宋惜月接到手中,仔仔细细地擦着自己每一根手指。 做完这些后,她这才抬头看向桑鹿,十分认真地道:“小鹿,我信你!” “可我……”桑鹿闻言,却是露出了几分犹豫:“宋姐姐,我曾经受过的所有关于医学的教育里,都没有‘蛊’这个东西,你真的信我吗?” 听了这话,宋惜月却是一笑:“你不是说了吗?你看了芝云的手札,结合自己所学,觉得很有可能,既然有可能,为何不去验证一番?” “但……你原计划不是让顾浔渊今日死在这里吗?” “我原计划是让他死在白娇娇手里,可白娇娇已经逃走了,我也不是不能再等等。” 说着,宋惜月擦完手,将手帕放到一旁的架子上,目光温和地看着桑鹿:“走吧,我们去验证一下,你的判断是对还是错。” “宋姐姐!”桑鹿拉住了她:“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是真的怎么办?” “如果是真的,那就想办法解决。” 宋惜月说着,握住了桑鹿的手,声音温柔却充满力量:“我相信你的,我也相信我不会这么倒霉。” 说着,她转身,干脆利落地朝着门外走去。 老天爷让她重活一世,只要能杀了顾浔渊,杀了白娇娇,废了狗皇帝,她就不算白活。 况且,即便她千防万防还是中了蛊,那在她死之前,顾浔渊和白娇娇也绝不可能有活路。 怎么算,都是赚了! 桑鹿看着宋惜月一步步走得如此坚定,心也莫名定了定,立刻抬脚追了上去。 屋外。 顾浔渊因为身体绷直僵硬的缘故,整个人已经克制不住地开始颤抖了起来。 他怕死了。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撑不住的时候,“嘎吱”一声门开,宋惜月从屋内走了出来,四人也迅速收剑入鞘,后退了两步。 “阿月!你终于肯见我了!”顾浔渊松了口气,连忙朝着宋惜月走去。 “站住。” 宋惜月声音不大,却将顾浔渊的脚步定在了原地。 顾浔渊干脆利落,当场跪地:“阿月!我知道我错了,我知道你一定恨透了我,但你要相信我,我也是被逼的!” “废帝当初是高高在上的皇帝,掌握着我的生杀大权我一个普通出身的普通兵士,哪里敢有胆子对抗皇帝啊!” “阿月,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保证不会再伤害你了,我们是夫妻啊阿月!” 看着他丝滑下跪的动作,听着这苦苦哀求的话语,宋惜月心里毫无波澜,面上却露出了几分动容。 “你真的知道错了?”她问道。 顾浔渊点头如捣蒜。 宋惜月做出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道:“可你伤我太深,我不愿与你再做夫妻,你若是还有良知,便主动写一封自休书吧。” “绝无可能!”顾浔渊大声道:“阿月,阿月我心里是有你的!我心里只有你啊!” “自休书不可能,那放妻书可以吗?” 宋惜月看着他,满脸的伤心:“若放妻书不行,休妻书也行!” “顾浔渊,我不要再与你做夫妻,也不愿意再见到你了。” 听了这话,顾浔渊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狰狞可怖。 他明明是跪在地上仰视着宋惜月。 此刻却仿佛成了一只涨大的恶鬼,死死地盯着她,那双眼睛逐渐弥漫起了猩红。 “不可能!宋惜月,你就是死也不可能摆脱我!” “我就是死,也要在你名字前面冠上我的姓氏!” “你做鬼都得是我顾家的女人!” 听了这话,宋惜月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再睁开时,那双眼睛已经没有了方才的痛苦与纠结,之余一片冷静漠然。 “动手!” 随着这两个字落下,始终在一旁警惕着的四人一拥而上。 在顾浔渊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将他脸朝下压在了地上。 桑鹿一路小跑冲到了顾浔渊的面前,粗鲁且迅速地扯开了他手腕上的布条,用一个什么东西扎进了他的伤口,抽出了大半管血来。 “干什么!你干什么!宋惜月!宋惜月!你如今都还是我的妻子,你敢对我下手,就是谋杀亲夫,你要遗臭万年的宋惜月!” 顾浔渊被压在地上,声音尖锐地骂着。 桑鹿此刻已经站起身来,拿着那管血来到了宋惜月的面前。 宋惜月伸出手,掌心打开,上面赫然是一道深深的伤口。 桑鹿深吸了一口气,面色凝重地将顾浔渊的血举到了宋惜月手心的伤口前。 看到这一幕,叫骂着的顾浔渊却忽然闭上了嘴。 他看着宋惜月,双眼依旧猩红,却放弃了挣扎一般,任由着四人将他按在地上,却一动不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片刻后。 宋惜月掌心忽然争先恐后地涌出了大量鲜血,紧接着,她双眼一闭,直直朝后倒去。 “宋姐姐!” 桑鹿吓了一跳,立刻伸手抱住了她,二人一起跌坐在了地上。 见到这一幕,顾浔渊忽然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哈哈……我险些都忘记这一茬了!” 顾浔渊笑得狰狞,声音嘶哑:“没想到啊宋惜月,娇儿同我说的时候,我还以为是骗我,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你们给宋姐姐下的,到底是什么蛊!”桑鹿冲着顾浔渊大吼,哭腔几乎抑制不住。 顾浔渊笑得开怀,并不回答。 碧玉实在是忍不住,抬脚狠狠地踩上了他受伤的手腕:“不可能!自大婚夜起,小姐就对你严防死守,你绝不可能对小姐下蛊!” 或许是疼的,顾浔渊倒是没有笑了。 他喘着粗气,看着碧玉,冷冷一哼,道:“谁说我下的是蛊?” “南疆啊,那可是古老神秘的地方,怎么会只有蛊呢?” 第375章宋惜月是传染源 此时此刻,顾浔渊知道自己已经拿上了免死金牌。 “碧玉,墨玉,尔弛,你们若是不想你们家主子死的话,最好乖乖放开我!” 他一边说着,一边看向身边的碧玉,笑得十分得意:“否则,我可不一定愿意配合你们救她。” “人渣!”碧玉气疯了,挥拳朝着顾浔渊面门狠狠砸了下去。 “你动我试试!”顾浔渊大喝出声。 拳风凌厉,碧玉的拳头捏得“咯吱”作响,最后还是停在了他眼前。 看着几乎是贴着鼻尖的拳头,顾浔渊笑了,笑得极其畅快。 “想要你们家主子活着,你们就得老老实实听我的。” 顾浔渊看着碧玉:“现在,我要你这个贱婢立刻将本大人从地上扶起来!” 话音落,一旁的宿荷提醒:“我劝你还是别太嚣张。” 顾浔渊不屑冷哼:“我就是嚣张,你们能奈我何?” “别忘了,你们家主子的命可还在我的手里捏着呢!” 说着,顾浔渊轻轻挣了挣自己被压着的胳膊:“还不快松开我!” 几人没动。 顾浔渊再度威胁:“你们这是想害死宋惜月吗?” 话音落,几人不情不愿地松开了手。 顾浔渊身上一松,立刻翻身爬了起来,满脸的小人得志模样,叫人愤怒不已。 “这才对,我是主子,你们只是贱婢丫鬟,乖乖听我的话,我总不会亏待你们。” 说着,他伸出手,往站在最前面的宿荷脸上摸去。 宿荷面色一变,抬手就打在了他的手腕上。 被长箭贯穿又被桑鹿抽了血的伤口本就还在流血,被宿荷这么一打,那血流得更加厉害。 顾浔渊却像是感觉不到痛一般冷笑一声,将流血的手腕举到了宿荷面前:“给本大人包扎起来!” 宿荷:“我不!” “我死,你家主子也要死。”顾浔渊勾着嘴角,说得云淡风轻。 正在这时,房门口正在抢救宋惜月的桑鹿忽然“啊”了一声,随后急切道:“青玉,快去将我包袱里的白药拿来,血止不住了!” “是!” 青玉匆匆跑开。 见状,顾浔渊抬了抬下巴,傲慢地看着宿荷:“还不动手,是想宋惜月血尽而亡吗?” 宿荷:…… 她恨极,却还是咬着牙抬手,给顾浔渊将伤口包扎了起来。 另一边,青玉拿来了白药,桑鹿手法娴熟地上药、按压,不一会儿的功夫,宋惜月掌心的伤口停止了流血。 那道伤口很深,伤口的皮肉外翻,几乎可以看到掌骨。 伤口出现在她们一行人踏入盛京城门的时候。 那时,宋惜月好端端地坐在马车上,正在和桑鹿商量着回京之后要先去镇北王府见贺兰隽,然后再送桑鹿入宫见贺兰骋。 一股剧痛忽然从她的右手传来,好似一瞬间骨头被什么东西搅碎了一般,痛得宋惜月当场脸色煞白。 还是桑鹿反应及时,立刻打开她的掌心。 当时,桑鹿与三玉都看到,宋惜月的掌心肿起一个红到发黑的血包,血包底下似有活物蠕动。 血包肉眼可见越来越大,只片刻功夫,看着就要破皮而出之时,宋惜月勒令停车,将她们四人赶下车后,狠狠地举起手掌拍在了马车板上。 那一瞬间,血包碎裂,乌黑恶臭的血液飞散。 她的血溅射到了拉车的马匹身上,马匹疯了一般嘶鸣,扬起前蹄就要往前冲去,千钧一发之际,宋惜月滚下马车。 不等众人回神,马儿拉着马车,直直撞上最近的一面墙,马车四分五裂,马儿当场毙命。 那时,三玉想要上前搀扶宋惜月,却被她制止了,直觉事情不对,本是打算让人清路后自己出城的。 最后是桑鹿从自己的马车里翻出了一套“防护服”穿上,让人拉起了帷幔,亲自给宋惜月换了衣服做好消毒后,将她送到了单独的马车上。 做完这些,桑鹿让人取来了烈酒,在外围浇了桐油,点了火。 将马尸以及宋惜月的留在现场的血迹一起烧得干干净净。 随后,宋惜月当即改变了方向,带着所有人回到了顾府。 回到栖霞居后,由桑鹿依次检查判断后,宋家老兵们退出栖霞居,驻守在栖霞居周围,而宋惜月贴身伺候的所有人都被判定为高危人群。 所有人都认定宋惜月是被下了蛊,如今如此是蛊毒发作。 但桑鹿经过仔细的检查后却否认了这个说法。 她判断是一种传染病,具有极强的神经毒素。 可这话她不能说。 她若是说出来,宋惜月就是传染源。 新帝登基,正是两朝迭代之时,若是这样的消息叫人知道,不仅宋惜月会成为众矢之的,就连刚刚登基的贺兰骋,还有宫变时候的所有人,都会背上恶名。 是以,她只将自己的判断告诉了宋惜月。 最后,二人一同决定,对外只说宋惜月是中了蛊。 桑鹿是大夫,或许她对古老医学的了解没有芝云深,但她的医术毋庸置疑。 只是想要找到解药,需要有人做实验。 宋惜月坚持要桑鹿在她的身上试药,但桑鹿下不去手,正为难之时,顾浔渊送上门来,这倒是让桑鹿有了新思路。 桑鹿止住了宋惜月手心的血后,心里已经对宋惜月中的毒有了了解,这会儿缓缓站起身,看着嚣张又目中无人的顾浔渊,勾起唇角。 “这人谋害宋姐姐,本就罪该万死,有我在,宋姐姐性命无忧,你们想揍他的尽管动手。” 听了这话,早已怒火中烧的碧玉第一个冲了出去,狠狠一拳头砸在顾浔渊的鼻子上。 尔弛紧跟其后,一拳头砸上了他的下巴。 顾浔渊的痛呼声被砸了回去,两行鼻血喷涌而出。 而几乎与此同时,青玉急切的声音响起。 “桑姑娘,桑姑娘,我家小姐流鼻血了,好多血,我怎么都止不住!” 话音落,几人同时停下了动作。 顾浔渊捂着鼻子,冷笑:“我都说了,不想你家主子死,就好好供着我!” 桑鹿却不屑地看了他一眼,好似早有准备一般,拿起手里的白药,从中取出一颗比红豆子还小的药丸塞入了宋惜月口中。 几息间,宋惜月的鼻血止住了。 桑鹿回头看向目瞪口呆的顾浔渊,笑容灿烂:“供着你,你也配?” “继续打!” 第376章顾浔渊害怕,苦苦求饶 顾浔渊看着桑鹿的眼神就像是看到了什么妖怪。 在四人的痛殴下,顾浔渊断了一条腿三根肋骨,脸上被揍得鼻青脸肿,完全看不出本来的面目后,几人当场搭起了一个刑架,把他就这么挂在了院子里。 如今还没开春,雪还没有开始融化,夜里的温度极低。 担心顾浔渊被冻死,桑鹿还吩咐人在他面前点一个炭盆。 一夜过去。 宋惜月从昏睡之中醒来之时,已经是第二日的辰时了。 得知昨晚自己昏迷之后发生的事,她没有太大的反应,安安静静地吃完了早饭。 桑鹿见她状态不错,便道:“宋姐姐,昨日我们封锁了整个顾府,王爷派人过来询问时进不来,我前去只说你身体不好,没有将具体的事同他讲。” 听了这话,宋惜月喝完了最后一口粥,随后道:“从我身边出去的人,可否能确保不会将我身上的蛊毒带出去?” 桑鹿想了想:“有这个办法,但需要经过全方位的酒精消毒。” “酒精?” “对,给我足够量的烈酒,我能自己提炼酒精。” “好!” 宋惜月叫来了青玉,让她带人去搬酒坛子,随后起身来到书桌前,提笔给贺兰隽写信。 信中,她并未隐瞒自己如今的情况,并且采用了桑鹿的说法,以“传染源”的称呼,来让贺兰隽知晓她如今为何自禁栖霞居。 末了,她请求贺兰隽相助,清空顾府四周,请重兵把守,并且每日都要按照桑鹿的方法祛疫。 她很清楚如此行事,再加上昨日回程时的动静,她带着疫病回了顾府的事情只怕也是瞒不住,也很清楚新帝登基,这种事传开了最是扰乱民心。 但她不敢隐瞒。 毕竟她亲眼看到昨日马匹沾染上她的血液之后是何等的狂态,她不敢拿人命来赌。 写完信,交给桑鹿消毒后,宋惜月走出房门,来到了院子里。 顾浔渊在刑架上挂了一夜,饶是面前就烧着火盆,却也被冻得面无人色。 见宋惜月出来,他有气无力地笑了笑:“你……最好赶快放了我!” 闻言,宋惜月也笑了笑:“若我不呢?” “你……”顾浔渊没想到她是这个反应,愣了愣后,眼底露出凶光:“你不怕死吗?你可看到了,你如今与我生死相连,我死了你也活不了!” 宋惜月还是笑:“那又如何?怕死的又不是我。” 顾浔渊咬了咬牙关:“贺兰隽舍得你死吗?” “命是我的,我自能决定。” 宋惜月说着,又是一笑:“我知道我身上的东西是白娇娇动的手脚,自然也只有她能解决得了。” “你?不行。” 听了这话,顾浔渊已经惨白的脸上竟然露出了几分紧张。 他看着宋惜月,半晌后道:“那你想怎样?放了我,让我去帮你找白娇娇吗?我同意了!” 话音落,宋惜月笑了两声,缓缓摇头:“不啊,我为什么要找白娇娇,她那么恨我,即便把她带回来,她也不会放过我。” “宋惜月,你难道想和我同归于尽吗?”顾浔渊这时候才终于害怕了起来。 在他惊恐的注视下,宋惜月笑容愈发温和:“是呢,我自是不怕死的,但你怕,我如此恨你,自然是愿意在临死前,看你因恐惧而发疯,却不能自救。” “如此,我便是死了,也能含笑九泉,此生无憾。” 听了这番话,顾浔渊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灵台。 这一瞬间他忽然明白了,他的威胁对宋惜月从来都没有奏效过。 宋惜月,从来不是一个软弱的窝囊废! 他又气又怕,死死地盯着宋惜月,大声道:“你……你竟一直都是装出来的怯懦好欺!你骗我,宋惜月,你竟然骗了我这么久!” “是又如何?”宋惜月歪了歪头,看着他道:“只许你算计我,不许我骗你吗?” “毒妇!你这个毒妇!” 顾浔渊愤怒至极,也害怕至极,整个人在刑架上克制不住地瑟瑟发抖:“你与我同归于尽,你宋家也落不得一个好名声!你就不怕吗!” “将死之人,有何可怕?” 宋惜月依旧是那副岿然不动的淡定模样,声调甚至都没有半分变化:“况且,宋家的名声早已毁了。” 此时此刻,顾浔渊死死盯着眼前的女子,好似是第一天认识她一般,连眼睛都没有眨一眨。 是啊,宋家的名声早就毁了。 最开始,他算计宋惜月下嫁,宋家迫于废帝的压力点头的时候,满盛京都说宋家吃了哑巴亏。 宋惜月过门第二天,将他和白娇娇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却没有杀了白娇娇之时,大家又说宋家女没有宋家风骨,实在是给宋家丢脸。 顾浔渊企图以贵妾之礼迎白娇娇入门之时,宋惜月毫无反应,制止他僭越的人是周冕那时,所有人都说宋惜月真是软弱得可笑。 再后来,他每一次和白娇娇闹出一些出格的事情,所有人都期待着宋惜月反击,期待着宋惜月狠狠收拾他与白娇娇,但宋惜月每一次都让人失望了。 所有人都觉得宋惜月真的太懦弱了,太好欺负了,他顾浔渊和白娇娇太嚣张太可恨了。 甚至当时废帝为了平衡舆论,给宋惜月封了诰命,试图拉一拉宋惜月的志气,叫她有底气与他和白娇娇对抗,所有人也都以为她有了诰命以后能强硬一点,但她依旧没有丝毫改变。 宋家武将世家,五代传承,结果却出了这么一个窝囊废,他们早在所有人眼中,已经没了什么好听的名声。 若是此时此刻,宋惜月与他在这顾府栖霞居内同归于尽,反而还能叫人赞一句忠烈之女。 所以,宋惜月又有什么好怕的? 这一刹那,顾浔渊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宋惜月蛰伏已久,就等着今日。 他看着眼前言笑晏晏,满脸虚弱的女子,半晌后才道:“阿月,当初我受废帝与白氏威胁算计了你,你恨我,我理解。” “可我没想到,你竟是从成婚时就开始算计我了,阿月,你我是夫妻,夫妻之间,何至于此?” 闻言,宋惜月好似听到了什么笑话,眼神一点点冷了下来。 “夫妻?说什么笑话呢!” “我和你,从来都是生、死、仇、敌!” 第377章宋惜月,如今你走到哪里都要死人了 听了宋惜月这话,顾浔渊心里是害怕的。 但害怕至于,心中也生出了不少疑惑。 他看着宋惜月,见她满脸冷然讥诮不似作伪,又仔细想了想过去半年她面对自己的种种细节,忽然察觉到了什么。 “原来如此,宋惜月,原来你一直在利用我!” 他看着她,咬着牙,满脸怨恨:“原来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们的婚姻是废帝设下的局,你一直利用我,你当真是心机可怕的毒妇!” 听着他的指责,宋惜月笑了笑:“利用你又如何?我是不是从头到尾都知道这是局又如何?难道是我让你来算计我们宋家的吗?” “宋惜月!”顾浔渊愤怒大吼:“你可知我是真心拿你当妻子的!” “我承认废帝让我算计你的时候我对你未曾动心,但我在筹备你我婚礼的时候,是真心实意想要同你过一辈子的!” “可你却算计我!宋惜月,你没有心吗?你算计我!你算计一个如此爱重你的人,你没有心吗?” 他一边咆哮着,一边满脸痛苦地看着面前云淡风轻的宋惜月,只觉得心痛如刀绞。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妻子对他竟然是从头到尾的利用,也不敢相信宋惜月竟然从始至终都未曾对他动过心。 他自诩英俊潇洒风流倜傥,自然也不输盛京那些所谓的世家公子几分,是以他根本从未想过,宋惜月在“失身于他”之后,竟然对他没有半分动心! 看着面前站得笔挺的宋惜月,顾浔渊眼眶通红,因情绪波动起伏而生出的泪水盈满了眼眶。 他死死地看着宋惜月,克制不住地颤抖着,道:“宋惜月,辜负真心的人要吞一千根针,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 听到这里,宋惜月叹了口气。 就在顾浔渊以为她会软下心来的时候,却听见她声音清冷无波:“说完了吗?” 顾浔渊愣怔看着她。 宋惜月再道:“没说完你继续,一会儿小鹿回来了,你就没有机会了。” “什……什么意思?”顾浔渊的心里隐隐生出了几分害怕。 望着他,宋惜月浅浅一笑:“倒是忘了同你说了。” “好在你昨日自己找上栖霞居,这才叫我虽然蛊发作,也不至于凶险。” 顾浔渊面上的血色渐渐退去。 他看着宋惜月,道:“你……你什么意思?你……你……你是找到娇儿了吗?” 若宋惜月找到了白娇娇,那他倒是可以放心了。 毕竟他了解白娇娇,她是绝对不会轻易给宋惜月解蛊的。 并且,白娇娇骨头硬得很,她从来没有放下过兰达族的灭族之仇,所以就算宋惜月用尽百般手段折磨羞辱,白娇娇也绝不会松口。 但……他总觉得宋惜月这话,不是抓到白娇娇的意思…… “你怎会如此想?”宋惜月面露讶异之色,随后道:“白娇娇早就跑了,我上哪儿找她?” “那你是什么意思?”顾浔渊的心越来越慌:“难道你要白岸声来为你解蛊吗?” “若是要白岸声来,我劝你可以死心了!下在你身上的蛊是娇儿自己配好养大的,普天之下除了娇儿没有人能解,就算是白岸声也不行!” 说着,仿佛是为了给自己壮胆一般,顾浔渊扯着嗓子大喊:“况且这个蛊已经将你我性命相连,若我死了,你就会成为瘟疫之源!” “到时候你走到哪里哪里就会死一片人,宋惜月,你考虑清楚!” 一边说着,顾浔渊一边挣扎了起来:“昨日你回来之前我吃了娇儿给的药,你我体内的蛊虫都已经被唤醒,想来你应该也察觉到不对了吧!” “昨日你都血流不止,若非桑鹿用我的血将你救活,如今整个栖霞居的人都要染上瘟疫了,宋惜月,你难道忍心因你一己之私,害死这么多无辜性命吗!” 他喊叫的声音越来越大,宋惜月站在他面前不远处听着,只觉得声音隆隆,下意识歪了歪头,闭着眼睛揉了揉自己的耳根子。 “声音真的是……” 宋惜月说着,睁开眼睛看着因为过度激动面色赤红直喘粗气的人,道:“太难听了!” “宋惜月,嘴硬救不了你的命,你最好立刻放开我,否则……” “否则如何?”宋惜月打断了他的威胁,淡淡道:“否则,你就要将束缚着你的刑架生生掰折,还是要在这里用你的三寸不烂之舌,诅咒我不得好死?” “你……” “我既然让人抓了你,让人捆了你,又站在这里看着你,那便是有了叫你生不如死的法子,让你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宋惜月,你敢!” “我有何不敢呢?” 宋惜月反唇相讥,浅笑道:“我确实拿白娇娇对我动的手脚没有办法,但是顾大人,你的血能救我的命,也能让我身上的蛊毒不传染他人,可见你是我上好的药人。” “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宋惜月说着,甚至还伸出脚来,将炭盆往他跟前推了推,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至少在我身上的蛊毒解决之前,你都死不了。” 说完这些,她好整以暇地等着顾浔渊发疯。 没有叫她意外,顾浔渊疯了一般地嘶吼、谩骂、诅咒了起来。 他和白娇娇相处那么多年,是亲眼见到作为药人和血包的白岸声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而眼下,宋惜月的意思分明就是让他成为另一个白岸声! 他怎么受得了! 他谩骂诅咒,又苦苦哀求,求着宋惜月放过他,求着宋惜月让他死得干脆一点。 但宋惜月始终没有开口。 那双素来平淡的眼眸此时挂着深深的戏谑与讥诮,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他发疯破防,自始至终没有半点变化。 此时此刻,顾浔渊才真正明白,宋惜月她从头到尾都是冷心冷情之人。 他即便对她再好,只稍稍有一点错漏与不如意,她便能全盘否认他的温柔。 面对着这样冷漠无情的女人,顾浔渊痛苦不已。 “阿月,我不信你对我半分真心都没有。” 顾浔渊哭得无比痛苦,声嘶力竭地质问着宋惜月:“你如此待我,我们的夫妻情意到底算什么!” 第378章寻找白氏,三令齐出,全城戒严 “算什么?算她倒霉啊!” 桑鹿忍无可忍地冲了过来,手里拿着一根不知哪里来的人骨模型,朝着顾浔渊的心窝用力捣了下去。 “爹的,老娘忍你很久了!” “你跟废帝一起算计我宋姐姐,祸害我宋姐姐的婚姻大事,谋夺宋家军兵权在先,我宋姐姐中了你们的算计,被你们坏了名声,你是半点不说啊!” “口口声声我宋姐姐利用你,那他爹的不也是你算计在先吗?” “老娘两世为人,见过不少渣男贱女,但从没见过像你这样渣得理直气壮毫不自知还频频倒打一耙的贱男人!” “我宋姐姐那叫利用吗?” “那他爹的!叫自保!” “自保!” 桑鹿气性大,每说一句就举着骨头模型往顾浔渊的胸口上用力捣一下。 最后两个字落下,顾浔渊已经口吐鲜血,连人带着刑架一起直直倒在了地上。 见状,桑鹿这才停下手里的动作,将人骨模型扛在肩上,另一只手大拇指揩过鼻子,单手叉腰,看着地上的顾浔渊,冷哼了一声:“渣种!” 说完,她看了一眼跟在她身后的青玉:“别愣着了,好不容易叫这玩意儿激动起来,赶紧收集他的血,累死我了!” 闻言,青玉不敢耽搁,立刻冲上前来,将顾浔渊“欻欻”往外吐的血都接在了一个小碗里头。 足足接了小半碗,顾浔渊才没有继续吐血。 桑鹿看了一眼那小半碗血,让青玉收好送去她的房间后,这才走到了宋惜月跟前。 “宋姐姐,辛苦你了!” 宋惜月闻言,拉过她的手,道:“下次不要亲自动手了,免得累着你。” 桑鹿却是毫不在意:“无所谓的,你是不知道,我从前在第三世界战场当志愿者的时候,几十斤的炸药箱扛起来就能跑八百米冲刺。” “揍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渣男的运动量对我而言,洒洒水啦!” 说着,她顺手就拿起手里的人骨模型递给宋惜月:“你也要锻炼锻炼身体,这个蛊还有点麻烦,就算有顾浔渊当药人小白鼠,但药用在你身上的时候,我估计反应也是很大的。” “你得把身体养好了,才能扛过去!” 听了这话,宋惜月下意识伸手接过了那根骨头模型。 话音才落,一道清丽的女声传来:“桑姑娘有所不知,我们家阿月是会武的!” 众人循声望去,却见身怀六甲的陆瑶琴笑吟吟地走了过来。 桑鹿瞪大眼睛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身边的宋惜月,满脸震惊:“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 陆瑶琴扶着腰走到跟前,十分自然地拉住了宋惜月的手,感觉到那双手的冰冷,立刻心疼地捂了捂。 “阿月这几个丫鬟的武功都比不上她呢,只是当初她中了算计怀孕后就不分昼夜地害喜,这才伤了身子。” 说着,陆瑶琴叹了口气,眼中染上了几分哀伤。 “后来,阿月又中了那白氏的活蛊,落胎之时大出血,伤到了底子,这身子到现在都没养回来!” 见她面色不好,宋惜月冲她轻轻一笑,反过来安慰她:“嫂嫂宽心,我养着呢,那时虽然大出血危险了血,可活蛊也随着流出体外,也算因祸得福了。” 陆瑶琴闻言点点头,眼眶微红,没有再说什么。 一旁的桑鹿听了她们姑嫂的对话,有些意外地看向宋惜月:“宋姐姐,你竟然还是高手?” 闻言,宋惜月也有些好笑:“算不得高手,但好歹我也是将门之女,会些拳脚也是正常的。” 说着话的功夫,那头倒地的刑架被抬了起来。 桑鹿看了一眼吐过血后面色更加难看半死不活的顾浔渊,又看了看宋惜月,深深叹了口气:“真是一朵鲜花被狗啃了!” 宋惜月:…… 倒也没有! 毕竟她从未失身于他! * 贺兰隽收到宋惜月的信,知晓了她如今的处境后,第一反应便是想要立刻见到她,确认她是否安好。 但宋惜月的信中写得很清楚。 她所中之蛊有强传染性,只有用了顾浔渊的血才能克制传染。 昨日惊马之后,若非桑鹿反应及时,拿药给所有人用过,又正确地处理了现场的话,只怕事情还会更加麻烦。 可饶是如此,昨日宋家老兵入了顾府之后,还是明显能感觉得到他们都较往常暴躁了许多。 不仅如此,回到顾府后,栖霞居的人陆陆续续开始发热。 直到顾浔渊跑进来出了血,桑鹿用他的血入了药开始熏院子,发热的趋势才算止住了。 如今整个顾府以栖霞居马首是瞻,阖府上下已经禁止出入了,宋惜月信中向贺兰隽求助,希望他能安排一些人在顾府四周守着。 至于顾府上下日常所需,也请他差人送到后门后退走,顾府的人会自行去取。 信中,宋惜月反复强调,希望贺兰隽能以大事为重,不要冲动。 贺兰隽了解宋惜月,收到信后只略一思索,便也知道她如今最需要的不是他将自己也陷进去。 是以收到信后,他便立刻吩咐了下去,将昨日街头惊马的事情压了下去,但凡听人提起,便只说是马儿被白娇娇动了手脚。 同时,他放出风声,白娇娇包藏祸心,身份暴露之后便想要在盛京投毒,如今她正藏在不知何处,伺机动手。 天光大亮之时,玄甲卫将顾府团团包围,就连临近的宅子也被强硬清空,顾府四周进入了真空地带。 做完这些后,贺兰隽才将四十九死士尽数派出,不分昼夜地搜寻着白娇娇的下落。 而他自己,则入了宫,将这些事告诉了贺兰骋。 听闻桑鹿与宋惜月陷入险境,闹腾着要让位给贺兰隽的贺兰骋也消停了下来。 当日上午,通缉令、悬赏令、追杀令齐出,全城进入戒严状态。 皇权更迭之事,贺兰隽几兄弟的有心控制之下没有闹大,对外也只说是贺兰承贤突发急病,这才传位中宫之子,变革之事少之又少,对百姓们的生活并无太大的影响。 今日,百姓们起初还在讨论昨日的惊马事件,忽然得闻全城戒严,又听那细作白娇娇要在城中投毒,顿时个个都愤怒至极。 