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发癫日常》 第1章 日行一善 皑皑白雪覆盖青山之顶,当东方将将出现鱼肚白,大地依旧昏晦时,山顶的雪光已先照亮天空。  施窈跋山而上,累得喘气吁吁,粉雕玉琢的脸蛋晕染云霞,一双乌黑的眸子秋波横漾,亮晶晶的,极有精气神儿。  她正要吟一句“苍山负雪,明烛天南”应景,便见清音寺的门槛外排了一条长龙。  寥寥数去,竟有百来人,人人胳膊弯里挎个装香、花、果、灯的篮子,跺着脚,哈着气,如临大敌等待山寺开门。  施窈那吟诗的兴致登地沉下去,奋力爬山的劲头也一股脑泄了个干净。  “姑娘,咱们又晚来一步!”小丫鬟半夏臊眉耷眼,瘪嘴抱怨。  得,明儿又要早起来爬山。  这已是她们第三天起大早爬山,为讨那头炷香,求个好姻缘,苦了她和姑娘的四条腿儿了。  施窈顿时双腿灌铅似的,一步挪不动道。  唉,她穿书了,穿进了重生团宠复仇文里。  不巧,原主是恶毒女配,前世不仅抢了女主施明珠的男人,还抢了人家的皇后宝座,是施明珠重生黑化后第一个要干掉的小BOSS。  结局嫁给风流纨绔,夫主和主母混合双打,家暴原主一个。  原主连生八个女儿,怀上第九个孩子时,因又老又丑被夫主一脚踹下床,一尸两命。  原主的女儿们,有的被卖入青楼,有的被送人为妾磋磨而死。  只有最小的女儿得了施明珠的怜悯活下来,却是绞了头发做尼姑,余生吃斋念佛为施明珠祈福,感谢她的大恩……  施窈一想到原主的结局,情不自禁打个寒战。  她就是入京之前,来上个头炷香,求佛祖赐她一个改邪归正的机会,就这么难吗?  随着一声钟磬之音,山寺大门打开,方才安安分分排队的人,霎时间一窝蜂朝寺门里挤,将那开门的小和尚挤到门上,馒头小脸挤成扁平的肉饼。  跃跃欲试的半夏,倒吸一口凉气,磕磕绊绊打起退堂鼓:“姑……姑娘!明儿,明儿咱们还来吗?”  施窈忧愁颦眉。  待山门前光秃秃,她搓搓冻成冰雕的脸,带着半夏入内,烧香拜佛,跪求佛祖、菩萨、神仙、老天爷饶过她。  她一个红旗下长大,三观端正的好孩子,委实当不来恶毒女配。  诚心诚意给每个菩萨磕三个头,烧三支香,每个功德箱里捐十文钱,施窈双手合十问方丈:“敢问大师,信女路在何方?”  听说小说世界的老和尚都有通灵的本事,能看出人的前世今生。  方丈深沉地回答:“路在脚下。”  “……”  听君一席话,胜听一席话。  “多行善事,自有福报。”  “……”  就是多捐香油钱是吧?  头炷香落了空,主仆二人悻悻下山。  半夏冻得牙关咯吱响:“姑娘别丧气,您常年行善,正如方丈大师所言,将来定有福报,能嫁个好夫婿。”  施窈掀起眼皮眺望苍茫大地,正要说些什么,突地一道人影闯入眼帘。  不远处,一男子解了腰带,将腰带扬手抛上树枝,再打个结,那火红色的背影在瑟瑟寒风中,充满了萧索萎靡。  “壮士!且慢!”  虽说良言难劝想死的鬼,寒风冷得刺骨,让人不想多管闲事,但想着日行一善,救下一条命,功德簿上的功德值就能多一点,于是,施窈勇敢地跑起两条打颤的腿儿。  挺身而出,冲上前去,一巴掌拍开男子的手,飞快地将自杀工具解下,紧紧攥在自己的手心。  男子转过身来,竟是个俊美昳丽、富贵逼人的少年,脖子上挂个镶满一圈红宝石的金项圈,项圈下坠一把金光闪闪的长命锁。  少年眼里的焦急,一瞬化作惊诧,接着是心虚。  这么美的少年若吊死在此处,怕是会化作艳鬼吧?穿书的施窈,对这个世界有神鬼是深信不疑。  本着劝自杀的人回头不能提其父母的原则,她好声好气劝道:“公子为何想不开?你瞧瞧这壮丽的江山,你瞧瞧山上那些斯文有礼又热情的和尚,再不济,公子细瞧瞧你眼前貌美如花的我,世上美好的事物和人这么多,公子才领略多少?死了不是亏了?”  她穿成恶毒女配都赖活着,眼前这一身富贵的少年,有什么想不开非要上吊的?  吃饱了撑的。  少年浑身哆嗦一下,眼里似忍耐着什么,含含糊糊道:“我,我没自杀。”  若不是自杀,为何将腰带系在树上?  难不成是给腰带吹吹西北风?  施窈敷衍笑道:“对对对,是我会错意,那,公子是要下山吗?公子家住何处?我送公子一程。”  “不,不必。”少年又哆嗦一下,脸颊绯红。  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施窈将暖手炉塞入少年怀中:“公子是不是冷?别嫌弃。”  少年双手裹着暖手炉回递了下,看样子是想还给施窈的,但不知为何,又缩回手去,将暖手炉紧紧贴住腰部:“多,多谢。”  原来这位少年有口吃之症,施窈善解人意地没有说破,笑道:“公子,和我们一道下山吧,天寒地冻,路上结个伴。”  话音刚落,树林子里冲出来个小厮,喊道:“爷!爷!”  “是,是我的小厮,姑,姑娘请先下山。”少年眼里惊喜乍现,哆嗦一下,“腰,腰带还我。”  那小厮警惕地护在少年身边:“姑娘与我家爷认识?”  为何他家爷的裤腰带在一个姑娘手里?  “不认识。”施窈莞尔一笑,拽那小厮走到一旁,在小厮惊疑的目光中,低声说,“方才你家公子将腰带系树上,要上吊自尽!可怜见的,不知有甚想不开的,你可要看牢他,多开解开解吧。”  她将腰带还给小厮。  回头喊:“半夏,咱们走。”  既然有第四个人知道这少年要自杀,她和半夏便不好留在此地,以免那少年臊得慌,恼羞成怒从山上蹦下去。  撞见个自杀的人,半夏腿儿不颤了,腰不酸了,精神倍儿棒,快步跟上施窈。  下了上百个石阶,火急火燎跟施窈八卦:“姑娘,这等俊俏富贵的公子,怎会想不开上吊?我若是他,天塌下来,也要死皮赖脸活着,吃香喝辣,娶个贤惠媳妇,再纳三四房美妾……”  施窈屈指弹她额头:“醒醒,你只是个贫穷小姐的丫头!”  被二人甩在身后的少年与小厮,同时长长吐出一口气。  小厮贵全忙问:“爷,您可纾解了?”  少年通红的脸忍耐到煞白:“尚未。”  “那我给爷看着点,可别再叫人误会了去。”  少年没吭声,将暖手炉递给贵全,揪着裤腰,转身走了十来步,躲到一棵百年老树后,撩起衣摆。  他怎能料到,他只是怕风吹跑裤腰带,那少女竟以为他要上吊自尽。  背后断断续续的水声结束,贵全数十个数,转身,将腰带还给公子。  少年捧起一捧雪净了手,系上腰带,抱着暖手炉,望一眼石阶下的窈窕背影,眉目沉静,轻声道:“咱们也下山。”  茫茫白雪中,红衣少女,生气勃勃的眼眸,玉雕雪琢似的脸蛋,红唇浅笑,艳如桃李,秾妩清媚,手挽一条红腰带……  此等活色生香的美人,他要快些把她画下来。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2章 入京 施窈下了山,和半夏爬上自家的敞篷驴车,车夫老王甩起竹鞭,驴子嘚嘚地撒欢跑起来。  老王问:“姑娘可抢到了头炷香?”  “唉!”  施窈叹气。  半夏扯一把老王,低声说:“甭问。”  老王面露同情,姑娘人美心善,就是总差点运道。  施窈全身裹在厚厚的衣裳里,只露出一双写满颓丧的水汪汪眼睛。  女主施明珠是镇国公府的唯一嫡女,全家捧在手心里宠。前世施明珠看上四皇子,施家把太子拉下马,扶四皇子登上皇位;今生施明珠看上五皇子,施家把太子和四皇子拉下马,扶五皇子登上皇位。  而她穿成施明珠的庶堂妹,一出生,就和阿娘被远远打发到老家金陵。  直到今年,她十五岁,该议亲了,太夫人才写信来,年前会派人来接她入京。  对比如此悬殊,重生的黑化女主要灭了她,怎能不叫她寤寐难安?于是,她假借求姻缘之名,求神拜佛,请求佛祖的指引。  连续三天起大早,一日比一日早,竟还是未能烧上头炷香。  半封建半现代的施窈觉得,这个兆头不好。  驴车晃晃悠悠,闲来无事,她召唤出从出生起就长在脑子里的功德簿。  【功德值:999】  咦?功德值没有增加!施窈觉得,兆头越发不祥。  莫非那富贵公子,最后还是上吊死了?  驴车跑出去两里地,施窈一咬牙,扬声喊:“老王,掉头,咱们回去!”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万一那公子没死透,还能抢救一下呢?  老王“吁”一声,摇起竹鞭,指挥驴子朝回跑。  行至半途,敞篷驴车与一辆宝马豪车狭路相逢。  施窈一眼认出,赶车的马夫正是那红衣公子的小厮。  她用力挥手,张嘴便喝一嘴的西北风:“小哥儿,小哥儿!你还记得我吗?”  小厮勒住缰绳,跳下马车,问道:“姑娘有何贵干?”  “你家公子呢?”施窈跳下驴车,担忧地问。  “我家爷就在马车上。”贵全神情戒备,生怕被这少女纠缠不休。  施窈没放心上,踮脚朝马车里张望。  贵全也踮起脚,左右阻拦,死死挡在施窈的面前。  这姑娘果然对他家爷别有企图!  正在此时,烈烈北风吹开马车帘子。  一晃眼,施窈瞥见,那红衣公子正欣赏一幅画,眼神专注,白净的侧脸微微泛红,没朝外看一眼,似压根没听见外面有人说话,亦没留意马车停下。  施窈惴惴的心落回肚子,感到奇怪。  既然这公子活得好好的,为何她没有得到功德呢?  她从不做吃亏买卖,既然功德值没增加,那么——  施窈将贵全拽到一旁,压低声儿道:“我救了你家公子,瞧着你们是不差钱的主儿,是不是该奖励一下我见义勇为的行为,好给旁人做个榜样,以资鼓励大家多做好人好事,让这个世界充满爱呢?”  贵全:“……”  贵全脸憋得通红,比马车里公子的脸还红,一副大为震撼的表情。  那是见义勇为吗?  他家爷解个手而已,怎么就要上吊自尽了?  只是这话好说,却不好解释。  生怕这女子再纠缠,到时将公子想自尽的消息嚷嚷出去,贵全也不含糊,打发施窈一包碎银子,面上笑得一团和气。  “请姑娘笑纳。”  施窈掂了掂,大约十两银。  果然,越有钱的人,越抠门。  他家公子的命,才值十两银!  罢了,有总比没有强。  施窈笑眯眯将银子纳入怀中:“小哥儿爽快人,老王,快把咱家的驴车腾开,给小公子让路!”  驴车夫哎一声,竹鞭在空中划几个弧。  小毛驴听到鞭子的破空声,忙不迭给对面的两匹高头大马让路。  待那马车擦肩而过,施窈吩咐老王:“回城,去粮铺。”  入了繁华热闹的金陵城,她去了常去的谢氏粮铺,买两袋米,送到城门口,借了茶肆老板的锅,就地施粥。  入城的穷苦人,一窝蜂涌上来。  半夏蒙条姜黄色的布巾,拿铁勺子敲铁盆,凶悍地叫道:“别挤,别挤!排队!不排队的人不给粥!”  队伍立即井然有序起来,人们呼朋唤友、拖家带口,排队等粥。  施窈蒙条红色的布巾,秋水剪瞳弯成月眸,一勺一勺给来人舀粥。  正施了两锅粥,侍奉阿娘的大丫鬟文竹匆匆找来,喜气洋洋扯住施窈的袖子,上气不接下气道:  “姑娘,可算找着你了,快回府!太夫人派人来你入京啦!”  施窈手中的大勺子,骤然跌落铁锅中。  来了!  她倒是宁愿一辈子呆在金陵老家,不去京城走剧情。  想了想原主的凄惨下场,回到家,施窈一狠心,一咬牙,吹半夜冷风,第二日发起高烧。  如此盘桓半个月,她以为能逃过一劫,不去京城。  岂料,在她尚未痊愈时,大夫说“可以远行”,老嬷嬷们便将她打包上车,运往京城。  一番舟车劳顿,施窈还是入了京。  这一日恰逢大雪,雪花纷纷扬扬,宽敞的街道上,除鳞次栉比的高楼玉宇外,无甚人文风景可观。  未末申初,马车停在镇国公府大门外。  汤嬷嬷唤人搬来下马石,恭谨站在马车下道:“二姑娘请下车。”  施窈钻出马车,打眼一扫。  镇国公府累世功勋,施家大宅占了足足半条街去,大门开在街道的正中。  街头巷尾各开了三扇大门,那应是另外六户人家。  足可见国公府的权势与富贵。  汤嬷嬷闭唇轻咳一声。  施窈敛下目光,拢了拢大氅,搭着她的手下车,入了一顶小轿。  至二门,施窈才从轿子上下来步行。  虽是冬日飞雪,府内却并不冷清,时有丫鬟仆妇穿梭来往,有扫雪的,有折梅的,有拎着食盒吃力行走的。  遇着施窈,见太夫人身边伺候的汤嬷嬷,亲自为这位相貌不俗的小姐打伞,便知是那位久闻其名不见其人的二姑娘,纷纷停下行礼,只说“姑娘好”,便又匆匆离去。  进了甘禄堂正院,一圆脸大丫鬟为施窈打起帘子。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3章 落水 施窈冲她微微一笑,低头进了屋。  一股充斥着檀香的暖气扑面而来。  门口的第一个丫鬟摘了她身上的大氅,第二个丫鬟扑打残留的碎雪,第三个丫鬟给她换了个更暖的手炉,第四个丫鬟蹲下身,为她换一双烘暖的靴子。  那个圆脸大丫鬟笑道:“前儿老太太着了凉,沾染不得寒气,姑娘奶奶们来,都是如此。这双鹿皮靴子,是老太太特意给姑娘挑的。”  “有劳姐姐。”施窈也不知这话真假,都一笑了之。  反正她就站着不动,抬抬脚罢了。  一通忙活,她身上暖烘烘的,冰凉的双手也捂暖了,这才由一个老嬷嬷领着入了暖阁。  绕过屏风,只见软榻上歪靠着一位穿戴富贵的老妇人,榻前站了个为她捶背的年轻少妇,另有七个衣着华贵的妇人分两排坐着,燕环肥瘦,霞裙月帔,珠围翠绕,姻娇满堂。  满屋子的妇人,不约而同将视线投向施窈。  “二丫头!”  老妇人坐了起来,掀了毯子便要起榻,她身旁的年轻少妇忙劝道:“老太太莫着急,人都来了,还能跑了不成?日后啊,叫二妹妹日日陪着您,您呀,稀罕个够!”  按住了太夫人,这少妇走过来,挽了施窈的胳膊,将她拉到太夫人面前,笑吟吟道,“二妹妹,我是你六嫂子。快来拜见老太太,回了家里,千万别生分客气。”  被施家女眷们快盯出个洞来的施窈,暗暗松口气。  幸好有个六嫂为她引荐。  施窈一一拜见过祖母太夫人、国公夫人大伯母、三房的嫡母容氏。  