一时间,大骂贺兰承贤亲重南疆细作,带头作乱,不配为皇的声音沸反盈天,直达九霄! 原本还在谴责皇权更迭太过儿戏的那帮人,瞬间就成了众人唾弃的焦点。 而此时,狼狈至极的白娇娇正在小顾庄的猪圈里不顾恶臭地翻找着。 当她终于在一片污秽与恶臭中挖到那具小小尸体的时候,痛苦凌迟过她每一片肌肤,五脏六腑疼得叫她几欲崩溃。 她颤抖地将顾知礼从猪屎中捧起,死死抱入怀中。 “宋惜月,杀子之仇不共戴天,我要你全家,受尽百般折磨羞辱,死无葬身之地!” 第379章死了,死得透透的 小顾庄。 白娇娇抱着儿子的尸骨走出猪栏,正好顾玉荣也带着人赶到了。 见到她手里抱着的顾知礼,顾玉荣立刻停下脚步,看着她道:“你都知道了?” 白娇娇冷冷地看着她:“顾玉荣,顾郎给了你那么多好处,只是让你护着我的儿子安好,你却让宋惜月残杀了他,你不怕死吗?” 听了这话,顾玉荣张了张嘴,正要说杀了顾知礼的人不是宋惜月的时候,就看到白娇娇猛地一下,抬起了手。 分明是冬天,白娇娇的身后却忽然出现了层层黑虫,嗡鸣着,朝着他们直直扑了过来。 顾玉荣哪里还顾得上那么多,当即扭头就跑。 一边跑,一边大喊:“宋家的!你们不是来保护我等的吗?白娇娇已经动手了,你们怎还不出来救命!救命啊——” 暗中。 蹲守在小顾庄多日的宋家人闻言,纷纷皱着眉头止步不前。 “李周,我们不出手吗?” 王二忍不住问了一句。 李周摇头:“主子只让我们来这边守着,可没说不能让那顾玉荣死。” 闻言,王二心里生出不少担忧:“可那白娇娇说是主子杀的她儿子,若顾玉荣死了,没人告诉她真相,岂不是让她将这笔账记在了主子头上?” 听了这话,李周冷哼一声:“主子才不在乎这些,本来顾玉荣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她今天若是死在白娇娇手中,莫说是顾氏一族,就是顾浔渊也没办法再与白娇娇好好相处。” 毕竟,顾玉荣是顾家嫡支和顾浔渊的钱袋子。 白娇娇掏了他们钱袋子这事儿,自然是李周等人乐见其成的。 黑虫漫天。 顾玉荣等人飞奔进了屋子里,迅速关上了门窗,以为能抵挡住黑虫的侵入。 但黑虫细小,很轻易便从门窗的缝隙中钻入,一落到人的皮肤上,便是钻心刺骨的疼痛,不一会儿的功夫,被黑虫爬过的皮肤便仿佛被什么东西灼烧了一般。 燎起了一片水泡,疼得叫人站都站不住。 顾玉荣毕竟是在西关商路上走了这么多年的人,所以她一进屋子里,立刻就冲到了床上,将床单狠狠扯开后,又将屋子里的灯油倒了上去,围了自己一圈。 在手下因黑虫而惨叫连连之际,她掏出火折子丢在浸了灯油的布条上。 火光冲天而起,黑虫果然退避三舍。 她见有效,立刻就叫喊着让人多找一些东西过来烧。 只是—— “姑,黑虫太多了,我们把屋子烧了都不一定够。” 闻言,顾玉荣扭头瞪向顾走:“让你去做事你就去做事,别在这里教我该怎么做!难道我不知道黑虫太多了吗?” “那你来说,现在除了点火,你有办法吗?” 挨了一顿骂,顾走有些难受地抓了抓脑袋。 想了想,他还是看着顾玉荣,提醒道:“宋夫人的人还在我们庄子上,他们不出手肯定是因为我们没有诚意。” 听了这话,顾玉荣一把将顾走拉到了身边:“你知道他们想要什么?” 顾走闻言,诚实地点了点头,道:“我感觉他们想把白娇娇抓回去,所以并不是很在乎我们是不是死在这儿。” “你怎么知道的?”顾玉荣急切地问道。 顾走:“我同他们有说过话。” 闻言,顾玉荣立刻压低声音:“你去找他们,就说他们若是愿意出手救我,我愿意将手里的铺子送他们一成!” 顾走:“姑,我们人多,一成怕是他们看不上。” 听了这话,顾玉荣也觉得有道理,咬咬牙,道:“三成!不能再多了!” 说完,她将自己的印章递了过去,随后用力推了顾走一把:“印章给你,最多只能给出三成!你赶紧去,我这里帮你顶一会儿!” 顾走猝不及防被推了一把,饶是此时头皮发麻,却也还是硬着头皮往后跑去。 说来也怪,屋子里的黑虫已经遮天蔽日,只顾忌着火势不敢上前。 但顾走从窗户翻出去后却发现,外面竟然一只黑虫都没有。 几乎是下意识地,他想回头去喊顾玉荣等人也翻出来。 但转念一想,黑虫是跟着他们跑的,万一叫大家一起出来了,黑虫也跟着来该如何是好。 原地纠结了一会儿,顾走还是决定要喊一声之时,肩膀却被人从身后拍了一把。 回头一看,竟是李周。 “哥,你们快帮我救人啊!”顾走下意识求道。 闻言,李周朝着窗内看了一眼。 里面倒下的人越来越多了。 但李周却一点儿也不着急:“我家主子只让我在这儿守着,可没让我们做多余的事。” 闻言,顾走连连点头,随后举手,将顾玉荣的私章递到了李周面前:“我姑说了,只要你们帮着救了我们小顾庄的人,我们可以给你们三成铺子!” 顾玉荣可是专门跑西关的商人里头最拔尖的那个,她手里的三成铺子,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李周视线落到了顾走的手心,勾了勾嘴角,反手收了印章。 “三成那可不够,怎么也得八成。” “什么……” 顾走人傻了,盯着李周讷讷道:“哥,我姑会生气的,你把印章还给我!” 李周瞥着他:“你怕你姑生气,那你没姑了。” “啊?” 顾走还没回过神,就听到李周下了一连串的命令。 随后,李周亲自,领着一队人冲进了屋内。 惨叫声愈发凄厉,顾走心里害怕,捂着脑袋蹲在地上不敢看。 不知道过了多久,惨叫声逐渐平息,有脚步声走到了顾走身边。 李周弯腰,一把抓着顾走的肩膀将他拎了起来:“小子,人帮你救了,自己去看看吧。” 闻言,顾走虽然心里发颤,却还是听话地朝着屋内大门跑去。 当他走到敞开的大门的时候,里面血腥的一幕却叫他生生停住了脚步。 “白娇娇那虫子厉害得很,能救的我们都已经救下了,只可惜你姑姑他们被火团团围住,我们把火扑灭之后,他们已经被熏死了大半。” 李周的声音从顾走的身后传来。 顾走木木地转过头看来。 只见身材颀长的李周站在门口,一手持刀,另一只手里抛接着他刚刚给出去的顾玉荣私章,正冲着他勾起嘴角。 “我姑……死了?”顾走讷讷问道。 李周挑眉:“死了,死得透透的。” 小姐吩咐过,这里所有人都可以活下来,唯独顾玉荣。 她必须死。 第380章我一定会让她死的 小顾庄平静了下来。 还活着的顾家人和顾走一起,将族人的遗体从小屋子里搬了出来,连夜开始挖坟。 白娇娇在放出黑虫以后就走了,顾走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李周等人离开前,顾走特意追了过来。 “李哥,若你们抓到了白娇娇,能不能通知我一下,我想见她一面。”顾走认真地看着李周说道。 李周:“见她做什么?” 顾走:“她认为她儿子是宋夫人杀的,你们是宋家的人,你们的话她肯定不信,我想把真相告诉她,不至于叫她恨错人。” 听了这话,李周不免有些意外:“你不希望白娇娇恨我家主子?” 顾走使劲摇头:“宋夫人是好人,我当初不明真相,因为灭村之恨对宋夫人破口大骂,宋夫人也没有追究我的过错,她已经够可怜了,不应该再被误会。” 闻言,李周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可今天若不是我们没有第一时间出手,你们也不会死这么多人,你姑姑更不会死,你不恨我们?” 顾走还是摇头。 他认真地看着李周,道:“你们只是在小顾庄等着准备抓白娇娇的,又不是受我们雇佣来保护我们的。” “不管是顾家庄还是小顾庄,动手杀人的都是白娇娇,我没理由再跟过去一样,不去怨恨她,反过来怨恨不相干的人。” 听了顾走的话,李周好一会儿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沉默半晌后,他才道:“处理完你们小顾庄的事,就来盛京找我。” “啊?”顾走懵懵的。 “白娇娇跑不远,我很快就能安排你同她见一面。”李周说着,抬起手往顾走的脑袋上拍了拍:“她才是你们的仇人。” 顾走听了这话,立刻点头:“多谢李哥!” “嗯,走了!” 李周说完,深深地看了顾走一眼,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顾走看着李周他们的背影,许久许久都没有回神。 直到李周一行人离开了视野,他才落寞地收回了视线。 盛京,顾府前院。 顾老夫人的后事已经彻底办完了,所以她院子里的下人也都分到了各个院落去做事。 素兰被分到前院后,前几天还在伺候顾浔渊的,但自从宋惜月回来后,顾浔渊就没有一天是歇在前院的,她也落了个清闲。 只是清闲归清闲,院子里还是需要值夜。 夜色昏暗,素兰提着灯笼从顾浔渊的房间里走出来,正打算去喝点热汤回去睡觉的时候,一只手从黑暗之中伸出,捂住了她的口鼻,将她拖进了耳房。 借着月色,素兰看到一张贴着烂肉的人脸,当即吓得浑身瘫软,连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 白娇娇把人拖进来后,先用破布把素兰的嘴巴堵上,随后撕掉了脸上贴的死人皮,捏着素兰的脖子:“我有话问你,你不许叫喊,否则我杀了你,听见没有?” 素兰感觉到有一个冷冰冰的东西抵在脖子上,当即一个激灵,轻轻点头。 见状,白娇娇这才掏出了她嘴里堵着的布条。 “顾郎在哪里?”她凑到素兰面前,低声问道。 素兰哆哆嗦嗦:“在……在栖霞居!” 虽然有准备,但听到这个答案的瞬间,白娇娇还是忍不住心疼了一下。 “顾郎早已不能人道,他在栖霞居做什么?宋惜月那个贱人想干什么?”白娇娇咬牙切齿,手里的力道也重了几分。 素兰只觉得脖子上一阵刺痛,连忙道:“夫人……夫人寻到了神医,神医……神医是天底下最擅男科之人……已经……已经无碍了!” 听了这话,白娇娇的心猛地沉了下去:“最善男科的大夫?他叫什么?” “岸……岸先生!”素兰都快哭了。 “不可能!”白娇娇疯了一般,狠狠地抬脚踩在了素兰的心口用力碾着:“你骗我,你绝对是骗我!他绝对不可能背叛我!” “你骗我!” 素兰被踩得几乎不能呼吸,巨大的恐惧叫她忍不住落泪。 她自从被分到了前院之后,顾浔渊整日对她不是打就是骂,好不容易顾浔渊这几天都宿在栖霞居,她还没过上几天安生日子,就被鬼祟一样的白娇娇威胁。 她只是一个寻常丫鬟,根本就不可能知道栖霞居的事儿,就这几句话,还是今日洒扫的时候听人说的,她哪里会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白娇娇,果然是个疯子啊! 一刻钟后。 白娇娇走出耳房,手里还抱着顾知礼的尸体,站在廊下抬头看着天上皎洁的月光,久久没有动弹。 恨…… 好恨…… 浓烈的恨意,叫她原本还冰凉的身躯此刻滚烫,她努力压制着胸中的愤怒与崩溃,最终还是转过头进了顾浔渊的卧室,藏进了卧室的密室之中。 翌日清晨。 宋惜月正在用早膳,尔弛匆匆赶来,附身在她耳畔说了几句话。 听见白娇娇回来,并且还迷晕了玄甲卫,很可能混入了顾府的消息,她并没有很意外。 安安静静地用过早餐后,她与桑鹿一同来到了院子里。 顾浔渊被绑在栖霞居院子里取血,已经五天了。 天寒地冻的,怕他死了,宋惜月还贴心地让人给他裹上了厚厚的羊皮袄子,桑鹿还亲自安排他的膳食,生怕他撑不住。 整个栖霞居的人将顾浔渊照料得十分精细。 若非他这几日从未下过刑架,也一直都被晾在冰天雪地之中的话,顾浔渊都要以为宋惜月爱上自己了。 “宋……宋小姐,贱民知道错了,求……求宋小姐垂怜……放我一条活路……” 顾浔渊于刑架上睁开了双眼,声音虚弱至极。 这五天来,他从最初的愤怒痛骂,到如今的卑微讨饶。 他甚至连死都死不了,只能活活被宋惜月折磨,他真的要撑不下去了! 他不明白,他不过是心坏了一点,也未曾对宋惜月和宋家造成过任何伤害,为什么宋惜月会这么恨他! “来人,将他松绑,送回前院好生养几日。”宋惜月欣赏了一会儿他的惨状后,柔声吩咐了一句。 闻言,顾浔渊原本死气沉沉的眼睛忽然就亮了起来。 就在他想说几句感激的话的时候,宋惜月再度开口。 “白娇娇抱着被顾知礼,正躲在你的院子里。” 说着,宋惜月从桑鹿手里接过一个普普通通的瓷瓶,递到了顾浔渊面前:“你知道该怎么做。” 话音才落,顾浔渊立刻伸出双手接过瓷瓶,颤抖地跪在宋惜月面前连连磕头。 “宋小姐放……放心!我一定会让她死的!” 第381章你负了我,我恨不得杀了你 表过忠心,宋惜月让人将顾浔渊丢出了栖霞居。 宿荷把人扔出去之前,还特意让人给他换了一身衣服,叫他不至于看起来太过狼狈。 随后才把人丢了出去。 听着身后大门合上,顾浔渊在雪地里趴了好一会儿才支起了身子。 他回过头,看着紧闭的栖霞居大门,心中恨极了! 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宋惜月好歹做了他半年的正头娘子,如今却如此无情无义,竟如此羞辱虐待他。 这般女子,他从前是瞎了眼才会觉得她比娇儿好! 如今娇儿回来了,她身上还有娇儿种的蛊,他是疯了才会听她的话去杀娇儿! 宋惜月既然要他当乖乖听话的狗,他就偏要让她尝一尝被他这条疯狗咬死的滋味儿! 想到这里,好似终于将被打碎的自尊重建完好了那般,顾浔渊卯足了劲儿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缓缓站直身子,盯着栖霞居大门,双目如钩,闪烁着怨毒的光芒。 看了一会儿后,他这才转过身离开。 脚步很慢,步履蹒跚,看起来十分虚弱。 暗中盯着他的人看着他这副模样,都忍不住嗤笑不屑。 好好的宋家姑爷不当,非要当什么白娇娇的夫婿。 现在好了,小姐如了他们的愿,成全这对野鸳鸯了! “听说那个白氏还是废帝封的大泽福女,真是没想到啊。” “奇怪,你这么一说我反而想起了,废帝被废的原因之中,有他封这个白氏为大泽福女之事,为何顾浔渊却屁事没有?” 听了这话,宋家老兵众人纷纷露出疑惑不解之色。 是啊,他们才回京几日而已,盛京前阵子的宫变他们并不了解细节,回顾府的时候也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新帝莫不是因为,顾浔渊被废帝抢了女人,觉得他可怜,所以不发落了?”有人发出疑问。 “不可能,新帝登基,这些事是必须要清算的。” 宋玉明说着,提醒众人:“但这些事不是我们能过问的,无论新帝废帝,宋家都得小心行事,免得给宋家招祸!” “是!” 众人应声后,宋玉明再次看向渐渐走远的顾浔渊,面上露出了三分忧愁之色。 是啊,废帝倒台处置了那么多人,就连梁家都受到了牵连,梁太师更是因为致仕后还过问朝政,被送去淮河老家养老,为何顾浔渊以及顾家却分毫未被影响? 而且,废帝倒台得太快,新帝登基毫无阻碍,如今消息也只传到了东都,南境、西关、北城消息都是封锁状态。 新帝和镇北王,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小姐知道吗? * 前院。 顾浔渊回到前院之时,白娇娇正好出了密室。 她很饿,要找点东西吃,而且她打算把顾知礼炼成蛊娃娃,也需要不少材料。 但是宋惜月在府上,府上到处都是她的人,白娇娇想要在顾府做什么事,都得小心翼翼。 所以她用一晚上的时间,将无辜的素兰做成了蛊人,让她为自己所驱使。 为此,又花去了密室里不少材料。 顾浔渊的脚才踏入房门,白娇娇手里握着匕首,如鬼魅一般贴了上来。 “顾浔渊,你这个负心汉!”她咬牙切齿,恨意汹涌,浑身颤抖。 顾浔渊吓了一跳,连忙绷直了身子,道:“娇……娇儿?是娇儿吗?” “你不配叫我的名字!”白娇娇忍不住哽咽,手上的力道却半分没有松懈,甚至更用力了三分:“你负了我,我恨不得杀了你!” 听了这话,顾浔渊沉默了片刻。 就在白娇娇以为他要强行解释的时候,他叹了口气,道:“娇儿,能死在你的手里,我一点也不意外。” “……”白娇娇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只噙着眼泪盯着他看。 顾浔渊继续道:“作为丈夫,我没有保护好你,以至于叫你被废帝玷污,是我之过错。” “你我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早早便已定下终身,我最终却只能把正妻之位给宋惜月,确实是我辜负了你。” “我明明无法给你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却还要因为自己舍不得与你分离,所以要委屈你以贱妾之身入府,是我太自私。” 说着,顾浔渊闭上眼,一行清泪顺着脸颊滑落。 他抬起了下巴,一副放弃了反抗的模样,道:“娇儿,我顾浔渊此生只爱过你,从未改变,但即便如此,我还是伤害了你,辜负了你。” “你曾同我说过,辜负真心的人该吞针而死,我如今任你处置,你杀了我也好,叫我吞针而亡也好,我都接受。” “但愿下辈子,我还能遇到你,那我一定会彻底放弃仇恨,只与你做一对平凡夫妻,厮守终生。” 说完,他将咽喉用力往前挺了挺 “来吧!杀了我!” 话音落,只听得“当啷”一声响,白娇娇丢掉了手里的匕首,整个人几乎崩溃地往后退了好几步,跌坐在地上,克制不住地号啕大哭。 “顾郎,顾郎,你为什么要逼我,你辜负了我,你还要逼迫于我,为什么啊!” “我们明明有共同的敌人,有共同的仇恨,为何会闹成这样,为什么啊?” 她哭得肝肠寸断。 一边哭,一边质问着,不知到底是在质问顾浔渊,还是在质问她自己。 她恨命运,恨宋家,恨贺兰承贤,但她唯独对顾浔渊恨不起来。 哪怕知道他自私自利,哪怕知道他谎话连篇,但她却无法忘记他曾经是如何照亮了她的人生。 她坐在地上哭着,整个人崩溃不已。 顾浔渊缓缓看向她,总算是松了口气。 万幸白娇娇还和过去一样好哄,不然今天真的很危险了! 一想到她竟然敢拿着匕首威胁自己,顾浔渊就忍不住心生厌恶。 白娇娇好是好,就是太疯了,若是能更乖一点,他也会更爱她。 如此想着,顾浔渊走到白娇娇的身边蹲下,声音温柔缱绻:“娇儿,我知道我有错,你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他需要白娇娇催动宋惜月身上的蛊来威胁新帝、贺兰隽还有宋家。 大泽已经容不下他了。 他要去南疆! 等到了南疆,有白娇娇在身边,他依旧能东山再起! 第382章娇儿,我们去南疆吧 白娇娇哭得痛苦万分,根本没有听到他的回答。 顾浔渊等了一会儿,最后只能叹了口气,握住了她的肩膀,往怀里抱去。 感受到这份温暖,白娇娇起初是挣扎拒绝的。 她不肯、不愿、不甘,但她却还是放不下、忘不了、无法拒绝。 最后,白娇娇被顾浔渊强硬地抱进了怀中。 他的大手一下一下地拍在她的背上,似乎是安抚,又似乎是表示着哀伤。 过了许久,怀里的人哭声渐弱,顾浔渊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声音温柔地再次问道:“娇儿,我知道你此时一定对我失望透顶,也知道你受了太多的委屈和伤害,但我还是想问你一声,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听了这话,怀里的白娇娇抬起了头,顶着一张满是泪水,半边冻伤的脸看着他没说话。 那张娇媚的脸上此时泪痕遍布,漂亮的眼睛通红一片,噙着莹莹泪光,就这么可怜兮兮地看着顾浔渊,整个人都好似要碎了那般可怜。 顾浔渊捧着她的脸,哽咽道:“我知道我对不起你良多,但娇儿,我们只要还在一起,一切就都会好的,对吗?” “娇儿,大泽容不下我们,我们去南疆,好不好?” “宋惜月当初中的情蛊已经发作了,他们绝对宁肯她死也不可能让废帝为她缓解蛊病,我们就以此为交换,让贺兰隽等人放我们离开大泽,回去南疆可好?” “娇儿你是南疆兰达族的圣女,如今又是兰达族唯一活着的人,南疆皇族为了稳定民心,也一定会尊待你。” “等我们在南疆站稳脚跟,再回来报仇也不晚,毕竟南疆强大,大泽能抵抗南疆全靠宋家军,我们便以宋惜月为威胁,即便灭不了宋家,也能让宋家自食恶果!” “娇儿,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不会再让你失望了!” 顾浔渊的声音十分温柔,语气里也满是缱绻的情意,倒是一点点安抚了白娇娇的情绪。 她任由着顾浔渊捧着她的脸,听着他将这些话说完后,吸了吸鼻子,道:“顾郎,知礼死了。” 闻言,顾浔渊皱了皱眉,没料到她竟然第一句话说的是这个,一时间有些心烦 他当然知道顾知礼死了! 顾知礼是他亲自按进猪屎里溺的! 要不是因为白娇娇,顾浔渊是绝不可能在斩魔法事之后还留着顾知礼的。 那双蓝色的眼睛迟早是个祸患! 但为了稳住白娇娇,顾知礼回来之后他便将人送去了小顾庄。 本想着,白娇娇灭了顾家庄满门,顾玉荣那些人绝不会善待顾知礼,那么顾知礼在他们手里也根本活不久。 但万万没想到的是,顾知礼命硬,都被养在猪圈里还活了这么久。 宫变前,白娇娇逃回顾府,告诉他宫中或许要生乱,要他去把顾知礼接回来去南疆之时,他觉得白娇娇妇人短见,很是厌烦。 再加上玺儿没多久也要生产了,大夫把脉说是男胎无疑,那顾知礼确实没有必要再活着,还让白娇娇记挂得失了理智,便去了一趟小顾庄。 此时此刻,猝不及防听见白娇娇提起顾知礼已死之事,他心里忍不住生出了几分慌乱。 “娇儿,你听我说……” “顾郎,”白娇娇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哭着道:“是宋惜月,一定是宋惜月让人杀了知礼,顾郎,宋惜月杀了我们的孩子!是宋惜月!” 说着说着,她好似又要崩溃了。 顾浔渊听了她的话,先是一愣,随后松了口气,看着白娇娇道:“娇儿,宋惜月心狠手辣,我们在大泽必然不能为知礼讨回公道。” “顾郎,知礼还那么小……宋惜月将他溺毙在猪粪里,她怎么那么狠啊!” 白娇娇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从找到顾知礼小小的尸体开始,她的世界就塌了一半,她的理智也仅存一半。 如果不是报仇这个信念支撑着她,她别说绕开玄甲卫进入顾府,只怕是伪装进入盛京都是个问题。 她快疯了,她真的快疯了! “娇儿,不哭,不哭了……”顾浔渊被她的情绪感染,也忍不住哽咽了几声。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白娇娇拥入怀中细细亲吻:“你说过你有办法治好我的不是吗?我们还会有别的孩子,很多很多的孩子,不哭了,不哭了好不好?” 说着说着,顾浔渊与白娇娇抱头痛哭。 哭了好一会儿后,两个人终于平静了下来。 顾浔渊抱着白娇娇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面色忧郁。 白娇娇哭累了,加上这几天始终没有好好休息,此时已经靠在他怀里沉沉地睡了过去。 一晃眼,时间过得飞快,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顾浔渊正闭眼假寐之时,只听见“嘎吱”一声细响传来,他吓得一个哆嗦就睁开了眼睛。 “谁!” 一道人影背着光,悄无声息地站在屏风边上,一动不动。 顾浔渊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只觉得整张头皮都炸开了。 “谁在那里!”他声音颤抖地问道。 “怎么了?”白娇娇被他的动静吵醒,揉着眼睛看向他,柔软的胳膊攀住了他的肩膀。 顾浔渊感觉自己人都凉了:“娇……娇儿,有人!” 听了这话,白娇娇这才看了过去。 只一眼,她便笑了一声:“是素兰,你没回来之前我说我饿,她应该是来送饭的,我昨晚已经将她做成蛊人了,顾郎别怕。” 闻言,顾浔渊瞪大了眼睛看向怀里懒洋洋的白娇娇:“蛊人不是至少三个月不间断喂药才能炼成吗?” 白娇娇浑然没有察觉到顾浔渊此时语气里的震惊与错愕,反而还在他的怀里蹭了蹭,闭着眼睛道:“常规的法子是得那么久。” “但我昨晚回来,整个前院除了素兰无人可用,我也怕嘛,所以用了一点非常规的手段强行催成了。” “不过这样催成的蛊人不耐用,而且极易失去理智,至多十天就得销毁了。” 说完,她眼睛都不睁开,就朝着黑影的方向伸出手挥了一下:“把吃的放炉子上温着,我睡醒了吃。” 闻言,黑影缓缓退下。 顾浔渊亲眼看到这一幕,只觉得浑身发冷。 白娇娇从未同他说过,蛊人有强行催成的法子! 如此一来,假如有一天自己惹了她不快,她岂不是很轻易就能毁了自己? 这么一想,顾浔渊顿时咬紧了后槽牙。 第383章听话虫告诉我宋惜月所中情蛊该如何解除 用过晚饭,顾浔渊与白娇娇在昏暗的油灯下相拥,述说着彼此的情意,解开了近日的误解,达成了共同的目标。 利用宋惜月身上的情蛊劫持她,直到离开大泽,抵达南疆。 期间白娇娇又哭了几场,同他说了儿子顾知礼的死状有多么凄惨,顾浔渊自是又安慰了一番,同她一起狠狠痛骂宋惜月是个手段狠辣的女人后,白娇娇靠在顾浔渊怀里又睡了过去。 夜深人静,顾浔渊却睡不着了。 方才二人说话间,他有意无意地试探过好几次,白娇娇都没有将情蛊的解蛊方法告诉他,只说她了她能解。 问得多了,他也怕白娇娇察觉什么端倪,便只能作罢。 直到白娇娇睡死过去,顾浔渊才悄悄起了身,光着脚无声无息地去了密室里头。 这里是他专门为白娇娇囚困白岸声的地方,所以他很清楚这里头到底放了些什么东西。 再者,白岸声在这密室里住了半年光景,顾浔渊才是与他相处最久之人,也从他这里学到了一点东西。 密室里的东西少了许多,但顾浔渊还是翻到了自己想要的。 他从角落里翻了一圈后,将一个拇指大小的瓷瓶拿了出来,对着昏暗的烛火看了半天,满脸喜悦。 按照记忆里白岸声的教导,他咬开自己的大拇指,挤出几滴血滴在了小瓷瓶上。 血液顺着小瓷瓶的缝隙渗入其中,不一会儿,原本安安静静的小瓷瓶便有了动静,好似里头有什么东西在动。 顾浔渊面露欣喜之色,兴奋地将小瓷瓶往怀里一揣,扭头走出了密室。 密室门刚刚合上—— “你在干什么?” 寂静的夜里,白娇娇的声音忽然响起。 顾浔渊吓得一个哆嗦,险些端不稳手里的烛台,慌忙朝着身后看去。 见到披散着头发的白娇娇静静地站在他身后不远处,他赶忙咽了口口水。 “娇……娇儿,你怎么醒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朝着白娇娇走去:“我……我那里疼得睡不着,想去密室里找点你之前配的止痛药用一下。” 说完,他也已经站在了白娇娇面前。 “是吗?”白娇娇缓缓抬头看着他。 乌黑的头发一点点从脸颊两旁滑落,苍白的脸一点点露了出来。 她仰头看着顾浔渊,忽而轻轻一笑:“那你找到了吗?” 顾浔渊看着这样的白娇娇,只觉得心里阵阵发毛,下意识连连点头:“找到了,找到了……” “哪里呢?我看看!” 白娇娇说着就冲顾浔渊伸出了手。 她昨晚为了催熟素兰这个蛊人,可是将整个密室里的药材都用去了大半,此前给顾浔渊配的止痛药也用光了。 他上哪儿找得到? 再者,那止痛药用一次能管一个月,他现在根本不可能疼痛发作。 顾浔渊看着伸到自己面前的手,再次咽了口口水,道:“娇儿,你不信我?” 白娇娇:“没有,我是担心你找错了。” “为何你觉得我会找错?我什么也不认得,只认得你给我做的止痛药,我怎么会找错?” “那你给我看看。” “……我已经吃下去了!” “吐出来。” “什么?” 白娇娇失去了耐心,干脆上手去抓他的脖子:“止痛药已经被我当蛊药的原料用完了,你吃的是什么?快些抠喉咙吐出来!” 顾浔渊没料到她竟然说动手就动手,一时心头慌乱得不行,下意识就护住了自己的怀里。 里头还藏着那个小瓷瓶,他绝不能让小瓷瓶被白娇娇发现。 “你拿了什么?”白娇娇尖叫着,使劲扒拉他胸口的衣服。 顾浔渊吓了一跳,捂得更严实了。 见他如此反应,白娇娇愈发觉得他有鬼,死命抓着他胸口的衣服,试图叫他把手松开。 二人拉扯之时,只听一声棉帛碎裂,紧接着瓷瓶掉了出来,在地上滚了一圈,盖子掉到了一旁,两只圆滚滚的虫子落到了地上。 见状,顾浔渊反应更加敏捷,立刻扑了过去,将其中一只更大的虫子抓到了手里,立刻塞进了嘴里咽了下去。 白娇娇看着这一幕,整个人都是懵的:“你干什么?你吃了什么?你……” 她视线落到地上另一只小虫子的身上,又看向正将小虫子捏在手里的顾浔渊,道:“你这是从哪里找出来的?这是什么蛊?” 她从未见过这种蛊虫! 顾浔渊怎会养蛊? 见她满脸震惊不解的模样,顾浔渊叹了口气。 随后,他出手极快,在白娇娇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将另一只小虫子强行塞进了她的嘴里。 白娇娇:? “娇儿,你别怪我,实在是你防我防得太深了,我不得不出此下策。” 顾浔渊蹲坐在白娇娇面前,脸上是真情实意的愧疚:“你就告诉我吧,宋惜月身上的情蛊究竟该如何解开!” 白娇娇依旧震惊地看着顾浔渊,半晌没有回答。 见状,顾浔渊有些不解地看着她,又等了好一会儿,还是没等到白娇娇回答,他不由得疑惑。 “不对啊,白公说过这听话虫立刻就能见效,你怎么不回答我?难道你能压制蛊虫吗?” 听了这话,白娇娇的眼神终于是一点点冷了下来。 她看着顾浔渊,冷笑一声:“原来你找的是听话虫。” “是的!” 顾浔渊点头,看着白娇娇道:“娇儿,我是男人,你也要为我考虑,我受制于宋惜月已经很惨了,若是我也不知道如何为宋惜月解蛊的话,她还会轻蔑我的。” “你也不希望别人说你的丈夫是个靠你的废物对吧?” “所以你别怪我把听话虫母蛊用在自己的身上,我不是想要控制你,我只是希望你对我坦诚一些,我才好为你撑起一片天。” 说着,顾浔渊真诚地看着白娇娇,道:“娇儿,你现在可以告诉我,宋惜月的情蛊该如何解了吗?” 听了他的话,白娇娇闭上了眼,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张开了嘴。 就在顾浔渊以为,白娇娇要乖乖将解蛊的办法交出来的时候,她却冷笑了一声。 “谁告诉你,母蛊一定是大的那个?” 第384章顾浔渊之死上 她的话无疑是一道惊雷,在顾浔渊的耳边炸响。 “我师父告诉你这是听话虫的时候,难道没有同你说,听话虫的母蛊,是小的那只吗?” 白娇娇说着,也不着急起身了,而是盘腿坐在了地上,仰着头看着顾浔渊,道:“你没发现自己如今十分听话坦诚吗?” 顾浔渊:…… “这……这不可能!”他克制不住喃喃自语:“这怎么可能?白公怎么会骗我?我可是与他相处了那么久啊!” “你与我师父相处再久,难道就比得上我与我师父的感情了吗?” 白娇娇嗤笑着,道:“顾郎,既然你给了我这个机会,我也不好拒绝你的好意。” “实话告诉你,我不在乎能不能离开大泽,能不能回到南疆,也不在乎回到南疆以后是不是能过上更好的生活。” “我现在,只想为知礼报仇!” 说着,她眼神一冷:“现在,我要你立刻就去杀了宋惜月,为我们的孩子报仇!” 话音落,顾浔渊正要说什么,身体却不受控制地站了起来。 他的心顿时就凉了大半截。 “娇儿,娇儿你冷静一点,娇儿!现在不是杀宋惜月的时候,杀了宋惜月,你我就得死在大泽了!” “娇儿,我们还会有孩子,知礼还会投胎在你的肚子里的,你何必执着于他一个,只要我们在一起,我们就还会有孩子的啊!” “现在不是报仇的时候,就算要报仇,也得等我们离开大泽的时候,让宋惜月自己死不是很好吗!” 跟在他的身后,听了这番话,白娇娇深吸了一口气,道:“我实话告诉你,你那东西已经彻底废了,就算我有办法给你治好,你也没有了男人的能力。” “至于生孩子,便是更不可能!” 闻言,顾浔渊只觉得当头棒喝,就难以置信地回头去看白娇娇。 白娇娇平静地与他对视:“知礼是我九死一生生下的孩子,他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与我血脉相连的人,可他甚至连我一口奶都没有喝过就离开了这个世界。” “以后我就算有再多的孩子,也不会是我的知礼了。” “顾郎,我不管你有什么考量有什么计划,我现在,只要杀人凶手死,我要为我儿子报仇!” 听了这话,已经被控制着走出了房门的顾浔渊猛地停住了脚步。 白娇娇一愣,正以为他有了抵抗蛊虫的力量的时候,却见他猛地抬起了自己的双手,死死地掐住了自己的脖子。 见状,白娇娇吓了一跳,连忙飞奔上前,满脸紧张地伸出手去阻止他:“你干什么?难道你为了不伤害宋惜月,宁愿自己去死吗?” 顾浔渊已经被自己掐得满脸通红。 闻言,却还是用力道:“不……我……不是为了……宋惜月……” 听了这话,白娇娇的心里忽然闪过了一个什么念头,顿时松开了手,遍体生寒,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你……杀了知礼的凶手,难道是你?” 她瞪大了眼睛,怔怔地看着眼前掐着自己脖子的男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说的话。 但…… “是……我!”顾浔渊已经被自己掐得面色通红,却还是听话地回答了白娇娇的疑问。 白娇娇顿时浑身一软,跌坐在地。 看着面前快把自己掐死了的顾浔渊,她深吸了一口气,讷讷道:“松手!” 话音落,顾浔渊双手一松,整个人立时瘫在地上,仿佛濒死一般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白娇娇瞪着一双无神的眼睛看着他,眼泪一点点在眼底凝聚。 “你杀了知礼?” “是我!” “真的是你杀了知礼吗?” “真的!” “知礼……难道不是你的孩子吗?”白娇娇的声音颤抖不已,几近崩溃。 顾浔渊咳嗽了一会儿,挣扎着回答:“是我的孩子又怎样,你总是要把他接回来,他那双蓝眼睛迟早害死我!” “一个小逼崽子,死了就死了,反正玺儿肚子里的也是男胎,我只要有血脉流传就够了,是不是顾知礼又有什么所谓?” 他的话宛如一盆冷水,劈头盖脸地朝着白娇娇的头顶浇了下去。 白娇娇坐在地上,愣愣地看着他,双唇颤抖,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半晌做不出任何反应。 顾浔渊咳嗽了好一会儿后才缓了过来。 他意识到自己在听话虫的控制下将心里话已经吐了个干净,此时此刻心一横,干脆破罐子破摔。 “娇儿,不是我狠心,而是形势逼人。” “府上如今是宋惜月一人独大,你我都被她踩在脚下,知礼看似好好地养在小顾庄,实则小顾庄也是将他养在猪圈里。” “与其叫孩子活受罪,不如送他早日投胎,也好叫他解脱不是吗!” “只要我们在一起,以后想要多少孩子没有啊?” 话音落,白娇娇抬起手,一个狠狠的耳光毫不犹豫地落在了顾浔渊的脸上。 “顾浔渊,虎毒尚且不食子!你竟然亲手杀了自己的儿子,还是将他埋进猪屎堆里活活溺死,你还是人吗?” 被她打了一耳光,再加上听话虫控制着他无法做出伪装反应,顾浔渊火也来了。 “白娇娇,你别给脸不要脸!你和废帝早有勾连,谁知道顾知礼到底是我的种还是废帝的种!别什么都怪我,有时候你多反思反思自己!” “如果不是你没用,我会被宋惜月压制成这样吗!” “你就是个人尽可夫的荡妇,顾知礼就是个血统不明的野种!别什么都赖我!我杀了他,就是帮他解脱!” 听了这话,白娇娇只觉得浑身冰冷,止不住地颤抖。 她满脸失望地看着顾浔渊,咬牙切齿:“你终于说出心里话了,是吗?” “所以在你心里,我就是如此不堪的,是吗?” 顾浔渊心里知道这时候得安抚白娇娇。 但听话虫不让。 他只能将自己心里最真实的想法倾泻而出,冲着白娇娇理直气壮大喊道:“对!这些都是我的心里话,我早就觉得你下贱,人尽可夫!谁都能上!” “你一点都不如宋惜月!” “顾知礼就是该死!他甚至根本不配出生!” 话音才落,白娇娇就好似一头发疯的母兽一般,低吼着扑了上去,一口咬住了顾浔渊的脖子。 霎时间,血流如注。 第385章顾浔渊之死下 血液争先恐后地从脖子上涌出来,顾浔渊躺在地上,无助地瞪着眼睛看着上方。 他知道自己要推开白娇娇,要捂住脖子上的伤口,要呼救,要求援。 可是他做不到。 体内的听话虫死死地压制着他的本能,他绝无法反抗母蛊的压迫。 白娇娇这一口极狠,直接咬穿了他脖子上的血管,鲜血仿佛喷泉一般,眨眼就喷了她满脸。 她却不为所动。 她骑跨坐在顾浔渊的腰腹上,双手举着冲过来的时候顺手拿着的簪子,对着顾浔渊一下一下地捅。 每一下,都伴随着她撕心裂肺的声音。 “我为你付出了一切,我为了你甚至连师父都不要,你却这样对我!” “我为了你变成贱妾,我为了你成了废帝的禁脔,为了你我连尊严都没有了,我连尊严都没有了!” “你却杀了我的儿子!” “顾浔渊,你比任何人都了解我,你怎么却不知道儿子对我来说是什么?” “除了我和师父,兰达族一个人都没有了,一个人都没有了!知礼在这世上是我唯一的亲人,那是我唯一血脉相连的亲人!” “你却杀了他!” “你将那么小的他活活埋进了猪屎里生生溺死!你好恨的心啊!” 她一边哭着,一边捅着。 整个院子回荡着她撕心裂肺的哭声,和“噗呲噗呲”的入肉声。 顾浔渊躺在地上,毫无还手之力。 他已经感受不到痛苦了。 灯火摇曳,他好似回到了和宋惜月大婚那天。 城西小院四处挂着红烛灯笼,房中盖着红盖头的白娇娇在灯光下愈发显得娇媚无双。 他们度过了最美妙的新婚夜。 回到顾府,因为婚前失贞,他在宋惜月面前从来颐指气使,宋惜月也从来不会忤逆违抗于他。但有不服,他便会提醒她婚前失贞,未婚先孕,生生叫她矮下半截脑袋。 整个顾府,无一人敢叫他不悦半分。 白娇娇生产后不久,他给宋惜月用了催产药,宋惜月难产三日生下孩子后,他当场将孩子丢进水缸里溺死,将白娇娇的孩子换了过来。 宋惜月元气大伤,分辨不出到底是不是亲子,将顾知礼当成亲儿子养着,为了顾知礼那双蓝眼睛四处寻医问药。 那些年,有宋惜月为孩子操心一切,顾浔渊与白娇娇过上了甜蜜的婚后生活。 长年累月的投毒,叫宋惜月的身子彻底被掏空,婚后第三年便卧床不起,顾浔渊便将她的全部嫁妆都拿到了手中。 他同白娇娇一起,在宋忱景押送军粮的途中动了手脚,至宋忱景锒铛入狱,宋家军另外一半虎符被他拿到。 婚后第五年,他与白娇娇做局,让热衷于做生意的宋家老二宋怀斐涉入朝廷贪腐大案之中,因为证据不足,所以他让白娇娇找来了天花病人的衣服,让人放在宋怀斐狱间。 不过几日功夫,宋怀斐狱中暴毙。 不久后圣上下令,宋家军尽数归入顾浔渊手中,宋家在盛京的势力也被他收服,年迈的宋老以及宋父宋母回到盛京后被所有人唾弃,宋家一落千丈。 他春风得意,明目张胆光明正大地将白娇娇接入了府上。 那时,他大权在握,皇帝对他赞赏有加,一路官运亨通青云直上,就连顾家嫡支见了他也得客客气气。 对外,宋惜月还是他的正妻,实则宋惜月早已经被他丢去了弃院,为了博白娇娇欢心,他还挑断了宋惜月的手脚,每日都让乞丐来凌辱于她。 看着昔日高高在上的贵女,在肮脏下贱的乞丐胯下承欢,他只觉得心中无比畅快。 知礼八岁那年,他哄着宋惜月给帝师写了信,带着孩子拜入帝师门下,自此,宋惜月再无一丝利用价值。 他们一家三口往她身上泼满了桐油,将她活活烧死后,对外却称是她自己想不开,觉得拖累了孩子前程,自焚而亡。 那时宋家已经式微,宋父宋母求了许久,陛下才同意他们给宋惜月整理后事,他想着斩草要除根,所以暗中收买了宋家家仆,做了一出通敌叛国的假案。 事情败露,宋家本该满门抄斩,但得满朝文武求情,最后全家被判流放。 但后宫的贤妃以及三皇子贺兰修也被贬为庶人一同落罪,贤妃不堪受辱,带着贺兰修一起饮毒自戕,宋家罪上加罪。 林皇后也被废除了皇后之位,降为林嫔,林家皇商之名被褫夺,半数家产充入国库。 二皇子贺兰骋被赶出盛京,去了最贫瘠的地方就藩。 宋家流放之时,顾浔渊不想留有后患,于是买通一窝山贼,于流放途中将宋家满门凌辱致死。 他担心山贼处置不干净,所以亲自跟去。 他见不得宋家人临死了还那么傲慢叫他很是讨厌,于是加钱让山贼凌辱了宋家所有女眷。 他听不得宋惜月的祖父和父亲那般骂他,所以砍断了他们的手脚,拔掉了他们的舌头,让他们眼睁睁看着宋家女眷被山贼凌辱致死。 他看着这一幕,心里痛快至极。 兄长,你在天之灵看到了吗? 弟弟为你报仇了! 阻碍我们顾家改换门庭的宋家,如今全死了! 直到宋家最后一个孩子死在白娇娇手里,顾浔渊心中的仇恨终于完全消解。 也是在这个时候,他偶然得知,兄长顾原当年卷入科举作弊案的时候,宋老将军宋剑雄主理此案之时,曾经叮嘱过办案官员,别太早下定论,免得伤了学子的名声与尊严。 为证此言是假,他寻到了当年和兄长同一监室的涉案学子。 这才知晓,兄长顾原当年寻死,并非是气性高傲受不得冤枉,而是想以死相逼,威胁办案官员将他这个当朝最年轻的解元放出去。 没成想弄巧成拙,真的丢了一条命。 知晓了真相,他觉得自己对不起宋家,有心想要做些什么。 于是他亲下南境,带领改名为顾家军的宋家军抵御南疆,在白娇娇蛊药的帮助下一路打到了南疆皇庭,逼着南疆皇庭承认了兰达族的地位,将白娇娇捧到了南疆帝姬的位置。 而这一仗虽然大获全胜,但原本的宋家军却几乎死绝。 他带着满身功勋班师回朝,先受封一品镇国公,世袭罔替,后扶白娇娇为正妻,为她请封一品诰命。 自此,顾家族谱从他开始重写,世世代代,荣耀不断。 他以一己之力拉拢朝臣,帝师也不得不臣服于他,最后成了权倾朝野的权臣,无人再敢轻视他。 他的一生,辉煌而又荣耀,灿烂落下帷幕之时,已经在史书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他看着年逾八十的自己在一片富贵锦簇之中,在族人的恭敬与不舍之中,在满堂子孙绕膝下寿终正寝。 一阵风不知从何处吹来,画面消散。 眼前还是那样漆黑的廊顶。 还是那样寒冷的冬夜。 白娇娇癫狂嘶哑的咆哮渐渐传入耳中,她手里的簪子还在捅着,将他身上扎成了蜂窝。 “为什么是你杀了我的孩子!” “你是他的爹爹,你为什么下得了手,那般虐杀了我们的孩子!” “顾浔渊,顾浔渊,你好狠的心!” “是我识人不清害了知礼!” “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 意识渐渐涣散,顾浔渊无力地瞪大眼睛,费劲地从喉咙之中发出了“嗬嗬”声。 他不明白,他本该子孙满堂,和白娇娇夫妻恩爱,本该荣耀一生,权倾朝野。 为何会落到如今,被挚爱一生的白娇娇捅死在这个无人问津的雪夜之中? 这一切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他不该是这个结局! 他不甘心! “我……” 顾浔渊挣扎着,瞪着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问着苍天:“我……不该……如此……” “我不……不……服……” 伴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 顾浔渊彻底断了生息。 而白娇娇却浑然不觉,手里的簪子已经弯曲,她却好似入了魔一般,依旧一下一下地捅着顾浔渊的尸体。 “顾浔渊!下地狱去给我的知礼陪葬吧!” 第386章原来一切都是阴谋,原来她真的恨错了人 顾浔渊死了。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宋惜月的耳朵里。 叫人意外的是,白娇娇杀了顾浔渊后也没跑,而是待在前院,在李周等人的注视下,白娇娇肢解了顾浔渊,将他拆成了无数块。 然后招来了虫子,把他的尸体啃噬得一干二净,只留下被拆得七零八落的骨头。 天亮时分,白娇娇将一块顾浔渊的喉骨打磨成了光滑的样子,穿了个孔戴在脖子上。 随后,抛下一地的狼藉,抱着顾知礼的尸体,在素兰不要命的冲撞之下,踏出了前院的门。 宋惜月带着人已经在门外等候着,见到白娇娇出来的时候,她从人群后面走了出来,站在了她的面前。 白娇娇看着宋惜月,许久之后,忽然冷笑一声:“你没有赢,我也没有输。” 宋惜月挽唇轻笑:“顾浔渊死了?” “他没有,”白娇娇摸着挂在胸口上的喉骨,面上露出缱绻之色:“他只是永远和我在一起了。” 宋惜月看向那块骨头,随后理解尊重地点了点头,道:“我将杀你儿子的凶手交给了你,你该如何感谢我?” 闻言,白娇娇只觉得心头一痛,忍不住怒视宋惜月:“你怎好意思说这样的话?” “我为何不好意思?”宋惜月笑了笑:“杀你儿子的人又不是我。” “……”白娇娇无言以对,只能死死地看着她。 “况且,若非我派人叮嘱了一番,你儿子未必活得过满月。” 宋惜月说着,朝后看了一眼。 顾走被人推了出来。 宋惜月又道:“若是不信,你可以问问顾走。” 听了这话,白娇娇的视线从宋惜月的脸上缓缓挪动到了顾走的脸上,随后又挪到了宋惜月脸上。 “你想要什么?” 她看着宋惜月,一字一句:“就算你护了知礼一场,但知礼还是死了,你所谓的护了一场,实在不足一提。” 宋惜月闻言,不可置否地挑了挑眉,随后道:“若你是这么想的,那我只能说,顾知礼死得好。” “宋惜月!”白娇娇怒极,死死瞪着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如今拿这些出来说道,只是希望我给你解蛊而已!” “你死了这条心吧,你们宋家灭我兰达族满门,我就是死在这里,也绝不可能给你解蛊!” “你这辈子,注定要带着你身上的情蛊,做一个人人喊打,避之不及的瘟疫之母!” 说着,白娇娇忽然大笑起来:“我不好过,宋惜月你也别想好过!” “就用你一条命来为我兰达族全族赎罪吧!” 见她如此,宋惜月一点也不急躁。 一直等到了她笑够了,平静了之后,才道:“兰达族,不是宋家军灭的。” “放屁!”白娇娇怒吼:“宋惜月,你别敢做不敢当!你们宋家军灭了我兰达族,是我亲眼所见!” 宋惜月不紧不慢,就这么看着她,声音淡淡:“当初是宁谦领了贺兰承贤之命,率领夜煞冒充宋家军灭的兰达族。” 白娇娇冷笑:“我不信你的鬼话!” “你信与不信与我无关,我只是告诉你,你这么多年不仅恨错了人,还在为你的灭族仇人卖命。” 宋惜月浅笑道:“到了地底下,希望你面对你族人的怨恨,也可以有这般强硬的态度吧。” 见她不似说谎,白娇娇的面色一点点冷了下来。 她看着宋惜月,咬牙:“你有证据吗?” “我说了,我并不是来博取你的信任的。” “宋惜月,”白娇娇大声道:“你别以为这样就能骗得到我!我根本不相信你的鬼话!” 见她如此,宋惜月也不多言,深深看了她最后一眼之后,转身就走。 “吩咐下去,顾府所有人,不必拦着她离开。” “是!” 话音落,宋惜月已经走远。 白娇娇心慌极了。 她朝着她的背影急追了几步:“宋惜月!你站住!你给我说清楚!到底是什么意思!” 顾走拦在她的面前,面色冷冷道:“兰夫人,不管是兰达族,还是你的儿子,你都报错了仇。” “我很想问你一句,为什么你从来都只相信顾浔渊的话,不肯也不愿意自己多打听打听呢?” “就算你再爱顾浔渊,可你也是一个完整独立的人,为什么他说什么你信什么?” “你明明很厉害,明明很有能力,为什么偏偏要绑死在顾浔渊这样的废物身上?” 顾走越说越难过。 他看着白娇娇:“顾浔渊最初其实并不是要把你儿子送来我们这里的,是宋夫人说稚子无辜他才留了你儿子一条命。” “顾浔渊最初是想让我们把你儿子养死的,是宋夫人派人送了银钱来,否则你儿子连猪圈都没得住。” “兰夫人,你真的恨错了人,从头到尾,你都恨错了人。” 说完,顾走放下手,转头就走。 白娇娇愣怔地站在那里。 一阵风吹过,她瘦弱的身子晃了晃,直直跌在了地上。 错了吗? 原来从头到尾,她都弄错了吗? 此时此刻,她忍不住回忆起当年亲眼目睹的灭族之祸时,除了宋家军的军服之外,她竟然忆起了几张熟悉的脸。 高举宋家军旗的那个人,是夜煞的冥影。 带头的小队长,是宁谦。 将她的父母活活吊死的人,是暗影。 当年她年纪尚小,他们的面容也还没褪去稚嫩。 后来宁谦再次找到她的时候,脸上戴着面具,她从未想过要探究面具底下他究竟是何模样。 直到…… 直到她已经将灭族惨案淡忘了,宁谦也褪去了青涩稚嫩,成了皇城司一人之下的宁都督,才不再戴那张黑色的面具。 “嗬……” 白娇娇只觉得心头一阵绞痛,一股剧烈的窒息感席卷了全身。 她想起来了,都想起来了。 小时候,阿爹阿妈曾说过,有个贵人很需要他们兰达族祖传的秘药,所以每个月都会让族人上山去采集大量的药材,每个月几乎全族都会分担制药的工作。 最后再将大家做的原药送到她家,由阿爹阿妈最后炼制而成。 灭族之祸发生的时候,白岸声是带着许多药方逃出来的,那些穿着宋家军军服的人也在兰达山上找了好几天,因为什么都没找到,还放了一把火。 想起来这些后,白娇娇更是痛苦不已。 她长这么大,竟从未想过,为什么贺兰承贤最初需要的药,和当初阿爹阿妈口中的贵人一样。 为什么白岸声最初那么警惕,不愿意她与贺兰承贤的人有半分接触。 为什么她认识顾浔渊之后,对相依为命的白岸声也生出了排斥和异心,最后将他囚禁起来取血好多年。 原来……一切都是阴谋。 而她却还以为自己走在正确的复仇之路,她还以为得到了贺兰承贤的认可就有希望灭了宋家满门。 甚至她对她与顾浔渊有共同的仇人这一点,深信不疑。 她竟是如此愚蠢,竟是被真正的仇人欺骗了这么多年,竟是做了这么多年的伥鬼! 她的爹娘族人在天之灵看到如今,对她或许已经失望透顶了吧…… “阿爹,阿妈……” 白娇娇痛苦闭上了眼睛:“娇娇错了,娇娇知道错了……” 可是大错已成,后悔已是无用。 她跪在雪地里,面朝着南疆,深深地叩了三个响头后,抱起了顾知礼的尸骨站了起来。 来到栖霞居门外,白娇娇叩响门扉。 “宋惜月,你出来!我有话要对你说!” 话音才落,栖霞居大门应声打开,里面的人好似早就知道她会来那般,直接将她引到了暖阁里。 宋惜月坐在茶案前,沏了一杯茶放在对面。 “坐吧。”她声音淡淡。 白娇娇有些恍惚。 这一幕太过熟悉,上一次在暖阁,宋惜月给她沏茶之时,顾浔渊被三言两语便挑唆着将她狠狠斥责了一顿。 想到这里,白娇娇忍不住蜷了蜷脚趾,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宋小姐,虽然我恨错了人,但,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白娇娇冷声开口:“若非你伪善做作,挑拨离间,我和顾浔渊不至于落到如今的境地,是以我对你,并无愧疚。” 闻言,宋惜月看向她,浅浅一笑:“你离开之前特意来找我,就是为了说这句话的吗?” “如果是这样,那我还真是高估你了。” 听了这话,白娇娇抿了抿唇:“不是,我来,是想告诉你另一件事。” “愿闻其详。”宋惜月颔首。 白娇娇看着她,一字一句,缓声开口:“宋惜月,当初庆功宴玷污了你清白的人,不是顾郎,也不是你以为的贺兰承贤。” 听到这里,宋惜月面上的表情渐渐凝固。 白娇娇满足地勾起了嘴角。 “是贺兰隽!” 第387章当初她怀的是贺兰隽的孩子 “你当初肚子里怀的,是贺兰隽的孩子!” 白娇娇说完,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宋惜月,期待着宋惜月的反应。 但宋惜月却只是愣怔了一会儿,随后轻轻笑了。 “白娇娇,我当真是高估了你。” “你不信我?” “我很想信你,但……” 说着,宋惜月将给白娇娇沏的那杯茶拿回来倒掉,杯子倒扣在茶盘上。 再抬眸的时候,眼神满是锐利的肃杀之意。 “庆功宴之时,他还在北城,你叫我如何信你?” “我没有骗你。” 白娇娇看着宋惜月:“庆功宴上你中的并不是什么情毒,而是我兰达族祖传的情蛊。” “中蛊后,如果没有及时交合,你就会血爆而亡。” “那时我拉走顾浔渊,本就是打的让你死的主意。” 说着,白娇娇吐出一口浊气,道:“情蛊经过交合后会一分为二,进入男子的身体,致使男子昏迷。” “当初顾浔渊为了做戏做全套,还特意跟我要过一份毒药和一份解药,我当时已经察觉到你经过了交合,但我什么都没说。” 白娇娇紧紧地看着宋惜月:“所有人都以为你中的是情毒,但其实你中的是情蛊。” “情蛊被激活后,如果两人没有定期交合,女子身上的毒疫就会逐渐显现出来。” “原先我并不知道到底是谁夺走了你的清白,可最近你体内的毒疫逐渐萌发,气息越来越明显,指向的人就是贺兰隽。” “你如今已经成了瘟疫之母,我劝你最好还是听我的话,去和贺兰隽交合,免得害死更多的人。” 宋惜月静静地听完白娇娇的话,从头到尾,脸上都没有太多的表情变化。 直到听见白娇娇的最后一句话,她手里的茶杯陡然化作一团齑粉,洋洋洒洒地落在茶盘上。 她抬头,看向白娇娇,依旧面带轻笑:“那为何,我身上的蛊能被顾浔渊的血液压制,甚至还会因为他而时强时弱?” 闻言,白娇娇嗤笑一声:“因为他那东西被你弄坏以后求着我给他配了许多药,最近他一直在用一种强效止疼的蛊药,那蛊药用尽了对蛊虫来说的大补之物,你体内的情蛊自然会被勾动。” “他的血很补你体内的蛊,而不是他的血能压制你的蛊。” 说着,白娇娇忽然坐在了宋惜月面前,上半身往前倾,笑着看着宋惜月,道:“怎么样?你打算什么时候和贺兰隽交合?” 看着忽然凑近面前的白娇娇,宋惜月丝毫不为所动,反而还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 “你的话,我岂敢相信。” “哈哈哈……” 白娇娇笑得癫狂,却坐了回去,看着宋惜月,道:“不愧是能用自己的亲骨肉做局害我的人,你果然谨慎!” “没错,我就是在骗你。” 她面上露出几分狂相,道:“凭什么你把我害得这么惨你还能好过?” “不妨告诉你,若你在情蛊毒疫发作之前和贺兰隽交合,那么你体内的情蛊就会被安抚下去,可如今你已经毒疫发作了,情蛊已经疯了。” “这个时候,你就算是靠近贺兰隽,贺兰隽都会因为情蛊而虚弱。” “而若是你和贺兰隽交合,他必死!” “哈哈哈……” “宋惜月,情蛊一经爆发便无药可解,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 白娇娇边说边笑,笑得满脸泪水,却依旧死死地抱着怀里的死婴未曾撒手。 宋惜月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沏茶的动作行云流水,转眼间又给白娇娇倒了一杯新茶。 “我还能活多久?” 白娇娇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的茶盏,又抬眼看向宋惜月,“嗤”了一声后,端起茶盏,细细品了一番。 “你听过女魃的故事吗?” 宋惜月挑眉:“如此说来,我从此只能孤独活到老死,不可与任何人有半分接触了吗?” “对。” 白娇娇饮尽杯中茶,将杯子放在桌上,满是挑衅地看着宋惜月:“不过,我不会被毒疫影响,若是你求我,我倒是可以留下来与你作伴。” “倒是不必。” 宋惜月笑了笑:“多谢你今日的坦诚,我已经让人给你准备了一份盘缠和出城令,你可以走了。” 闻言,白娇娇面色僵住,笑容瞬间消失。 她不敢相信地看着宋惜月:“你能让我走?” “当然。” “我不信你!” “信与不信,在你。” 宋惜月声音淡淡:“与我无关。” 白娇娇沉默了。 她看着面前神色淡淡的人,有些捉摸不透她心里的想法。 怎么可能呢? 她明明遭受了这么多的无妄之灾,她被毁名节,身中情蛊,将来只能孤独老死,全是因为自己,她为何不恨? “你不恨我吗?”白娇娇忍不住还是问了出来。 宋惜月看也不看她:“不恨。” “为什么?”白娇娇不信:“我害了你那么多,你为什么不恨我?” 她不能接受这个答案。 宋惜月应该恨她的! 就像她当初以为是宋家军灭了兰达族全族那般,应该浓烈地恨她的! 她怎么可以不恨! “你也是被贺兰承贤蒙骗的可怜人,我为何要恨你?” 宋惜月将她用过的茶盏丢进了火盆之中,道:“恨你,我能回到庆功宴之前吗?” “还是说,恨你,我体内的情蛊就能解除了?” 白娇娇愣怔。 看着她云淡风轻的模样,她不甘心地道:“你就不想问问我,有没有办法为你解蛊吗?” “你不是说情蛊已经爆发便无药可解了吗?” “万一我是骗你的呢?” “好,那我问你,你便会告诉我吗?” “当然不会!” “所以,我有必要问吗?” 宋惜月说完,已经将用过的茶具全都丢进了火盆之中。 随后,她站起身,俯视着白娇娇,道:“现在,你可以走了吗?” 白娇娇仰头看着她,心里生出了无限迷茫。 为什么宋惜月不恨? 