容氏脸色淡淡,从头上拔了根玉簪,随手赏了她。  接下来与大嫂傅南君、二嫂乐安宁、三嫂陶籽怡、四嫂龚璇、五嫂齐婉、六嫂王蘩互相厮见,行平辈礼。  太夫人拉着她的手坐在自己身边,安抚她刚来的不安情绪,问起她在金陵的生活起居,与一路寒暖。  施窈一一回答。  太夫人欣慰点点头:“可有人欺负你和你姨娘?”  施窈略顿了顿:“看在祖父祖母的份上,满金陵城也没人敢上门欺辱的。”  太夫人满意含笑:“可见你姨娘将你养得极好,瞧着便是个康健利落的孩子。”  施窈羞涩一笑:“替姨娘谢祖母夸。”  正聊着,院子外突然乱起来,太夫人沉下脸,正要呵斥,门帘子哗啦一声掀开,圆脸大丫鬟惊慌禀告:“老太太,不好了!姑娘落水了!”  施窈心一沉。  施家就两个姑娘,她从前不在京里,下人们自然称呼施明珠为“姑娘”。  所以,施明珠落水了?  她以为施明珠出府做客去了,原来也在府里,只是因她来的时间不凑巧,施明珠恰好没在太夫人面前侍疾罢了。  怎么就刚好在她入府的当口,落了水?  众女一听施明珠落水,顿时兵荒马乱。  端庄严肃的国公夫人喊了一嗓子“珠珠”,屁股一抬,便奔向外面。  “我的珠珠,怎么就落水了!大冷天的,这是要命啊!快去救人!别围着我!”太夫人急喘两口气,踢上软缎鞋便要出去,叫三夫人容氏和六奶奶王蘩劝住。  好歹穿了暖和的靴子,才扶着二人的手,赶往施明珠落水的云梦湖。  没人顾得上施窈。  施窈取了自己那件还没烘干的大氅,紧紧跟在太夫人后面。  路上,圆脸大丫鬟解释:“姑娘听说二姑娘回府,急着来甘禄堂见妹妹,谁知,路过云梦湖,一股邪风吹来,姑娘没站稳,竟使姑娘吹到了湖上!翼哥儿的奶娘图省事,在湖边敲了冰洗尿布,那一层冰薄,姑娘就掉进了冰窟窿!”  施窈浓密的眼睫一颤。  实锤了!  施明珠因为她,才掉进湖里!  立时,便有几道打量的目光扫过她。  施窈不敢与她们的眼神对视,想也知道,她们都嫌弃她晦气,她前脚进门,后脚就克到了施家最为尊贵的掌上明珠。  一众女眷赶到云梦湖。  高胖的老嬷嬷正按压施明珠的腹部。  丫鬟们站成一圈,脱了外面的袄子,为施明珠挡住寒风。  先一步赶来的国公夫人郑氏,守在女儿身边,眼眶通红,却是沉着地指挥仆妇们去端火盆来,再抬一张软榻来,又吩咐烧热水。  “咳咳咳……”施明珠咳嗽,吐了水,眼珠子在眼皮下溜溜地乱转。  “醒了!救过来了!”  众人憋着的那口气,终于吐出来。  太夫人喜极而泣,忙推开丫鬟上前,握着施明珠的手一叠声叫心肝宝贝,呼唤她的名字,给孙女招魂。  施窈顺势挤进包围圈,把怀里抱着的大氅盖在施明珠的身上。  大氅外面没干透,但里面方才已被丫鬟们熏暖,她一路捂着,没让氅内的热气散去。  国公夫人郑氏用手摸了摸,朝她善意地看了眼,哽咽着声儿道:“窈丫头有心了。”  施窈心中稍定。  却没有料到,施明珠缓缓睁开眼,大家正念阿弥陀佛时,施明珠却死死盯着施窈,眼里流露出深刻的憎怨,又飞速掠过爱憎嗔痴。  “施窈……”她发紫的嘴唇颤抖着,牙关咯吱。  “大姐姐,是我,我刚入京。”施窈小腿肚子转筋似的哆嗦。  完了!  施明珠这眼神,像极了重生女刚重生的时候。  怎么回事?  原着里,施明珠是在今年秋天落水后重生的,当时是“施窈”推了她一把。  难道,她不入京,不回施家,就无法触发施明珠的重生吗?  软榻急急抬了来,国公夫人唤婆子将施明珠抱到榻上去,回头冲施窈和颜悦色道:“窈丫头,赶得不凑巧,改天你大姐姐大好了,去你院子里找你玩。”  施明珠听了这话,冻得发颤的身子一僵,一股子仇怨邪火涌上来。  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婆子,拽住朝外退的施窈,在众人的惊呼中,拖着施窈三五步来到湖边,用力将她推下那个冰窟窿去。  施窈没穿大氅,本就冻得瑟瑟发抖,身手不灵活,更没有想到施明珠会在众目睽睽下这般做,一时懵然,没有挣脱施明珠。  当湖水浸透她的袄子,她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她跌进齐腰的湖水里,灌了一口冷水,扑腾抓住冰窟窿的豁口方才站起来。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4章 重生 仆妇们七手八脚将她拽上岸。  一众女眷全吓傻了。  太夫人责备道:“珠珠,你冻坏了身子,魔怔了吗?那是你二妹妹,怎能将她推进水里?”  国公夫人呵斥:“珠珠,快给你二妹妹道歉!”  她神色焦急,不断给女儿使眼色。  早些顺着太夫人给的台阶了结,早些回屋去暖暖。  两个姑娘落了水,染上风寒可怎么好?  推堂妹落水,传出去,姑娘家的名声还要不要?  施窈实在是冷,两串滚热的眼泪不受阻拦地朝下落。  丫鬟仆妇们忙脱了她湿透的袄子,半夏将自己的银鼠皮袄子给她套上,抱着她,哭得惨兮兮:“姑娘,姑娘……”  主仆二人哭成一团,像两个瑟瑟发抖的受气包。  施明珠眼见着面前这一幕,与前世施窈陷害自己的那一幕重叠。  前世也是这般,施窈将她推进了水里,她淹个半死,施窈却抱着丫鬟哭,像吓傻了不会说话。  她好心没有供出施窈,真当她是无意的,怕她受责罚。  卧病整整一个月,而这一个月里,施窈跟随祖母、她娘、三婶出门做客,大放光彩,彻底压下她这个国公府嫡女的风头。  也是那段时间,施窈与四皇子周绍勾搭成奸,成就了她悲惨的一生,还陪葬了整个国公府……  顾不上季节不对,这一回她再不傻傻地当烂好人,施明珠尖叫着哭喊:“施窈活该!是她推我落水的!祖母,娘,快将施窈扔进水里去,她嫉妒我,陷害我,她该死,她该淹死,该冻死,该千刀万剐而死……”  啪!  忍无可忍的国公夫人,掴了她一巴掌,严厉地道:“施明珠,你冻糊涂了!”  施明珠栽倒地上,晕了过去。  湖边又是一阵兵荒马乱,太夫人哪里顾得上刚见过一面的庶孙女,哭喊着心肝肉,一叠声吩咐将施明珠送回院子。  国公夫人后悔得肠子都青了,什么也顾不上,抹着眼泪追在后面。  施窈的嫂子们自然是跟着太夫人走。  唯独三夫人容氏留下善后,语气稍稍软和:“二丫头,你大姐姐糊涂了,不是有意……”  话未说完,施窈眼一翻,也晕了过去。  她才懒得听旁人假惺惺的安慰。  此时,最好的安慰是给她保暖、请大夫,而不是在这里解释施明珠不是故意的。  容氏后面的话噎了回去,镇定地吩咐仆妇们将施窈背回院子。  施家子嗣繁茂,但占地宽敞。  太夫人早早交代国公夫人为施窈备好院子。  女儿议亲在即,国公夫人怕人说国公府苛待庶女,偏心嫡女,坏了施明珠的名声,便将施明珠旁边的院子收拾出来,取名为关雎院。  关雎院只比施明珠的兰佩院小了一点,院名又暗合了施窈的名字,可见国公夫人的用心。  院内,一应生活用品是齐全的,炕都烧暖了。  施窈回来时,头发结冰,银鼠皮袄子里面也都结冰。  本是装晕,最后竟是真的冻到神志模糊。  容氏先叫人给她灌了一碗姜汤,丫鬟们服侍洗了热水澡,擦了头发,施窈躺上热炕,便陷入半昏迷状态。  半夏眼巴巴地从炕前到门口来回跑,急得直掉眼泪:“郎中怎么还没来?”  丫鬟们不敢吭声。  容氏也不吭声。  国公府有个常驻的郎中,但肯定要先紧着施明珠,看好了施明珠,才会腾出手来看施窈。  从外面请郎中,得去国公夫人那里要对牌,再栓了马车去请人,不得花时间?  施窈听着炕头滴漏的声音,等了足足半个时辰,看到郎中来,她才放心地彻底陷入昏迷。  这一昏,竟昏了一天一夜。  睁开眼时,满室寂静,半夏不知去了哪里。  喉咙干得冒烟,双眼热得冒火,施窈正要喊人,便听室内有个声音低低抱怨道:  “原以为服侍姑娘是个好差,我娘使了二十两银子,费了些尺头,才将我塞进来关雎院,谁知是个命里带煞的,前脚进门,后脚便克了大姑娘。才进门,就失了宠,连累咱们去府里哪儿都不受待见。  今儿我拿着药方,去找王管事捡药,王管事阴阳怪气,给了我好一顿没脸。我是臊得慌,以后我可不去了,再要捡药,你们谁爱去谁去。”  施窈顺着声音转过头,隐约看见炕前屏风后头有两个人影。  应是两个丫鬟。  另一个丫鬟慌慌张张朝后伸头。  施窈忙扭回头闭眼,躺好,装作一无所知。  那丫鬟头缩回去,点点第一个说话的丫鬟的额头:“小声些,别吵醒了二姑娘,闹起来,你我都没好果子吃!这话是能在这儿说的?”  第一个丫鬟摔摔打打冷哼:“听到又如何?还能吃了我?主子没体面,带累丫鬟叫人看轻,我还说不得了?她算哪门子姑娘,过得还不如咱们当丫鬟的体面呢。  从金陵回来的人说,住的是两进小宅子,拢共六间正房,伺候的人不到五个,纪姨娘要绣花贴补家用。  汤嬷嬷他们到时,不知二姑娘去了哪里鬼混,竟是坐驴车从外面回来的。驴车!你听听,笑死不笑死!咱们京城稍微过得去的人家,都用马车,或用轿子,她竟坐没安车厢的驴车!  可见,三老爷也是不待见她们母女的,私下没给贴补。怪不得昨儿晚上三老爷回来,只去隔壁瞧了大姑娘,急得房子着了火似的。对里头那个亲生的,嘿,一眼没来瞧,一句不带提,就似没她这个人!  昨儿搬进来的箱笼,你数了没?统共四个,大姑娘一季做的衣裳都不止四个箱笼!还有她昨儿穿的那身,可光鲜体面,旁人不知,咱们关雎院的人还能不知?那不就是汤嬷嬷从国公府针线房带去金陵的吗?  跟着这样的主子,威风没威风,体面没体面,兜里叮当响,别说打赏咱们,说不得还得咱们倒贴她呢!”  另一个丫鬟不耐烦道:“少说两句,我不爱听。姑娘的药放得快凉了,咱们快去喂药,别耽误姑娘的病。”  “好,我不说了——呸!”那丫鬟低头,狠狠朝药碗里吐了口唾沫,拿汤匙搅了搅,起身笑道,“走吧,给咱们的好姑娘喂药。”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5章 好人难当 “菘蓝!你做什么?”另一个丫鬟目瞪口呆。  “她克了大姑娘,害大姑娘落水着了凉,给她个教训罢了。”叫菘蓝的丫鬟,端起药碗,来到炕前,嗤笑,“山奈,不是说喂药,你还不过来掰开姑娘的嘴?”  山奈蹙眉,盯着那药碗,踟蹰不前:“这不成……”  “要不你去找王管事再煎一副来?加上熬药,前后至少得一个时辰,你等得,姑娘的病能等?误了姑娘的病情,谁负责?快点吧,毒不死她的。”  王管事是国公夫人的心腹,国公夫人的宝贝疙瘩受了凉,王管事难免迁怒二姑娘。废了这副药,再去找他要,怕是要受诸多刁难。  菘蓝说得没错,一口唾沫罢了,毒不死人。贴身丫鬟帮主子尝汤尝药是寻常事,没见哪个主子嫌弃丫鬟的口水。  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山奈忍下恶心,上前扶起施窈的上半身,正要用筷子撬开她的嘴,只见炕上苍白美貌的少女,缓缓睁开眼。  山奈手一抖,差点跪地求饶。  菘蓝一惊,碗里的汤药险些洒出来。  “姑娘醒了?何时醒的?”山奈小心翼翼试探。  菘蓝眼神躲闪,不会被抓了个现形吧?  施窈迷茫地问:“你们是谁?这是哪里?半夏呢?”  山奈松口气,笑道:“姑娘想是睡糊涂了。奴婢唤作山奈,她是菘蓝,我们是大太太派来关雎院贴身服侍姑娘的。这里是镇国公府,姑娘在自个儿的院子里。半夏姐姐昨儿把袄子给了姑娘穿,她自个儿倒吹了寒风着了凉,正躺着呢。待她好了,再来服侍姑娘。”  菘蓝见施窈懵懂无所觉,胆子又大起来,软声哄道:“姑娘快吃药,吃了药,风寒才能早些走。”  她将药碗送到施窈的面前,眼底闪过恶意。  山奈想阻拦,有所顾忌,怕说出来牵连自己,便把嘴闭上了。  菘蓝……山奈……施窈脑子里掠过小说内容。  怪不得原主可劲儿作践这俩丫头,掐胳膊,拧大腿,抽耳光,拿针戳,动不动罚跪,最后传出狠毒凉薄、苛待下人的坏名声。  施窈动了动手指,突然觉得,当个好人太难了!  就一口唾沫的小事,她竟想伸手狠狠抽这丫鬟一巴掌,破罐破摔做个恶毒女配,走原主的老路算了!  “姑娘,吃药了!”菘蓝笑着再次提醒。  施窈回神,声音嘶哑道:“你叫菘蓝?这药看着好烫,你帮我尝尝。”  菘蓝脸皮抖动:“这……奴婢低贱,怎配弄脏姑娘的药?”  施窈淡淡含笑:“你不是贴身服侍我的吗?你尝一口,我用时,换个汤匙便是。”  “姑娘,我……”菘蓝怀疑施窈听见了她的话,方才的嚣张劲儿唬得一下没了,心惊胆战地望着施窈。  施窈就看着她,玩笑的语气问:“怎么,你不会在药里下了毒,不敢尝?”  “没有没有!奴婢怎敢下毒!”菘蓝脸色煞白,渐渐开始发抖。  施窈用下巴点点药碗,示意她快尝。  菘蓝舀了一勺汤药,眼一闭,喂入口中,一股剧烈的恶心感从胃里升腾而上,直冲天灵盖。  施窈淡淡道:“既然没毒,那就咽下去。”  菘蓝用力朝下咽,那表情跟吃屎没甚区别。  药苦味和另外一种古怪的恶心的味道,在身体里发酵,菘蓝来不及若无其事说“药温合适”,便端着那碗药,跌跌撞撞奔进净房,吐了个昏天暗地,直吐到呕出胆汁来。  施窈惊疑问:“药里真有毒?山奈,快去禀告国公夫人,府里有人谋害主子,提防着些,我一个乡野丫头毒死了倒无妨,莫害了府里旁的金贵主子。”  扑通一声,山奈硬邦邦跪在地上,泪儿直流,磕头说:“姑娘饶命!奴婢和菘蓝猪油蒙心犯了糊涂,求姑娘饶过奴婢们一回!”  隔壁的兰佩院里,正躺着金尊玉贵的大姑娘,施窈这话传出关雎院,国公府的大小主子们焉能不正经查一查?  不管查出什么结果,她和菘蓝都讨不着好。  “这话如何说的……”施窈正教恶毒路人甲乙怎么改邪归正,忽然有人推门,发出吱呦一声响,接着帘栊掀开,一股寒风袭过来。  