为什么她却这么恨? 为什么,她因为宋惜月不恨,反而更恨了? “白娇娇,”宋惜月见她不动,喊了她一声,“很晚了,我要休息了。” 话音落,白娇娇忽然躺了下去。 “我不走了。”她道。 宋惜月眼眉沉了下来:“你要赖在我这里?” 白娇娇“哧”了一声:“宋惜月,你从来都是一副伪善的模样,可我偏偏不信你遭遇了这么多之后心里没有半分怨恨。” “你想让我走,我偏要留下来,我要看着你方寸大乱,看着你恨意漫天。” “我要看着你,你迟早有一天会维持不住这张假脸的,我要看到那一天,看到你撕掉所有伪装的那一天!” 第388章她想找贺兰隽,问个清楚 见她一副胡搅蛮缠到底的模样,宋惜月依旧面色不改。 “倒也不是不能让你留下来。” 她道:“只是你的孩子,总该入土为安。” 听了这话,原本一脸撒泼模样的白娇娇顿时沉了脸,紧了紧自己的胳膊,不说话了。 “你要去哪里,是你自己的选择,我不会干涉,毕竟你也是个可怜人。” 宋惜月说着,转身往外走去:“我会让人将给你准备的盘缠和包袱放在门口,你走的时候直接拿上就能出府。” “阖府上下,不会有人拦你。” 话音落,白娇娇翻身而起,却正好看到宋惜月走出暖阁的最后一幕。 她坐在地上,整个人迷茫又无助。 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在她看来,做人就得睚眦必报,就得恩怨分明。 她来栖霞居的时候都想好了。 只要今天能死在宋惜月的手里,她恨错人的事也算可以两清,那么她这辈子也不算太可笑。 可……宋惜月为什么不杀她? 宋惜月为什么对她没有半分杀心和怨恨,还给她准备盘缠和出城令? “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白娇娇看着打开又合上的房门,讷讷自语,一点儿也想不明白。 而此时,宋惜月从暖阁里走出来后,脸上的云淡风轻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回到自己的房间,叫来了碧玉,道:“你去一趟镇北王府,约他明日辰时在四海楼相见。” 闻言,碧玉有些不解:“小姐,是白娇娇说什么了吗?” “不必问那么多,现在就去。”宋惜月脸色难看至极。 碧玉有些无措地看了一眼跟过来的桑鹿。 桑鹿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宋惜月,随后拉着碧玉往外走:“我给你消个毒,然后你穿个防护服,话带到以后直接回来就是了。” 听了这话,宋惜月才猛地想起,自己如今不能外出。 “等等。”她声音有些嘶哑,叹了口气后,闭上眼:“算了,别去了。” 见她如此,几人都很是担忧。 “宋姐姐,白娇娇到底说了什么?” 桑鹿蹲在宋惜月面前,满脸关切:“你要见王爷,是不是白娇娇说的事情与王爷有关?” 宋惜月闭着眼,试图控制自己已经逐渐走向失控的情绪。 但泪水还是止不住地涌出来。 她使劲摇头,一言不发。 桑鹿却被她的样子吓到了。 “好好,不说了,我不问了,你别难过。” 她的手轻轻拍在宋惜月的膝头,温声安抚着。 宋惜月做了好几个深呼吸,强行压下情绪后,她遣退了所有人,只留下桑鹿。 “你有没有办法能暂时压制我身上的传染性,我……” 她深吸一口气,低声道:“我有些事,必须要见贺兰隽一次。” 她要知道白娇娇的话是不是真的,贺兰隽是不是在靠近她的时候就会陷入虚弱之中。 若白娇娇所言非虚,她便会带上白娇娇,远远离开盛京,离开贺兰隽身边。 不仅如此,她还想知道,贺兰隽究竟知不知道这些事,若是知道,为何他却从不说? 听了她的话,桑鹿抿唇不语。 “又或者,你有没有办法能让他来见我,并且能不被我传染上疫病?” 桑鹿叹了口气,道:“宋姐姐,这两件事都挺难的,我没有万无一失的办法,不管怎样都必须要冒很大的风险。” 宋惜月闻言,看着她:“你告诉我,只要对他的伤害能控制在最小,无论什么风险我都愿意承担!” 桑鹿皱着眉头看着她:“到底出什么事了?你总得告诉我,我才能帮你啊!” 暖阁里,宋惜月与白娇娇见面的时候,是遣退了所有人的,所以没有人知道她们在里面说了什么。 而如今,宋惜月从暖阁出来后就变成了这样,白娇娇如今还在暖阁里没有出来,桑鹿是真的十分担心。 宋惜月摇头:“小鹿,过几日你便离开顾府吧,我不能连你也害了。” 按照白娇娇的说法,她体内的毒疫已经爆发,只会越来越强。 现在桑鹿还有办法控制,是因为前几天收集了不少顾浔渊的血。 可现在顾浔渊已经死了,想从白娇娇那边套出解蛊的方法还需要时间。 她不能把桑鹿留在身边,毕竟,桑鹿是当今圣上的心上人。 桑鹿不能出事。 “我真是服了!” 桑鹿听了她的话快被气死了:“宋姐姐,你到底还拿不拿我当朋友啊!” “能不能把话摊开来说?你长了嘴又不是只用来吃饭的!” “都是好姐妹,就不能有话直说吗!” 不知是不是太生气了,桑鹿往宋惜月膝盖头拍了一巴掌。 宋惜月原本酝酿好的情绪,就这么被这一巴掌拍散了。 她无奈地看着气鼓鼓的桑鹿,叹了口气道:“白娇娇说了,我体内的毒疫已经爆发,只会越来越凶猛,所有靠近我的人都会被传染。” “你是阿骋表哥的心上人,我得为你的安全负责。” 听了这话,桑鹿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破罐子破摔道:“我不想走,大不了叫贺兰骋换个心上人!” 见她如此,宋惜月忽然反应了过来。 她弯下身,修长的手指捏住了桑鹿的脸颊肉,道:“告诉我,你是不是不想和他在一起了?” 桑鹿被捏着脸,仰着头看着宋惜月,忽然就感觉到了委屈。 “不想了。” “为什么?” “他是皇帝,以后要有很多儿子女儿,那注定会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我不能接受跟别人分享爱人。” 桑鹿说着,眼泪就大颗大颗地掉了出来:“就算他能为了我顶住压力不往后宫带人,那我也最多只愿意生一胎,但要是后宫只有我一个人,生几个我还说得算数吗!” “现在我及时抽身还来得及,再晚我怕我也舍不得了。” 越说,桑鹿越是难过。 看着哭泣的人儿,宋惜月深深叹了口气,道:“你也长了嘴,你没有同他说过你的顾虑吗?” 桑鹿摇头。 晶莹的泪水甩了出去,落在地上发出细微的“啪嗒”声。 “宋姐姐,有些事说了只会让两个人都苦恼,还不如不要说,至少这样,我离开他以后还能自恋地说一句,老娘连皇帝都看不上。” 听了这话,宋惜月摇头:“就同你方才说的一样,人长了一张嘴不是只用来吃饭的,还应该用来把话说清楚。” “那你呢?” 桑鹿用手背抹掉眼泪,看着宋惜月:“你想见镇北王,是想将毒疫的事告诉他吗?” 闻言,宋惜月陷入了沉默。 人总是在说起别人的事时最是云淡风轻,一旦轮到自己,便是踌躇不前。 第389章她从未感受过这样的力量 见她不言语,桑鹿忽然觉得自己的话有些过分,当即也顾不上自己还糊了一脸的眼泪,立刻过来道:“宋姐姐,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就是……我……哎呀,我看小说……就是话本子的时候,时常会看到那种男女主角不长嘴,导致二人之间误会频出,最后渐行渐远的情节。” 桑鹿说着,拉住了宋惜月凉凉的手,道:“我觉得有情人无论何事都应当说清楚,一段感情的开始与结束,不应该单方面决定。” “你和镇北王是从小青梅竹马的情谊,有这么多年的感情在前,你们才更应该相信对方才对啊。” 听了她的话,宋惜月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顺手掏出一块手帕给她擦了擦脸。 随后道:“既然你说一段感情的开始与结束不应单方面决定,那又为何不愿意见阿骋表哥一面,同他当面说清楚呢?” 桑鹿摇头:“因为我和你不一样呀。” “哪里不一样?” “我和贺兰骋仔细说起来也才认识不过两年,相处不到一年,我们之间的感情并没有深厚到我愿意为他付出的地步。” 桑鹿任由着她给自己擦脸,认真地道:“而且,我在这里只是一介民女,为了养家糊口改善亲人的生活,我还自愿转了商籍。” “过去他只是一个皇子的时候,我想着我们之间如果感情够坚定,也不是不能跨越这种阶级的差距,我愿意为了这段感情去赌万分之一的可能和他的真心。” “可如今他是皇帝,我还是只比贱籍好一点儿的商籍,他的家事不再是家事,他的妻子也不仅仅只是妻子。” “我如果还不放手,最后我们俩只会是两败俱伤。” 说着,桑鹿眼眶又红了:“我绝不与他人共侍一夫,这是我的底线。” 或许是从未听过这样的言论,宋惜月看着桑鹿,好一会儿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许久后,她才郑重地道:“小鹿,我姨母也是皇后,她也是出身商籍。” 桑鹿摇头:“不一样的宋姐姐,林皇后虽然出身商籍,但林家却是世家大族,林氏一族从商是为了避祸,而不是像我这样没得选。” “更别说,林皇后入宫之后,林家便成了御赐皇商,虽不在政却与朝堂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否则这个皇位就不会是贺兰骋坐了。” 听了她的话,许久宋惜月都不知该如何开口。 她从未觉得,桑鹿是如此清醒的一个人。 她竟能像一个旁观者一样,如此冷静理智地分析她与贺兰骋之间的差距,干脆果断地作出判断和抉择。 宋惜月一直以为,桑鹿和大多数女子没有太大的差别,她胜过别人的地方在于她敢想敢做,大胆自信。 她从未想过,桑鹿其实拥有一个独立成熟的灵魂,她清晰明了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下决定的时候干脆果决,毫不犹豫。 看着眼前面容尚且稚嫩的少女,宋惜月忽然觉得,她是真的不如桑鹿。 她自诩是名门之后,武将之女,自以为有了前世的记忆,能掌控自己的命运,实则她除了复仇,除了不让仇人死得太干脆利落之外。 她竟丝毫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宋姐姐,”桑鹿见她不说话,声音温柔地道:“你和我是不一样的,虽然我很讨厌阶级,但这个社会就是阶级社会,你拥有阶级,便可以去大胆争取。” “顾浔渊已经死了,你留着白娇娇应该也是为了你身上的情蛊。” “所以你和镇北王之间的距离很小很小,小到你们愿意彼此坦诚就能跨过,不难的,你试试呢?” 不知为何,听了这话,宋惜月的心猛地狂跳了起来。 “小鹿,我……” 桑鹿冲她摇头,止住了她的话:“要是你怕你身上的毒疫影响到他,那就大胆信任我一次,我别的本事或许不大,但这方面我绝对是这个!” 她冲宋惜月骄傲地竖起了大拇指。 宋惜月看着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了一下狂跳不止的心脏后,道:“小鹿,我不是不信你,而是白娇娇说,我身上的毒疫对王爷的影响是最大的。” “啊?”桑鹿没听懂。 宋惜月:“庆功宴上我中的不是情毒,是情蛊。” 只一句话,桑鹿的表情便从愣怔变成了震惊。 “那……那你……那你你那个……” “我当初做局的孩子,是贺兰隽的血脉。” 宋惜月坦白说道。 她的心,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猛烈地抽痛了两下,她下意识地抬手捂住了心口。 那是她和贺兰隽的孩子…… “宋姐姐!”桑鹿猛地从地上跳了起来:“你知道这叫什么吗?” 宋惜月闻言,有些迷茫不解地抬头看她:“什么?” “这叫天定姻缘!”桑鹿抓住了宋惜月的手,满脸激动:“你和贺兰隽不仅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还是天定姻缘命中注定!” “可是孩子……” 桑鹿小手一挥:“什么孩子,那只是一个胚胎,胚胎没有生命权,它能否发育成一个完整的人从你的腹中降生完全由你来决定。” “况且这个孩子是死在把白娇娇踩进泥淖里的关键之处,说明这个孩子是来报恩的,他的使命就是救你于水火,所以你不用太介怀!” 听了她这番话,宋惜月有些懵地抬着头看着她,好半天后,缓缓疑惑:“是这样的吗?” “对呀,母亲的伟大,在于愿意牺牲自己来诞下新的生命,你只不过在当下环境里没有做出牺牲的抉择,不要觉得是什么天大的过错。” “肚子是你自己一个人的,生不生是你的决定。” “况且我问过了,当时你还被白娇娇下了活蛊,就是流产都大出血丢了半条命,如果没有做出那样的选择而是生下孩子,那绝对是一尸两命。” “而且你那个时候也不知道孩子真正的父亲是镇北王,你只知道自己受到了侮辱,被迫怀了孕,我想,没有任何一个女性愿意生下强奸犯的孩子。” “综上所述,宋姐姐,你做了一个十分正确的选择,没有任何人可以说你不好,你也不要因为你没有选择为了这个孩子付出生命而痛苦。” “你首先是你,首先要爱自己,才能去做一个母亲,才能去爱你的孩子。” 桑鹿说这话的时候,那双被泪水洗过的眼睛亮晶晶的。 不知道为什么,与她对视着的宋惜月,慌乱无措的心跳忽然就平稳了下来。 这一刻,她忽然感觉到,桑鹿的身上有一种蓬勃的生命力,那是无需依靠任何人也能够独立向上的力量。 她从未感受过这样的力量。 第390章桑鹿将一切和盘托出,宋惜月得知庆功宴真相 宋惜月将有关情蛊的所有事都告诉了桑鹿。 这下轮到桑鹿皱紧了眉头。 “小鹿,你是否也感到了为难和棘手?” 闻言,桑鹿摇头:“不是,我是在想,你们如今的情况肯定是必须要见一面的。” “假设白娇娇没有撒谎,那么你们见面不仅要为彼此做好防护,还必须要选择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这才不至于叫这件事让外人知晓。” “宋姐姐,我觉得还是让王爷来见你比较妥当。” 宋惜月愣愣地看着桑鹿,好一会儿才缓缓道:“你不觉得很为难吗?” “为难在哪里?”桑鹿疑惑。 宋惜月:“我的存在会成为子书哥哥的弱点。” “所以我说了嘛,得选择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让他来见你是最合适的了!” 桑鹿说着,比划着外头的方向道:“外面那么多玄甲卫守着,顾府如今几乎是真空状态,一只蚊子都飞不进来,最安全不过了!” 听了这话,宋惜月沉默了片刻,随后道:“风险太大了……” “风险大吗?”桑鹿歪着头看着宋惜月:“宋姐姐觉得危险太大的原因是什么,可以说出来我们商量一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降低风险。” 宋惜月沉默着没有说话。 她不愿意承认自己此时此刻正在胆怯,也不愿意承认她其实根本不敢让贺兰隽知道,她会成为他的弱点。 前世他的死因成迷,今生他虽然留在盛京,但死劫未过,宋惜月不愿意也不敢让他冒险。 见她不说话,桑鹿叹了口气,蹲在她的跟前,认真道:“宋姐姐,不如这样,我去见王爷,把这件事告诉王爷,让王爷来安排你们的见面。” “他人在外面,如今又是手握大权的摄政王,只要他想,他完全可以将这件事瞒得死死的,不让任何人知道。” “你不相信你自己,你总该相信他的吧?” 听了这话,宋惜月的心跳再次乱了。 她看着桑鹿,张了张嘴,最后呢喃道:“可是……我……不敢……” “你不敢,是不敢拿王爷去冒险,还是不敢让王爷知道这件事?” 宋惜月垂眸,轻声道:“不敢叫他知道。” “那就是担心他因此舍弃了你了?”桑鹿抬了抬眉头。 宋惜月根本不敢看她,只能轻轻点头应是。 见状,桑鹿想了想,好似下了某种决心一般“嚯”地站起身,快步走到门外看了看,确定没有人后,这才小跑回到了宋惜月跟前。 她凑在宋惜月耳旁,以气声道:“宋姐姐,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其实,庆功宴上的事镇北王从头到尾都是知情的。” 宋惜月眼睛陡然瞪大,信息量太大,叫她一时半会儿根本回不过神来。 “那次周冕大人忽然出京去往关卜道,就是得知你怀有身孕,要将这个消息送到镇北王面前,但天公不作美,叫他们赶上了地动,以至于紧赶慢赶还是晚了。” “镇北王得知你已经落胎,便打算将此事永远藏在心里,因为他知道,一旦你知道这个孩子是他的,你会更难过,更痛苦。” 说完,桑鹿叹了口气,坦白道:“就连我来到你的身边,也是我与他的一场交易。” “他帮我全家脱离商籍,我留在你的身边,代替芝云护你周全。” 说完这些,桑鹿定定看着宋惜月,期待着她的反应。 但宋惜月却只是愣愣地看着她。 那双大眼睛里,只剩一片迷茫。 贺兰隽知道当初庆功宴上的事? 贺兰隽还知道那个孩子是他的血脉? 贺兰隽还……曾经那么努力奔向她? 这一切,她竟是一点点都不曾知晓! 桑鹿见她没有反应,抿了抿唇,又道:“宋姐姐,镇北王告诉过我,庆功宴那日他本是要在救你之后向宋将军请罪求亲的。” “但他是无诏回京,又被北夷人找到,当时他已经中了情蛊,躲闪不及又被北夷人偷袭,星凌为了他活命,带着他狂奔回北城求医。” “大夫说他当时体内若是没有情蛊,北夷人的毒就会要了他的命,所以他昏迷了一个多月,醒来之时已经人在北城。” “他几乎是片刻也未曾停留便立刻出发赶往盛京,同时派出八百里加急前往盛京宋家陈情,但还是晚了。” 听到这里,宋惜月面上惨白一片,半点血色也无。 庆功宴次日,祖父便入宫求废帝降下了赐婚圣旨,废帝当时压了半个月。 宋家那时备受忌惮,为了分功,将顾浔渊抬了不少地位,成为了武将新秀。 所以,当时的顾家根本不敢在废帝降下圣旨之前为她备婚,就怕引来圣上的猜疑,招来满门祸事。 在赐婚圣旨送到宋家之时,祖父已经打算让她绞了头发去庵堂了,所以圣旨一下,宋家上下皆是松了一口气,一个半月之内就匆匆将她嫁了出去。 谁料真相竟会是如此。 这一刻,得知真相的宋惜月只觉得可笑至极,恨当初她竟因为婚前失贞羞于对人,丢掉了所有的风骨! 前世,这场婚事便是漫长算计的起点,是宋家踏入阴谋的开端。 宋家满门枯骨,五代忠良成了笑柄,满府上下都成了顾浔渊脚下枯骨,送他青云直上…… 她太蠢了! 前世被顾浔渊敲骨吸髓,葬送整个宋家是蠢。 今生被仇恨蒙蔽,拿她和贺兰隽的孩子做局,更是愚蠢! …… 桑鹿见她双眼空洞无神,眼泪却成行成行地往下落,担心她一时间受打击过大出什么事,赶忙喊了她几声。 但她始终没有回神。 好似沉溺在某种难以挣脱的情绪之中,完全听不见外界的任何声响。 见状,桑鹿想也不想,抓着宋惜月的手,就在她虎口处用力摁了下去。 “宋姐姐,快回神!别去想了!我同你说这些不是让你难过的,我是想让你知道,他一直都在爱着你,从来没有半分改变啊!” 桑鹿把宋惜月的手都掐红了,可宋惜月还是那副神魂分离的模样。 她急得都快冒烟了! 这一刻,她无比后悔把这些说给宋惜月听。 贺兰隽担忧的一点都没有错。 宋惜月承受不住真相! “宋姐姐,宋姐姐,你快理我一下,别吓我啊!” 第391章她们的选择 在桑鹿一声声的呼唤下,宋惜月忽然深吸了一口气回过了神,眼神重新有了神采。 往事已矣,不可追思! “小鹿,我没事。” 她握住桑鹿的手,声音嘶哑,但却坚定:“谢谢你让我知道了这些。” 桑鹿眼睛里还噙着泪水,听了这话,哭着道:“我不该让你知道这些的,王爷说你心思敏感细腻,会受不了这样的打击。” 闻言,宋惜月叹了口气,轻轻摇头:“我受得住。” 或许前世,她得知这样的真相,会真的受不住这种打击。 但她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这辈子,她除了复仇,除了保住宋家,保住贺兰隽之外,别无他求。 孩子因她而死,但即便她没有做下那个抉择,芝云和桑鹿都说过,她生产当日必将一尸两命。 这不是她要的。 此时得知真相,她固然感到难过痛苦,可事情已经发生,那是她自己做下的选择,她不后悔。 看着眼前哭泣后悔的小姑娘,宋惜月捏了捏她的脸,轻声道:“我方才只是忽然间得知了真相,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我现在已经好了,你别担心了。” 桑鹿呜咽着点头,心里却依旧害怕。 宋惜月冲她露出了一个安慰的笑容,随后柔声道:“接下来要拜托你,让贺兰隽平安无事地来见我一面了。” 桑鹿还没反应过来,闻言有些迷茫地看着她。 宋惜月继续道:“情蛊的事,虽然我觉得白娇娇这次不会再骗我,但我也得亲自验证一番。” “若情况属实,我们就得想办法将这情蛊解决了。” “就算白娇娇说,我远离王爷,就对王爷造成不了影响,可这毕竟是蛊,谁也说不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蛊究竟会成为什么样。” 说完,她起身,将挂在架子上火红的狐裘取下来,披在桑鹿的肩头。 “还有就是,我的确不希望你再跟着我了,我身边是险境,就算你决定和阿骋表哥分道扬镳,我也不能将你拖入险境。” 身上骤然裹上了厚重的狐裘,桑鹿整个人笼罩在一片柔软之中,乍然听见宋惜月的话,她忍不住起身要拒绝,却听宋惜月再次开口。 “小鹿,我们同行一场,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 闻言,桑鹿的眼眶又红了。 “宋姐姐,芝云回不来了,你的身边需要会医术的人。” 宋惜月抬手擦去了她的眼泪,道:“傻姑娘,你不一定非得留在我的身边才能帮我呀。” “情蛊没有解决之前,我一时半会儿也不会让白娇娇死,你也可以在外面寻找解蛊的方法,对不对?” 听了这话,桑鹿抿着唇,眼泪哗哗地掉。 她是想留在宋惜月的身边,以宋惜月离不开她为由,拒绝贺兰骋要她入宫的要求的。 她受过先进思想的教育,从小生活在社会主义国家,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一夫多妻,即便她可以当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她也不愿。 她不要被时代同化。 “宋姐姐。” 桑鹿抹了一把眼泪站起身,看着宋惜月,认真道:“我会让贺兰隽毫发无伤地来与你相见,在那之后我也可以离开你身边。” “但是,我同时也要离开盛京,回东都。” 听了这话,宋惜月轻轻一笑:“那我让絮儿与你同去,她八面玲珑很会与人打交道,只不过前阵子受了伤还在养身子,你们俩在一起,我也放心。” 桑鹿一愣:“宋姐姐……你……你都知道?” “你是说,你本想留在我身边不入宫吗?” “对……” “我当然知道。” 宋惜月点点头,拉住了桑鹿的手,温声道:“在我眼中,你与我是不同的,你比我更明白自己在追求的是什么,你与这个世界都格格不入,若是叫你入宫,你会很痛苦。” 听了这话,桑鹿的眼泪又落下来了:“那你刚刚还说我是贺兰骋的心上人,要把我送走?” 宋惜月无奈:“把你送走又不是把你送进宫里,我只是想让你自己去面对去结束,而不是躲在我这里逃避而已。” “再说了,即便你不入宫,你就不是阿骋表哥的心上人了吗?” 桑鹿无话可说,满脸委屈地看着宋惜月。 随后嘴巴一扁,“哇”地大哭了起来。 她一边哭一边抱住了宋惜月:“宋姐姐,我还以为你要我入宫,我还恶意揣测过你想让我走是不是想让我成为你宫里的人脉,我好坏啊……” 宋惜月反抱着她,听了这话只觉得哭笑不得。 “那你入宫吧,当我宫里唯一的人脉去。” “我不!” “好好好,那就听你的,你想怎样就怎样。” “呜呜呜……” 桑鹿哭得更大声了。 宋惜月拍着她的后脑勺,深深地叹了口气,看着屋内的陈设,心情是从未有过的安定。 说来也怪。 乍然听到桑鹿说的那些真相之时,宋惜月只觉得神魂都被抽离了这具身体。 那一瞬间,她甚至以为自己的重生只是一场梦,即将梦醒了。 醒来后,要么她还在那场滔天大火里。 要么,她还是那个整日只能跟在春风得意步步高升的顾浔渊身边。 什么都做不了。 那一刻,她害怕至极。 是桑鹿一叠声的呼唤让她逐渐平复了心情。 她前世并不认得桑鹿,也从未听过桑鹿此人,所以她知道,一切都不是梦。 重生是真的,顾浔渊死了也是真的,她护住了宋家,还是真的。 她不怕了。 只要一切都是真的,那她便什么都怕了。 许久后,桑鹿终于平复了心情,洗了把脸,就披着那火红的狐裘出去了。 翌日清晨,宋惜月吃下桑鹿给的药,穿上“隔离服”,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后,等着桑鹿回来给她“消毒”,然后带她去见贺兰隽。 天还没有完全亮透之时,墨鱼推门而入,带着全副武装的宋惜月出了栖霞居,来到了荒废已久的漪澜院。 同样全副武装的桑鹿等在漪澜院门口,背上背着一个奇怪的盒子,手里拿着一根长长的管子。 墨鱼将宋惜月送到漪澜院外,在桑鹿举起手里的管子的那一瞬间闪出去老远。 几乎是同一时刻,细腻的水雾从桑鹿手里的管子喷淋而出。 宋惜月站在那里任由着桑鹿将她浇透的时候,下意识抬头看向日出的方向。 太阳从天边探出了半张脸,细腻水雾之中,隐约可见一道彩虹,悬挂在她的头顶。 今天是个好天气。 宋惜月如是想着。 再一想到马上就能见到贺兰隽了,她的嘴角也下意识勾了起来。 消毒完毕,宋惜月浑身被淋湿,却从未感到如此轻松。 她跟在桑鹿身后走进了漪澜院。 第392章见面,贺兰隽吐血昏迷 漪澜院内一片荒芜。 绕过一丛丛已经长得遮天蔽日的常绿植物后,前面带路的桑鹿却猛地停下了脚步。 就在宋惜月疑惑之时,桑鹿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臂,朝着前厅的方向快步走了起来。 宋惜月不明所以,心里却猛地生出了巨大的恐慌。 很快,她们走上了前厅的台阶,站在了前厅外平台上。 一道白色的身影躺在那里。 桑鹿松开宋惜月的手,飞快去了那个身影的身旁将其扶了起来。 宋惜月站在原地,浑身僵硬,一动也不敢动。 “宋姐姐,”桑鹿隔着厚厚的隔离服冲她大喊:“你先退出漪澜院!王爷吐血昏迷了,我得先给他急救!” 听了这话,宋惜月浑身冰凉。 她片刻也不敢耽误,立刻转身就朝着外面走去。 出了漪澜院大门,她担心自己离得不够远,往外继续跑去。 墨玉就等在不远处,看到她出来后,还没来得及疑惑就跟在她的身后跑。 隔离服下,她喘着粗气,水雾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却片刻也不敢停顿。 直到离漪澜院很远,远到宋惜月都快到另一头的前院了,她才停下。 “小姐,出什么事了?”墨玉赶忙上前搀扶她。 宋惜月立刻示意她别碰自己,缓了缓呼吸后,才道:“墨玉,你去漪澜院那边,问问桑鹿王爷的情况如何了。” 墨玉不明就里,但却还是乖乖点头去了。 宋惜月看着她走远,这才松了口气,坐在了石凳上。 她看着漪澜院的方向出神,心头跳动着恐慌,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看你这样子,是见到贺兰隽了啊。” 一道女声从身后传来。 宋惜月穿着隔离服,很费劲地把整个身子转过去,毫不意外地看到了白交际啊。 她手里还抱着死去的顾知礼,站在不远处,背对着初升的朝阳,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这边。 “你以为将自己包裹严实了,就能杜绝毒疫对贺兰隽的影响吗?” 白娇娇说着,缓缓走向她,随后坐在了她的对面,继续道:“情蛊在一定范围内就能互相感应,发狂后,情蛊一旦感应到另一半的存在,便会发起攻击。” “你这一身装扮,能隔开气味,隔开传染,但隔不开情蛊之间的感应。” 说着,白娇娇凑近宋惜月,仔细闻了闻她身上的气味后,很是嫌弃地皱眉,捂住了鼻子。 “这身味道倒是能影响情蛊的判断。” 听到这里,宋惜月的心里忍不住生出了一点小小的窃喜。 “只不过发狂的情蛊一旦被影响了判断,往往都是成倍地发起攻击。” 说着,白娇娇笑得开怀:“看你这惊慌失措的模样,想来你还没见到贺兰隽,贺兰隽就吐血昏迷了吧?” “哈哈哈,不妨告诉你,情蛊的伤害是叠加式的,第一次与你相见,对他的伤害是一成,第二次便是二成,第三次就是四成了。” “而且啊,狂化情蛊伤人,可是能直接损人寿数的哟~” 话音落,宋惜月暴起捏住了白娇娇的脖子。 “将解蛊方法交出来!” 她咬牙切齿的声音从隔离服下面传出,更显得阴狠可怖。 白娇娇冷冷一笑:“你做梦!” 话音落,下一刻,脖子上的力道陡然加大了不少。 白娇娇被宋惜月掐得几乎昏厥,却依旧要在嘴角挂着一抹嘲讽的笑容。 看到宋惜月是如今的反应,白娇娇觉得自己才算是没有输。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死在这里的时候,脖子上的力道忽然一松。 不等她反应过来,怀里也同时一空。 她猛地看向宋惜月。 却见浑身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宋惜月手里,正提着顾知礼的襁褓,正站在几步开外的地方,冷冷地盯着她看。 白娇娇怒视着她:“把孩子还给我!” 宋惜月闻言,掂了掂手里的襁褓,道:“这算什么孩子?不过是一具尸体,都快腐烂了。” 白娇娇怒喝:“闭嘴!那是我的孩子,不是什么尸体!” 宋惜月浑然不理会,反而是将襁褓拆开,把里面的尸体拿了出来后,提在手里面对着她,道:“看到了吗?是一具尸体。” 白娇娇愤怒至极:“宋惜月!你还给我!” “还给你也可以,把我和镇北王身上的蛊解了!” “不可能!” “那好。” 宋惜月点点头,反手就扯掉了顾知礼尸体的一条胳膊。 “啊——” 白娇娇尖锐的叫声瞬间响起。 她对着宋惜月就跪了下去:“放……放了我的孩子,求求你……” 宋惜月冷冷看着她:“解蛊!” 白娇娇抬起头,哭泣地看着宋惜月,道:“我没有骗你,你身上的情蛊已经狂化,狂化的情蛊是无解的!” 闻言,宋惜月提起了小尸体的另一条胳膊。 “别!住手!”白娇娇慌乱极了:“虽然……虽然情蛊狂化无药可解,但是我可以暂时压制你体内的情蛊,让你可以见贺兰隽一面!” 宋惜月冷冷地看着她,不为所动。 白娇娇:“我……我可以炼一种药,叫贺兰隽此次所受伤害减轻一半,并且叫他早日康复!” 说着,好似生怕宋惜月不同意,白娇娇赶忙又道:“被狂化情蛊所伤之人至少需卧床三个月,想要痊愈起码半年!但用了我的药,他至多半个月便能下床!” “宋惜月,我没有骗你,真的!” 听了这话,宋惜月提着小尸体胳膊的手才缓缓放了下来。 但她没有把小尸体还回去,而是看着匍匐在地上苦苦求饶的白娇娇,缓缓道:“在这之前,这具尸体由我保管。” “不行!”白娇娇大声拒绝。 宋惜月正要说话,白娇娇赶忙又道:“我……我舍不得知礼,我舍不得知礼,所以正在将他炼制成蛊娃娃,今日还没有进行药浴和炼制,你带走他的话,炼制就要失败了!” 听了这话,宋惜月忍不住冷笑了一声:“你也不见得有多爱你的孩子。” 白娇娇闻言,立刻大声道:“你懂什么!” “只要蛊娃娃炼成了,我的知礼是可以活过来的!” “是吗?” 宋惜月冷冷地看着她,并不关心到底是怎么活过来。 “那么,为了你的知礼,你可要好好努力了。” 第393章宋惜月夺药压制情蛊 说完,宋惜月提着那残缺的小尸体就往外走去。 见状,白娇娇顾不上那么多,连滚带爬地追在她的身后大喊:“宋惜月!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宋惜月不为所动,恍若未闻一般,径自走出了前院。 院门在她的身后缓缓关上。 宋惜月回身,手里还提着那个小尸体,透明的隔离服面罩下,她冷峻的眼眸无情地看着地上跪趴着的白娇娇。 那一瞬间,白娇娇以为自己看到了死神。 “我……我有药!我现在就可以给你!”她克制不住心头的慌乱,忍不住大喊出声。 伴随着她的话音响起,正在关闭的院门也停了下来。 宋惜月站在原地看着她,一动不动,好似在等着她自证。 白娇娇顾不得那么多,连滚带爬地回到了屋子里,不一会儿,她踉跄着跑了出来,对着宋惜月举起了自己的双手。 “这个药,可以暂时压制你体内的情蛊!” 闻言,宋惜月眉头轻蹙,没有动。 白娇娇尽可能让自己表现得真诚:“我……我昨天猜到你知晓了情蛊的事情之后,一定会想办法验证我的话,所以就连夜炼了药。” 宋惜月微微抬头:“为什么?” 白娇娇抿唇,没有说话。 她当然不是善心大发! 昨夜她在宋惜月面前丢盔弃甲,惨败而归,虽然宋惜月说了愿意放她离开,但她不愿意当一个败兵。 她要亲眼看到宋惜月痛苦,要看到宋惜月自责难过,要宋惜月跪在她的面前求她恩赐。 她恨不能摧毁宋惜月的傲骨! 可她怎么也想不到,宋惜月竟然连她可怜的孩子的尸体都不放过。 “说话!”宋惜月喊了一声,随后捏着小尸体的脖子将他提起。 白娇娇见状,立刻伸出手:“别……不要!我就是……我昨夜想着你肯定会验证我话的真假,我有这个药,正好可以……可以借机跟你提要求!” “你想要什么?” “我……我想要你放过我!”白娇娇连声道:“对,我想要你放过我和我的孩子!” 闻言,宋惜月冷笑:“我昨夜已经说过,你可以随时离开顾府,盘缠我都给你准备好了,想必你也看到了。” “是……但我不敢相信你!”白娇娇急迫道:“我怎么敢相信你?你恨不得我死又怎会给我一条活路!” 她的声音尖锐,几乎是从腹腔里发出的嘶吼,那么笃定,充满着怨恨。 “宋惜月,如今与你关系最好的表兄登上了皇位,你又算计着我亲手杀了顾郎,外人只知你是寡妇,但我却知道,你就是在扫除障碍,随时打算和镇北王双宿双飞!” “凭什么我家破人亡夫死子丧,而你却光明灿烂前途坦荡!” “我就是要你来求我,我就是要看到你这个大泽人人称赞的贵女,不得不对我低头!” “否则,我这一生,就真成了笑话了!” 她嘶喊着,落着泪,明明跪在地上,眼神却比任何人都凶狠。 宋惜月站在门外看着她,听着她将话说完后,这才缓缓开口。 “忘了告诉你了,白娇娇。” “你师父白岸声还没死。” 听了这话,白娇娇脑子一时间转不过来:“什么意思?” 宋惜月没有回答她,而是继续道:“我给了你将功赎罪的机会,既然你不要,那就算了。” “来人,夺药!” 话音落,宋惜月身后忽然暴起冲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扑向白娇娇。 见状,白娇娇下意识要动手。 却见宋惜月竟将顾知礼丢了过来。 心慌之下,白娇娇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只能凭借本能去接顾知礼,原本拿在手里的药也就这么落到了宋惜月的手中。 “宋惜月!你无耻!”白娇娇怀里抱着顾知礼,恨得目眦欲裂。 而宋惜月拿着手里的药,只浅浅一笑,睥睨地看着她,道:“有你无耻?” 白娇娇没说话,而是瞪着她,满脸都是咬牙切齿的恨意。 宋惜月拿到了药也不耽搁,转身就往外走去。 “把白岸声带过来,叫他给我验药!” “是!” 这一刻,白娇娇忽然明白,为什么宋惜月方才要告诉她白岸声还活着了。 有白岸声在,宋惜月体内的情蛊何必求她来解? 这么一想,白娇娇只觉得后背发凉。 她看着宋惜月的背影,张了张嘴想说白岸声解不了她身上已经狂化的情蛊。 但她说不出口。 时至如今,白娇娇很明白,自己已经被她玩弄在股掌之中。 她敢肯定,她今日的所有表现,都在宋惜月的预料之内。 如果她再说白岸声解不了情蛊,那就等于是在告诉宋惜月,白岸声可以。 意识到这些,白娇娇软在了地上,怀里抱着那个缺了一只胳膊的小尸体,整个人好似失去了精气神一般空洞。 她输了。 输得好彻底…… 离开前院,宋惜月脱下隔离服,毫不犹豫地将药给吃了下去。 “小姐!”刚刚回来的墨玉吓了一跳,想要去抢却已经来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宋惜月咽下药丸后,被苦得皱起了脸,赶忙送上了一杯水。 宋惜月喝了水后,墨玉才道:“小姐,您太莽撞了,万一白娇娇在药里动了手脚怎么办?” 听了这话,宋惜月微微摇头,看向自己逐渐恢复力气的双手,道:“漪澜院那边,王爷的情况如何了?” “桑姑娘说王爷没事,叫小姐别担心。”墨玉应声。 宋惜月闻言,心里松了口气,握紧了拳头。 “小姐,您是不是感觉哪里不舒服?”墨玉见她盯着双手,不由得心里紧张了一下。 宋惜月摇头。 她正在感受自己的身体。 自从怀孕后,她的身体就一日不如一日,落胎后更是养了许久都没有好转,她也曾以为是伤了元气,现在才知道,并不是。 她一直以为,前世自己是生完孩子后才被下的毒,哪怕重生后也没有怀疑过这一点。 而此时此刻,她感受着逐渐充沛的内力,感受着逐渐恢复的力气,她才恍然明白了。 原来,她两世的虚弱,都是因为情蛊作祟。 此时此刻,她体内的情蛊被压制,她的身体才真正恢复到了健康的模样。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墨玉见她半晌不说话,下意识伸手去摇晃宋惜月。 却没想到手刚伸出来,还没有碰到宋惜月的肩头,就被宋惜月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给反制了! 墨玉震惊! 第394章贺兰隽是恋爱脑吧? “小姐,小姐疼疼疼……” 墨玉嗷嗷叫喊出声。 宋惜月闻言立刻松开手,笑眯眯道:“我厉害吧。” 墨玉站直身子,揉着自己的肩膀,狐疑地看着宋惜月道:“小姐,您怎么忽然变得这么厉害了?” 这大半年,小姐的身子一直病歪歪的,尤其是落胎之后,她连多走几步路都觉得累得慌,怎么会有这么快的速度? 宋惜月深吸了一口气,没有解释的意思,随后看向墨玉,道:“走,随我去见王爷!” 说完就往外走,只一个眨眼的功夫,宋惜月竟然就施展轻功没了踪影。 见状,墨玉赶忙追了上去。 “小姐!等等我啊!” 她的轻功虽然是三玉里最好的,但也比不上小姐啊! 漪澜院。 贺兰隽醒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一炷香的时间。 桑鹿已经给他重新换了一件隔离服,见他醒来,也是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还好你身体底子好。” 听了这话,贺兰隽忍不住皱眉。 他只知道昨晚宋惜月让桑鹿过来王府,约他今日在顾府见一面。 因为她身上有毒疫的缘故,所以让桑鹿过来给他做好防护和隔离。 他从后门入府后,和桑鹿一起来到了漪澜院。 桑鹿去院门口迎人,说是要做什么消杀,让他自己在漪澜院里头等。 没等多久,他便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虚弱感猛地席卷了他的全身。 他以为是有毒,所以下意识运功抵抗,却没想到才一动用内力,他的胸腹便猛然传来一股针扎般的剧痛,他毫无防备,瞬间脱力倒地。 想到这里,贺兰隽撑着身子坐起来,看着桑鹿,道:“发生了什么?” 桑鹿正坐在一旁消杀现场,闻言头也不抬道:“白娇娇说,宋姐姐之所以会成为毒疫之源,是因为她体内的情蛊狂化了。” “情蛊?狂化?”贺兰隽拧眉:“什么意思?” “王爷,庆功宴那日宋姐姐中的不是情毒,是情蛊,如今她体内有,你体内也有。” 桑鹿说着,将地上的东西收拾好后,丢进了已经点好火的铜盆里焚烧,顺口道:“白娇娇说,原本这个情蛊,只要双方定期交合就没有大碍,但宋姐姐体内的情蛊如今狂化了。” “狂化后的情蛊把宋姐姐变成了毒疫之源,而王爷你一靠近宋姐姐,就会变成刚才那样。” 说到这里的时候,桑鹿回头看了他一眼,道:“也就是说,为了你的命,你最好别与宋姐姐再相见了。” 听了这番话,贺兰隽只觉得荒谬。 他看着桑鹿,道:“这是不是阿月叫你同我说的?” “如今顾浔渊已经死了,我与她之间不再有阻碍,她在我眼中也非二嫁之身,她为何还要推开我?” 贺兰隽是真的不明白。 曾经宋惜月推开他,是因为她已经嫁了人,与他走太近的话不仅自己名声受损,也会累及他身。 可如今顾浔渊声明尽毁,死无全尸,所有人都同情她备受算计,所嫁非人,朝堂之上甚至都有不少朝臣起奏圣上,赐她婚姻作废,赐她改嫁之权。 她又在闹什么? 这个念头一经升起,贺兰隽就忍不住头疼。 不,不对,他怎么会这么想她? 她从来就不是一个任性的女子,他怎会觉得她又是在闹? 一旁的桑鹿见他说完话脸上立刻露出了纠结之色,还捏着自己的太阳穴咬住了后槽牙,立刻就明白了什么。 她看着贺兰隽,道:“昨晚到现在我查阅了不少资料,女子体内的情蛊一经狂化,男子体内的情蛊为了保命,不让男子靠近女子,便会影响男子的情绪与思维。” “王爷,你现在是不是对宋姐姐很不满?” 听了这话,贺兰隽闷哼一声,艰难地点了点头。 桑鹿道:“没关系,你不要抗拒这种心情,当下你要以自身为重。” 贺兰隽摇了摇头:“她……我不能轻看她,哪怕是在心里也不行!” 这种被蛊虫影响而生出的念头若是不加以抵抗,将来情蛊被解开,他对她的感情也不会再纯粹。 毕竟没有人能在这种情况下分辨得出,这念头究竟是他自己生出的,还是蛊虫影响的。 “那你先别想了!”桑鹿见他这么执拗,也不再劝,而是转移了他的注意力,道:“那个白岸声应该已经送到镇北王府了,王爷可以让他动手解蛊。” 闻言,贺兰隽抬头看向了桑鹿。 桑鹿吓了一跳。 只不过片刻功夫,他那双眼睛就布满了红血丝,乍一看,好像见了鬼一样可怕! “王爷,要不我先送你离开顾府吧!”桑鹿立刻冲了过来。 贺兰隽摇了摇头:“你方才说,白岸声已经送到镇北王府了?” 闻言,桑鹿叹了口气,点头道:“是的,我今晨让人送了一封信给贺兰骋……我是说,送了一封信给陛下,陛下应当不会拒绝这个请求。” “白岸声很在乎白娇娇,白娇娇如今在宋姐姐的手里,我想,以白娇娇为交换,让白岸声给你们解蛊应该不成问题。” 听了这话,贺兰隽点了点头:“此话有理,阿月在哪里?我想与她见一面,再回去找白岸声解蛊!” 他催动浑身的内力,拼命将脑海里所有关于宋惜月不好的念头统统压下,努力地保持着理智,却也十分痛苦。 五脏六腑仿佛被烈火灼烧一般剧痛。 他想着,他尚且如此难受,他的阿月应当更加痛苦。 他不能就这么离开。 哪怕知道靠近她会被情蛊反噬,他今日也要见她一面。 他要亲口告诉她,他始终如一,哪怕有情蛊左右,他也不曾改变。 桑鹿把最后一点残骸烧干净后,转身道:“王爷,你如今的情况不能再与宋姐姐见面了,我已经让人去外头喊星数进来接你了。” “我要见她一面,遇到这种事,她比我更害怕。” 贺兰隽说着,竟努力撑着自己从地上站了起来,踉跄着往门外走去。 “王爷!你冷静一点,你这样过去怕是要丢命的!”桑鹿赶紧上前阻拦。 谁知贺兰隽却一个狠狠的眼神瞥了过来,道:“别拦我,这不是我们的交易内容!” 桑鹿见状,只能站在一旁,看着贺兰隽踉跄着往外走的样子,脑子里升起了三个字。 恋爱脑! 第394章贺兰隽是恋爱脑吧? “小姐,小姐疼疼疼……” 墨玉嗷嗷叫喊出声。 宋惜月闻言立刻松开手,笑眯眯道:“我厉害吧。” 墨玉站直身子,揉着自己的肩膀,狐疑地看着宋惜月道:“小姐,您怎么忽然变得这么厉害了?” 这大半年,小姐的身子一直病歪歪的,尤其是落胎之后,她连多走几步路都觉得累得慌,怎么会有这么快的速度? 宋惜月深吸了一口气,没有解释的意思,随后看向墨玉,道:“走,随我去见王爷!” 说完就往外走,只一个眨眼的功夫,宋惜月竟然就施展轻功没了踪影。 见状,墨玉赶忙追了上去。 “小姐!等等我啊!” 她的轻功虽然是三玉里最好的,但也比不上小姐啊! 漪澜院。 贺兰隽醒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一炷香的时间。 桑鹿已经给他重新换了一件隔离服,见他醒来,也是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还好你身体底子好。” 听了这话,贺兰隽忍不住皱眉。 他只知道昨晚宋惜月让桑鹿过来王府,约他今日在顾府见一面。 因为她身上有毒疫的缘故,所以让桑鹿过来给他做好防护和隔离。 他从后门入府后,和桑鹿一起来到了漪澜院。 桑鹿去院门口迎人,说是要做什么消杀,让他自己在漪澜院里头等。 没等多久,他便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虚弱感猛地席卷了他的全身。 他以为是有毒,所以下意识运功抵抗,却没想到才一动用内力,他的胸腹便猛然传来一股针扎般的剧痛,他毫无防备,瞬间脱力倒地。 想到这里,贺兰隽撑着身子坐起来,看着桑鹿,道:“发生了什么?” 桑鹿正坐在一旁消杀现场,闻言头也不抬道:“白娇娇说,宋姐姐之所以会成为毒疫之源,是因为她体内的情蛊狂化了。” “情蛊?狂化?”贺兰隽拧眉:“什么意思?” “王爷,庆功宴那日宋姐姐中的不是情毒,是情蛊,如今她体内有,你体内也有。” 桑鹿说着,将地上的东西收拾好后,丢进了已经点好火的铜盆里焚烧,顺口道:“白娇娇说,原本这个情蛊,只要双方定期交合就没有大碍,但宋姐姐体内的情蛊如今狂化了。” “狂化后的情蛊把宋姐姐变成了毒疫之源,而王爷你一靠近宋姐姐,就会变成刚才那样。” 说到这里的时候,桑鹿回头看了他一眼,道:“也就是说,为了你的命,你最好别与宋姐姐再相见了。” 听了这番话,贺兰隽只觉得荒谬。 他看着桑鹿,道:“这是不是阿月叫你同我说的?” “如今顾浔渊已经死了,我与她之间不再有阻碍,她在我眼中也非二嫁之身,她为何还要推开我?” 贺兰隽是真的不明白。 曾经宋惜月推开他,是因为她已经嫁了人,与他走太近的话不仅自己名声受损,也会累及他身。 可如今顾浔渊声明尽毁,死无全尸,所有人都同情她备受算计,所嫁非人,朝堂之上甚至都有不少朝臣起奏圣上,赐她婚姻作废,赐她改嫁之权。 她又在闹什么? 这个念头一经升起,贺兰隽就忍不住头疼。 不,不对,他怎么会这么想她? 她从来就不是一个任性的女子,他怎会觉得她又是在闹? 一旁的桑鹿见他说完话脸上立刻露出了纠结之色,还捏着自己的太阳穴咬住了后槽牙,立刻就明白了什么。 她看着贺兰隽,道:“昨晚到现在我查阅了不少资料,女子体内的情蛊一经狂化,男子体内的情蛊为了保命,不让男子靠近女子,便会影响男子的情绪与思维。” “王爷,你现在是不是对宋姐姐很不满?” 听了这话,贺兰隽闷哼一声,艰难地点了点头。 桑鹿道:“没关系,你不要抗拒这种心情,当下你要以自身为重。” 贺兰隽摇了摇头:“她……我不能轻看她,哪怕是在心里也不行!” 这种被蛊虫影响而生出的念头若是不加以抵抗,将来情蛊被解开,他对她的感情也不会再纯粹。 毕竟没有人能在这种情况下分辨得出,这念头究竟是他自己生出的,还是蛊虫影响的。 “那你先别想了!”桑鹿见他这么执拗,也不再劝,而是转移了他的注意力,道:“那个白岸声应该已经送到镇北王府了,王爷可以让他动手解蛊。” 闻言,贺兰隽抬头看向了桑鹿。 桑鹿吓了一跳。 只不过片刻功夫,他那双眼睛就布满了红血丝,乍一看,好像见了鬼一样可怕! “王爷,要不我先送你离开顾府吧!”桑鹿立刻冲了过来。 贺兰隽摇了摇头:“你方才说,白岸声已经送到镇北王府了?” 闻言,桑鹿叹了口气,点头道:“是的,我今晨让人送了一封信给贺兰骋……我是说,送了一封信给陛下,陛下应当不会拒绝这个请求。” “白岸声很在乎白娇娇,白娇娇如今在宋姐姐的手里,我想,以白娇娇为交换,让白岸声给你们解蛊应该不成问题。” 听了这话,贺兰隽点了点头:“此话有理,阿月在哪里?我想与她见一面,再回去找白岸声解蛊!” 他催动浑身的内力,拼命将脑海里所有关于宋惜月不好的念头统统压下,努力地保持着理智,却也十分痛苦。 五脏六腑仿佛被烈火灼烧一般剧痛。 他想着,他尚且如此难受,他的阿月应当更加痛苦。 他不能就这么离开。 哪怕知道靠近她会被情蛊反噬,他今日也要见她一面。 他要亲口告诉她,他始终如一,哪怕有情蛊左右,他也不曾改变。 桑鹿把最后一点残骸烧干净后,转身道:“王爷,你如今的情况不能再与宋姐姐见面了,我已经让人去外头喊星数进来接你了。” “我要见她一面,遇到这种事,她比我更害怕。” 贺兰隽说着,竟努力撑着自己从地上站了起来,踉跄着往门外走去。 “王爷!你冷静一点,你这样过去怕是要丢命的!”桑鹿赶紧上前阻拦。 谁知贺兰隽却一个狠狠的眼神瞥了过来,道:“别拦我,这不是我们的交易内容!” 桑鹿见状,只能站在一旁,看着贺兰隽踉跄着往外走的样子,脑子里升起了三个字。 恋爱脑! 第395章按头小分队就位 就在贺兰隽撑着虚弱的身体,踉踉跄跄地往外奔去的时候,宋惜月身姿轻盈地闯入了他的视线。 “阿月……” 他下意识喊了一声,朝她加速跑了过去。 见到他脸色苍白脚步踉跄,却不管不顾地朝着自己跑来的样子,宋惜月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别……别过来!”宋惜月的脸也苍白的。 闻言,饶是贺兰隽不愿,却还是听话地停下了脚步。 身后,桑鹿及时冲了上来,下意识伸手要去搀摇摇晃晃的贺兰隽,却被他抬手制止了。 贺兰隽看着宋惜月,道:“阿月,我都知道了,我不怕。” 他虽然虚弱,但眼神坚定,语气认真。 听了他的话,宋惜月只觉得心口一酸,眼泪下意识就要落下。 一旁的桑鹿却“咦”了一声。 “宋姐姐,你说服了白娇娇,让她解蛊了吗?” 闻言,宋惜月摇了摇头,深吸一口气后,道:“白娇娇受制于我,给了暂时能压制情蛊的药,让我能来见子书哥哥一面。” 听了这话,桑鹿扭头看了看身边的贺兰隽,有些尴尬地隔着隔离服挠了挠头,随后捏了一下贺兰隽的腕脉,确定他的身体没有大碍后,这才道:“那我去外头等你们。” “小鹿,谢谢你。”宋惜月认真地道谢。 桑鹿摆了摆手,道:“都是朋友,不必言谢,但是宋姐姐,你和王爷身上的隔离服都不能脱下哦,也得小心不要破。” “我知道了,谢谢你!” “客气客气,我走啦!” 桑鹿说完,提着自己宽大的隔离服裤摆,三下五除二地蹿没了影子。 紧接着,贺兰隽的身子就在原地晃了晃。 宋惜月来不及细想,已经伸出手,到他身边扶着他了。 下一刻,贺兰隽忽然反客为主,一把将她拥入了怀中,紧紧地抱着。 宋惜月愣怔原地,双手还保持着打开,任由着他抱着她。 许久之后,她才缓缓地,十分轻柔地,环住了他劲瘦的腰身。 “子书哥哥。”她轻声喊了一句:“我们到里面去坐着好不好?” 贺兰隽没有动,抱着她的胳膊紧了紧。 宋惜月叹了口气:“你站不稳,整个人压着我,我也难受。” 话音落,贺兰隽立刻松开了双臂。 二人一经分开,他便垂眸看着她。 漆黑的眼瞳深邃无底,宋惜月仰着头对上那双眼眸的时候,只觉得有什么东西要将她吸进去。 溺死其中。 “阿月,”贺兰隽哑声开口,“你还好吗?” 话一出口,他便心生后悔。 他分明有很多话要同她讲,他想问她顾浔渊死无全尸,她一个人住在顾府害不害怕。 他想告诉她,满朝文武都在上奏请陛下赐她婚事无效或者改嫁之权。 他想知道,她是不是愿意,改嫁与他…… 但此时此刻,看到她的时候,他嗫嚅半晌,却只能问一句“你还好吗”? 他唯愿她安好。 所以万千言语,只化作了这四个字。 “我很好。”宋惜月温柔一笑,看着贺兰隽,道:“子书哥哥,我很好,我从没这么好过。” 她是认真的。 前世她的一生悲惨可笑,老天爷给了她重生的机会,让她有机会站在背后,看着自己的仇人一点点陷落深渊泥淖,最后死无全尸。 还有什么比眼下更叫她舒心畅快的吗? 没有了。 “好就好,好就好……” 贺兰隽说完,有些尴尬地抿了抿唇。 一股奇怪的尴尬氛围在两人之间弥散开来,不仅贺兰隽没了话说,宋惜月亦是。 他们就这么站在原地互相望着对方,谁也不开口,谁也不说话。 这真是叫躲在草丛里看热闹的桑鹿、墨玉、尔弛、宿荷、絮儿几人急坏了。 “他们该不会要这么看着对方到天黑吧?”墨玉忍不住低声问尔弛。 尔弛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不知道,看样子有可能,白娇娇那药能管多久啊?” “管他多久呢,反正王爷一吐血肯定就失效了。”絮儿嘿嘿笑了一声。 桑鹿看了她一眼,随后道:“王爷要是吐血了我怕是要救不回来了。” “这么吓人!”宿荷瞪大了眼睛,随后拍了拍墨玉:“你和小姐关系最好,你去帮他们一把!” 墨玉疑惑地看她:“啊?怎么帮?” 絮儿立刻兴奋:“我知道我知道,就是冲上去,按着他俩的脑袋亲一起就跑!” 话音落,桑鹿、墨玉、尔弛和宿荷四人立刻看向了她。 墨玉:“我的命也是命……” 尔弛和宿荷:“好主意!小墨玉的轻功最好,跑得最快,她去是最合适的!” 桑鹿“嘿嘿”笑了一声,随后摸出了一台相机:“来吧,我准备好留下这极具纪念意义的一幕了!” 一边说着,桑鹿一边调试着相机参数,嘴里嘀嘀咕咕道:“等他们孩子出生的时候,这一幕我要给他们反复观看!” 一旁几人早就习惯了桑鹿时不时拿出来一个奇怪的东西的行为,所以也没有理她,而是直勾勾地看向了墨玉。 压力给到墨玉,墨玉咽了口口水,艰难地道:“不行,小姐体内的蛊虫被压制着,已经恢复了全盛状态,我不是小姐的对手!” 众人听闻此言,以为她要拒绝出战了。 还来不及发出谴责,就听墨玉继续道:“除非尔弛跟我一起,我们俩一人按一个!” 尔弛:? 墨玉有理有据:“小姐一次只能追一个人,按完他俩亲嘴儿我们就分头跑!” 尔弛正要反驳,就听一旁的桑鹿、宿荷、絮儿一边点头一边道:“有道理啊,到时候分身乏术,说不定就干脆留下来继续亲了!” 尔弛:? 最后,按头小分队派出了轻功最好的墨玉和综合实力最强的尔弛,两人分别从两个方向朝着还在大眼瞪小眼的两人偷偷摸摸地去了。 毫不知情的两人对视了一会儿后,还是贺兰隽因为身体虚弱的缘故,踉跄了一下,宋惜月下意识立刻伸出手扶住了他。 两人的距离前所未有地靠近。 下一刻,两道身影从双方的身后袭来。 宋惜月以为是敌袭,正准备保护贺兰隽的那一瞬间—— 按头小分队就位,尔弛和墨玉分别按着两人的脑袋对上了嘴巴。 与此同时,远处的草丛里,一道闪光灯存在感极强地亮起。 宋惜月的嘴唇接触到另一片冰冷却柔软的唇的那一刻,忍不住瞪大了眼睛,脑袋如同被闪光灯劈入那般。 一片空白。 第395章按头小分队就位 就在贺兰隽撑着虚弱的身体,踉踉跄跄地往外奔去的时候,宋惜月身姿轻盈地闯入了他的视线。 “阿月……” 他下意识喊了一声,朝她加速跑了过去。 见到他脸色苍白脚步踉跄,却不管不顾地朝着自己跑来的样子,宋惜月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别……别过来!”宋惜月的脸也苍白的。 闻言,饶是贺兰隽不愿,却还是听话地停下了脚步。 身后,桑鹿及时冲了上来,下意识伸手要去搀摇摇晃晃的贺兰隽,却被他抬手制止了。 贺兰隽看着宋惜月,道:“阿月,我都知道了,我不怕。” 他虽然虚弱,但眼神坚定,语气认真。 听了他的话,宋惜月只觉得心口一酸,眼泪下意识就要落下。 一旁的桑鹿却“咦”了一声。 “宋姐姐,你说服了白娇娇,让她解蛊了吗?” 闻言,宋惜月摇了摇头,深吸一口气后,道:“白娇娇受制于我,给了暂时能压制情蛊的药,让我能来见子书哥哥一面。” 听了这话,桑鹿扭头看了看身边的贺兰隽,有些尴尬地隔着隔离服挠了挠头,随后捏了一下贺兰隽的腕脉,确定他的身体没有大碍后,这才道:“那我去外头等你们。” “小鹿,谢谢你。”宋惜月认真地道谢。 桑鹿摆了摆手,道:“都是朋友,不必言谢,但是宋姐姐,你和王爷身上的隔离服都不能脱下哦,也得小心不要破。” “我知道了,谢谢你!” “客气客气,我走啦!” 桑鹿说完,提着自己宽大的隔离服裤摆,三下五除二地蹿没了影子。 紧接着,贺兰隽的身子就在原地晃了晃。 宋惜月来不及细想,已经伸出手,到他身边扶着他了。 下一刻,贺兰隽忽然反客为主,一把将她拥入了怀中,紧紧地抱着。 宋惜月愣怔原地,双手还保持着打开,任由着他抱着她。 许久之后,她才缓缓地,十分轻柔地,环住了他劲瘦的腰身。 “子书哥哥。”她轻声喊了一句:“我们到里面去坐着好不好?” 贺兰隽没有动,抱着她的胳膊紧了紧。 宋惜月叹了口气:“你站不稳,整个人压着我,我也难受。” 话音落,贺兰隽立刻松开了双臂。 二人一经分开,他便垂眸看着她。 漆黑的眼瞳深邃无底,宋惜月仰着头对上那双眼眸的时候,只觉得有什么东西要将她吸进去。 溺死其中。 “阿月,”贺兰隽哑声开口,“你还好吗?” 话一出口,他便心生后悔。 