施窈禁不住打个冷战。  大嫂傅南君进了来,看看施窈,看看跪地泪流满面的山奈,再看看从净房里膝行出来喊饶命的菘蓝,笑脸微微一僵,惊讶问道:“二妹妹,这是怎么了?”  “见过大嫂子。”施窈咳嗽一声,颤抖着要爬下炕行礼。  傅南君的丫鬟忙上前,按住施窈:“二姑娘快歇着,我们大奶奶是来探病的,如何能劳动二姑娘行礼。”  施窈就在炕上欠了欠身,这才一面咳嗽,一面缓缓道出实情:“我也正糊涂呢,不知她俩怎就一口一个求我饶命了,倒唬得我心头发慌、头昏脑涨的。”  傅南君半边身子坐上炕头,抚着施窈的胸口顺气,见那俩丫鬟痛哭流涕求饶命,眼珠一转,柔声道:  “妹妹慢些说,到底她们犯了什么天大的错,竟这般哭闹,若不分辩一二,岂不坏了妹妹的名声?宅子里人多,常有管束不力,底下奴才见主子软弱口拙,便欺上来的。妹妹莫怕,有我给妹妹做主呢。”  这话里,处处是坑,仿佛就等着施窈分辩不对,要拿施窈的错处。  分辩对了,就得罪了选送丫鬟的国公夫人。  施窈愁苦叹气:“有大嫂子这话,我就安心多了。就是我怕苦,看那汤药腾腾冒热气,便扯谎说怕烫,叫菘蓝帮我尝一口。她尝了一口,就去净房吐了个干净。我慌得吩咐山奈快去禀告大伯母,怕是药里有不干净的东西。怎知,竟支使不动山奈,朝我一个劲儿磕头,叫我饶了她俩的命。  我乡下长大的,不知京城规矩,稀里糊涂,大嫂子快帮我问问,发生了何事?她俩是怎么了?”  傅南君腾地站起身,见两个丫鬟垂下头不为自个儿辩解,便厉声质问:“菘蓝、山奈!快说,那汤药里放了什么东西?”  山奈抖如筛糠,支支吾吾不敢说。  菘蓝简直昏死过去,心里暗恨施窈不留情面,却也不敢说出真相。  傅南君恼恨不已,来不及仔细审问,抬脚踹翻山奈,骂了句“两个作死的丫头”,便丢下施窈不管,风风火火冲出关雎院,慌慌张张去兰佩院报信。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6章 梦魇 施窈一手搭着烫得快着火似的额头,无声自嘲。  国公夫人主管内宅,因事务庞杂,便叫了大儿媳妇,也就是世子夫人傅南君协助理事。  这大嫂子,不知是来作何的,知晓两个丫鬟不怀好意,竟能安心将她丢给她们,是真不怕她们破罐破摔害了她呀。  至于傅南君去了何处,也不难猜。  必是怀疑药里下毒,赶着去隔壁禀告太夫人和国公夫人,生怕有人对国公府的掌上明珠动手。  施窈闭上眼,脑子火烧火燎,鼻子呼出的气都是滚烫的。  此刻,分外想念阿娘。  山奈揉着被踹的胸口,小声啜泣,疼得眼冒金星也不敢叫。  菘蓝本就胆子大,见傅南君二话不说去了隔壁,丢下施窈不管,便爬起来,指着施窈哭道:“姑娘,得饶人处且饶人,我们好赖是国公夫人安排来服侍姑娘的,姑娘处置我们,有什么好处?就不怕国公夫人厌了姑娘多舌多事吗?”  施窈斜睇一眼,懒懒道:“哟,你这般张狂,更该处置了你。”  菘蓝冷笑:“原来是个扮猪吃虎的,真该让满府上下都来看看你的嘴脸。”  施窈嗤笑:“满府上下来了,看到的只会是你这副丑陋的嘴脸。旁人笑话我,不敢当面,就如你一般,色厉内荏的货色罢了,我一个千金小姐有什么好怕的。倒是你,失了主子的护恃,他们不止敢当面嘲笑你,还敢作践你。”  菘蓝打个寒战。  终于明白,主子始终是主子,再落魄狼狈也是主子,婢仆始终是婢仆,哪怕得主子看重,有几分体面,也是“下人”。  想想国公夫人发怒,她会有的下场,菘蓝忍不住抹泪:“一口唾沫罢了,你也没喝下去,如何就这般得理不饶人?”  施窈淡淡道:“对呀,一口唾沫罢了,刚刚大嫂子审问,你怎就不敢回呢?”  说罢,她闭上眼假寐。  懒得再跟个头脑不清醒的丫头拌嘴。  国公府处处讲高门大户的规矩,从今儿起,她便将主子的款儿端起来,当个矜贵的公侯小姐。  菘蓝呜呜咽咽,抱怨不断,到最后嚎啕大哭。  片刻功夫,国公夫人和傅南君领一大帮子人,来捉拿菘蓝和山奈,吓得山奈直接昏死,菘蓝尿了裤裆。  跟来的郎中端走了那半碗残药。  国公夫人关心两句,便匆匆忙忙离去。  施窈缩在被子里,身上一阵热一阵冷地发抖,娇憨天真地问:“大嫂子,她俩做了甚?”  “二妹妹莫怕,”傅南君怜惜地说,“那药里怕是有不干净的东西,两个丫头应知晓些什么,母亲得知后,火急火燎,生怕她们祸害了二妹妹,忙喊人拿了她们去审问。管药材的王管事、煮药的丫头婆子,一并都拿了,今儿必得审出个结果。”  话里话外,为了她,整个国公府鸡飞狗跳。  施窈得感恩。  于是,施窈感动道:“大伯母和大嫂子都是好人,没拿我当外人,跟我生分。”  傅南君噎了噎,这让她下面的话怎么说?  下面的话说了,施窈怕是不觉得她们是好人了。  偏偏太夫人发了话,婆母开不了口,不愿得罪人,恶人只能她这个儿媳妇来当。  她抬手将施窈鬓边的碎发抿到耳后,温声细语道:“我已派人从外面抓药回来,妹妹且等一等,药煎好了,立刻送来,吃了药,妹妹身上便会好受些。”  施窈依赖地望着她,眼里水光闪动,楚楚可怜:“多谢大嫂子。在金陵时,每回我病了,姨娘也是这般,着急忙慌地给我请大夫、煎药、喂药,细声安慰我,吃了药便不难受了。”  傅南君感觉惭愧。  施窈在金陵老宅的情形,她是听说过的,日子清苦,过得只比普通老百姓富贵些,却连她们这些小姐太太身边丫鬟的光鲜都不如。  可再清苦,生了病,也能立刻请来大夫,立刻吃上药。  不像来了国公府,哪怕请来十个郎中,那十个郎中也会先看好了施明珠,再来瞧施窈。  这也罢了,服个药,底下的人还作妖。  险险小命丢了去。  傅南君更觉舌尖的话烫嘴,可没法子,施明珠才是全家捧在手心里宠的人。  施窈可怜,到底与她没多少情分。  她更心疼从小看着长大的明珠。  “妹妹醒了,消息传到老太太耳里,不知老太太多开心。不是老太太不疼你,唉,是隔壁你大姐姐烧得厉害,到现在也没醒,老太太只能守着那头。”  施窈心凉大半截,心知傅南君即将进入正题,且不是什么好听话。  可怜她装弱卖乖都没打动傅南君。  “劳老太太惦记,大嫂子回去,帮我谢老太太,叫她老人家多休养,莫操劳坏了身子骨。”  傅南君为施窈掖了掖被角,嗓音愈发柔和:“你呀,是个孝顺的。老太太也想多歇一歇,可没奈何,你大姐姐魇住了,梦里哭叫你的名字。请了道士来看,道士说,恐怕大姑娘与你八字相冲,须得分开你俩,才得安生。  老太太一听,一叠声叫人打出去,可回头细想想,又怕真有什么妨碍。妹妹且想想,你前脚回府,你大姐姐后脚落水,现在,你俩都招了风寒躺下了。继续相邻住着,倘若你俩都好不了,岂不罪过大了去了?届时毁青肠子也来不及。  因而,老太太琢磨,既然妹妹先醒了,不如将妹妹暂且挪到别处的院子去,待你俩都痊愈了,再做打算,岂不两全其美?”  施窈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两全其美个鬼呀!  她若被赶出关雎院,不用等到明天,今天满府里都会传,二姑娘失宠,人人可欺!  施明珠掉进的那个冰窟窿,是长房的孙子施云翼的奶娘砸得,为的是给小少爷施云翼洗尿布。  而施云翼,是长房次子施明玮的儿子。  国公夫人恐怕担心太夫人厌弃施云翼,才请了个道士来胡说八道,将施明珠落水的责任全推到她身上吧?  再有昨儿传话的丫鬟说,一股“邪风”吹来,把施明珠刮进那冰窟窿,也越发佐证道士所说的“八字相冲”。  其他人没反对,不过是团宠施明珠,觉得她施窈是个无足轻重的人,得罪不得罪不要紧,重要的是,得让施明珠心里舒坦了,早些痊愈才是头等大事。  道士的话准不准,无所谓。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7章 忠与孝 施窈越想越窝囊。  但凡国公夫人同时处置施云翼的奶娘,但凡那道士提一嘴施云翼,她这个半封建半现代的人,就信了那道士的鬼话。  凭什么呢?  来之前,她想好了,别拿国公府的人当亲人、家人,只当他们是亲戚,她来亲戚家做客,亲戚供吃供喝,供个一两年,便将她嫁出去。  她不折腾,不争宠。  不求谁高看她两眼,但求相安无事。  不求嫁入高门大宅,但求许个过得去的靠谱人家,日子安安稳稳即可。  横竖眼一闭,这辈子就过去了。  她一辈子感激施家的亲戚。  但亲戚之间,也不带这般作践人的!  今儿施明珠梦里喊她两声,她挪去别的院子,明儿施明珠梦里喊她两声,她挪去庄子,再过几日,施明珠梦里喊她几声,她是不是得绞了头发去住家庙,了此残生啊?  一步退,步步退。  满府的人拿她当软柿子捏,天下掉下个黑锅就朝她身上甩。  可有什么法子?  男尊女卑的世界里,她是个女子,更是个不受家族重视的庶女,连逃出去自力更生都没办法,国公府不会允许她做这等丢家族颜面的事情。  处在她这个位置上,上不得,下不得,除了嫁人,没有旁的出路。  傅南君见她呆呆怔怔半垂螓首,半晌不说话,心头不由有些恼。  这二妹妹,着实不识大体。  虽说挪出去确实不大好,可竟一点不顾念姐妹情谊。  傅南君面上的笑容便浅淡些许:“二妹妹,人命关天,你大姐姐着实病得不成,我们也是没法子,只能暂且听一听那道士的。这是老太太的决定,老太爷也是点了头的。  你是不知,咱们国公府八代只生男,不生女,你大姐姐是国公府头一个女孩,也是唯一的嫡女,贵不可言,将将出生,老太爷就喜不自禁抱着她道,宠,全家都给我使劲宠!  故而,从老太爷老太太,到三房老爷太太,到底下你八个兄长,都拿你大姐姐如珠似宝,当眼珠子似的捧在手心里宠。  这回明珠受了寒,老太太眼睛哭肿了,老太爷沉着脸守在帘子外。妹妹孝顺,就安一安老太太和老太爷的心吧。”  这是先礼后兵,礼不成,就拿权势和孝道压人。  以后施明珠真个儿痊愈,怕是更坐实道士所言“八字相冲”,国公府的人只会更避着她,将她越挪越远,甚至厌弃她这个克施明珠的人。  施明珠又是黑化的重生女主,一心报复她,她以后焉能有好日子过?小命都可能不保。  施窈心寒。  俗话说,兔子急了咬人,狗急了跳墙。  与其窝囊地活着,不如全家一起发癫。  她背靠软枕,苍白的脸近乎透明,气若游丝道:“大嫂子,不是我不愿意挪院子,怪力乱神的,传出去,有损国公府的名声。我住金陵,便听说那些游方道士和尚,常行坑蒙拐骗的勾当,专骗傻子的钱财。  要不,等上两日?若大姐姐没有好转,我再挪,到时外面也当我们家是迫不得已。若大姐姐好转,那就是道士胡言乱语。  大嫂子细想想,大姐姐一向吉人自有天相,服了药,又有家人关怀,病疴早晚痊愈。倘若我这般草草地挪出去,竟中了那道士的奸计,叫人拿他当个座上宾来看,焉知不会有人利用他,行巫蛊大祸嫁祸于施家?”  傅南君心头一惊,细细凝视施窈平静的脸。  她倒不妨施窈说出这样的话来。  巫蛊之术,向来是皇家所明令禁止的,一旦发现,那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毕竟巫蛊之术泛滥开,岂不是谁看皇帝不顺眼,便能扎个小人,诅咒皇帝早死早投胎。  施窈这是拿了一个忠字,来压她的孝字。  忠与孝相比,自是忠在前,孝在后。  此事不说破,那就是病急乱投医请了个道士算风水的小事,一旦说破,若不重视,那就是藐视皇威的大罪。  傅南君拿不定主意,恰好外面丫鬟掀帘子进来,说药煎好了,她便笑道:“此事再议,妹妹说的也有些道理,可见是读了书的。来,先吃药。”  她起了身,丫鬟坐在她的位置,服侍施窈吃药。  施窈服了药,捡两颗蜜饯压苦味,漱了口,便做出昏昏欲睡、强撑眼皮的倦怠。  傅南君有眼色地告辞。  她一路来到长房的花厅,向婆母行礼。  国公夫人揉一揉额角,满脸疲惫,指了个丫鬟道:“跟你大奶奶说说审问的结果。”  傅南君细细听了,面上露出忿色。  这个新进府的庶妹,果然不是好拿捏的。  一口唾沫,惊动了老太爷和太夫人,慌得满府上下严查,兴师动众,生怕有人毒害施明珠。  被个丫头片子折腾得鸡飞狗跳,难怪婆母脸色阴沉。  然而,国公夫人没想过施窈的处境,连处置贴身丫鬟的权力都没有,只怨怼施窈在这种紧要关头给她找麻烦。  傅南君也没考虑,她将施窈丢给两个可能会报复她的丫头。  一个庶女罢了,忍一忍就过去的事,偏要在她们的心尖尖病重的时刻找麻烦,委实不识大体、不明事理。  国公夫人无力发火,摆摆手,吩咐管事将菘蓝拖下去打十板子,把山奈打五板子,事了,撑额问:“挪院子的事,跟你二妹妹说明白了不曾?”  菘蓝和山奈都是家人娇养长大的,如何受得住十板子、五板子,待要喊冤,便被堵了嘴,婆子们如狼似虎将她们拖下去,免得污了主子的眼睛。  傅南君惭愧垂眸,上前,低声转述施窈的“威胁”。  国公夫人嗤笑一声:“狡猾的丫头!市井乡野里长大的,不仅心眼子小、心眼子多,还心狠,明珠没冤枉了她,我这心里反倒踏实了。  罢了,她不顾念姐妹情分,咱们不必上赶着巴结。就叫她舒坦一宿,明儿无论如何,也得叫她挪出去。实在不成,就趁她昏迷不醒的时候,将人抬出去,一觉醒来,院子换了,再换回来可没那么容易。闹将起来,吵到老太太跟前,没脸的也不是咱们。”  此时此刻,她为女儿的病熬心,哪怕天王老子来了,也得给她女儿让路。  傅南君眼皮一跳。  施窈人醒了,说明病情好转,若要她昏迷不醒,须得做些手脚。  要么在药里做手脚,要么让她病情加重。  也罢,也罢,好歹先让明珠病愈才是。  婆母在旁的事上宽容大度、面慈心软,唯独在明珠的事上眼里不容一颗沙子。  二妹妹是踢到铁板了,只能怪她运道不佳,什么时候回府不好,偏要挑在施明珠落水的这天。  知道她委屈,以后多送她两件首饰补偿也就是了。  