他分明有很多话要同她讲,他想问她顾浔渊死无全尸,她一个人住在顾府害不害怕。 他想告诉她,满朝文武都在上奏请陛下赐她婚事无效或者改嫁之权。 他想知道,她是不是愿意,改嫁与他…… 但此时此刻,看到她的时候,他嗫嚅半晌,却只能问一句“你还好吗”? 他唯愿她安好。 所以万千言语,只化作了这四个字。 “我很好。”宋惜月温柔一笑,看着贺兰隽,道:“子书哥哥,我很好,我从没这么好过。” 她是认真的。 前世她的一生悲惨可笑,老天爷给了她重生的机会,让她有机会站在背后,看着自己的仇人一点点陷落深渊泥淖,最后死无全尸。 还有什么比眼下更叫她舒心畅快的吗? 没有了。 “好就好,好就好……” 贺兰隽说完,有些尴尬地抿了抿唇。 一股奇怪的尴尬氛围在两人之间弥散开来,不仅贺兰隽没了话说,宋惜月亦是。 他们就这么站在原地互相望着对方,谁也不开口,谁也不说话。 这真是叫躲在草丛里看热闹的桑鹿、墨玉、尔弛、宿荷、絮儿几人急坏了。 “他们该不会要这么看着对方到天黑吧?”墨玉忍不住低声问尔弛。 尔弛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不知道,看样子有可能,白娇娇那药能管多久啊?” “管他多久呢,反正王爷一吐血肯定就失效了。”絮儿嘿嘿笑了一声。 桑鹿看了她一眼,随后道:“王爷要是吐血了我怕是要救不回来了。” “这么吓人!”宿荷瞪大了眼睛,随后拍了拍墨玉:“你和小姐关系最好,你去帮他们一把!” 墨玉疑惑地看她:“啊?怎么帮?” 絮儿立刻兴奋:“我知道我知道,就是冲上去,按着他俩的脑袋亲一起就跑!” 话音落,桑鹿、墨玉、尔弛和宿荷四人立刻看向了她。 墨玉:“我的命也是命……” 尔弛和宿荷:“好主意!小墨玉的轻功最好,跑得最快,她去是最合适的!” 桑鹿“嘿嘿”笑了一声,随后摸出了一台相机:“来吧,我准备好留下这极具纪念意义的一幕了!” 一边说着,桑鹿一边调试着相机参数,嘴里嘀嘀咕咕道:“等他们孩子出生的时候,这一幕我要给他们反复观看!” 一旁几人早就习惯了桑鹿时不时拿出来一个奇怪的东西的行为,所以也没有理她,而是直勾勾地看向了墨玉。 压力给到墨玉,墨玉咽了口口水,艰难地道:“不行,小姐体内的蛊虫被压制着,已经恢复了全盛状态,我不是小姐的对手!” 众人听闻此言,以为她要拒绝出战了。 还来不及发出谴责,就听墨玉继续道:“除非尔弛跟我一起,我们俩一人按一个!” 尔弛:? 墨玉有理有据:“小姐一次只能追一个人,按完他俩亲嘴儿我们就分头跑!” 尔弛正要反驳,就听一旁的桑鹿、宿荷、絮儿一边点头一边道:“有道理啊,到时候分身乏术,说不定就干脆留下来继续亲了!” 尔弛:? 最后,按头小分队派出了轻功最好的墨玉和综合实力最强的尔弛,两人分别从两个方向朝着还在大眼瞪小眼的两人偷偷摸摸地去了。 毫不知情的两人对视了一会儿后,还是贺兰隽因为身体虚弱的缘故,踉跄了一下,宋惜月下意识立刻伸出手扶住了他。 两人的距离前所未有地靠近。 下一刻,两道身影从双方的身后袭来。 宋惜月以为是敌袭,正准备保护贺兰隽的那一瞬间—— 按头小分队就位,尔弛和墨玉分别按着两人的脑袋对上了嘴巴。 与此同时,远处的草丛里,一道闪光灯存在感极强地亮起。 宋惜月的嘴唇接触到另一片冰冷却柔软的唇的那一刻,忍不住瞪大了眼睛,脑袋如同被闪光灯劈入那般。 一片空白。 第396章前世贺兰隽并非战死沙场 贺兰隽虽然虚弱,但因为面朝方向的原因,她们俩蹿出草丛的时候,正好被他看到了。 原本还不知道她俩窜出来干什么,这会儿算是知道了。 几乎是立刻间,贺兰隽反手扣住了宋惜月的后脑勺,另一只手搂紧了她的细腰,毫不犹豫地叫这个吻从浅尝辄止变成缠绵悱恻。 尔弛和墨玉几乎是按完头的瞬间就从两个方向飞奔跑远了。 但各自跑出去没两步就双双停了下来。 回过头,只见她们的小姐被镇北王贺兰隽霸道地箍在怀里,他的大手按在了她的后脑上,叫她没有半分反抗的余地。 当然,她们也没有看到她们家小姐有要反抗的意思。 这一瞬间,她俩的脸色瞬间通红,呆愣原地不知所措。 于是,就收到了镇北王投来的凌厉的目光。 两人如梦初醒,赶忙加速离开现场。 不知过了多久,宋惜月从一片令人窒息的眩晕之中,终于找回了自己的理智。 她感受着唇上的辗转厮磨,感受着贺兰隽看似霸道却温柔入骨的“强势”,最后眼眶一热鼻子一酸,再次反抱着他的劲腰,落下泪来。 “阿月……”感受到她的动作,贺兰隽终于松开了她,将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将她的一只手拉起来,放在自己的心口后,声音微哑:“我心悦你。” 宋惜月的眼泪落得更凶了。 “小时候你保护了我那么多次,我早就喜欢你了,只是我知道我的处境堪忧,随时都可能要丧命,所以我从不敢表明心意。” “阿月,三年前我说让你找个你父亲的部下嫁了的话是开玩笑的,我那时是自己烦闷着,所以忘了顾及你的感受,信口胡说却一语成谶,我真的很后悔。” “我心悦你,从最初到如今,我只心悦于你。” 贺兰隽哑着嗓音,握着她按在自己心口的手无比坚定:“就算白娇娇的情蛊要叫我靠近你就丧命,我也不想离开你的身边。” “阿月,我不想与你再错过了,你可以……你可以给我一次机会吗?” 听了这番话,宋惜月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哽咽道:“那个孩子……那是我们的孩子,却被我……” 不让她把话说完,贺兰隽飞快地再次堵住了她的嘴唇,温柔地浅尝后,才松开,低声道:“不要想,不要去想,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才是无辜的那一个。” “若是当初我没有离开盛京,又或者我能做好更周全的安排,你不会落入险境,孩子也不会有事。” “一切的一切,错的都是我,你从来都没有做错任何选择。” 宋惜月闻言,闭上了眼睛,泪水滚烫,此时此刻却不再叫她疼痛。 片刻后,她叹了口气,道:“子书哥哥,现在还不行。” “好。”贺兰隽立刻应声。 宋惜月诧异,下意识抬头看他:“你不问我为什么不行吗?” 贺兰隽摇头,伸手轻轻抹去了她脸上的泪痕,道:“你说不行,便是有你自己的原因与理由,无论如何,我相信你不会害我。” “你说现在不行,便是以后会有更合适的机会,更何况,我们体内还有情蛊,现在确实是不行。” 听了这话,宋惜月心中感动,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重生之后,她见过贺兰隽许多次,但每一次都觉得他们之间隔着天堑,无法逾越。 所以她克己守礼,从不敢僭越半分,唯恐自己玷污了他的声名。 可是此时此刻,她从未感觉过,她与他的心有此刻般贴近。 她深吸了一口气,无比认真地看着贺兰隽,道:“我一定会叫白娇娇解蛊的,子书哥哥,这个蛊不仅会影响你,还是我这半年虚弱的元凶。” “今日我吃下白娇娇给的压制蛊虫的药物后,不过片刻功夫,我便恢复了过去的八成功力。” “而从庆功宴后,我最初因为孕吐严重日日呕血而虚弱,到后面落胎后气血两亏而虚弱,功力甚至不足过去一成。” “若我没猜错的话,这蛊长年累月地留在体内,会叫我虚弱致死!” 说到这里,宋惜月抿了抿唇,认真地看着贺兰隽:“而我梦中,你是在冲锋时死在北城细作手中,所以我猜测,这蛊不仅能叫我虚弱,也同样会叫你虚弱,否则你怎会如此轻易被细作算计?” 贺兰隽闻言,轻声道:“不是。” “什么?”宋惜月没听清。 贺兰隽看着她,又道:“我不是因为虚弱而死。” “……”这一刻,宋惜月瞪大了眼睛,愣愣地看着贺兰隽,胸中惊骇,无法言说。 “自从阿骋登基后,我频繁会做几个梦。”贺兰隽又擦了擦她脸上的泪痕,娓娓道来。 “梦中我在北城,听闻了你生产时遭逢难产伤了身子,再也无法有孕,我便寻了一块暖玉让人送到盛京给你,但是却被退回了。” “一同被退回的还有你的手信,说男女授受不亲,让我不要再同你联系。” 听到这里,宋惜月忍不住低呼了一声:“不可能,我从未见过暖玉,也从未给你写过信!” 她是想写信的,但她顾忌着自己已婚的身份,担心会给贺兰隽找麻烦,所以从来没有动过笔,但却每个月都会让身边的人去打听打听北城的消息。 贺兰隽摸了摸她的脸,道:“后来,我便将对你的全部思念压下,有了无数封从未送出的信件和礼物,将这份思念化作战场上的杀意,打得北夷节节败退。” “废帝秘密召我回京,说北夷有了和谈之心,问我是何用意。我满脑子想着你,我同废帝说,我可以打下北夷,但他要许我一个承诺,他同意了。” 宋惜月闻言,忍不住屏住了呼吸:“后……后来呢?” 贺兰隽看着她,继续道:“后来我回到了北城,在你梦中那场战事前,我收到了一封盛京来信。” “信上说,你死了。” “那是废帝身边的福安公公亲自送来的信,我知道不能信,但在战场上还是无法集中精神,最后被俘了。” 听到这里,宋惜月不可置信:“被俘?不是战死吗?” “不,我被俘了,但俘虏我的北夷人却很快将我送到了废帝的手中。” 说着,贺兰隽为宋惜月拿掉了一缕不小心被她噙入口中的头发,声音愈发温柔。 “那时我才知晓,废帝从未停止过对我的怀疑,正好北夷求降,他便与北夷一起,演了一出我战死沙场尸骨无存的戏码。” “而我被送回盛京后,便被废帝砍去双腿囚禁在宫中暗无天日的密室里。” “在我二十六岁那年秋日,我找到机会打翻油灯,将自己烧死在密室中。” 听到这里,宋惜月只觉得如坠冰窟。 他二十六岁那年秋日,便是她二十三岁那年秋日。 亦是,她死在大火里的那个秋日。 意识到这里,宋惜月只觉得心如刀绞。 原来即便是前世,她与他也同生共死了一场。 第396章前世贺兰隽并非战死沙场 贺兰隽虽然虚弱,但因为面朝方向的原因,她们俩蹿出草丛的时候,正好被他看到了。 原本还不知道她俩窜出来干什么,这会儿算是知道了。 几乎是立刻间,贺兰隽反手扣住了宋惜月的后脑勺,另一只手搂紧了她的细腰,毫不犹豫地叫这个吻从浅尝辄止变成缠绵悱恻。 尔弛和墨玉几乎是按完头的瞬间就从两个方向飞奔跑远了。 但各自跑出去没两步就双双停了下来。 回过头,只见她们的小姐被镇北王贺兰隽霸道地箍在怀里,他的大手按在了她的后脑上,叫她没有半分反抗的余地。 当然,她们也没有看到她们家小姐有要反抗的意思。 这一瞬间,她俩的脸色瞬间通红,呆愣原地不知所措。 于是,就收到了镇北王投来的凌厉的目光。 两人如梦初醒,赶忙加速离开现场。 不知过了多久,宋惜月从一片令人窒息的眩晕之中,终于找回了自己的理智。 她感受着唇上的辗转厮磨,感受着贺兰隽看似霸道却温柔入骨的“强势”,最后眼眶一热鼻子一酸,再次反抱着他的劲腰,落下泪来。 “阿月……”感受到她的动作,贺兰隽终于松开了她,将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将她的一只手拉起来,放在自己的心口后,声音微哑:“我心悦你。” 宋惜月的眼泪落得更凶了。 “小时候你保护了我那么多次,我早就喜欢你了,只是我知道我的处境堪忧,随时都可能要丧命,所以我从不敢表明心意。” “阿月,三年前我说让你找个你父亲的部下嫁了的话是开玩笑的,我那时是自己烦闷着,所以忘了顾及你的感受,信口胡说却一语成谶,我真的很后悔。” “我心悦你,从最初到如今,我只心悦于你。” 贺兰隽哑着嗓音,握着她按在自己心口的手无比坚定:“就算白娇娇的情蛊要叫我靠近你就丧命,我也不想离开你的身边。” “阿月,我不想与你再错过了,你可以……你可以给我一次机会吗?” 听了这番话,宋惜月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哽咽道:“那个孩子……那是我们的孩子,却被我……” 不让她把话说完,贺兰隽飞快地再次堵住了她的嘴唇,温柔地浅尝后,才松开,低声道:“不要想,不要去想,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才是无辜的那一个。” “若是当初我没有离开盛京,又或者我能做好更周全的安排,你不会落入险境,孩子也不会有事。” “一切的一切,错的都是我,你从来都没有做错任何选择。” 宋惜月闻言,闭上了眼睛,泪水滚烫,此时此刻却不再叫她疼痛。 片刻后,她叹了口气,道:“子书哥哥,现在还不行。” “好。”贺兰隽立刻应声。 宋惜月诧异,下意识抬头看他:“你不问我为什么不行吗?” 贺兰隽摇头,伸手轻轻抹去了她脸上的泪痕,道:“你说不行,便是有你自己的原因与理由,无论如何,我相信你不会害我。” “你说现在不行,便是以后会有更合适的机会,更何况,我们体内还有情蛊,现在确实是不行。” 听了这话,宋惜月心中感动,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重生之后,她见过贺兰隽许多次,但每一次都觉得他们之间隔着天堑,无法逾越。 所以她克己守礼,从不敢僭越半分,唯恐自己玷污了他的声名。 可是此时此刻,她从未感觉过,她与他的心有此刻般贴近。 她深吸了一口气,无比认真地看着贺兰隽,道:“我一定会叫白娇娇解蛊的,子书哥哥,这个蛊不仅会影响你,还是我这半年虚弱的元凶。” “今日我吃下白娇娇给的压制蛊虫的药物后,不过片刻功夫,我便恢复了过去的八成功力。” “而从庆功宴后,我最初因为孕吐严重日日呕血而虚弱,到后面落胎后气血两亏而虚弱,功力甚至不足过去一成。” “若我没猜错的话,这蛊长年累月地留在体内,会叫我虚弱致死!” 说到这里,宋惜月抿了抿唇,认真地看着贺兰隽:“而我梦中,你是在冲锋时死在北城细作手中,所以我猜测,这蛊不仅能叫我虚弱,也同样会叫你虚弱,否则你怎会如此轻易被细作算计?” 贺兰隽闻言,轻声道:“不是。” “什么?”宋惜月没听清。 贺兰隽看着她,又道:“我不是因为虚弱而死。” “……”这一刻,宋惜月瞪大了眼睛,愣愣地看着贺兰隽,胸中惊骇,无法言说。 “自从阿骋登基后,我频繁会做几个梦。”贺兰隽又擦了擦她脸上的泪痕,娓娓道来。 “梦中我在北城,听闻了你生产时遭逢难产伤了身子,再也无法有孕,我便寻了一块暖玉让人送到盛京给你,但是却被退回了。” “一同被退回的还有你的手信,说男女授受不亲,让我不要再同你联系。” 听到这里,宋惜月忍不住低呼了一声:“不可能,我从未见过暖玉,也从未给你写过信!” 她是想写信的,但她顾忌着自己已婚的身份,担心会给贺兰隽找麻烦,所以从来没有动过笔,但却每个月都会让身边的人去打听打听北城的消息。 贺兰隽摸了摸她的脸,道:“后来,我便将对你的全部思念压下,有了无数封从未送出的信件和礼物,将这份思念化作战场上的杀意,打得北夷节节败退。” “废帝秘密召我回京,说北夷有了和谈之心,问我是何用意。我满脑子想着你,我同废帝说,我可以打下北夷,但他要许我一个承诺,他同意了。” 宋惜月闻言,忍不住屏住了呼吸:“后……后来呢?” 贺兰隽看着她,继续道:“后来我回到了北城,在你梦中那场战事前,我收到了一封盛京来信。” “信上说,你死了。” “那是废帝身边的福安公公亲自送来的信,我知道不能信,但在战场上还是无法集中精神,最后被俘了。” 听到这里,宋惜月不可置信:“被俘?不是战死吗?” “不,我被俘了,但俘虏我的北夷人却很快将我送到了废帝的手中。” 说着,贺兰隽为宋惜月拿掉了一缕不小心被她噙入口中的头发,声音愈发温柔。 “那时我才知晓,废帝从未停止过对我的怀疑,正好北夷求降,他便与北夷一起,演了一出我战死沙场尸骨无存的戏码。” “而我被送回盛京后,便被废帝砍去双腿囚禁在宫中暗无天日的密室里。” “在我二十六岁那年秋日,我找到机会打翻油灯,将自己烧死在密室中。” 听到这里,宋惜月只觉得如坠冰窟。 他二十六岁那年秋日,便是她二十三岁那年秋日。 亦是,她死在大火里的那个秋日。 意识到这里,宋惜月只觉得心如刀绞。 原来即便是前世,她与他也同生共死了一场。 第397章只要你想,我便去做 心头一时酸涩无比,叫宋惜月忍不住红了眼眶。 她看着贺兰隽,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抬手,小心翼翼地触碰到了他的脸颊。 感受到她的小心翼翼,贺兰隽毫不犹豫地握住了她的手。 二人一时间相顾无言。 但宋惜月却已是泪流满面。 草丛里。 桑鹿看着他俩亲了抱了以后,凑在一起说了好一会儿的悄悄话。 正想着他俩会不会有进一步的时候,就看到这两个人抱在那里一动不动。 她觉得可能是在酝酿情绪,于是等了一会儿。 直到尔弛和墨玉回来的时候,他俩还在那边大眼瞪小眼。 桑鹿知道,她出场的时候到了。 “帮我拿一下。”她将手里的相机随手塞给了一旁的絮儿,随后就从草丛后面钻了出去。 “桑姑娘!”絮儿怀里猛地抱了一个相机,手忙脚乱怕弄坏了,正要问桑鹿怎么放下,就看到身穿隔离服的桑鹿摆出一副慌不择路的模样跑出去了。 “桑姑娘干什么去了?”宿荷疑惑。 絮儿摇头,看向一旁的墨玉和尔弛。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冷冷一笑:“助攻去了。” 此时。 “宋姐姐,宋姐姐,宋姐姐!” 桑鹿一路小跑着过去,嘴里大声喊:“白娇娇给你吃的药你还有吗?有没有留一点下来给我做一下成分研究?说不定我能配出一样的药呢!” 她声音响起的那一瞬间,正在两两相望,相顾无言的两人,仿若触电一般松开了对方。 宋惜月还好,贺兰隽这会儿正虚弱着,怀里猛地空下来,顿时有些重心不稳。 桑鹿正好已经跑到了跟前,见宋惜月脸红得看都不敢往这边看,所以根本没发现贺兰隽已经摇摇欲坠的时候,她顺手从背后推了贺兰隽一把。 原本贺兰隽已经维持好平衡了,冷不丁被桑鹿推这一下子,差点又没站稳。 顿时有些责怪地瞪了她一眼。 但是却正巧对上了桑鹿那双充满鼓励的眼睛,顿时福至心灵。 “阿月——”他惨兮兮地叫了一声。 宋惜月听见这声,下意识回头,贺兰隽看准时机直接倒进了她的怀里。 宋惜月没顾得上那么多,赶忙伸手去接他。 二人双双跌坐在了地上。 桑鹿见状,心中暗喜的同时,又勉强做出一副担心的模样,跺脚,大声道:“快起来快起来,你们身上的隔离服可千万别弄破了!弄破了就没效果了!” 闻言,宋惜月的脸已经红成了熟透的虾子,哪里还顾得了那么多,赶忙就小心地将贺兰隽给扶了起来。 桑鹿站在一旁挥着手,指挥着这会儿脑子已经处于宕机状态的宋惜月一个人扶着贺兰隽,进了里面收拾出来的屋子里。 然后她站在门口,机灵地关上了房门。 贺兰隽:…… 宋惜月:??? 门外传来桑鹿的声音:“风太大给门吹上了,王爷,宋姐姐,等我去找钥匙哈!” 说完,就是一连串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宋惜月的脸更红更热了。 她看向贺兰隽,试图解释一下桑鹿的行为:“子书哥哥,小鹿她生性活泼,爱……爱开玩笑,你不要往心里去。” 贺兰隽坐在椅子上,闻言轻笑出声,道:“若我往心里去了呢?” 宋惜月闻言,只觉得脸上更热:“那我……那我去踹门!” 说完她就转身要往外走。 谁知贺兰隽却忽然一把拉住了她,用力往他自己怀里扯了一把。 宋惜月此刻情蛊被压制,功力恢复到了八成,贺兰隽却被情蛊压制处于虚弱状态,这么一拉,不仅没有把宋惜月拉过来。 反而一把将自己拽了起来。 宋惜月被他拉了一把没能走开,回过头却正巧撞到了他的胸膛,一时间脸红到了极致,根本不敢抬头看他。 只听见头顶传来一声叹息,紧接着,贺兰隽往后退了两步。 “阿月,别紧张,我从不会勉强你。” 他说着,坐回了椅子上,看着宋惜月道:“但你不要让我自己猜了,你可以告诉我你是如何想的吗?” 听了这话,宋惜月表情愣愣地,下意识道:“我是怎么想的?” “对,”贺兰隽点头,“只要你想,我便去做。” 听到这句话,宋惜月一瞬间感到自己被暖流包裹。 今天的感动已经足够多了,她也是时候应该恢复一些理智,为自己的下一步做计划了。 如是想着,宋惜月深吸了一口气,道:“子书哥哥,我心悦于你,但眼下却不能耽误你。” 听了这话,贺兰隽也没有着急,而是耐心地问道:“理由呢?” “顾浔渊死了,我如今是一个寡妇,即便朝堂之上有许多人都请求陛下主张我与他的婚事无效,但世人不会这么认为。” “若我此时此刻改嫁于你,便会使你成为众人口中的不堪之人。” 宋惜月认真地看着贺兰隽,道:“你是光风霁月的摄政王,不该有污点。” 听到这里,贺兰隽抿了抿嘴唇,道:“我不要当什么光风霁月的摄政王,我不怕污点。” “但阿骋表哥呢?” 宋惜月叹气:“表哥如今初登皇位自然不会,可时日渐久,谁又能保证,帝王君心不会变?” “北城在你的治理下已经逐渐变好,我相信即便你不需要像梦中那般对北夷赶尽杀绝,北夷用不了多久也要臣服于大泽。” “南境对宋家军的呼声太高,此番盛京事宜结束,我打算亲下南境,助我父亲获得宋家家主之位,而后请命镇守东都,以消圣疑。” “若我们在这时候结为连理,于你,于宋家,都不是好事。” 听了她的话,贺兰隽心里涌出深深的无奈。 他承认她的话有道理,但在他看来,确实是太过因噎废食了些。 前方有困难,那也有许多办法能解决困难。 可看着她那双坚定中又带着七分后怕的眼睛,贺兰隽反驳的话到底没有说出口。 他看着她,沉默许久后,道:“你说你要去南境,助你父亲夺得宋家家主之位?” “是。”宋惜月点头:“盛京的消息没那么快传到南境,我也有让阿骋表哥特意对南境封锁新帝登基的消息。” “为了避免我祖父冲动行事,我这两日便打算带着新帝登基的消息南下。” 听了这话,贺兰隽咬了咬后槽牙,最后还是声音温和地道:“那你身上的情蛊怎么办?” 第397章只要你想,我便去做 心头一时酸涩无比,叫宋惜月忍不住红了眼眶。 她看着贺兰隽,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抬手,小心翼翼地触碰到了他的脸颊。 感受到她的小心翼翼,贺兰隽毫不犹豫地握住了她的手。 二人一时间相顾无言。 但宋惜月却已是泪流满面。 草丛里。 桑鹿看着他俩亲了抱了以后,凑在一起说了好一会儿的悄悄话。 正想着他俩会不会有进一步的时候,就看到这两个人抱在那里一动不动。 她觉得可能是在酝酿情绪,于是等了一会儿。 直到尔弛和墨玉回来的时候,他俩还在那边大眼瞪小眼。 桑鹿知道,她出场的时候到了。 “帮我拿一下。”她将手里的相机随手塞给了一旁的絮儿,随后就从草丛后面钻了出去。 “桑姑娘!”絮儿怀里猛地抱了一个相机,手忙脚乱怕弄坏了,正要问桑鹿怎么放下,就看到身穿隔离服的桑鹿摆出一副慌不择路的模样跑出去了。 “桑姑娘干什么去了?”宿荷疑惑。 絮儿摇头,看向一旁的墨玉和尔弛。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冷冷一笑:“助攻去了。” 此时。 “宋姐姐,宋姐姐,宋姐姐!” 桑鹿一路小跑着过去,嘴里大声喊:“白娇娇给你吃的药你还有吗?有没有留一点下来给我做一下成分研究?说不定我能配出一样的药呢!” 她声音响起的那一瞬间,正在两两相望,相顾无言的两人,仿若触电一般松开了对方。 宋惜月还好,贺兰隽这会儿正虚弱着,怀里猛地空下来,顿时有些重心不稳。 桑鹿正好已经跑到了跟前,见宋惜月脸红得看都不敢往这边看,所以根本没发现贺兰隽已经摇摇欲坠的时候,她顺手从背后推了贺兰隽一把。 原本贺兰隽已经维持好平衡了,冷不丁被桑鹿推这一下子,差点又没站稳。 顿时有些责怪地瞪了她一眼。 但是却正巧对上了桑鹿那双充满鼓励的眼睛,顿时福至心灵。 “阿月——”他惨兮兮地叫了一声。 宋惜月听见这声,下意识回头,贺兰隽看准时机直接倒进了她的怀里。 宋惜月没顾得上那么多,赶忙伸手去接他。 二人双双跌坐在了地上。 桑鹿见状,心中暗喜的同时,又勉强做出一副担心的模样,跺脚,大声道:“快起来快起来,你们身上的隔离服可千万别弄破了!弄破了就没效果了!” 闻言,宋惜月的脸已经红成了熟透的虾子,哪里还顾得了那么多,赶忙就小心地将贺兰隽给扶了起来。 桑鹿站在一旁挥着手,指挥着这会儿脑子已经处于宕机状态的宋惜月一个人扶着贺兰隽,进了里面收拾出来的屋子里。 然后她站在门口,机灵地关上了房门。 贺兰隽:…… 宋惜月:??? 门外传来桑鹿的声音:“风太大给门吹上了,王爷,宋姐姐,等我去找钥匙哈!” 说完,就是一连串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宋惜月的脸更红更热了。 她看向贺兰隽,试图解释一下桑鹿的行为:“子书哥哥,小鹿她生性活泼,爱……爱开玩笑,你不要往心里去。” 贺兰隽坐在椅子上,闻言轻笑出声,道:“若我往心里去了呢?” 宋惜月闻言,只觉得脸上更热:“那我……那我去踹门!” 说完她就转身要往外走。 谁知贺兰隽却忽然一把拉住了她,用力往他自己怀里扯了一把。 宋惜月此刻情蛊被压制,功力恢复到了八成,贺兰隽却被情蛊压制处于虚弱状态,这么一拉,不仅没有把宋惜月拉过来。 反而一把将自己拽了起来。 宋惜月被他拉了一把没能走开,回过头却正巧撞到了他的胸膛,一时间脸红到了极致,根本不敢抬头看他。 只听见头顶传来一声叹息,紧接着,贺兰隽往后退了两步。 “阿月,别紧张,我从不会勉强你。” 他说着,坐回了椅子上,看着宋惜月道:“但你不要让我自己猜了,你可以告诉我你是如何想的吗?” 听了这话,宋惜月表情愣愣地,下意识道:“我是怎么想的?” “对,”贺兰隽点头,“只要你想,我便去做。” 听到这句话,宋惜月一瞬间感到自己被暖流包裹。 今天的感动已经足够多了,她也是时候应该恢复一些理智,为自己的下一步做计划了。 如是想着,宋惜月深吸了一口气,道:“子书哥哥,我心悦于你,但眼下却不能耽误你。” 听了这话,贺兰隽也没有着急,而是耐心地问道:“理由呢?” “顾浔渊死了,我如今是一个寡妇,即便朝堂之上有许多人都请求陛下主张我与他的婚事无效,但世人不会这么认为。” “若我此时此刻改嫁于你,便会使你成为众人口中的不堪之人。” 宋惜月认真地看着贺兰隽,道:“你是光风霁月的摄政王,不该有污点。” 听到这里,贺兰隽抿了抿嘴唇,道:“我不要当什么光风霁月的摄政王,我不怕污点。” “但阿骋表哥呢?” 宋惜月叹气:“表哥如今初登皇位自然不会,可时日渐久,谁又能保证,帝王君心不会变?” “北城在你的治理下已经逐渐变好,我相信即便你不需要像梦中那般对北夷赶尽杀绝,北夷用不了多久也要臣服于大泽。” “南境对宋家军的呼声太高,此番盛京事宜结束,我打算亲下南境,助我父亲获得宋家家主之位,而后请命镇守东都,以消圣疑。” “若我们在这时候结为连理,于你,于宋家,都不是好事。” 听了她的话,贺兰隽心里涌出深深的无奈。 他承认她的话有道理,但在他看来,确实是太过因噎废食了些。 前方有困难,那也有许多办法能解决困难。 可看着她那双坚定中又带着七分后怕的眼睛,贺兰隽反驳的话到底没有说出口。 他看着她,沉默许久后,道:“你说你要去南境,助你父亲夺得宋家家主之位?” “是。”宋惜月点头:“盛京的消息没那么快传到南境,我也有让阿骋表哥特意对南境封锁新帝登基的消息。” “为了避免我祖父冲动行事,我这两日便打算带着新帝登基的消息南下。” 听了这话,贺兰隽咬了咬后槽牙,最后还是声音温和地道:“那你身上的情蛊怎么办?” 第398章还真是个恋爱脑 宋惜月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么问,只轻轻抿了抿唇,便道:“我会把白娇娇带上。” “她如今一心想把死去的顾知礼做成蛊娃娃,她认为那样顾知礼就复活了,所以她暂时还不是威胁。” 听了这话,贺兰隽有些不赞同地摇头:“你有没有想过,白娇娇奸诈狡猾,说不定就是故意拿那具尸体在迷惑你?” 宋惜月点头:“我想过,所以我会仔细防备。” “而且,她是兰达族的圣女,我不打算让她死在大泽境内,免得给南疆那群人找到借口,再对南境发兵。” 贺兰隽闻言,忍不住伸手点了点宋惜月的眉心。 “此前我与阿骋反复猜测你为何不杀了白娇娇,我只觉得你是不愿意让她那么轻易死去,倒是阿骋笃定说,你顾及白娇娇的身份,不能让她死在大泽境内。” “没想到还是他猜对了。” 