那等市井乡野长大的女孩,没见过什么精贵东西,定能叫她眉开眼笑,消除芥蒂。  ——便是记恨又如何?一个不受宠的庶女,还能翻了天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8章 让大嫂重生吧 国公夫人结了菘蓝山奈的官司,扶着傅南君的手,打起精神回兰佩院。  兰佩院门口,主子仆从们人来人往,有来探病的,有来送名贵滋补药材的,郎中、仆妇围绕着施明珠团团转,将这座本算宽敞的院落挤得满当当。  众人说话时皆压低声音,能少说话便少说话,以免惊扰了昏迷不醒的施明珠。  国公夫人脚步微顿,朝隔壁的关雎院瞧了眼。  关雎院冷冷清清,只有个婆子坐在门口晒太阳、打瞌睡。  她眼底浮出淡淡的轻蔑,理了理狐狸毛领,踏入兰佩院。  花厅坐了十来个人,国公府的老少爷们能不上职的皆在此,个个面上浮现焦虑,却安安静静,不闻一声咳嗽。  傅南君垂头行了一礼,快步入了暖阁,留下婆母郑氏。  老国公沉声问:“老大媳妇,可审出什么?”  老国公年轻时久历沙场,即便面上平静,也自有一股沉淀多年,不怒自威的气势。  国公夫人面露愧色:“儿媳向老太爷、老太太请罪。审清楚了,是儿媳挑的两个丫鬟不尽心。一个叫菘蓝的丫鬟,朝二丫头的药里吐口水,二丫头苏醒时恰好看见,非逼着菘蓝喝下脏了的汤药,菘蓝只喝了一口,便呕吐不止,跪地求饶。  正巧给明武媳妇撞见,明武媳妇问了两句,她们支支吾吾,说不清来去,明武媳妇唬一跳,生恐有人在药里投毒对二丫头下手,这才慌慌张张来向儿媳禀报。  儿媳问清来龙去脉,便将叫人打了那菘蓝十板子,另一个伺候的叫山奈,打了五板子,以示惩戒,望她们将尊卑规矩铭记于心,日后莫要再犯,待伤好了,务必记住好生服侍主子才是。”  这一番话下来,虽句句属实,但句句避重就轻,将矛头指向施窈。  话中更是一句不提,菘蓝被审时,一口咬定是替施明珠出气。  施窈的父亲,三房老爷施继安蹙起眉头,起身,躬身朝国公夫人一揖:“闹出这阵仗来,害大家担心,折腾得人仰马翻,原是二丫头小题大做、借刀杀人。是我管束不力,倒是劳累了大嫂子。”  说罢,转向老国公,满脸大义灭亲的正义凛然,铿锵有声道,“父亲,二丫头长于市井乡野,粗俗野蛮,不懂礼数,睚眦必报,不如先叫她挪到后面的宿影院去,遣两个老嬷嬷教习规矩,学好了规矩,才好说亲。  不然她这等性子说亲,将来去了夫家,也是给咱们国公府丢脸,再如今儿这般,一点子腌臜小事便要取人性命,那不是结秦晋之好,是结泼天之仇。”  国公夫人拎起手帕压了压唇角。  这可不是她请的道士怂恿,是施窈自个儿的父亲不待见她,逼着她挪出关雎院。  听了施继安的话,老国公点点头,老三是个懂事的,又庆幸没人下毒,面上略松道:“合该如此,你也莫要太责怪二丫头,从前无人教养她,如今回了京,咱们细细教,规矩、气度都学起来,慢慢扭转她的性子。”  其他人也点头。  不怪他们偏心,是施窈自个儿不讨喜。  正好应对上道士的话,珠珠这里,他们更能放心,这可不是他们欺负施窈,是她自己作。  花厅众人,皆暗暗松口气,对施窈挪院子一事,心安理得起来。  国公夫人欲言又止叹气道:“老太爷,二丫头挪院子的事,恐怕不成。儿媳还有一事禀告。”  老国公眉头折起:“你直说便是。”  国公夫人为难地开口:“二丫头说,咱们请道士,恐攀扯上巫蛊,不如让她留两日,若珠珠病愈,道士便是信口胡诌,若珠珠病情恶化,她再挪不迟。”  说罢,她眼圈一红,低头抹泪。  老国公尚未发话,施继安一拍椅子扶手,怒道:“这丫头是着魔了不成?将她接来京城,本是抬举她,给她个体面,许个好人家,她竟恩将仇报、胡乱攀扯!是一个院子重要,还是她姐姐的性命更重要?  两天!她倒说得轻松,珠珠一个娇贵的女儿家,如何经得起两天的消磨!眼皮子浅到这份儿上,眼里竟只有眼前那点子荣华富贵!挪,必须今儿就让她挪!”  众人有的面带怒意,有的露出深思。  施窈这一手“威胁”,显然是有效的。  老国公沉吟片刻:“至多给她一夜,若明儿早晨珠珠没醒,我做主,老大媳妇你尽管使人给二丫头换个院子。”  国公夫人啜泣,福身回答:“谢老太爷恩典。实不是儿媳心狠,是做娘的,哪怕只有一丝希望,只要儿女能好,儿媳背负骂名也得去做。待珠珠身子骨大好,我领珠珠上门给二丫头赔罪,感激她一片好心。”  施继安冷哼一声。  一个小妾养大的庶女,不顾堂姐生死,能有什么好心?  他甚至能猜到,她姨娘是怎么从小给她灌输憎恨国公府亲人的。  暖阁内,傅南君这般那般,说了与婆母相差无几的话。  一屋子女眷都红了眼圈,怕吵着施明珠,才没有哭出声来。  太夫人无奈道:“长在市井,又是小妾教养的,只外头瞧着花团锦簇,内里……罢了,窈丫头没什么见识,胸襟气度与京城闺秀不能比,小家子气了些。慢慢教吧。”  众人正抹泪,一时国公夫人进来,说了老太爷的决定,大家才略略宽心。  最烦恼的该属傅南君。  自她嫁进来,跟着婆母学理事,凡是脏事、坏事,婆母都让她去做。  这回也不例外。  寻常时候,给奴才们下绊子、打压小官女眷,她做就做了,可施窈不同。  施窈是正经的国公府千金小姐,施家有多娇宠女儿,她是看在眼里的。  她本以为施窈回了国公府,待遇不如施明珠,起码能有施明珠的一半吧?  结果呢,连施明珠的一根小指头都比不上。  事到临头,她不免有些退缩。  她怕的是,万一哪天国公府上下又宠起施窈来,到时牵扯出她,婆母摘得一干二净,她岂不是要被众人砸个黑锅?  因老国公发了话,她以为可以不沾手。  哪知,用晚膳时,婆母再度暗示她,施窈昏迷时更好行事,免得她吵闹扰了隔壁的施明珠养病,也以免奴才们乱嚼舌根。  傅南君暗暗叫苦,只得再来关雎院,先说了对菘蓝、山奈的惩处。  施窈拍拍胸口:“原来只是一口唾沫,我当她们下了毒呢,唬我一跳,以为像说书先生说的那样,府上爷们的政敌派人来暗杀国公府的主子。”  “天子脚下,谁敢如此张狂?”傅南君笑了笑。  对施窈话里的真假不去深究,婆母说施窈知晓菘蓝的行径,众人都这般认为,她没道理自讨没趣站出来为施窈分辩。  她指了指带来的一个丫头,“她叫秋石,是我的大丫鬟,平日最是老实忠厚。妹妹知道,府里正乱着,一时抽不出合适的人手,就叫秋石来服侍妹妹,我也更安心。”  施窈点头:“大嫂子费心了。”  傅南君坐立不安,聊不到几句便告辞,临走前给秋石使个眼色。  施窈只当自己暂时安全。  国公府的人听了她的“威胁”,不待见她就不待见吧,横竖自施明珠将她推入水中的那一刻开始,团宠施明珠的所有施家人都与她站到了对立面。  他们闹心、堵心,与她何干?  她更闹心、堵心呢。  因发生菘蓝吐口水的事,施窈有了心理阴影,身上高热不退,也没法子安然入眠,屋子里稍微有些动静,她便会惊醒。  当大半夜秋石推开窗户,冷风灌入床帏,施窈一个激灵便醒了过来。  透过帐幔缝隙,她看到秋石拎着气死风灯,从大开的窗口朝她走过来。  秋石伸头朝内瞧了眼,见她紧闭双目,便将帐幔的口子拉开了些。  大概是怕不保险,又伸手把被子朝下拉了拉,露出施窈的肩膀。  做完这一切,秋石前后探看,鬼鬼祟祟离开,钻进隔间,将门窗都关严实了,躺进被窝睁着双眼。  好一会儿,外面没甚动静了,施窈才睁开眼。  她将床帐堵严实,被子捂严实,冷风仍如细针般不知从哪儿钻进来,朝她脑子里钻,冷得她浑身发抖,大脑也不甚清醒。  嘶哑的嗓子疼得要命,断断续续发出带着一丝哽咽的声音:“功德簿……让大嫂傅南君……重生吧!”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9章 功德簿 脑子里的功德簿翻开,上面出现两行字。  【功德值:  请问宿主是否确认用1000点功德值兑换1个重生点?】  施窈在脑子里回答:【确认。】  功德簿上的字出现了新的变化。  【功德值:  重生点:  请问宿主是否确认把1个重生点用在傅南君身上?用完后,不可退回,傅南君将获取前世的记忆。】  施窈回答:【确认。】  【兑换成功,傅南君已重生。  功德值:99】  施窈狠狠擦掉两滴不争气的眼泪。  怎么挣扎都没用!  秋石的行为必定是傅南君所授意。  不管傅南君是为施明珠报仇想杀她,是迫不得已受命于国公夫人和国公府其他人来害她,还是初衷只为了让她病得更重些,和前次把她丢给菘蓝和山奈一样不计后果,总之,傅南君根本没把她的命看在眼里。  这一刻,她决定做恶毒女配!  有什么好委屈的,施家受委屈的可不止她一个,只不过为了哄男人们高兴,没撕开这层遮羞布罢了。  不是拧成一股绳宠施明珠,不管他人死活吗?  她就瞧瞧,当傅南君看到施家团宠施明珠的后果,还会不会为了讨好施家的男人们,来害她!  她安静地躺着,全身蜷缩在被子里,把头和脸也捂进去。  冷,还是冷。  被子轻轻地抖动着。  只有脑子里闪烁金光的功德簿陪伴着她。  她每行善一次,功德簿便会增加从0.1~1000不等的功德值。  功德簿上提示,只要功德值累积满1000点,就能兑换一个重生点,一个重生点能解锁一次前世记忆。  这个功德簿从她出生起便有,她以为人人皆有,没觉得自个儿有何不同。  直到六七岁,懂事些了,一问周围的人,才知自己是不同的。  因与功德簿和谐相处六七年,倒也不觉得恐惧。  阿娘让她不要跟人乱说,她就闭紧嘴巴,再不提功德簿半个字。  阿娘常带她做好人好事,譬如冬日施粥,天灾施粮,买糖送给那些没吃过糖的穷苦小娃,等等。  十一岁那年,功德值累积够1000点,她兴冲冲兑换成重生点,用在自己身上。  世上人,凡有遗憾的,都想重来一次,过一次完美人生;凡没有遗憾的,也想重来一次,把没有遗憾的人生过得更完美。  她年方十一岁,对镇国公府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她想窥探未来,规避坑雷,让自己和阿娘过得更好。  岂料,她没有解锁重生记忆,而是解锁了穿越记忆。  原来她是穿越的!  她来自21世纪现代社会!  前世她的经历也很离奇,因她自小便能看见一女鬼飘在身侧,形影不离,一身漂亮华丽的古装,约莫二十来岁。  她跟那美艳女鬼交流,询问她的来处,为何跟着她,鬼魂俱不搭理,只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大学毕业那年,她刚找到个合适的工作,入职的第三天晚上,看了一本重生复仇团宠文,重生的土着女主名为施明珠,穿越的恶毒女配名为“施窈”。  代入恶毒女配看完,施窈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不好了。  平平无奇的穿越女,凭什么斗得过世家贵族精心培养十几年的大家闺秀?  施明珠前世被爱情蒙蔽双眼,心慈手软,蠢笨如猪,这辈子抛弃恋爱脑,杀伐果决,狡慧如狐。  整残爱上她却求而不得的渣男周绍,整死渣女施窈,嫁给前世为她收尸的五皇子周绪。  结局,成为皇后的施明珠唯一的遗憾是,连生八个儿子,莫得一个女儿。  而“施窈”连生八个女儿,最后一尸两命,惨死在夫主的脚下。  穿越前的施窈,熬夜看完这本心塞的复仇爽文,着了凉,发烧三天。  第三天,那个女鬼挤进她的身体,取代她,成了现代施窈。  施窈怎么哭喊都没用,某一天,魂体一轻,飘到天上。  当她以为会魂飞魄散,没想到却是投胎来了古代,历史上不存在的大兴朝。  获得穿越前的记忆后,施窈一照镜子,她的脸,不就是那美艳女鬼的脸吗?  入京之前,施窈一直犹豫,要不要兑换一个重生点用在自己身上,解锁恶毒女配的前世记忆。  运气好点,这个“前世”可能是施明珠重生后的“施窈”。  运气差点,那就是施明珠重生前的“施窈”。  可不管哪一世,“施窈”命运都很凄惨。  前世,“施窈”死在四皇子周绍封她为皇后的那一天,被造反的五皇子周绪一剑斩下头颅。  今生,“施窈”更惨,一辈子没过一天舒心日子,名声尽毁,与人为妾,不停地挨打挨骂,不停地生孩子,最后死在求子的路上。  她担心,解锁重生记忆会影响自己的心性,而且一旦解锁,无论哪个“施窈”,那就是施明珠的正经仇家,施明珠更有理由报复她。  现在,她清清白白的,她以为改邪归正,做个善良的人,施明珠会手下留情,降低她的生存难度。  却不想,入京第一天,施明珠就和她成了死敌。  施明珠甚至什么都不用做,只用表现出对她的厌恶、畏惧、憎恨,整个施家便会行动起来,一起将她打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今晚,秋石的举动,已经说明施家人对她的态度。  那就,让傅南君重生吧。  让国公府热闹起来。  这个无趣的世界,不能只有她和施明珠开挂嘛。  整整半个时辰,秋石困顿得眼皮快睁不开,估摸差不多,便披了袄子,匆匆来到厢房,打算毁灭证据。  将将一推门,便有一股阴寒刺骨的风吹来,秋石打个寒噤,正要去关窗,突地,帐幔掀开。  气死风灯摇摇晃晃,灯光摇曳,摇得周围寒风拂动的帐幔里似隐藏着鬼魅。  秋石恍然看到一个披头散发的人影坐在帐幔内,披着红袄儿,一双眼幽幽地望着她。  秋石“啊”地低叫一声,然后认出那是施窈。  她浑身一个哆嗦,噗通跪地。  好人难当,施窈淡漠道:“跪下,跪到窗口那里去。”  “二姑娘,奴婢,奴婢听到风声,是来察看……”  “滚过去跪着!”施窈眉眼冷厉,“谋害主子,你全家都不想活了!你大可以瞧瞧,是你这个奴才,和你一家子的奴才,在老太爷和老太太的心目中重要,还是我这个施家血脉在老太爷和老太太的心目中重要。”  秋石浑身哆嗦,膝行到窗口,跪在窗下,呼呼的寒风毫无遮拦吹到她的面上,才一瞬,就浑身凉透。  施窈下床,将屏风挪到床前挡风,然后关上帐幔,身下是热炕,身上是厚实的被子,或许是下了当恶毒女配的决定,心里踏实,身上渐渐暖和起来。  秋石冻得牙关咯吱咯吱响,哭着求饶:“姑娘饶命,奴婢没关好窗户,奴婢该死,可奴婢不是故意谋害……”  “你敢站起来试试,”施窈打个呵欠,漫不经心道,“你敢站起来,我便敢冲到老太太院子里一头碰死,横竖你不给我活路,我也不必替你隐瞒祸心。跪直了!身为大户人家的奴才,怎么下跪不用我教吧?”  秋石挺直腰,泪流满面,风一吹,便结成冰凝在脸上,可见这个冬天有多冷。  才跪了一刻钟,她便有些撑不住,脑子不能思考,两刻钟后,感觉血管里流动的血液都已结冰。  施窈下狠心不叫起。  她这不陪着呢吗?  怎么算,她都比秋石多挨冻半个时辰。  能活活,冻死拉倒!  菡萏院里。  傅南君噩梦连连。  她猛地惊醒,坐直身子。  世子施明武常年习武,耳聪目明,也被惊醒,迷迷糊糊伸出一条长臂,圈住妻子的柔软细腰。  “南君,做噩梦了?别怕,有我呢。”  傅南君没有答话,额头滚落大滴的汗珠,缓缓扭头,低眸看着自己的丈夫,睫毛一颤,便有痛恨的泪水簌簌落下。  她重生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10章 傅南君重生 不知什么原因,她重生了。  前世,施家在老国公和太夫人的带领下,团宠施明珠。  施明珠看中四皇子周绍相貌俊美、矜贵儒雅,非君不嫁。  施家的掌上明珠嫁皇子,那皇子当然要做世上最尊贵的男人,施明珠当然要做世上最尊贵的女人。  于是,施家的男人们积极扶持周绍夺嫡,将太子周绎拉下马。  谁知,狡兔死,走狗烹。  太子虽从小病弱,但并无大错,只性子软了些,皇帝和大部分大臣们都支持太子继承皇位。  而施家,冒天下之大不韪,非要扶持周绍登位,令周绍和朝臣都十分忌惮。  周绍一登上皇位,立即联合大臣,给施家扣上谋逆、不道、大不敬、谋害先太子等足以抄家灭族的大帽子。  墙倒众人推,最终镇国公府满门斩立决,连她那尚在襁褓中,才半岁的祥云也没放过。  她磕破了头,苦苦哀求无果,周绍要斩草除根,不肯饶过祥云。上刑场的前一晚,为保儿子全尸,她偷偷捂死了祥云。  被迫亲手杀子,死后,她怨气不散,盘旋在施明武的身边。  没错,施明武没死。  从周绍不肯封施明珠为后起,施家一面心生警惕,一面联系大臣们步步紧逼,谴责新皇忘恩负义,将结发妻子贬为贵妃,催促新皇封施明珠为后。  施家出事后,施明武逃出京城,跑到北方,暗中联系施家旧部,靠上五皇子周绪,和周绪杀入京城,最终周绪登上皇位。  施家只剩施明武一个,施明武报了大仇,在祠堂跪一天一夜,出来后,便上交兵权,娶了一房继室,纳妾十几房,生了一堆儿子,给七个弟弟和施明珠每人过继一子,延续香火。  余生荣华富贵、拥红倚翠,活到七十三,临终的前一年还生了个小儿子。  傅南君抹去面上泪痕。  从前有多爱身边的男人,现在就有多痛恨他。  因为施明武续娶的女子,正是她的庶妹,万姨娘的小女儿,傅绣君。  她父母之间曾生过龃龉,恰好父亲去同僚家吃酒,遇见小意温柔的舞姬万氏,万氏与她母亲生得有九分像,便将万氏养作外室。  生了两个孩子,瞒不住了,这才接回府。  母亲膈应得三天吃不下饭,可没奈何,全京城的人等着瞧她的笑话,只能咬牙忍了,私底下却与父亲几乎恩断义绝。  父亲在心灰意冷的母亲那里得不到温情,便夜夜宿在万氏的房里,仿似他俩才是夫妻。  万氏生了两子两女,最小的女儿便是傅绣君,比她小了整整十五岁。  施明武明知她不待见万氏,更不待见与她长相有八分相像、处处学她的庶妹,却依旧娶绣君为继室。  她眼睁睁看着傅绣君占有了她的地位,眼睁睁看着丈夫与别的女子生儿育女,眼睁睁看着丈夫在傅绣君死的那一日痛哭失声,握着她的手说:“绣君,我心中满满的只有你,至于你姐姐,我早记不清她的模样,她早就过去了。”  傅绣君释然地闭上双眼。  不几日,施明武因过于思念傅绣君,半夜开窗,吟风弄月怀念旧人,一场风寒追随绣君而去。  傅南君面上满是泪痕,喃喃道:“她早就过去了……呵呵……”  哭着哭着,她笑起来,眼里尽是讽刺。  彼时彼刻,施明武可还记得惨死的发妻和三个儿子?  洞房花烛夜,是他许诺,此一生,眼里心里只有她一人的!  甚至她为他这句话,小心翼翼服侍他的母亲,心甘情愿当婆母的马前卒,做尽脏事、坏事,本是娇滴滴的官家千金,连只鸡都不敢杀,却双手沾满鲜血。  到后来,她做过的这些事被翻出来,也成了施明武心安理得移情别恋绣君的理由,他亲吻着绣君,在床榻间说:“绣君是天下最干净、最善良的女子。”  傅南君捂住耳朵,即便重生了,也无法阻拦那些令人作呕的声音钻入耳朵。  每一声喘息,每一个映在窗纸上的交缠影子,每一句“最”、“比“,都令她烧肝灼肺,嫉妒噬心。  凭什么呢?  那时,她恨不得自己魂飞魄散,记忆永远停留在杀头的那一刻,恨不得当年施明武逃跑失败,与她和孩子们一起死在刽子手的刀下!  灵魂游荡的那些年,她早已不恨灭施家满门的周绍。  她想通了。  施家触了众怒,犯了帝王大忌,不管谁上位,都会灭施家。  而且,施家结党营私、谋害太子周绎是事实啊!  老皇帝恐怕早就想弄死施家,给儿子报仇,可惜年老体衰,对朝堂失去掌控力,甚至可能临终前对周绍下过诛灭施家的口谕。  至于周绍所说的,是为施窈诛杀施明珠、施家满门,她压根不信。  她不信周绍不懂娘家对皇后巩固地位的重要性,真为施窈好,杀施明珠一个就够了,为何屠灭施家满门?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倘若施明武在周绪登位后不主动交出兵权,周绪也会将屠刀挥向施家!  “南君……南君!”施明武醒了过来,坐起身,惺忪的眼睁开,携了妻子的手,着急地问,“南君,你怎地哭了?”  傅南君闭了闭眼,忍耐着他的触碰,脑子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那些令人作呕的声音和画面。  她掩去眼底的厌恶和憎恨,一切尚未发生,她要保护自己和凌云、腾云,还得依靠着眼前的男人。  不能把前世的厌憎,转嫁到眼前一无所知的施明武身上。  “做了个噩梦。”她颤抖的嗓音终于能发出声音,脸埋在施明武的怀里,一双眼泠泠如泉,黑沉如墨。  施明武双臂环住她,轻轻摇晃,像哄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温柔得不可思议:“什么噩梦?告诉我,说出来就不怕了。”  傅南君浑身起鸡皮疙瘩——前世,他也是这般哄做噩梦的傅绣君的。  傅南君拼命压抑那些画面出现在脑子里,佯作恐惧,颤声道:“夫君,我梦到,明珠嫁给四皇子周绍……”  施明武闻言一笑:“这不是好梦吗?看来,你心底深处,也觉着珠珠与四皇子是良配,这叫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11章 我们和离吧 傅南君捋了捋前世的事,本想说出周绍喜爱的是施窈,可施窈才入京数日,如何与周绍相识?  她这才惊觉,这一世的施窈有些蹊跷,与前世入京的时间对不上,不,前世的施窈也有许多蹊跷之处。  她稍稍抬起头,凑到施明武耳畔,低低道:“我还梦到,咱们镇国公府支持四皇子夺位,害死了太子,四皇子登上皇位后,却忌惮施家权势,杀了珠珠,杀了施家满门,咱们府里上下,谁都没逃过。  老太爷、老太太,父亲、母亲,我们的凌云、腾云,还有我们尚未怀上的第三个儿子,还有二房、三房,全都死了。”  施明武蓦然瞳孔放大。  他立即捂住妻子的嘴:“虽是噩梦,这话却万万不可再说,仔细传出去,引来杀身大祸!”  傅南君轻轻点头,耳畔却是施明武噗通噗通的心跳声,声如擂鼓。  显然,她的话戳到了施家人的布置。  两年前,施明珠看上四皇子周绍。  但周绍是宁贵妃之子,宁贵妃生得沉鱼落雁,从入宫起得宠至今。母族安远侯府早些年没落,这些年靠裙带关系,在皇帝面前颇有些脸面,渐渐起势。  东宫太子周绎出生时遇到难产,先皇后曹氏没坐完月子便病故了。当今圣上续娶曹氏的妹妹小曹氏为继后,小曹氏多年无子,只生了个靖阳公主。  这两年,施家与周绍暗中颇有往来,周绍已许以联姻。  可施明珠是施家人的掌上明珠,合该做天下最尊贵的女人,享最美好的姻缘,只做个皇子妃怎么够?  施家的男人们一致决心,要捧施明珠做母仪天下的皇后,要膨胀权势,让周绍一辈子不敢生异心,只能宠施明珠一个,爱施明珠一个,娶施明珠一个!  下下一任皇帝,必须是从施明珠的肚子里爬出来的!  要完成这些目标,首先是把太子周绎拉下马!  施明武不意外妻子知晓施家人的目的,妻子是世子夫人,有些重要的家族决策没有特意避开她。  当然,主要也是因傅南君从未吃醋他们宠爱施明珠,更是和他们一条心,一起宠施明珠。  施明武意外的是,妻子竟梦到他们谋害太子!  这事极为隐秘,密谋的,只有他和祖父、父亲三人,四皇子周绍不知,二房和三房也是不知,妻子怎会知道?  不知道,又怎会梦到?  施明武砰砰的心跳声,说明一切。傅南君泪流满面,啜泣着问:“夫君,老太爷他们是不是要害太子?动手了不曾?你告诉我,你告诉我啊!”  “不要再说了!”施明武低斥一声,竖起耳朵听外面动静,缓了缓语气反问,“你是从何处知晓的?”  “我梦到的。”傅南君记起儿子们被砍头的画面,浑身发抖,“夫君,为何非要争那位置,坐上去的又不是咱们家,变数太多,捧谁上位谁不忌惮?狡兔死,走狗烹,史书上一笔笔血写的教训,还不够吗?为了珠珠,赌上满府性命,值得吗?”  施明武将妻子轻轻推开,凝视着她的泪眼,从她眼底发现一抹不易察觉的憎恨,他眼里一冷,语气凉薄道:  “南君,我以为你是把珠珠当亲妹妹看待的,盼着她好,却不曾料到,你竟暗地里嫉妒她。我们施家八代里,唯有珠珠一个女孩,她是我们施家的掌上明珠,合该世上一切美好都该捧给她。  你向来温顺,乖一点,不好吗?为何非嫉妒珠珠,甚而恨上她呢?我所喜爱的傅南君,是个大度贤惠、温顺善良的姑娘,我不希望你因为嫉妒,而变得面目全非。”  傅南君的心,一点点沉入深渊,冰寒彻骨。  原来……  原来此时的施明武,也没那么爱她啊。  所有的喜爱,都建立在她对施明珠的无私宠爱、无私奉献上。  她突然越发嫉妒绣君,嫉妒绣君嫁给施明武时,施明珠已经死去。  傅绣君起码得到过施明武全心全意的爱。  她算什么“爱妻”?  “施明武,为了你,我早已面目全非。”  看透了这个男人,傅南君的泪水簌簌掉落。  寥寥几句话,她彻底心如死灰。  施明武蹙眉:“你在说什么?南君,告诉我,是谁向你告密太子的事的?”  他眼底掠过杀机。  告密的人一定不能活。  脑海里一一浮现傅南君的心腹们。  往后,不能再放任妻子的人满院子跑了。  没了丈夫的支撑,傅南君软软地倒在床上,望着帐顶,讥讽问:“施家八代唯一的女孩?那施窈呢?施窈也是施家的女儿,她算什么?”  她更想问,她算什么?  她们这些施家的媳妇算什么?  她们难道不是女子?  整个施家像疯魔了似的,拧成一股绳宠施明珠,但凡对施明珠稍稍有些不满,便会遭到丈夫训斥、亲人厌弃。  施家的男人们是不纳妾,可所有的宠爱与尊重都给了施明珠,她们这些媳妇,与那些谄媚讨好主子的妾室有何区别?  连她们生的儿子,与施明珠相比,都要退一射之地,活像旁的人家里不得宠的庶子。  提及施窈,施明武极为不耐烦,素来矜雅的贵公子竟刻薄道:“她算个什么东西?一个小娘养的庶女罢了,怎么配跟珠珠相提并论?若非她身体里流淌着施家的血,凭她说出晚两日挪院子的话,我早将她打十板子扔出国公府了。”  傅南君的心彻底凉透。  施明珠……施明珠……她突然恨上施明珠,尽管施明珠是无辜的。  突地,她记起来,施明珠落水后表现异常,温婉和顺的大家闺秀竟满嘴恶毒地诅咒施窈,还当众将施窈推进水里。  施明珠,是不是也重生了?  傅南君恐惧起来。  重生的施明珠,不会再嫁给四皇子周绍,那么五皇子周绪呢?  她可是记得,上辈子周绪与施明珠的尸体成婚、洞房,吓疯了一批宫人。  如果施明珠也重生了,记得她死后的事,她会不会想嫁给周绪?  施家会不会转而扶持周绪夺位?  傅南君并不知这个世界是一本小说,生恐施家重复上辈子的命运,几乎被自己的猜测吓疯。  无论怎样,她要逃出去!  逃出施家!  带着儿子们一起!  “施明武,我们和离吧。”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12章 掌嘴 施明武愕然,愠怒道:“不可理喻!妇人之见!珠珠的亲事不是你所知的那般简单,我和祖父、父亲自有考量——罢了,与你解释有何用?  妇人皆是头发长见识短又善妒的,我素日当你是不同的,什么也没瞒着你,没想到你也俗不可耐,跟小姑子争宠……”  扭头恍然看见妻子死灰般的一双眼,记起妻子往日的好,施明武将后面的诋毁之言咽下去,披衣而起,冷淡道,“你冷静冷静,我今晚睡书房。”  他故意没披大氅,给妻子一个追出来讨好他的机会,却直到走出菡萏院,身后也没传来妻子的呼唤,心中越发赌气,大步流星朝前院书房走去。  行至书房,不止身子凉透了,心也凉透了。  善妒的小妇人,果真面目可憎!  他倒要瞧瞧,她什么时候来向他低头认错。  拿和离要挟他?  做梦!  