听了这话,宋惜月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几年你不常在盛京,对我的了解果然不如阿骋表哥了。” “那又如何,我有的是耐心和时间再去了解你,他有吗?” 贺兰隽说着,正要伸手去捏宋惜月的脸的时候,忽然手就顿在了半空中。 与此同时,宋惜月感觉到自己充盈的内力如流水一般散去。 她惨白着脸,想也不想就往房门的方向直冲而去。 房门紧闭,她双臂交叉护在身前,直直撞了上去。 竟是一下就撞开了一个大洞,她整个人也滚了出去。 门外看门的桑鹿正喜滋滋地想着他俩应该好事能成的时候,猛地听到这样的巨响,下意识就跑了过去。 却只来得及看到宋惜月仓皇逃走的背影。 “宋姐姐……” “小鹿,药效到了,你快去看看王爷!” 宋惜月一边火烧屁股地往远处跑去,一边丢下这么一句话。 桑鹿闻言也是吓了一跳,赶忙冲进屋内,果断迅速地给已经渐渐软倒在地上的贺兰隽喂了药后,拉上了他的面罩。 片刻后,大概是宋惜月已经离得足够远了,贺兰隽的情况才稳定了下来。 桑鹿给他切了脉后,大大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这一次虽然危险,但没有造成实质性的伤害,王爷你可真是捡回了一条命来。” 贺兰隽闻言,轻喘了几声,笑道:“能见她一面,与她解开这么多误会,同她坦露我的心迹,即便是丢了这条命也值得。” 闻言,桑鹿忍不住撇了撇嘴:“还真是个恋爱脑。” “什么?” “没什么!我去给你叫星数!” 说完,桑鹿忙不迭就往外跑去,放了信号以后,又回到了贺兰隽的身边守着。 前院。 宋惜月在功力尽数消退之前,用最快的速度飞奔到了前院,白娇娇还跪在地上,见到宋惜月回来,她急不可耐地往前膝行了几步。 “你验证过了吗?我没有骗你,对不对?” 白娇娇满脸凄苦地看着宋惜月:“可以把我的知礼还给我了吗?” 听了这话,宋惜月干脆利落地拆掉身上的隔离服,随后走到白娇娇面前,一把将她从地上提了起来,道:“这药,你现在还有多少?” 白娇娇闻言颤抖了一下,道:“材料不够,只剩……只剩两枚了……” 听了这话,宋惜月心里盘算了一下。 一枚药只能管半个时辰,两枚就是一个时辰。 她想要离京南下,离京前必然要入宫拜见陛下,一个时辰远远不够! “有没有能压制时间更久的药?”宋惜月又问。 白娇娇被她拽着衣领子,有些上不来气,只能道:“有!有!” 闻言,宋惜月一把松开她,道:“我要能压制一天的药,给你两天时间做出来。” “另外,你必须控制我体内的毒疫,别说你做不到,你若是做不到,就别想我能将顾知礼还给你!” 她恶声恶气地说完,朝着身后伸出手。 白娇娇完全没见过宋惜月这般凶狠的样子,一时间有些缓不过神来,只这么眼睁睁地看着。 身后,青玉与碧玉将顾知礼的尸体送了过来,宋惜月一把接过,递到了白娇娇面前。 “你不是要炼蛊娃娃吗?” 白娇娇不明就里,下意识咽了口口水,点头:“……对!” “今天你给了我压制情蛊的药,我很满意,所以你可以开始炼制了。”宋惜月说完,将小尸体不由分说地塞进了白娇娇怀里。 随后转身,直接就在院子的石凳子上坐了下来:“就在这里,我看着你炼,炼完了开始炼我要的药。” 白娇娇:…… 她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小尸体,忽然觉得也没那么想要把他炼成蛊娃娃了。 宋惜月不过是出去了一趟,怎么回来身上就多了这么多莫名其妙的废弃物? 难道是……贺兰隽同她许诺了什么吗? “宋惜月,”白娇娇想不明白,下意识开口提醒:“你要的那两种药确实都有,但很伤根本,你确定要吗?”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管那么多做什么! 宋惜月她最好是立即暴毙才好! “确定。”宋惜月毫不犹豫地应声:“但你也得尽量祛除毒性,明白了吗?” 白娇娇闻言,下意识乖顺地点了点头,而后抱着怀里的小尸体往屋内走去。 等到宋惜月主仆三人坐在密室里盯着她炼蛊娃娃的时候,白娇娇才有些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 不是,她有病吧?为什么宋惜月说什么她做什么? 有心想要反抗一二,但一回头对上宋惜月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的时候,白娇娇不知为何忽然心虚三分。 算了,只要她能顺利将她的知礼炼成蛊娃娃,就有机会逃出宋惜月的手掌心。 待她回到南疆,她有蛊娃娃在手,又是兰达族的圣女,南疆皇族不会慢怠于她。 届时,她再出兵南境,杀了宋家军,取宋家满门项上人头! 这么一想,白娇娇眼底顿时生出几分兴奋之色,手里的动作都利索了起来。 一旁的碧玉见状,忍不住“啧”了一声。 “小姐,我看她这一脸没憋好屁的模样手就痒痒,抓过来打一顿吧!” 第398章还真是个恋爱脑 宋惜月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么问,只轻轻抿了抿唇,便道:“我会把白娇娇带上。” “她如今一心想把死去的顾知礼做成蛊娃娃,她认为那样顾知礼就复活了,所以她暂时还不是威胁。” 听了这话,贺兰隽有些不赞同地摇头:“你有没有想过,白娇娇奸诈狡猾,说不定就是故意拿那具尸体在迷惑你?” 宋惜月点头:“我想过,所以我会仔细防备。” “而且,她是兰达族的圣女,我不打算让她死在大泽境内,免得给南疆那群人找到借口,再对南境发兵。” 贺兰隽闻言,忍不住伸手点了点宋惜月的眉心。 “此前我与阿骋反复猜测你为何不杀了白娇娇,我只觉得你是不愿意让她那么轻易死去,倒是阿骋笃定说,你顾及白娇娇的身份,不能让她死在大泽境内。” “没想到还是他猜对了。” 听了这话,宋惜月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几年你不常在盛京,对我的了解果然不如阿骋表哥了。” “那又如何,我有的是耐心和时间再去了解你,他有吗?” 贺兰隽说着,正要伸手去捏宋惜月的脸的时候,忽然手就顿在了半空中。 与此同时,宋惜月感觉到自己充盈的内力如流水一般散去。 她惨白着脸,想也不想就往房门的方向直冲而去。 房门紧闭,她双臂交叉护在身前,直直撞了上去。 竟是一下就撞开了一个大洞,她整个人也滚了出去。 门外看门的桑鹿正喜滋滋地想着他俩应该好事能成的时候,猛地听到这样的巨响,下意识就跑了过去。 却只来得及看到宋惜月仓皇逃走的背影。 “宋姐姐……” “小鹿,药效到了,你快去看看王爷!” 宋惜月一边火烧屁股地往远处跑去,一边丢下这么一句话。 桑鹿闻言也是吓了一跳,赶忙冲进屋内,果断迅速地给已经渐渐软倒在地上的贺兰隽喂了药后,拉上了他的面罩。 片刻后,大概是宋惜月已经离得足够远了,贺兰隽的情况才稳定了下来。 桑鹿给他切了脉后,大大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这一次虽然危险,但没有造成实质性的伤害,王爷你可真是捡回了一条命来。” 贺兰隽闻言,轻喘了几声,笑道:“能见她一面,与她解开这么多误会,同她坦露我的心迹,即便是丢了这条命也值得。” 闻言,桑鹿忍不住撇了撇嘴:“还真是个恋爱脑。” “什么?” “没什么!我去给你叫星数!” 说完,桑鹿忙不迭就往外跑去,放了信号以后,又回到了贺兰隽的身边守着。 前院。 宋惜月在功力尽数消退之前,用最快的速度飞奔到了前院,白娇娇还跪在地上,见到宋惜月回来,她急不可耐地往前膝行了几步。 “你验证过了吗?我没有骗你,对不对?” 白娇娇满脸凄苦地看着宋惜月:“可以把我的知礼还给我了吗?” 听了这话,宋惜月干脆利落地拆掉身上的隔离服,随后走到白娇娇面前,一把将她从地上提了起来,道:“这药,你现在还有多少?” 白娇娇闻言颤抖了一下,道:“材料不够,只剩……只剩两枚了……” 听了这话,宋惜月心里盘算了一下。 一枚药只能管半个时辰,两枚就是一个时辰。 她想要离京南下,离京前必然要入宫拜见陛下,一个时辰远远不够! “有没有能压制时间更久的药?”宋惜月又问。 白娇娇被她拽着衣领子,有些上不来气,只能道:“有!有!” 闻言,宋惜月一把松开她,道:“我要能压制一天的药,给你两天时间做出来。” “另外,你必须控制我体内的毒疫,别说你做不到,你若是做不到,就别想我能将顾知礼还给你!” 她恶声恶气地说完,朝着身后伸出手。 白娇娇完全没见过宋惜月这般凶狠的样子,一时间有些缓不过神来,只这么眼睁睁地看着。 身后,青玉与碧玉将顾知礼的尸体送了过来,宋惜月一把接过,递到了白娇娇面前。 “你不是要炼蛊娃娃吗?” 白娇娇不明就里,下意识咽了口口水,点头:“……对!” “今天你给了我压制情蛊的药,我很满意,所以你可以开始炼制了。”宋惜月说完,将小尸体不由分说地塞进了白娇娇怀里。 随后转身,直接就在院子的石凳子上坐了下来:“就在这里,我看着你炼,炼完了开始炼我要的药。” 白娇娇:…… 她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小尸体,忽然觉得也没那么想要把他炼成蛊娃娃了。 宋惜月不过是出去了一趟,怎么回来身上就多了这么多莫名其妙的废弃物? 难道是……贺兰隽同她许诺了什么吗? “宋惜月,”白娇娇想不明白,下意识开口提醒:“你要的那两种药确实都有,但很伤根本,你确定要吗?”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管那么多做什么! 宋惜月她最好是立即暴毙才好! “确定。”宋惜月毫不犹豫地应声:“但你也得尽量祛除毒性,明白了吗?” 白娇娇闻言,下意识乖顺地点了点头,而后抱着怀里的小尸体往屋内走去。 等到宋惜月主仆三人坐在密室里盯着她炼蛊娃娃的时候,白娇娇才有些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 不是,她有病吧?为什么宋惜月说什么她做什么? 有心想要反抗一二,但一回头对上宋惜月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的时候,白娇娇不知为何忽然心虚三分。 算了,只要她能顺利将她的知礼炼成蛊娃娃,就有机会逃出宋惜月的手掌心。 待她回到南疆,她有蛊娃娃在手,又是兰达族的圣女,南疆皇族不会慢怠于她。 届时,她再出兵南境,杀了宋家军,取宋家满门项上人头! 这么一想,白娇娇眼底顿时生出几分兴奋之色,手里的动作都利索了起来。 一旁的碧玉见状,忍不住“啧”了一声。 “小姐,我看她这一脸没憋好屁的模样手就痒痒,抓过来打一顿吧!” 第399章绿茶的手段罢了 话音落,都没等宋惜月说话,白娇娇自己就干脆果断地跪了下来,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错了!” 见她如此,碧玉脸上的跃跃欲试立刻变得尴尬了几分。 她下意识看了一眼宋惜月。 却见,宋惜月面色不改,看着跪在地上的白娇娇,冷淡道:“今日蛊娃娃的炼制结束了吗?” 白娇娇闻言摇头。 宋惜月:“没有,那就搞快点,搞完了我好把尸体带走。” 听了这话,白娇娇浑身一震,似乎难以置信一般抬头看向宋惜月。 宋惜月眼眸平静地与她对视,眼底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 白娇娇当即便明白过来,她那点小把戏早在宋惜月的预料之中,即便碧玉再口出狂言,即便她再反应瑟缩,宋惜月都不可能为了她去斥责自己的丫鬟。 想到这里,白娇娇心里忍不住发恨。 人人都说宋惜月温软善良,殊不知她才是那个最冷酷无情,残暴独裁的人! 她的丫鬟都已经打算无缘无故把自己抓过去打一顿了,她竟然也毫无反应! 如此,足可见宋家上下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即便当年灭了兰达族全族的不是宋家军,那也不代表宋家军没有这个念头! 宋家可恨!可恶!该死! 越想,白娇娇心里的恨意越是滔天。 强忍着怨愤炼制蛊娃娃的时候,她的动作里都忍不住带了几分怨气。 一旁的碧玉看了半天,忍不住凑到宋惜月跟前低声询问:“小姐,她这是在炼蛊娃娃,还是准备把自己儿子的尸体拆了啊?” 宋惜月抿唇:“这是在发恨呢。” “她恨啥?” “恨你方才说要把她打一顿的时候我没有反应。” 闻言,碧玉满脸不解:“反应?小姐应该要有什么反应才对?” 宋惜月想了想:“斥责你一顿,或者叫你闭嘴,总之得护着她。” 听了这话,碧玉恍然大悟:“怪不得我方才见她那反应的时候心里慌了一下,原来我那会儿也是怕小姐你生气啊!” 说完,她又冲一旁默不作声的青玉做出一脸的无语模样:“白娇娇好奇怪,为什么她会觉得自己装一装可怜,小姐就会为了她斥责我?” 青玉:“绿茶的手段罢了,她一贯如此,只不过今日她忘了,她面对的是我们家小姐,而不是顾浔渊那个没有脑子的东西。” 主仆三人的对话没有放低音量,正在炼制蛊娃娃的白娇娇自然也将这些话听得一清二楚。 当即,她只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屈辱感涌上了心头。 宋惜月主仆,委实太欺负人了! 可惜她们如今都随身带着芝云那个贱蹄子做的避毒香囊,整个密室里所有的蛊虫都不敢近她们主仆的身。 否则,她白娇娇今日一定要让宋惜月几人有来无回! 想到这里,白娇娇正在给小尸体涂抹蛊药的手忍不住加重了几分力道。 “白娇娇,你儿子的小鸡鸡快被你揪下来了。” 碧玉大声提醒:“莫不是顾浔渊没有的东西,你也不允许你儿子有?不要太爱男人了吧,你儿子如果活着,也才是个小婴儿罢了,更别提他如今死了,只是一具小尸体了。” 白娇娇:…… 她忙不迭去看那个部位,见到确实被自己捏得有些变形,心疼之余,对宋惜月主仆的恶意更甚! 她们就是故意的! 故意守在这里,故意看着她炼制蛊娃娃,故意搞她的心态,故意要她炼制失败! 宋惜月!好恶毒的心思! 蛊娃娃的炼制过程十分繁琐,前期要将蛊娃娃浑身涂抹上各式各样的蛊药,经过特殊手法按揉后,再放入药液里浸泡。 浸泡的药要维持在一定温度之内,高了会把尸体煮熟,低了就白泡。 浸泡结束后,还要在小尸体身体的每一寸部位都涂上蛊药,放进充满虫子的瓮中封存,等待里面的虫子排泄物涂满小尸体浑身,次日拆出来就成了一半。 宋惜月主仆几人全程围观了今日炼制的全过程,最后白娇娇将小尸体放入瓮中后,便让碧玉拿上那个瓮,离开了密室。 此时,已经是未时了。 桑鹿在前院门口等了不知道多久,终于见到宋惜月出来的时候,赶忙迎上前。 “宋姐姐,你没事吧?” 宋惜月摇摇头,问道:“贺兰隽呢?” “星数把人带回去了,还好你离开得及时,我也及时给王爷为了药,第二次没有对王爷造成太大的伤害,他回去的时候人是好好的,太医也在镇北王府等着了。” 听了这话,宋惜月抿了抿唇,到底还是没有把话说出口,而是和大家一起回到了栖霞居。 一进门,宋惜月立刻卸去了脸上的冷淡,细细地同桑鹿询问贺兰隽的具体情况。 听闻第二次虽然没有造成太大的伤害,但贺兰隽还是有经脉受损的趋势的时候,宋惜月的心还是忍不住慌了。 习武之人都知道经脉有多重要,一旦受损,就是十几年的功力毁于一旦。 而贺兰隽如今是权倾朝野的摄政王,两朝更迭的方式过于粗暴,如今朝堂上各种心思蠢蠢欲动,新帝刚刚登基,正是对他万分信任倚重的时候。 不必细想便能知晓,对准贺兰隽的明枪暗箭会有多少。 这个时候,他若是经脉受损,功力尽毁,只怕暗杀之人会成倍增长。 想到这里,宋惜月立刻道:“絮儿在哪儿?” 她回盛京那日,絮儿就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跟上了队伍进了府,这几日都在栖霞居里头呆着,方才还凑热闹跑去了漪澜院。 “絮儿姐姐躲起来了。”桑鹿撇撇嘴:“她说怕你生气,就不来凑热闹了。” 宋惜月:“同她讲,你手里有上好的祛疤膏。” 桑鹿闻言,目瞪口呆:“宋姐姐,你怎么能利用我呢?” 宋惜月:“这不是你自己同絮儿说的吗?” 桑鹿:“……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宋惜月:“你说的时候也没太背着人。” 桑鹿无言以对,只能气鼓鼓地认命,转身出去喊来了絮儿。 听闻宋惜月要见她,原本还嘻嘻哈哈跟尔弛和宿荷蹲在一起烤地瓜的絮儿表情渐渐凝重。 “尔弛,宿荷,小鹿,风紧扯乎!我先走一步!” 话音落,她正要施展轻功跑路,肩膀上就搭了一只手。 宋惜月:“走去哪儿?” 絮儿:…… 第399章绿茶的手段罢了 话音落,都没等宋惜月说话,白娇娇自己就干脆果断地跪了下来,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错了!” 见她如此,碧玉脸上的跃跃欲试立刻变得尴尬了几分。 她下意识看了一眼宋惜月。 却见,宋惜月面色不改,看着跪在地上的白娇娇,冷淡道:“今日蛊娃娃的炼制结束了吗?” 白娇娇闻言摇头。 宋惜月:“没有,那就搞快点,搞完了我好把尸体带走。” 听了这话,白娇娇浑身一震,似乎难以置信一般抬头看向宋惜月。 宋惜月眼眸平静地与她对视,眼底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 白娇娇当即便明白过来,她那点小把戏早在宋惜月的预料之中,即便碧玉再口出狂言,即便她再反应瑟缩,宋惜月都不可能为了她去斥责自己的丫鬟。 想到这里,白娇娇心里忍不住发恨。 人人都说宋惜月温软善良,殊不知她才是那个最冷酷无情,残暴独裁的人! 她的丫鬟都已经打算无缘无故把自己抓过去打一顿了,她竟然也毫无反应! 如此,足可见宋家上下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即便当年灭了兰达族全族的不是宋家军,那也不代表宋家军没有这个念头! 宋家可恨!可恶!该死! 越想,白娇娇心里的恨意越是滔天。 强忍着怨愤炼制蛊娃娃的时候,她的动作里都忍不住带了几分怨气。 一旁的碧玉看了半天,忍不住凑到宋惜月跟前低声询问:“小姐,她这是在炼蛊娃娃,还是准备把自己儿子的尸体拆了啊?” 宋惜月抿唇:“这是在发恨呢。” “她恨啥?” “恨你方才说要把她打一顿的时候我没有反应。” 闻言,碧玉满脸不解:“反应?小姐应该要有什么反应才对?” 宋惜月想了想:“斥责你一顿,或者叫你闭嘴,总之得护着她。” 听了这话,碧玉恍然大悟:“怪不得我方才见她那反应的时候心里慌了一下,原来我那会儿也是怕小姐你生气啊!” 说完,她又冲一旁默不作声的青玉做出一脸的无语模样:“白娇娇好奇怪,为什么她会觉得自己装一装可怜,小姐就会为了她斥责我?” 青玉:“绿茶的手段罢了,她一贯如此,只不过今日她忘了,她面对的是我们家小姐,而不是顾浔渊那个没有脑子的东西。” 主仆三人的对话没有放低音量,正在炼制蛊娃娃的白娇娇自然也将这些话听得一清二楚。 当即,她只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屈辱感涌上了心头。 宋惜月主仆,委实太欺负人了! 可惜她们如今都随身带着芝云那个贱蹄子做的避毒香囊,整个密室里所有的蛊虫都不敢近她们主仆的身。 否则,她白娇娇今日一定要让宋惜月几人有来无回! 想到这里,白娇娇正在给小尸体涂抹蛊药的手忍不住加重了几分力道。 “白娇娇,你儿子的小鸡鸡快被你揪下来了。” 碧玉大声提醒:“莫不是顾浔渊没有的东西,你也不允许你儿子有?不要太爱男人了吧,你儿子如果活着,也才是个小婴儿罢了,更别提他如今死了,只是一具小尸体了。” 白娇娇:…… 她忙不迭去看那个部位,见到确实被自己捏得有些变形,心疼之余,对宋惜月主仆的恶意更甚! 她们就是故意的! 故意守在这里,故意看着她炼制蛊娃娃,故意搞她的心态,故意要她炼制失败! 宋惜月!好恶毒的心思! 蛊娃娃的炼制过程十分繁琐,前期要将蛊娃娃浑身涂抹上各式各样的蛊药,经过特殊手法按揉后,再放入药液里浸泡。 浸泡的药要维持在一定温度之内,高了会把尸体煮熟,低了就白泡。 浸泡结束后,还要在小尸体身体的每一寸部位都涂上蛊药,放进充满虫子的瓮中封存,等待里面的虫子排泄物涂满小尸体浑身,次日拆出来就成了一半。 宋惜月主仆几人全程围观了今日炼制的全过程,最后白娇娇将小尸体放入瓮中后,便让碧玉拿上那个瓮,离开了密室。 此时,已经是未时了。 桑鹿在前院门口等了不知道多久,终于见到宋惜月出来的时候,赶忙迎上前。 “宋姐姐,你没事吧?” 宋惜月摇摇头,问道:“贺兰隽呢?” “星数把人带回去了,还好你离开得及时,我也及时给王爷为了药,第二次没有对王爷造成太大的伤害,他回去的时候人是好好的,太医也在镇北王府等着了。” 听了这话,宋惜月抿了抿唇,到底还是没有把话说出口,而是和大家一起回到了栖霞居。 一进门,宋惜月立刻卸去了脸上的冷淡,细细地同桑鹿询问贺兰隽的具体情况。 听闻第二次虽然没有造成太大的伤害,但贺兰隽还是有经脉受损的趋势的时候,宋惜月的心还是忍不住慌了。 习武之人都知道经脉有多重要,一旦受损,就是十几年的功力毁于一旦。 而贺兰隽如今是权倾朝野的摄政王,两朝更迭的方式过于粗暴,如今朝堂上各种心思蠢蠢欲动,新帝刚刚登基,正是对他万分信任倚重的时候。 不必细想便能知晓,对准贺兰隽的明枪暗箭会有多少。 这个时候,他若是经脉受损,功力尽毁,只怕暗杀之人会成倍增长。 想到这里,宋惜月立刻道:“絮儿在哪儿?” 她回盛京那日,絮儿就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跟上了队伍进了府,这几日都在栖霞居里头呆着,方才还凑热闹跑去了漪澜院。 “絮儿姐姐躲起来了。”桑鹿撇撇嘴:“她说怕你生气,就不来凑热闹了。” 宋惜月:“同她讲,你手里有上好的祛疤膏。” 桑鹿闻言,目瞪口呆:“宋姐姐,你怎么能利用我呢?” 宋惜月:“这不是你自己同絮儿说的吗?” 桑鹿:“……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宋惜月:“你说的时候也没太背着人。” 桑鹿无言以对,只能气鼓鼓地认命,转身出去喊来了絮儿。 听闻宋惜月要见她,原本还嘻嘻哈哈跟尔弛和宿荷蹲在一起烤地瓜的絮儿表情渐渐凝重。 “尔弛,宿荷,小鹿,风紧扯乎!我先走一步!” 话音落,她正要施展轻功跑路,肩膀上就搭了一只手。 宋惜月:“走去哪儿?” 絮儿:…… 第400章阶下囚就要有阶下囚的样子 “同我进来,有事让你去做。”宋惜月松开手,丢下这么一句话就走了。 絮儿闻言,总算是松了口气,赶忙跟着进了宋惜月的房间。 房门关上,宋惜月递出那块玉石令牌。 “通知四十九死士,从现在开始,无条件护卫镇北王的安全。” 听了这话,刚刚还一脸凝重的絮儿跟泄了气一般叹道:“小姐,王爷早知道你会下这样的命令,所以先一步下令四十九死士,无条件护卫你的安全。” “四十九死士有两位主子,所以你们二人的命令以先达为主。” 宋惜月:“那不是还没达吗?” 絮儿闻言,疑惑不解地看着她。 “王爷的命令你还没有传达,我的命令你可以先一步传达。”宋惜月抬了抬下巴:“偶尔徇私,无甚影响。” 絮儿摇头:“小姐,王爷是下令,不是让我传达,他早猜到你的想法了,所以在离开顾府的时候就对我下令,让星数去传达了。” 听了这话,宋惜月沉了沉,随后道:“那一半总可以。” “小姐……” 宋惜月将玉石令牌塞到了她的手里,打断了她还要继续说的话,认真严肃道:“要那么留二十五人在盛京保护他,要么你们四十九人全留在盛京保护他。” “我绝不可能一个人带走全部死士。” 听了她的话,又看到她满脸坚定的样子,絮儿无奈,只能点点头,握着玉石令牌走了。 翌日。 宋惜月洗漱完毕正在用早饭,絮儿回来,交还了玉石令牌:“主子,妥了。” 闻言,宋惜月点点头,收回了玉石令牌。 用过早饭,她裹上厚重的狐裘披风出了栖霞居的时候,就见到许久不见的周冕站在外头。 见状,宋惜月疑惑地看向絮儿。 絮儿挠了挠头,道:“王爷将一到二十四都派来了。” 四十九死士的排序是按照实力高低,也就是说,贺兰隽将实力最强的都留在了她的身边。 宋惜月只觉得生气:“这般胡闹,你怎能同意?” 絮儿还没说话,周冕便上前来行了礼,道:“王爷的意思,同小姐一样,若不是一到二十四都跟随小姐,那便四十九人全跟随小姐南下。” 宋惜月张了张嘴,正想说什么,周冕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了过来:“王爷知道您不同意,所以写了一封信给您,您看过之后就明白了。” 闻言,宋惜月伸手接过信件,拆开信封。 贺兰隽在信上说,他的身边还有玄甲卫,再加上这是在盛京,比她南下一路更加安全,所以才做了这样的安排。 另外,他还在信中说,尹老的大弟子会随同她南下,弥补芝云的空缺。 看完信,饶是宋惜月还是觉得不愿意,却也不得不认同贺兰隽的安排确实合适。 她身边虽然有三百多宋家老兵,但其中有一半多人的身体短程作战没有问题,却不适合南下这种长途跋涉。 每逢新帝登基便会出现匪患,宋惜月若要南下,除了一百多宋家老兵之外,带上一半的死士最合适不过。 想到这些,她忍了忍,最后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收起信,带着所有人去了前院。 此时,朝阳初升,金灿的光芒洒遍大地,晒得人暖洋洋的。 白娇娇早已等在了前院院中,她控制的蛊人素兰站在她的身后,身上已经呈现条条斑驳的红痕。 宋惜月带着人进门的时候,正好看到白娇娇划开自己的掌心,蛊人素兰迫不及待扑上前饮血的一幕。 听见响动,白娇娇下意识回头,见到是宋惜月,心里那点屈辱感再次升起。 “出去!别看我!”她怒声低斥。 宋惜月不为所动,径自走进来后,坐在了离她不远处的石凳上,道:“你在命令我?” 白娇娇挣了挣自己的手,可惜蛊人素兰正在兴头上,不喝够根本不可能放开她。 她只能红着眼睛看宋惜月:“你故意的,你故意挑在这个时候来,就是为了看我不得不用自己的血喂蛊人的一幕!” 闻言,宋惜月挑了挑眉:“你是这么认为吗?” “难道不是?” “自然。” 宋惜月笑了笑:“不过我也能理解你,毕竟我也曾有过被人踩进泥里的时候,那时候,不管别人做什么,哪怕是正常的一个小小举动,我也会觉得是在刻意羞辱。” 她说的是前世被囚禁弃院那屈辱的三年。 白娇娇不懂,只觉得宋惜月欺人太甚,恨得眼泪直流:“不用你在这里强行说教,没人比我更懂你究竟有多阴狠恶毒!” 宋惜月毫不在意,闻言便问:“那你说,你已经是我的阶下囚,我想要羞辱你,大可以光明正大地动手,何必故意挑什么时间?” 白娇娇气愤地看着她:“因为你会装啊!你要装你的善良纯洁,你要装你的温软亲和,你还要装成无辜的受害者,你最是虚伪,怎么不要挑!” 听了这话,宋惜月更觉得好笑。 她看着眼前满脸恨意的白娇娇,十分平淡道:“这里全是我的人,我就算在这里把你扒光了,找乞丐来轮流凌辱你,他们也不会往外透露半个字。” “人越缺什么越在意什么,你曾经自诩为复仇者,认为我宋家所有人都欠了你,所以你在我面前拥有难以言说的优越感,你认为我该低你一头。” “但白娇娇,杀你全族的是贺兰承贤和宁谦,我宋家从头到尾都是无辜的,我受你与顾浔渊算计良多,你才是该低我一头的那个。” “更别提,如今你是我的阶下囚,我对你生杀予夺都不会有任何人说我半个不字,你在我面前没有任何尊严,我也不允许你有任何尊严。” “懂?” 听了她的这番话,白娇娇彻底崩溃。 她一只手被蛊人素兰抓着饮血,另一只手却在石桌上抓出了道道血痕。 她双眼通红,盯着宋惜月,过分的愤怒叫她浑身止不住地颤抖,却说不出半个反驳的话。 看着她这副模样,宋惜月很满意地勾起了嘴角。 “阶下囚就要有阶下囚的样子,明白了吗?” 第400章阶下囚就要有阶下囚的样子 “同我进来,有事让你去做。”宋惜月松开手,丢下这么一句话就走了。 