菡萏院里,丫鬟仆妇们听到低低的争吵之声,又看见世子爷怒气冲冲甩袖子离去,唬得心惊胆战。  直到施明武身影消失,她们方爬起来,入了里间安抚落泪不止的世子夫人。  韩嬷嬷是傅南君的奶娘,抚着傅南君的后背,叹道:“奶奶宽心,世子爷约莫是忧心姑娘的病症,这才肝脾里窝了火气。  那是他嫡亲妹子,奶奶不是常说,他对妹子这般好,可见是个重情重义的好男儿,将来若奶奶得了姐儿,世子也得照着这么宠,不会给姐儿半分委屈受。待姑娘痊愈,世子的火顺其自然便泄了……”  傅南君哭得越发厉害。  大丫鬟紫菀跺脚道:“嬷嬷且少说两句吧,此时您给世子说好话,不是火上浇油吗?”  她转身去倒了茶来,扶起傅南君道,“奶奶喝茶。”  众人好劝歹劝,才终于哄住傅南君的眼泪。  傅南君大哭一场,倒将胸口堵着的一团郁气哭出来,心头反倒顺了,越发坚定要和离。  无论施明珠嫁给四皇子,亦或五皇子,施家都将行大逆不道之事,她要逃出去!  可怜她的儿子们身体里流淌着施家的血,这辈子都不可能与施家剥离干净,难道要想法子,让施家将凌云与腾云驱逐出族谱吗?  她得回家与父亲商议商议。  父亲宠万氏,不过是与母亲赌气,到底是疼爱她和哥哥的。  这时,她猛地记起一事,忙吩咐道:“紫菀,你去关雎院瞧瞧,二妹妹可是好眠?你守着二姑娘入睡,好容易好转了些,仔细别叫风吹着了她,再给吹病了去。将秋石给我叫回来。”  “是。”紫菀看看外面漆黑的天色,有些不情愿,但此时不是违逆主子的时候。  见她匆匆忙忙去了,傅南君眼底掠过痛恨。  以后这等损阴德的破事,她是再不替婆母做了。  自她进门,便对婆母百依百顺,但凡婆母的吩咐,无有不从。  可她得到了什么?  前世施明珠出嫁,她一时不察,丢了一对凤钗中的一只,寻摸许久没寻到,临时去珠宝铺子里凑了一对次的,婆母便怨恨她触了施明珠的霉头,将她往日做过的两件腌臜事转述给施明武听。  施明武眼里,她干净、善良、温婉、贤惠、大度……活像个雪塑的菩萨,哪里忍得她这般“狡诈刻毒”,与她大吵一架,出门吃花酒,一夜未归。  隔日回来,他面露惭愧,头一回主动讨好她。  她知道为什么,却提也不敢提,只能咽下这口怨气。  这辈子,她再也不傻乎乎地当婆母的刀。  那施窈也不是个安分的主儿,前世处处与施明珠抢风头,得罪施家,施家将她嫁给五十多岁的湖广总督陆英做填房。  施窈不情愿,欲爬五皇子周绪的床,效仿施明珠,嫁给皇子当皇子妃,可惜周绪心悦的是施明珠,将施窈一脚踹出门。  施窈嫁去陆家两年便当了寡妇,这门联姻也废了,施家没人管她的。  后来她就成了周绍的外室,之后又被封为皇后。  观她前世种种,虽言行无矩,倒也是个可怜人,活一辈子,争来争去,什么也没争到。  皇后当了不到一天,便被砍了头颅。  不提那些糟心事,总之,施窈是个能折腾的,若她也是重生的,那正好让她与施明珠狗咬狗去。  可不能让施窈今晚冻死了。  紫菀提灯来到关雎院,呼啸的北风吹得她几乎睁不开眼。  见西厢房亮着灯,心道,三更天了,二姑娘还没睡不成?乡野丫头养出来坏习惯,就是比不上大户人家出来的闺秀有规矩。  叩了叩房门,轻轻敲三声。  施窈惊醒,揉揉眼起来,撩开帐幔,见秋石抖抖索索趴在地上,双眼紧闭。  能抖,说明还活着。  她瞥了眼炕边的更漏,也不怕旁人看见她体罚丫鬟,前世原主反复作,施家人只是把原主嫁个老男人,可没伤她性命,小说里这一世原主也是嫁人后才死,没道理她混得不如原主。  那太夫人可欠着她阿娘呢。  她扬声道:“进来!”  紫菀撇撇嘴,抖落身上的雪,搓暖了双手,这才推门,掀开帘子进来。  她未语先笑:“二姑娘怎地还没睡?这都三……这……窗子怎么开着?秋石?秋石!”  紫菀一见屋子里的情形,吓一大跳,慌忙放下灯,先去关了窗子,再扶起秋石,转头怒目而视:  “二姑娘虽是主子,可也不能这般作践我们!秋石再是个贱命的下人,那也是一条人命,二姑娘才十五岁,怎敢忒的狠心,下此毒手?”  菡萏院的人一再拱火,施窈盛气凌人喝道:“掌嘴!”  紫菀愣住。  她是世子夫人的贴身大丫鬟,走哪里旁人都高看两眼,太夫人院子的姐姐们也客客气气的,何时被罚过掌嘴。  她红着双目,梗着脖子,直愣愣盯着施窈。  施窈披了袄子,胳膊肘支在膝盖上,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掩唇,秀气地打个呵欠:“快些,本姑娘正困着呢,掌完十个嘴巴子,你们爱去哪儿去哪儿,掌完之前,你走出这道门试试。”  紫菀才迈开的腿一哆嗦。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13章 抖威风 秋石缓缓抬起头,白脸、黑唇、泪痕结冰,反手就给自己一嘴巴子,气若游丝道:“都是奴婢的错,奴婢替紫菀受罚,只求掌完了,姑娘说到做到,放我们走。”  紫菀手一颤。  忽然记起大奶奶把秋石留下,临走前给秋石使的那个眼色。  又记起大奶奶交代她,“仔细别叫风吹着了她”。  她瞥了眼那关上的窗户,双腿直打颤。  施窈不是签了卖身契的奴婢,不是蓬门小户的女眷,而是正儿八经的国公府千金小姐,是老太爷老太太的骨肉至亲,谁动手,也不能是大奶奶动手。  大奶奶糊涂啊!  施窈听了秋石五个有气无力的耳光,方慢悠悠道:“主子与人说话,你个丫鬟插什么嘴?不懂规矩!紫菀是吧?我听大嫂子这样唤过你。你掌是不掌呢?”  秋石听了,却没停手,一个耳光连一个耳光抽自己脸上。  紫菀见状,委屈地落泪,扬起手,狠狠一巴掌抽自己嘴上。  她心里默默数:一,二,三……  数到十,才停下。  秋石也停了手,气息越发弱了。  施窈掩好床帐,躺回去,困顿地吐出一个字:“滚!”  烦死了!  还给不给人睡个好觉了!  紫菀流着眼泪,连啜泣声也不敢发出来,扶着秋石,一步一挪走到门口。  隔着帘子听到施窈含糊道:“门给我关好,再敢出幺蛾子,姑奶奶拿你们填井。”  紫菀咬了咬唇,两颗豆大的泪珠陡然掉落,她放下秋石,关好门,最后吃力地带秋石回菡萏院。  出去时,那守门的婆子见她嘴唇肿成香肠,秋石更是丢了半条命似的,不由惊呼一声。  隔壁兰佩院的守门婆子,忙伸头进来问,问清了,立即兴冲冲报给施明珠的奶娘,欣嬷嬷。  欣嬷嬷五岁上便被爹娘卖了,倒手转几圈,才成了施明珠的奶娘。  她记不得爹娘姓甚名谁,只记得爹娘叫她“欣儿”或者“杏儿”,也没正经嫁过人,后来叫个穷秀才买回去红袖添香,才生下个儿子给秀才家承继香火,便叫主家提脚卖了。  因有奶,便成了施明珠的奶娘。  国公夫人见她忠心耿耿、老实本分,识得几个字,拿施明珠当亲生女儿待,便赐她姓施。因姓名连起来不大顺口,大家便称呼她为欣娘。  欣嬷嬷三十出头的年纪,后脑勺梳个圆髻,别一根缠枝莲花银簪,穿得灰扑扑的,半点不朝光鲜上打扮,瞧起来有四十多,脸圆圆的,眼神精明,手里捧着花绷子,坐在灯下绣花。  这几日为照顾施明珠,她怕丫鬟们不经心睡死过去,便自个儿领了夜间的差事,亲自守着。  听了守门婆子的话,欣嬷嬷抓一把铜钱塞入对方手里,笑得温柔可亲:“亏得有你们夜里陪我说说话,不至于走困,这几个铜钱拿去吃茶。”  婆子掂了掂,笑得露出后槽牙:“谢嬷嬷赏!嬷嬷真是大方人,我也是夜里当差怕走困,才来与您说些闲话。”  说罢,落了笑问,“姑娘还没醒吗?”  “还没呢。”欣嬷嬷叹气。  婆子有心说说二姑娘的狠毒心肠,打骂丫鬟也就罢了,连亲姐姐的性命都能置之不顾,又怕将来那二姑娘得了势,便跟着叹道:“咱们姑娘宅心仁厚,定能得菩萨保佑,嬷嬷宽心,明儿就醒了。”  “借你吉言。”欣嬷嬷拿帕子沾眼泪。  婆子说了几句吉祥话,这才揣着铜板溜了。  欣嬷嬷扔了帕子,起身朝内室来,低声跟施明珠禀告守门婆子打听来的消息:“……娼妇生的小贱蹄子,也配来跟姑娘比。姑娘金枝玉叶,她算哪门子千金小姐,跟她那姨娘一般,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怪不得亲爹不疼,嫡母不爱!  老太太就不该心软接她回京!一身晦气,先克了姑娘,再克身边的丫鬟。我算是看出来了,谁离她近,谁倒霉,就一扫把星!才做了几日的千金小姐,便抖起威风来,对丫鬟们非打即骂,小妇养的就是不懂规矩!  菘蓝、山奈可是国公夫人赐下的丫鬟,长辈赐的猫狗,晚辈都要尊敬些,何况是人。那秋石和紫菀挨了打,更是可笑,她们可是大奶奶的人,是去帮忙的,可不是正经去当伺候她的丫鬟的。”  施明珠双目无神,懒懒接话:“她素来如此,刻薄狠毒,自私无情,爱出风头,攀权附贵,爱慕虚荣,放浪多情,不守妇道……嬷嬷多接触几次,便不觉奇怪了。”  原来,施明珠早就醒了。  因听说老太爷和老太太一致决定,若明日天明,施明珠未醒,便叫施窈搬出关雎院。  欣嬷嬷苦劝,施明珠自个儿也不愿意继续与施窈为邻,有心杀杀她的威风,灭了她的气焰,便答应继续装昏迷。  欣嬷嬷见自家姑娘眼神荒凉,心中将施窈更恨了一层,腹诽诅咒一番,这才奇怪地问:“姑娘为何像是与那小妇养的认识多年似的?”  分明她们才只见过一次。  施明珠苦笑一声:“或许我们是上辈子的冤家吧。”  何止是冤家,还是仇家。  她前世的悲惨结局、施家满门被灭,都是因施窈而起。  那周绍,不过是施窈的一条狗、一把刀。  这辈子,她不会放过这对狗男女的!  她与施窈之间隔着血海深仇,上辈子做不成姐妹,这辈子更不是姐妹。  哪怕这辈子的施窈尚未对她出手,她也不会再心软、手软。  她要把施窈这个毒瘤,彻底摁死在摇篮里,不给她任何机会成长,再来祸害她,再来祸害施家!  欣嬷嬷心疼地将她搂进怀里:“可不是冤家吗?道士说得对,那小贱蹄子与姑娘八字相冲,瞧瞧,老太爷和老太太才决心将她挪出关雎院,姑娘便醒了。待她真挪出去,姑娘这病气才能全消呢。”  欣嬷嬷絮絮叨叨,又是心疼施明珠,又是咒骂施窈,污言秽语,许多花样施明珠听都没听过。  她好笑地想,竟不知嬷嬷这般会骂人。  她也没阻拦,骂就骂了,好歹叫嬷嬷出了这口恶气。  主仆俩一阵讨伐施窈,施明珠困极又睡过去。  欣嬷嬷却没睡,将藏在床下的一只布偶小人拿出来。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14章 探病 布偶上扎满针,背面写着“施窈”二字,里面更是缝了施窈的生辰八字。  欣嬷嬷念念有词,低声咒骂,骂一句,便朝小人扎一针。  起夜的大丫鬟连翘见状,险些惊呼见鬼,走近听了几句,摇了摇头,默默退出去。  管她作甚?  那二姑娘克了姑娘,欣嬷嬷该多扎几针才好!  施窈一觉睡到天亮。  她伸了个懒腰,撩开帐子,便见着两个脸生的丫鬟。  二人战战兢兢,拘谨地福身行礼道:“见过二姑娘,奴婢唤作落葵/乌茜,是菡萏院的二等丫鬟,大奶奶吩咐奴婢们来服侍姑娘。”  眼睛乌汪汪的乌茜小心地问:“姑娘可要现在就洗漱?”  “嗯。”施窈摸了摸额头,脸上有些湿,再朝背心处一摸,后背出了细汗。  昨晚轰走那俩丫头,果然一夜好眠。  高烧退了,她精神头好了些,心情愉快。  落葵去喊打水,乌茜跪在炕边,将一双绣花鞋放上脚踏,双手有些发抖。  施窈瞬间感觉无趣。  她苦中作乐地想,施家上下,就跟攻打BOSS一样,先期不断地派小兵来送人头,试探她的火力,等试探出深浅,便会派大部队来消灭她。  乌茜只觉两道目光落在她头顶,烧灼得她头皮发麻,恭恭敬敬颤声道:“请二姑娘穿鞋,虽房中铺了地毯,但地上还是有凉气,赤脚恐风寒入体。”  施窈弯腰,拿起绣花鞋。  乌茜慌张,不知施窈做什么,接着便见她将手挨个伸进绣花鞋里摸一圈,然后低头冲自己嫣然一笑:“被你们的恶毒整怕了,我当你在绣花鞋里藏了针呢。”  说罢,施窈踢上鞋,拔上鞋跟去净房。  乌茜吓得抖个不停:“婢子不敢!”  抖了好一阵,落葵端了热水回来,才反应过来施窈说的是“被你们的恶毒整怕了”,她不由回想——  菘蓝、山奈被打板子,由头是菘蓝朝施窈的汤药里吐口水,山奈隐瞒不报,算个伥鬼;  而昨儿半夜秋石回去,脸肿成馒头,只剩半口气,紫菀嘴肿成香肠,一向好强的世子夫人见了,却只是叹息一声,没来找施窈的麻烦,也没去向国公夫人告状,今儿一大早又使了她和落葵来伺候,没说旁的,只交代她们万万经心,细细侍奉。  显而易见,秋石、紫菀挨罚,定也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大奶奶良心发现,没驱使她们报复落了她脸面的施窈。  奴才坑害主子,主子责罚奴才,这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素日国公夫人掌家,罚的下人多了去了,甚而,国公府的哪个主子没罚过下人?  怎么满府里就只传二姑娘是吃人的恶鬼、刻毒的扫把星?  想通这些个,乌茜不抖了,反觉得施窈可怜,一骨碌爬起来,殷勤侍奉。  施窈洗漱完了,吩咐她们抬水来:“我要沐浴。”  乌茜劝道:“再着了风,可怎么好?姑娘多少保重些身子。若身上不舒坦,我们给姑娘擦一擦。”  施窈道:“我只洗澡,不洗头,没妨碍的,身上出了汗,要洗了才能快些去病气。水要热些。”  乌茜为难:“这是哪里的说法?”哪有风寒发烧时洗澡的。  施窈一本正经道:“我们金陵人,皆是如此治病。”  乌茜没法子,和落葵对视一眼,便转身出去要香汤。  施窈趁这个空档,先用了早膳,不然空腹洗澡会头晕。  早膳有三四个小菜,一笼豆沙包,一碗八宝粥。  小菜中,竟拿了一碟子咸菜凑数。  施窈望了眼落葵,捕捉到她眼里的同情,便知大厨房克扣了她的份例。  