絮儿闻言,总算是松了口气,赶忙跟着进了宋惜月的房间。 房门关上,宋惜月递出那块玉石令牌。 “通知四十九死士,从现在开始,无条件护卫镇北王的安全。” 听了这话,刚刚还一脸凝重的絮儿跟泄了气一般叹道:“小姐,王爷早知道你会下这样的命令,所以先一步下令四十九死士,无条件护卫你的安全。” “四十九死士有两位主子,所以你们二人的命令以先达为主。” 宋惜月:“那不是还没达吗?” 絮儿闻言,疑惑不解地看着她。 “王爷的命令你还没有传达,我的命令你可以先一步传达。”宋惜月抬了抬下巴:“偶尔徇私,无甚影响。” 絮儿摇头:“小姐,王爷是下令,不是让我传达,他早猜到你的想法了,所以在离开顾府的时候就对我下令,让星数去传达了。” 听了这话,宋惜月沉了沉,随后道:“那一半总可以。” “小姐……” 宋惜月将玉石令牌塞到了她的手里,打断了她还要继续说的话,认真严肃道:“要那么留二十五人在盛京保护他,要么你们四十九人全留在盛京保护他。” “我绝不可能一个人带走全部死士。” 听了她的话,又看到她满脸坚定的样子,絮儿无奈,只能点点头,握着玉石令牌走了。 翌日。 宋惜月洗漱完毕正在用早饭,絮儿回来,交还了玉石令牌:“主子,妥了。” 闻言,宋惜月点点头,收回了玉石令牌。 用过早饭,她裹上厚重的狐裘披风出了栖霞居的时候,就见到许久不见的周冕站在外头。 见状,宋惜月疑惑地看向絮儿。 絮儿挠了挠头,道:“王爷将一到二十四都派来了。” 四十九死士的排序是按照实力高低,也就是说,贺兰隽将实力最强的都留在了她的身边。 宋惜月只觉得生气:“这般胡闹,你怎能同意?” 絮儿还没说话,周冕便上前来行了礼,道:“王爷的意思,同小姐一样,若不是一到二十四都跟随小姐,那便四十九人全跟随小姐南下。” 宋惜月张了张嘴,正想说什么,周冕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了过来:“王爷知道您不同意,所以写了一封信给您,您看过之后就明白了。” 闻言,宋惜月伸手接过信件,拆开信封。 贺兰隽在信上说,他的身边还有玄甲卫,再加上这是在盛京,比她南下一路更加安全,所以才做了这样的安排。 另外,他还在信中说,尹老的大弟子会随同她南下,弥补芝云的空缺。 看完信,饶是宋惜月还是觉得不愿意,却也不得不认同贺兰隽的安排确实合适。 她身边虽然有三百多宋家老兵,但其中有一半多人的身体短程作战没有问题,却不适合南下这种长途跋涉。 每逢新帝登基便会出现匪患,宋惜月若要南下,除了一百多宋家老兵之外,带上一半的死士最合适不过。 想到这些,她忍了忍,最后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收起信,带着所有人去了前院。 此时,朝阳初升,金灿的光芒洒遍大地,晒得人暖洋洋的。 白娇娇早已等在了前院院中,她控制的蛊人素兰站在她的身后,身上已经呈现条条斑驳的红痕。 宋惜月带着人进门的时候,正好看到白娇娇划开自己的掌心,蛊人素兰迫不及待扑上前饮血的一幕。 听见响动,白娇娇下意识回头,见到是宋惜月,心里那点屈辱感再次升起。 “出去!别看我!”她怒声低斥。 宋惜月不为所动,径自走进来后,坐在了离她不远处的石凳上,道:“你在命令我?” 白娇娇挣了挣自己的手,可惜蛊人素兰正在兴头上,不喝够根本不可能放开她。 她只能红着眼睛看宋惜月:“你故意的,你故意挑在这个时候来,就是为了看我不得不用自己的血喂蛊人的一幕!” 闻言,宋惜月挑了挑眉:“你是这么认为吗?” “难道不是?” “自然。” 宋惜月笑了笑:“不过我也能理解你,毕竟我也曾有过被人踩进泥里的时候,那时候,不管别人做什么,哪怕是正常的一个小小举动,我也会觉得是在刻意羞辱。” 她说的是前世被囚禁弃院那屈辱的三年。 白娇娇不懂,只觉得宋惜月欺人太甚,恨得眼泪直流:“不用你在这里强行说教,没人比我更懂你究竟有多阴狠恶毒!” 宋惜月毫不在意,闻言便问:“那你说,你已经是我的阶下囚,我想要羞辱你,大可以光明正大地动手,何必故意挑什么时间?” 白娇娇气愤地看着她:“因为你会装啊!你要装你的善良纯洁,你要装你的温软亲和,你还要装成无辜的受害者,你最是虚伪,怎么不要挑!” 听了这话,宋惜月更觉得好笑。 她看着眼前满脸恨意的白娇娇,十分平淡道:“这里全是我的人,我就算在这里把你扒光了,找乞丐来轮流凌辱你,他们也不会往外透露半个字。” “人越缺什么越在意什么,你曾经自诩为复仇者,认为我宋家所有人都欠了你,所以你在我面前拥有难以言说的优越感,你认为我该低你一头。” “但白娇娇,杀你全族的是贺兰承贤和宁谦,我宋家从头到尾都是无辜的,我受你与顾浔渊算计良多,你才是该低我一头的那个。” “更别提,如今你是我的阶下囚,我对你生杀予夺都不会有任何人说我半个不字,你在我面前没有任何尊严,我也不允许你有任何尊严。” “懂?” 听了她的这番话,白娇娇彻底崩溃。 她一只手被蛊人素兰抓着饮血,另一只手却在石桌上抓出了道道血痕。 她双眼通红,盯着宋惜月,过分的愤怒叫她浑身止不住地颤抖,却说不出半个反驳的话。 看着她这副模样,宋惜月很满意地勾起了嘴角。 “阶下囚就要有阶下囚的样子,明白了吗?” 第401章洞房夜真相,白娇娇破防 宋惜月的话,叫白娇娇心中无比怨毒,但却也知道她的话是对的。 如果不收敛几分,如果不伏低做小,如果不乖乖认栽,白娇娇丝毫不怀疑她真的会把自己扒光了,找乞丐来轮流凌辱自己。 那本该是她为宋惜月准备的酷刑! 她绝不能容忍,被宋惜月用在自己的身上! 再忍忍,再忍忍,宋惜月昨日要求她控制毒疫,想必是不愿意将自己禁锢在区区顾府之中。 只要她听宋惜月的话,她就能顺利炼制蛊娃娃,等蛊娃娃大成,区区顾府就困不住她! 再加上如今天气已经没有之前寒冷,春日很快就会到来,届时会有更多的虫子能供她驱使。 想到这里,白娇娇反复地做着深呼吸,不断地劝自己再忍忍再忍忍。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宋惜月这幅小人得志的嘴脸注定走不长久,她只要再忍耐一段时间,甚至不用一个月,她就能利用蛊娃娃和春日虫反将宋惜月一军! 到时候,她要找全盛京最丑、最脏、最恶心的乞丐来羞辱宋惜月! 要当着全城百姓的面,叫所有人都看光宋惜月的赤身裸体,叫爱她入骨的贺兰隽跟着受辱! 想到这里,白娇娇的心情总算是平复了几分。 她做了几个深呼吸后,看向宋惜月,勉强挤出了意思笑容,道:“我知道了,宋小姐。” “知道什么了?”宋惜月淡声问道。 白娇娇咬牙切齿:“我知道,我如今是你的阶下囚了!” “尊严呢?” 白娇娇闭了闭眼:“阶下囚!不配有尊严!” 听了这话,宋惜月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冲身后道:“尔弛。” 话音落,尔弛手里举着一个桐油火把走上前来。 还在渴饮着白娇娇手心鲜血的蛊人素兰感受到桐油火把的温度,下意识停下了饮血的动作。 当桐油火把在她面门上挥过后,蛊人素兰害怕地松开手,逃出去老远。 白娇娇的手得到了自由,但心里却掀起了滔天巨浪。 宋惜月竟然知道蛊人害怕金火! 她是如何知道的? 面对她掩藏不住的满脸惊骇,宋惜月笑道:“很奇怪我怎么知道蛊人的弱点?” 闻言,白娇娇几乎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反应过来后,立刻皱起眉头看着她。 宋惜月勾着嘴角:“当然是你的好师父,白岸声告诉我的。” “不可能!”白娇娇立刻否定:“他是兰达族人,对兰达族的秘密只会守口如瓶,绝不可能把这种事告诉你!” 说着,白娇娇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立刻又追问道:“是顾郎告诉你的!他生前那么讨好你,肯定也对你透露了不少我兰达族的秘密!” “对,就是顾郎告诉你的!” 听了她的话,宋惜月依旧是笑:“不是呢,你的顾郎虽然很爱讨好我,但却也没有拿你们兰达族的秘密来说什么,毕竟他到死都不知道,我早就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 闻言,白娇娇如遭雷劈:“你……早就知道?” “当然,你该不会以为,我愿意接纳你入府,是真的善良吧?” 宋惜月脸上依旧带着笑容:“我早就知道你是兰达族遗孤,也早就知道你和顾浔渊青梅竹马。” “不可能!”白娇娇猛猛摇头,一双漂亮的眼睛此刻瞪得圆圆地看着宋惜月:“你若是早就知道,怎么可能让我入府!” “哦?”宋惜月勾唇:“若我不是早知道,怎么会叫你以贱妾之身入府?” 白娇娇不懂,成为贱妾入府,明明是她自己的选择,又怎会是宋惜月的算计? “你该不会以为,我是真的好心给你保胎才送你去百草堂的吧?” 宋惜月笑吟吟:“还有,你该不会以为,那天早晨,在百草堂门口见到周冕让顾浔渊别骑马的那一幕,也是偶然的巧合吧?” “哦对了,你应该也没想到,百草堂看守你的那些皇城司守卫早就得了吩咐,一旦你主动补全户籍,就会用最快速度做实入册吧?” 她每说一句,白娇娇的脸色就苍白三分,心就往深处跌落一些。 直到宋惜月把话说完,白娇娇的心也跌入了谷底。 这一刻,她忽然好后悔杀了顾浔渊。 她就该让顾浔渊活过来,叫他活过来好好听一听宋惜月的话! 叫他好好听一听,当初她根本不是自愿以贱妾之身入的顾府!她是被算计的! 想到这里,白娇娇下意识转头,看向顾浔渊被她分尸的地方。 顾浔渊的残骸还在原地,无人收尸也无人掩埋。 她忽然就笑了。 “顾郎到死都觉得你单纯善良不会算计,他始终认为我才是心机深沉的那个。” 白娇娇说着,缓缓看向面上带笑的宋惜月,道:“可就是他心目中单纯善良的你,把我们害成了如今的模样!” “宋惜月,你当真是该死!你该死!” 话音落,碧玉一巴掌就甩到了她的脸上。 “都说了,阶下囚就要有阶下囚的样子,你说谁该死呢?!” 白娇娇挨了一巴掌,整个人跌了出去,捂着脸半趴在地上。 饶是如此,她还是恶狠狠地看向宋惜月:“顾郎死在这里,你说的话,他也能听得到!” “哦?那又如何?”宋惜月歪了歪头:“他还能气活过来不成?” 说完,宋惜月满脸遗憾地摇了摇头:“怕是不行了,如果有个全尸,他说不定还真能活过来,但白娇娇,你把他分尸了啊。” “分成那么多块,他就算有机会活过来,也活不了了。” 听了这话,白娇娇心里恨得发苦。 看着宋惜月那张脸,她真想扑上去狠狠地将她的脸挠花!将她的眼睛挖出来!将她的舌头拔掉!将她的耳朵割下来! 宋惜月啊,你真的,真的该死啊! “哦对了,”迎着她那双愤恨到了顶点的眼睛,宋惜月浅笑着又道:“新婚夜给你们俩下药的不是江铉。” 话音落,墨玉走了出来,冲着白娇娇咧嘴呲着牙灿烂地笑:“是我!江铉也是我埋的!” “啊——” 白娇娇彻底崩溃,却只能冲着她们主仆嘶吼。 这一刻,她甚至连眼泪都没有,只余满腔愤怒与痛苦。 第401章洞房夜真相,白娇娇破防 宋惜月的话,叫白娇娇心中无比怨毒,但却也知道她的话是对的。 如果不收敛几分,如果不伏低做小,如果不乖乖认栽,白娇娇丝毫不怀疑她真的会把自己扒光了,找乞丐来轮流凌辱自己。 那本该是她为宋惜月准备的酷刑! 她绝不能容忍,被宋惜月用在自己的身上! 再忍忍,再忍忍,宋惜月昨日要求她控制毒疫,想必是不愿意将自己禁锢在区区顾府之中。 只要她听宋惜月的话,她就能顺利炼制蛊娃娃,等蛊娃娃大成,区区顾府就困不住她! 再加上如今天气已经没有之前寒冷,春日很快就会到来,届时会有更多的虫子能供她驱使。 想到这里,白娇娇反复地做着深呼吸,不断地劝自己再忍忍再忍忍。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宋惜月这幅小人得志的嘴脸注定走不长久,她只要再忍耐一段时间,甚至不用一个月,她就能利用蛊娃娃和春日虫反将宋惜月一军! 到时候,她要找全盛京最丑、最脏、最恶心的乞丐来羞辱宋惜月! 要当着全城百姓的面,叫所有人都看光宋惜月的赤身裸体,叫爱她入骨的贺兰隽跟着受辱! 想到这里,白娇娇的心情总算是平复了几分。 她做了几个深呼吸后,看向宋惜月,勉强挤出了意思笑容,道:“我知道了,宋小姐。” “知道什么了?”宋惜月淡声问道。 白娇娇咬牙切齿:“我知道,我如今是你的阶下囚了!” “尊严呢?” 白娇娇闭了闭眼:“阶下囚!不配有尊严!” 听了这话,宋惜月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冲身后道:“尔弛。” 话音落,尔弛手里举着一个桐油火把走上前来。 还在渴饮着白娇娇手心鲜血的蛊人素兰感受到桐油火把的温度,下意识停下了饮血的动作。 当桐油火把在她面门上挥过后,蛊人素兰害怕地松开手,逃出去老远。 白娇娇的手得到了自由,但心里却掀起了滔天巨浪。 宋惜月竟然知道蛊人害怕金火! 她是如何知道的? 面对她掩藏不住的满脸惊骇,宋惜月笑道:“很奇怪我怎么知道蛊人的弱点?” 闻言,白娇娇几乎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反应过来后,立刻皱起眉头看着她。 宋惜月勾着嘴角:“当然是你的好师父,白岸声告诉我的。” “不可能!”白娇娇立刻否定:“他是兰达族人,对兰达族的秘密只会守口如瓶,绝不可能把这种事告诉你!” 说着,白娇娇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立刻又追问道:“是顾郎告诉你的!他生前那么讨好你,肯定也对你透露了不少我兰达族的秘密!” “对,就是顾郎告诉你的!” 听了她的话,宋惜月依旧是笑:“不是呢,你的顾郎虽然很爱讨好我,但却也没有拿你们兰达族的秘密来说什么,毕竟他到死都不知道,我早就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 闻言,白娇娇如遭雷劈:“你……早就知道?” “当然,你该不会以为,我愿意接纳你入府,是真的善良吧?” 宋惜月脸上依旧带着笑容:“我早就知道你是兰达族遗孤,也早就知道你和顾浔渊青梅竹马。” “不可能!”白娇娇猛猛摇头,一双漂亮的眼睛此刻瞪得圆圆地看着宋惜月:“你若是早就知道,怎么可能让我入府!” “哦?”宋惜月勾唇:“若我不是早知道,怎么会叫你以贱妾之身入府?” 白娇娇不懂,成为贱妾入府,明明是她自己的选择,又怎会是宋惜月的算计? “你该不会以为,我是真的好心给你保胎才送你去百草堂的吧?” 宋惜月笑吟吟:“还有,你该不会以为,那天早晨,在百草堂门口见到周冕让顾浔渊别骑马的那一幕,也是偶然的巧合吧?” “哦对了,你应该也没想到,百草堂看守你的那些皇城司守卫早就得了吩咐,一旦你主动补全户籍,就会用最快速度做实入册吧?” 她每说一句,白娇娇的脸色就苍白三分,心就往深处跌落一些。 直到宋惜月把话说完,白娇娇的心也跌入了谷底。 这一刻,她忽然好后悔杀了顾浔渊。 她就该让顾浔渊活过来,叫他活过来好好听一听宋惜月的话! 叫他好好听一听,当初她根本不是自愿以贱妾之身入的顾府!她是被算计的! 想到这里,白娇娇下意识转头,看向顾浔渊被她分尸的地方。 顾浔渊的残骸还在原地,无人收尸也无人掩埋。 她忽然就笑了。 “顾郎到死都觉得你单纯善良不会算计,他始终认为我才是心机深沉的那个。” 白娇娇说着,缓缓看向面上带笑的宋惜月,道:“可就是他心目中单纯善良的你,把我们害成了如今的模样!” “宋惜月,你当真是该死!你该死!” 话音落,碧玉一巴掌就甩到了她的脸上。 “都说了,阶下囚就要有阶下囚的样子,你说谁该死呢?!” 白娇娇挨了一巴掌,整个人跌了出去,捂着脸半趴在地上。 饶是如此,她还是恶狠狠地看向宋惜月:“顾郎死在这里,你说的话,他也能听得到!” “哦?那又如何?”宋惜月歪了歪头:“他还能气活过来不成?” 说完,宋惜月满脸遗憾地摇了摇头:“怕是不行了,如果有个全尸,他说不定还真能活过来,但白娇娇,你把他分尸了啊。” “分成那么多块,他就算有机会活过来,也活不了了。” 听了这话,白娇娇心里恨得发苦。 看着宋惜月那张脸,她真想扑上去狠狠地将她的脸挠花!将她的眼睛挖出来!将她的舌头拔掉!将她的耳朵割下来! 宋惜月啊,你真的,真的该死啊! “哦对了,”迎着她那双愤恨到了顶点的眼睛,宋惜月浅笑着又道:“新婚夜给你们俩下药的不是江铉。” 话音落,墨玉走了出来,冲着白娇娇咧嘴呲着牙灿烂地笑:“是我!江铉也是我埋的!” “啊——” 白娇娇彻底崩溃,却只能冲着她们主仆嘶吼。 这一刻,她甚至连眼泪都没有,只余满腔愤怒与痛苦。 第402章宋惜月,你要卸磨杀驴? 白娇娇的嘶吼声回荡在偌大的前院。 宋惜月看着她宛若疯兽的模样,满脸的满意。 好一会儿后,白娇娇吼完了身上大半的力气,整个人瘫软在地上,透过凌乱的头发,她死死地盯着宋惜月。 “你会有报应的,你这般恶毒,一定会有报应的!” 她声音嘶哑,宛若地狱来的恶鬼,叫人不寒而栗。 但宋惜月却浑不在意,甚至还冲她温柔一笑。 “报应?你们对我的算计是因,我如今返还给你的是果,要说报应,如今一切都是你的报应,与我宋惜月有何关系?” “白娇娇,你我之间最多只能算一报还一报,你没资格叫我有报应。” 说完,宋惜月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白娇娇,道:“好了,今日叙旧已经结束了,你该打起精神来,炼你的蛊娃娃了。” 白娇娇闻言,只愤怒地看着宋惜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疯了吗? 狠狠地将她刺激一番后,还要她炼蛊娃娃? 她现在哪里还有心情? 宋惜月是神经病吧! “看着我做什么?”宋惜月疑惑:“不是你说的,这蛊娃娃必须每日炼制?我好心好意给你送过来,你不炼是吧?” 说着,她转头冲正在放瓮的尔弛道:“她不炼算了,我们拿走!” “我炼!”白娇娇几乎是咬着后槽牙,百般不甘愿地挤出了这两个字。 听了这话,宋惜月这才满意地掸了掸袖子,道:“早这样不就好了吗?” 白娇娇恨极了。 但却不得不乖乖撑着虚弱的身体从地上爬起来,抱着那个沉重的瓮,一步一步,艰难地朝着密室走去。 宋惜月今日带着青玉、碧玉、墨玉、尔弛、桑鹿五人跟在白娇娇的身后,走进了密室里。 白娇娇回头看到这么多人,忍不住对宋惜月道:“人太多了,能不能少点?” “你有资格挑剔吗?”碧玉瞪眼。 白娇娇默默低下头,没有再说话。 是,她是阶下囚,她没有资格挑剔。 宋惜月算计了她一切,害得她落入如此境地,她眼下唯有炼成蛊娃娃,才有从她手里逃出去的机会。 想到这里,白娇娇咬紧了后槽牙,做了好几个深呼吸,强迫自己从刚才的情绪里抽离出来,全身心地投入到蛊娃娃的炼制之中去了。 就在她不远处,宋惜月身边围着五个人,正看着她炼蛊娃娃。 不知道过了多久,青玉、碧玉、墨玉、尔弛几个人围在一起打起了叶子牌。 宋惜月在一旁看着。 桑鹿凑到白娇娇的跟前一会儿摸摸这个,一会儿摸摸那个。 白娇娇心里很烦,但却担心桑鹿不小心被她的东西伤了,宋惜月要变本加厉地折磨自己,还得强压烦躁,好声好气地提醒桑鹿。 结果桑鹿不仅不知节制,还毫无分寸地得寸进尺,还是问她这是什么那是什么,这有什么用那有什么用。 白娇娇知道这个桑鹿有些邪门,所以很多东西都不回答。 但是她又怕桑鹿跟宋惜月告状,所以只能挑着一些不重要的回答。 结果桑鹿贼得很,同一个问题她会换好几种问法,白娇娇一边要集中精神,聚精会神地炼制蛊娃娃,一边还要防备她,难免总有疏漏的时候。 就这样,一上午的时间,桑鹿从白娇娇这里得到了不少和蛊术有关的东西。 等到白娇娇今日的蛊娃娃炼制结束后,宋惜月让尔弛端起那个泡着顾知礼尸体的瓮就走。 “等等!”白娇娇喊了一声。 宋惜月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白娇娇咬了咬牙:“你能不能派人来给顾郎敛尸?” 闻言,宋惜月诚恳道:“不能。” “为什么?”白娇娇急了:“他也是你的丈夫,难道你就忍心他曝尸吗?况且,如今天气越来越热,他会腐烂的!” 宋惜月一脸疑惑:“你不是让虫子给他都吃成骷髅架子了吗?” “那又如何?”白娇娇满脸倔强:“他的头,他的头我还留着!” 宋惜月失笑:“哦,那我该如何同外面的人解释顾浔渊是怎么死成这副模样的?” 白娇娇没明白:“什么意思?” “我现在还不希望你入狱。”宋惜月坦诚道:“等到你对我没有利用价值之后,我会对外宣布顾浔渊的死因,同时将你送进大牢。” 听了这话,白娇娇再次如遭雷劈:“宋惜月!你这是要对我卸磨杀驴!” “是呢。”宋惜月点点头。 “你……你……”白娇娇要疯了。 宋惜月怎么如此无耻! 她竟然是连伪装都不屑,就这么直接告诉自己她的打算,她哪里来的自信,自己知道一切后,还会乖乖为她做事? 想到这里,白娇娇死死地看着宋惜月:“你就不怕我在给你做的药里动手脚吗?” 宋惜月摇了摇头:“我有白岸声。” 白娇娇语塞:“你……” 太无耻了! 宋惜月实在是太无耻了! 不理会白娇娇此刻是什么心情,宋惜月施施然转身就走。 看着她的背影,白娇娇只觉得前途一片灰暗。 她真的还能等到自己蛊娃娃大成后,逃出宋惜月手掌心的那一天吗? 想到这里,白娇娇身子晃了晃,跌坐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她听见密室门外传来说话声。 “宋姐姐,你怎么不告诉她我们马上要去南境了呀?等我们出发,她就该扭送官府了。” 是桑鹿! 白娇娇立刻瞪大了眼睛。 宋惜月要去南境? “将死之人,没必要知道太多,等她把我需要的药做完,我就会把她交给官府。” 宋惜月语里满是不屑地回答。 随后,便是一阵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密室里,白娇娇坐在地上,表情怔怔。 许久后,她缓缓低下了头,整个人止不住地颤抖。 怪不得宋惜月要她压制毒疫,原来是要南下! 白娇娇忍不住笑出了声。 “宋惜月,那点药可不够压制毒疫,我师父也不会压制毒疫,你注定不可能把我交给官府。” “带我去南境吧,我要让你亲手害死你们宋家军所有人,然后当着你的面回南疆当我的圣女!”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402章宋惜月,你要卸磨杀驴? 白娇娇的嘶吼声回荡在偌大的前院。 宋惜月看着她宛若疯兽的模样,满脸的满意。 好一会儿后,白娇娇吼完了身上大半的力气,整个人瘫软在地上,透过凌乱的头发,她死死地盯着宋惜月。 “你会有报应的,你这般恶毒,一定会有报应的!” 她声音嘶哑,宛若地狱来的恶鬼,叫人不寒而栗。 但宋惜月却浑不在意,甚至还冲她温柔一笑。 “报应?你们对我的算计是因,我如今返还给你的是果,要说报应,如今一切都是你的报应,与我宋惜月有何关系?” “白娇娇,你我之间最多只能算一报还一报,你没资格叫我有报应。” 说完,宋惜月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白娇娇,道:“好了,今日叙旧已经结束了,你该打起精神来,炼你的蛊娃娃了。” 白娇娇闻言,只愤怒地看着宋惜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疯了吗? 狠狠地将她刺激一番后,还要她炼蛊娃娃? 她现在哪里还有心情? 宋惜月是神经病吧! “看着我做什么?”宋惜月疑惑:“不是你说的,这蛊娃娃必须每日炼制?我好心好意给你送过来,你不炼是吧?” 说着,她转头冲正在放瓮的尔弛道:“她不炼算了,我们拿走!” “我炼!”白娇娇几乎是咬着后槽牙,百般不甘愿地挤出了这两个字。 听了这话,宋惜月这才满意地掸了掸袖子,道:“早这样不就好了吗?” 白娇娇恨极了。 但却不得不乖乖撑着虚弱的身体从地上爬起来,抱着那个沉重的瓮,一步一步,艰难地朝着密室走去。 宋惜月今日带着青玉、碧玉、墨玉、尔弛、桑鹿五人跟在白娇娇的身后,走进了密室里。 白娇娇回头看到这么多人,忍不住对宋惜月道:“人太多了,能不能少点?” “你有资格挑剔吗?”碧玉瞪眼。 白娇娇默默低下头,没有再说话。 是,她是阶下囚,她没有资格挑剔。 宋惜月算计了她一切,害得她落入如此境地,她眼下唯有炼成蛊娃娃,才有从她手里逃出去的机会。 想到这里,白娇娇咬紧了后槽牙,做了好几个深呼吸,强迫自己从刚才的情绪里抽离出来,全身心地投入到蛊娃娃的炼制之中去了。 就在她不远处,宋惜月身边围着五个人,正看着她炼蛊娃娃。 不知道过了多久,青玉、碧玉、墨玉、尔弛几个人围在一起打起了叶子牌。 宋惜月在一旁看着。 桑鹿凑到白娇娇的跟前一会儿摸摸这个,一会儿摸摸那个。 白娇娇心里很烦,但却担心桑鹿不小心被她的东西伤了,宋惜月要变本加厉地折磨自己,还得强压烦躁,好声好气地提醒桑鹿。 结果桑鹿不仅不知节制,还毫无分寸地得寸进尺,还是问她这是什么那是什么,这有什么用那有什么用。 白娇娇知道这个桑鹿有些邪门,所以很多东西都不回答。 但是她又怕桑鹿跟宋惜月告状,所以只能挑着一些不重要的回答。 结果桑鹿贼得很,同一个问题她会换好几种问法,白娇娇一边要集中精神,聚精会神地炼制蛊娃娃,一边还要防备她,难免总有疏漏的时候。 就这样,一上午的时间,桑鹿从白娇娇这里得到了不少和蛊术有关的东西。 等到白娇娇今日的蛊娃娃炼制结束后,宋惜月让尔弛端起那个泡着顾知礼尸体的瓮就走。 “等等!”白娇娇喊了一声。 宋惜月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白娇娇咬了咬牙:“你能不能派人来给顾郎敛尸?” 闻言,宋惜月诚恳道:“不能。” “为什么?”白娇娇急了:“他也是你的丈夫,难道你就忍心他曝尸吗?况且,如今天气越来越热,他会腐烂的!” 宋惜月一脸疑惑:“你不是让虫子给他都吃成骷髅架子了吗?” “那又如何?”白娇娇满脸倔强:“他的头,他的头我还留着!” 宋惜月失笑:“哦,那我该如何同外面的人解释顾浔渊是怎么死成这副模样的?” 白娇娇没明白:“什么意思?” “我现在还不希望你入狱。”宋惜月坦诚道:“等到你对我没有利用价值之后,我会对外宣布顾浔渊的死因,同时将你送进大牢。” 听了这话,白娇娇再次如遭雷劈:“宋惜月!你这是要对我卸磨杀驴!” “是呢。”宋惜月点点头。 “你……你……”白娇娇要疯了。 宋惜月怎么如此无耻! 她竟然是连伪装都不屑,就这么直接告诉自己她的打算,她哪里来的自信,自己知道一切后,还会乖乖为她做事? 想到这里,白娇娇死死地看着宋惜月:“你就不怕我在给你做的药里动手脚吗?” 宋惜月摇了摇头:“我有白岸声。” 白娇娇语塞:“你……” 太无耻了! 宋惜月实在是太无耻了! 不理会白娇娇此刻是什么心情,宋惜月施施然转身就走。 看着她的背影,白娇娇只觉得前途一片灰暗。 她真的还能等到自己蛊娃娃大成后,逃出宋惜月手掌心的那一天吗? 想到这里,白娇娇身子晃了晃,跌坐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她听见密室门外传来说话声。 “宋姐姐,你怎么不告诉她我们马上要去南境了呀?等我们出发,她就该扭送官府了。” 是桑鹿! 白娇娇立刻瞪大了眼睛。 宋惜月要去南境? “将死之人,没必要知道太多,等她把我需要的药做完,我就会把她交给官府。” 宋惜月语里满是不屑地回答。 随后,便是一阵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密室里,白娇娇坐在地上,表情怔怔。 许久后,她缓缓低下了头,整个人止不住地颤抖。 怪不得宋惜月要她压制毒疫,原来是要南下! 白娇娇忍不住笑出了声。 “宋惜月,那点药可不够压制毒疫,我师父也不会压制毒疫,你注定不可能把我交给官府。” “带我去南境吧,我要让你亲手害死你们宋家军所有人,然后当着你的面回南疆当我的圣女!”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