先将这一笔记下。  她细嚼慢咽,就着八宝粥,连吃三个豆沙包,每个豆沙包才只婴儿拳头那么大点。  多吃,补充营养,病才能好得快。  再去拿第四个时,落葵忙道:“二姑娘,得空点肚子,一会儿您还要吃药呢。”  施窈只能住手,问:“药呢?”  她闻到药味好一会儿了,却不见药碗在哪里。  落葵笑道:“二姑娘闻到了是不?在花厅门口呢,奴婢时不时出去,便是去看火。这会儿,应是煮好了,奴婢去盛来,凉一凉便能喝了。”  施窈点头。  新来的两个丫头很有眼色,与昨儿的两个丫头态度相比,简直天壤之别。  莫非是因大嫂傅南君重生了?  重生后,傅南君不再针对她,是打算全心全力说服她那便宜大堂兄迷途知返呢,还是打算棒打鸳鸯,拆散施明珠和四皇子周绍?  突然的,她很想看看,重生的傅南君是个什么精神状态。  吃了药,施窈整个身子更暖了,正好洗个热水澡。  落葵和乌茜站在一旁服侍,施窈只露出个脑袋浮在飘满玫瑰花瓣的水面上,试探问道:“昨儿大嫂子睡得可好?”  乌茜早跟落葵通了气,当施窈又要拿昨夜的事发作,两人双股战战,小心回话道:“大奶奶一夜安眠。”  施窈挑眉,知道问不出什么,便不再问。  二婢松口气。  谁知,施窈洗了澡,通了头发,感觉浑身舒泰,病气减去一大半,披上大氅,便要往隔壁的兰佩院探病。  两人劝不住,只能缩起脖子,丧兮兮跟在施窈后面出了关雎院。  兰佩院的婆子看见施窈来了,唬一跳,拍一把大腿,心道,哎哟,隔壁的活阎王来索命了!这是生怕克不死大姑娘啊!  她一面敷衍地行礼,口称“二姑娘安”,一面朝后仰头,扯着脖子大声叫唤:“二姑娘来了!二姑娘来探望大姑娘了!”  一个七八岁的小丫鬟,拔腿朝里面跑,那表情跟见了鬼似的。  当施窈来到花厅,几乎整个兰佩院的人都知道二姑娘来了。  丫鬟仆妇们如临大敌,虎视眈眈守在门里门外。  施窈抬眼一扫,除了年纪尚小的曾孙辈们,施家的老、中、少三代男人皆在座,哦,少了个驻守北关的二房老爷施继征。  那个吹胡子瞪眼看她的中年男人,应是她的亲爹,施老三施继安。  那个没有胡子可吹,只能干瞪眼,年纪最小的少年,应是施明珠的龙凤胎八哥,施明晖。  而那个站在施继安身后,凶神恶煞朝她挥舞拳头示威的少年,大约是嫡母容氏所生的第三子,她的七哥,施明辰。  余者,皆一脸冷漠。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15章 梦里喊男人的名字 施窈柔柔弱弱地福身,一一行礼:“请老太爷安。请大老爷安。请老爷安。施窈见过诸位哥哥。”  说完,她蹲在那儿,娇病的身子摇摇欲坠,轻轻咬住唇瓣,渐渐加重力气,咬得唇瓣发白。  施明辰鼻孔朝天哼了声,低低道:“惺惺作态!”  当谁不知,昨晚恶毒的施窈又罚了大嫂子的两个丫头!  嫡母容氏的长子,在堂兄弟里排行老四的施明奎,用胳膊肘拐了一下施明辰,示意他老实些,自有祖父为珠珠做主。  老国公见施窈没有想象中那么粗野不堪,脸色缓了缓,道:“起身吧。你染了风寒,不好好养病,来这儿作何?”  施窈站直身子,双手握着手绢置于腹前,抬起脸,落落大方笑道:“昨儿夜里,孙女梦见药师菩萨,拜了三拜,一拜求自己病愈,二拜求大姐姐病愈,三拜求家人无灾无难、身体健康。  不成想,今儿一早醒来,便觉身上果真轻省许多,还能下炕走动。一时高兴,便来探望大姐姐。不知大姐姐可醒了不曾?”  花厅里发出几声嗤笑。  不知是谁发出的。  数施明辰最沉不住气,他双手环胸,呵呵冷笑:“果然自私自利,梦里求神拜佛,竟将自个儿排在第一位,还敢说你关心珠珠!”  施窈讶然地朝他望去,上下打量他一番,黑白分明的眼珠瞪圆,然后移回目光,只看着老国公。  没辩解,没回怼。  就只这一个惊讶的眼神,一个无视的动作,偏生勾起施明辰的无名怒火,仿似他是那多不知礼数的粗野村夫似的。  施明辰正要发火,施明奎再拐他一胳膊肘。  这个弟弟是捡来的吧?跟施家人格格不入。  老国公瞥了眼施明辰,摇了摇头,再望向施窈时,语气又缓和一分:“还不曾醒。”  他希望施窈识趣些,自个儿提出搬出关雎院,别为了个小小的院落闹得太难看。  施窈心疼道:“啊,竟还不曾醒!昨晚求佛时,我想着,大姐姐这边有大家守着,大家都为大姐姐祈福,大姐姐定能早日苏醒,早日痊愈,我才先为自个儿求了。早知我求的这般灵验,就先为大姐姐求了。”  众人不大自在,好像他们没尽心似的。  又是施明辰嘟嘟囔囔哼道:“马后炮,就是自私而已,说得那么冠冕堂皇!”  施明奎捂额,真想把这个弟弟扔了。  老国公道:“珠珠吉人自有天相,会醒来的,无须你求神拜佛。可还有事?”  老道士的话,不敢信,也不敢不信,老国公还是有些忌讳施窈冲了施明珠。  施窈微微偏着头,眼神无辜而天真:“那我能进去瞧瞧大姐姐吗?我想把昨晚梦到的福气传递给大姐姐,好让大姐姐早日康复。她康复了,我才能问问,与我之间有什么误会。”  语罢,她伤心失落地垂下头。  众人这才记起,他们满心责怪施窈克了施明珠,却忘了,是施明珠突然疯魔,将好端端站着的施窈推入湖中,才致施窈大病一场。  怪力乱神的先放一边,到底施窈遭了一场无妄之灾。  老国公略略不自在,倒也不至于愧疚,他家珠珠做什么都是有理由的,待她醒了再细细问,想了想道:“姊妹间打打闹闹失了手也属寻常,你莫要往心里去,珠珠最是和气不过的人。”  意思是,不要记恨施明珠,更不要想着报复她。  施窈忙道:“我不怪大姐姐,解释了误会,我们还是亲姊妹。”  “一家子骨肉血亲,正该如此。”老国公叹气道,“你进去看看你大姐姐吧,欣娘,带她去见珠珠。”  见了珠珠未醒,之后老大媳妇才好与施窈提搬出关雎院的事。  立在门口的那个一脸阴沉的圆髻灰衣妇人,便走过来疏冷道:“二姑娘随奴婢来。二姑娘刚从外面进来,身上有寒气,须得换双鞋。”  施窈脱下大氅给丫鬟,闻言,一脸惊愕地望向欣嬷嬷。  老国公不悦地轻咳一声。  无论主子间有什么龃龉矛盾,下人就该有下人的态度。  到底施窈是他的亲孙女,一个奴才也敢当他的面给他孙女摆脸色!  欣嬷嬷这才反应过来,做得过火了,于是不情不愿弯了腰,为施窈打起帘子。  施窈先进了暖阁,便见着一屋子妇人,又一一行礼问安。  几位嫂子皆冷眼相对。  生得最漂亮的二嫂子乐安宁,直接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宁愿盯着房梁猛瞧,也不愿朝施窈看一眼。  施窈说明来意。  太夫人见她病弱可怜,一时又勾起曾经对纪姨娘的愧疚来,胸口积了三天的恶感消散,摆手让她进去:“去瞧瞧也好,莫要弄出动静,扰了你大姐姐。”  等施窈入了内,她悄声问郑氏,“老大媳妇,明武媳妇呢?”  国公夫人脸凑过来,低声回道:“明武媳妇身子不爽利,今儿早晨使了丫鬟来跟我请假。”  太夫人心里一沉,又想起那道士的话,这二丫头身上是带了点煞的,真是讨债的:“怎么一个两个的,都病了?是该拜拜菩萨了。昨儿明武媳妇可跟二丫头提了挪院子的事?”  国公夫人道:“说是未曾呢,她年轻媳妇子,面皮薄,一时张不开这个嘴——昨儿夜里,明武媳妇使了秋石服侍二丫头,不知怎么招惹了这小祖宗,二丫头竟罚她跪在敞开的窗户下,跪了半个多时辰,险些冻死半条命去。  若不是后头明武媳妇不放心秋石一个服侍她,又遣了紫菀去,怕是咱们国公府就出人命了!”  太夫人一手攥成拳头,重重捶了一下茶案。  引得众女心惊肉跳,都朝她望过来。  太夫人闭眼,满脸失望:“二丫头得好好教导了,再不教,这性子怕是再拗不过来。”  她是真真想不到,面上瞧着柔柔弱弱、一团和气的小丫头,内里竟藏着草菅人命的奸毒!  国公夫人没接话,拎起帕子掩了唇角的笑意。  众女正心思各异,突地,里面传来施窈的低呼:“周绍!啊,这不是四殿下的名字吗?大姐姐梦里怎会叫喊男人的名字?”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16章 扎小人 原来,施明珠昨儿听了欣嬷嬷说施窈,夜里总做噩梦,一时醒来,一时睡去,反反复复,到了凌晨灌了一服药,才好容易陷入沉睡。  施窈来了,她迷迷瞪瞪听到施窈的声音,便又发起噩梦来,梦到上辈子的事,一会儿喊“施窈”,一会儿喊“周绍”。  欣嬷嬷恶意满满,进来时,施窈还看到施明珠的床底下晃眼,打眼望过去,便见到有个扎满针的布偶小人,布偶上的针反光,才叫她看着了。  用脚趾头想也知,那布偶小人是欣嬷嬷的鬼把戏,原着中,欣嬷嬷可没少扎“施窈”的小人。  因此,她自然不会替施明珠遮掩。  别以为她不知道,整个国公府上上下下,都在说她是没规矩又刻薄恶毒的乡野丫头。  那就让国公府的人瞧瞧,人人交口称赞的大家闺秀施明珠,是怎么给她这个妹妹做规矩典范的。  欣嬷嬷大惊失色,一时情急,伸手去捂施窈的嘴。  她恶狠狠低声骂道:“下作的小娼妇!就知道你来没好事,瞎嚷嚷,故意败坏我家姑娘的名声!当真好恶毒的心思!”  施窈肺都快气炸了,佯作惊恐尖叫,扑腾双腿,脚伸到床底下,勾出那个布偶小人,狠狠一踢,恰好踢到听到动静、匆匆忙忙冲进来的太夫人的脚下。  “老太太小心!”六嫂子王蘩惊呼一声,下意识抬起袖子遮面,生怕布偶上的针伤到她的脸。  太夫人先是看见欣嬷嬷捂施窈的嘴,施窈挣扎,又见一只扎满针的布偶小人朝自己裙角飞来,急火直朝脑门顶,喝道:“你们在做什么?”  吵闹的室内陡然间沉寂无声。  欣嬷嬷吓得魂飞魄散,忙丢了施窈,噗通跪在地上,眼角直瞟她扎的小人,心急如焚。  国公夫人面沉似水,暗恨欣嬷嬷不争气。  施窈拧一把大腿,掩着胸口无声咳嗽,满脸泪痕,双目通红,楚楚可怜。  这一安静,就显出施明珠来。  施明珠哭着唤道:“周绍!周绍!”  就这么直挺挺坐起身,两眼睁开,便看见施窈坐在她的床边落泪,她伸出双手就来掐施窈的脖子,因未梳洗,又一连病了数日,披散着头发,脸色苍白如纸,形如恶鬼。  “还我命来!我掐死你!”  施窈连滚带爬躲闪开,柔弱地抽泣:“姐姐,大姐姐!我是施窈,是你妹妹呀!”  她躲到太夫人的身后,瑟瑟发抖,只露半张脸去瞧施明珠。  施明珠掀开被子,光着脚就朝她追过来:“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二嫂子乐安宁,三嫂子陶籽怡连忙去拦她:“珠珠,老太太在呢,万事有老太太给你做主,你清醒些!”  施明珠眼里只有施窈,不管不顾乱抓乱挠拦她的人,只当乐安宁和陶籽怡是施窈的同伙,哪里听得进去劝。  乐安宁脸上挨了一爪子,摸到血,惨叫一声,险些晕死,急忙朝后退。  陶籽怡被抽了一耳光,又羞又臊,还不敢还手,生怕下手重一点,在施明珠身上落下痕迹吃挂落。  还是仆妇丫鬟们来了,才拦住施明珠。  施明珠慢慢清醒过来,眼神恢复清明,也记起现在的状况。  施窈!  施窈!  原来如此!  这一回她做了个梦,不止梦到前世的人和事,还梦到施窈的来历。  虽梦里只是些零碎片段,也足以让她窥探到施窈穿越前的人生。  原来施窈是穿越女,来自社会发达的未来,难怪前世她行为异常,处处与人不同,看他们这些“封建时代的人”时,眼神总高高在上。  难怪她出口成章,随口作诗就是脍炙人口的千古名句,原来都是抄袭的!  施明珠冷笑,来自未来又如何?  施窈不过是仗了未来知识的便宜,她的出身不过是个卑贱泥腿子村夫的女儿罢了,在那个时代,只是最底层的人,并不突出优秀。  一个平平无奇的穿越女,凭什么斗得过世家大族精心培养的贵女?  这一世,她一定要好好保护她的家人,该报的仇报了,该还的恩还了。  “我的珠珠,珠珠啊,你到底是怎么了?”太夫人吓得哭出声,抹着眼泪,由国公夫人和王蘩扶着,颤颤巍巍来到施明珠的床前,将施明珠搂入怀中。  众人警惕地盯着施明珠,生怕她又发疯。  施明珠回抱住祖母,眼底闪过幽光,轻轻拍着祖母的背,双目潮热,轻声道:“祖母别哭,仔细哭坏了眼睛,都是珠珠的错,珠珠做噩梦魇着了,珠珠没事。吓坏了祖母,是珠珠的不是,求祖母责罚珠珠吧!”  众人听她这番话说得明白,便知她清醒过来,俱都长长吐出一口气。  太夫人轻轻捶她后背,呜咽道:“你可吓死祖母了!”  “祖母不许说死!珠珠不准!快呸三声!”施明珠娇娇气气地耍小脾气。  太夫人只觉着她的贴心小棉袄活过来了,眼眶又是一热,忙呸了三声:“听你的,听你的,我的小祖宗!快躺下,莫吹了风。”  施明珠乖巧地躺下,这才抬眼看向施窈,强忍滔天恨意,苍白地笑道:  “这位是二妹妹吧?对不住了,不知为何,一见着你,我便觉得心思糊涂,中了邪似的,好像自个儿不是自个儿了,也不知自己做了什么,说了什么。若有得罪二妹妹的地方,姐姐向你赔罪。”  所谓赔罪,就是一面抹黑,一面只口头干巴巴的“赔罪”二字而已。  国公夫人闻言,攥紧了手,忍住将施窈拖出去打死的冲动。  其他人听了,也都拿惊惧诡异的眼神望着施窈,纷纷悄悄地朝后退。  太夫人暗暗蹙眉,虽珠珠醒了,可还是快些将二丫头挪走吧。  施窈上前一步,站到太夫人的旁边,指着一个婆子用两根手指拎起的布偶小人,道:  “这可是对上了!方才一个老嬷嬷掐我脖子,我挣扎时,无意中将床底什么东西踢出来,喏,就是那个,不知哪个黑心烂肺的,竟在大姐姐房中扎小人,许是那个诅咒到了大姐姐头上!  求祖母细查一查,这等歹毒之辈,不止坏我与大姐姐的姊妹之情,还害得大姐姐高烧不退,昏迷至今日才醒!此等风气,若不多加约束,今儿你扎个小人诅咒我,明儿我扎个小人诅咒你,府里岂不乱套?”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17章 谁干的 施明珠醒得真及时,施窈可不信她是刚刚才醒的,没这般巧合的事。  反正克施明珠的屎盆子,她是不接的,谁扎的小人就扣谁头上去!  施明珠一惊,那人偶她知道,定是欣嬷嬷扎的,不由暗暗责怪欣嬷嬷行事不谨慎。  太夫人脸色漆黑如锅底,怒喝道:“拿来我瞧瞧!我倒要看看,是谁在背后耍这些阴私把戏,诅咒、离间我们施家的骨肉!”  捡起人偶的婆子不识字,闻言,忙把人偶呈上来。  那布偶小人浑身扎满了针,似个刺猬般,无处下手,婆子只用两根手指提着小人的一撮小辫子。  她一路拎过来,前前后后的女眷们连连后退、惊呼,同时也看清了布偶上的字。  “施窈……”王蘩脸色煞白地念出这俩字。  施窈朝她望去,笑问:“六嫂子叫我作何?”  王蘩指着布偶小人,手指颤抖:“二妹妹,布偶上面是你的名字!”  太夫人看清小人,浑身冒鸡皮疙瘩,脸色越发难看。  她的心腹汤嬷嬷拔了针,拿剪子剪开,取出一张纸,展开,递到太夫人面前:“老太太请看,确实是二姑娘的生辰八字。”  太夫人气得险些晕过去,连拍桌案,怒问:“是谁!谁干的!”  施窈掩面啜泣:“原来是我的生辰八字!我相信大姐姐的为人,祖母和大伯母亲自教养的,大姐姐品性绝无问题。不知哪个黑了心的,故意栽赃大姐姐,藏在大姐姐的床底下,既害我大病一场,又害大姐姐大病一场。  查出还罢了,及时止损,左不过我们姐妹生隙,大姐姐落个诅咒妹妹的污名。若没查出来,怕是……怕是我和大姐姐都活不成了!”  她扭头用帕子捂嘴,一声哽咽连着一声哽咽,看起来委屈到了极致,悲愤到了极致。  这一扭头,便露出她脖子上的掐痕来。  十五岁的小姑娘,肌肤细嫩,吹弹可破,欣嬷嬷又厌憎她,不曾留手,便在她皙白如玉的脖颈处留下几道清晰的指痕,乍然看来,触目惊心。  太夫人的心又软几分,深感惭愧。  这一切都是小人作祟,她怎么就吃了猪油蒙了心,将珠珠的病和失常全怪罪到她个小人儿身上。  本是接窈丫头回京享福的,却不想从窈丫头踏进国公府之时起,便没有一时半刻的安生,还大病一场。  这哪里是接她来享福的,分明是接她来遭罪的。  她情不自禁伸出手,将施窈搂入怀中。  施窈便伏在她肩头哭,怕自己哭不出眼泪,只能埋着脸。  唉,人生如戏,全拼演技。  听了施窈的话,施明珠险些又昏死过去。  这个鬼丫头,虚伪做作,伶牙俐齿,颠倒黑白,又惯会做戏。  可已闹到老太太跟前,她想替欣嬷嬷遮掩都来不及。  而看见太夫人和施窈这般亲密,她心口又泛酸起来。  太夫人欠了纪姨娘两个大人情,前世就这样,一次又一次对施窈心软,直到施窈爬上五皇子周绪的床,才真正对施窈失望,心狠起来。  老太太口口声声最疼她,怎么能忘了她自个儿的话,又去疼施窈呢?  每次施窈犯错,老太太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只惩罚施窈的身边人,她便心痛一次。  她要的,是独一无二的宠爱,是绝不掺杂一丝杂质的偏心。  施窈算个什么东西?  一个平平无奇的穿越女,一个市井乡野长大的卑贱庶女,凭什么跟她争?  欣嬷嬷早已吓得六神无主,抖如筛糠,不断地朝施明珠和国公夫人投去求救的眼神。  可施明珠有什么法子?  只能将头扭向里面。  国公夫人恨铁不成钢,这会儿撕了欣嬷嬷的心都有了。  这等污秽邪物,怎么敢藏在她闺女的床底下?  藏就不该了,还不藏好,叫人发现。  欣嬷嬷眼神灰败,整个人如霜打的茄子般,委顿在地。  太夫人充满压迫的眼神扫视一圈,冷笑一声:“既然没人承认,那就从欣娘开始,兰佩院上下,全都绑了,一个一个打板子,总有人扛不住吐出实情。”  顷刻间,兰佩院的下人们纷纷跪地:“不是我们,求老太太明察!”  欣嬷嬷浑身一震,想自首,又怕立时被盛怒的太夫人打死,只能拖得一时算一时。  众人鸦雀无声。  稍稍懂些察言观色的人,便已知罪魁祸首是谁。  国公夫人张嘴求情:“老太太,珠珠还病着……”  “大伯母说得对!”施窈抢话道,“大姐姐还病着呢,可万万不能饶了罪魁祸首,须得快快查出黑手,以免纵大了她的胆子,再弄出更大的祸端来。”  众人心里齐齐咯噔一声。  更大的祸端是什么,她们心里有数。  巫蛊、厌胜……若是叫御史抓住把柄,一个不好,便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到那时,谁会信这个布偶娃娃是个奴才做的呢?  又有谁会信,布偶里面缝的是施窈一个不起眼庶女的生辰八字呢?  施窈看了两眼欣嬷嬷,循循善诱,好心劝道:“是谁还是快些自个儿站出来自首吧,前儿菘蓝那丫头朝我的汤药里吐口水,大嫂子审问时,她和山奈舌头被猫儿叼走了,死活不肯说明真相,唬得大伯母上上下下地查,生怕有人下毒,兴师动众的。  最后水落石出,菘蓝挨了十板子,不知小命还在不在,山奈知情不报,当众扒了裤子,挨了五板子,屁股开花。早些自首,老太太省心,你或许还能留条命。”  国公夫人闭上眼,这丫头吃什么长大的,巧舌如簧,竟将那日情形趁机道了出来,她的一番操作竟都付之东流。  果然,太夫人闻言,越发怜惜施窈,道:“窈丫头,叫你受苦了。”  她惭愧这几日没去看一眼施窈。  这丫头实在可怜。  住在金陵时,还有个姨娘说些贴心话,入了京城,满府都是亲人,却一个贴心的也没了。  施窈拎起手帕沾沾揉红的眼眶,可怜巴巴道:“能做老太太的孙女,是孙女的福气,何苦之有?何况,那日大嫂子及时来拦下,除了受一场惊,又被恶心一回,倒也无甚妨碍,老太太放心。”  太夫人便握住她的手。  跪了一地的仆妇丫鬟中,施明珠的两个大丫鬟生怕查出她们来,山奈的前车之鉴在那儿呢,忙都指着欣嬷嬷喊:  “老太太明鉴,是欣嬷嬷缝的这个人偶,时不时拿出来扎小人!奴婢们只见她扎小人,不知她诅咒的是二姑娘啊!”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18章 墙倒众人推 墙倒众人推。  又有几个小丫鬟说,看见过欣嬷嬷扎小人,一面扎小人,一面诅咒。  有些脑子不够聪明的,甚至把欣嬷嬷怎么咒骂施窈的,一句一句复述出来。  什么娼妇生的、小妇养的,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乡野丫头,什么早死早投胎,什么扫把星、煞星、阎王跟前索命的恶鬼,什么作死的小贱蹄子……  说的最多的,还是施窈处处比不上施明珠,凭什么回京跟施明珠争宠,恨不得施窈早些死了,施明珠仍是国公府独一无二的姑娘……  施窈泣不成声:“求老太太为我做主!孙女被个下人这般辱骂,连扎小人都弄出来,传出去,孙女还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  太夫人越听,火气越大,浑身哆嗦,喘气道:“好啊!好啊!欣娘,我们施家正经的千金小姐,在你嘴里就这般……好好好,我们施家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欣嬷嬷面如死灰,这会儿才知自己犯的可能是死罪。  她原以为,就扎个小人而已,乡野妇人家里遭贼偷了一个铜板、一棵葱,坐在村头脱了鞋泼妇骂街打小人的多了去了。  可,这是镇国公府!  有点风吹草动,御史大人们盯着呢。  她怎么就脑子一热,犯了糊涂?  没人不怕死,欣嬷嬷再是对施明珠忠心耿耿,也是怕死的。  何况,死在她原本不以为意的小事上,实在是不值。  她膝行爬到太夫人的脚下,脑门磕得头破血流:“老太太饶了奴婢,奴婢着了那老道士的道儿,才做了这个人偶。奴婢糊涂,生怕二姑娘夺走大姑娘的宠爱……奴婢知错了,求老太太饶命!”  国公夫人都想不顾形象,掐自个儿的人中了。  那老道士是她请来的,私底下封了红封,教他说了几句话。  不曾想,欣嬷嬷贪生怕死,什么话都敢乱说。  她可没教欣嬷嬷扎小人。  太夫人一脚踹欣嬷嬷肩膀上,怒道:“作死的奴才!你还有脸求饶!就是你这等蛇蝎妇人在后宅挑唆主子,才使得家宅不宁!你骂窈丫头的时候,你摆弄那些污秽邪物的时候,可曾料到过会有今日?”  欣嬷嬷满脸是泪,爬到施窈面前,拽住施窈的裙摆,凄厉哭道:“二姑娘宅心仁厚,求二姑娘帮奴婢求求情,饶奴婢一命,奴婢下半辈子给您立长生牌位,日日上香,求神佛保佑二姑娘长命百岁。二姑娘,您心地善良……”  哟,还道德绑架上了?施窈一下跳到施明珠的床上,双手搂着裙子,害怕得发抖,尖叫道:“老太太救我,她扯我裙子!呜呜呜,她是个死变态,她竟扯我裙子!”  六嫂子王蘩忍不住扭头,掩唇窃笑。  欣嬷嬷凄厉的哭求一顿,接着又砰砰砰地磕头求饶。  太夫人头疼,正要唤人,隔着帘子传来老国公威严带怒的声音:“成何体统!来人,把欣娘拖出来,押下去!”  也不知他在帘子外听了多久,又还有谁站在外面。  立时便有两个粗壮的婆子入内,堵了欣嬷嬷的嘴。  欣嬷嬷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床内。  施明珠到底是念着情分的,无论前世今生,陪伴她时间最久的始终都是这个奶嬷嬷。  不管怎样,起码要留她一命,不然连欣嬷嬷都能打死,兰佩院上下,还有人敢对她尽心尽力吗?  她刚扬起身子,施窈便跳下床,按住她的手,温声细语道:“大姐姐,我知你是大家闺秀,最是知书达理、嫉恶如仇的。虽欣嬷嬷是你的人,我相信,她做的事一定与你没关系。  大姐姐不必愧疚,不必道歉。人心隔肚皮,谁能想到,这样一个刻板老实的嬷嬷,竟存了离间主子、诅咒主子、栽赃主子的心呢?”  装腔作势!施明珠躺回去,忍耐到额头青筋暴起。  大家闺秀,最看重的,便是名声二字。  她不能背负上一个包庇恶仆的名声,或者干脆背负上一个指使贴身奶娘扎小人、诅咒庶妹的名声。  这件事的结果,只能是打落牙齿和血吞。  她咽下委屈,艰难地扯出一个笑,缓声道:“二妹妹懂我。”  “是大姐姐明辨是非,爱护我。”施窈笑颜如花。  施明珠感觉刺眼,恨不得晕过去算了,偏生睡得足了,这会儿精神得很,又恐自己装晕,施窈生出其他的事端,她来不及阻止。  施窈是在报复她。  绝对是在报复她那日将她推入水中!  她要仔细琢磨琢磨,施窈为何晚了四年进京,为何那纪姨娘还没死?  太夫人将她二人的手叠在一起,欣慰笑道:“都是小人作怪,你们姊妹要好好的,等你们嫁了人,便更能体会,至亲骨肉才是最亲的。”  施窈冲施明珠笑笑,神采奕奕,顾盼生辉。  施明珠回以一笑,咬牙切齿,苍白无力。  早有人将内间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讲给爷们听。  且不管众人的小心思,那欣嬷嬷一定不能留活口。  老国公直接下令:“打死,裹了席子扔去乱葬岗!”  欣嬷嬷听了,涕泗横流,奋力挣扎。  不,她不能死!  她还要照顾她的姑娘呢!  她是国公府团宠的姑娘的奶娘啊!  镇国公施继冕亲自去办,将人带到前院。  欣嬷嬷心头升起一丝希望。  国公爷是姑娘的亲爹,能不能放她一条生路?  可惜,镇国公心硬如铁,眼也不眨地就下令打死欣嬷嬷。  欣嬷嬷嘴巴被堵住了,临终前,她拼命叫喊“姑娘”,却叫不出声,只有飒飒的北风灌入耳中,以及闷棍打在她身上的有节奏的声音。  她后悔了!  她后悔了!  被团宠的是施家嫡女,而她只是施明珠的奶娘!  打了不到二十板子,欣嬷嬷高高昂起的头便垂了下去,但板子仍未停止,直到确定她彻底没了呼吸为止。  血染红了洁白的雪地。  在欣嬷嬷周围,跪了一圈兰佩院的奴才,后面是其他院子的奴才,满满当当,挤满了镇国公书房前的院子。  施明珠的两个大丫鬟,连翘和石蜜,两人是最先指证欣嬷嬷的,她俩也哭得最厉害,捂着嘴巴,泪珠子成串掉。  不过,她们也没逃过责罚。  凡是看到欣嬷嬷扎小人而没阻拦和上报的,统统打五板子。  念在她们指认有功的份上,减两板子,只打三板子。  到底,她们还是被扒了裤子挨揍。  兰佩院正一片愁云惨淡、闹哄哄,不管挨了板子的,还是看人挨板子的,俱都无精打采,沉默寡言。  一个小丫鬟闯进来,直奔世子施明武,满脸焦急说:“大爷快去瞧瞧,大奶奶要回娘家呢!”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19章 一个人扛下所有黑锅 施窈辞别了施明珠,正要告退回关雎院,惭愧的太夫人说要去关雎院坐坐,她扶着太夫人的手,刚出来,便听到小丫鬟的传话。  她立即感兴趣地朝施明武看去。  今儿她拖着孱弱的病体,来兰佩院最初的目的,便是瞧一瞧大嫂傅南君的精神状态。  却不料,没看见傅南君,倒是莫名其妙,把施明珠最为忠心的奶嬷嬷给干掉了。  到这一刻,她仍有些糊涂呢。  前几个奴才,只在她眼皮子底下弄鬼,她只能由着郑氏婆媳在太夫人面前搬弄是非。  这欣嬷嬷倒好,弄鬼弄到整个国公府主子的眼皮子底下,哭着喊着将把柄朝她眼跟前递。  她不治一下欣嬷嬷,都对不起欣嬷嬷扎了几天的小人。  只见施明武腾地从椅子里站起来,面带焦急,可只一瞬,他绷着脸,又坐回去,看看四下,呵斥那小丫鬟道:  “多大点事,咋咋呼呼成何体统?惊着了姑娘,我唯你是问!大奶奶回娘家,昨儿已与我说了的,我去送送她。”  说罢,施明武向众人告个罪,跟在太夫人身后,不紧不慢走出兰佩院。  施窈要进院子时,扯扯太夫人,示意她看施明武。  施明武与她们分了道,竟是越走越快,大步流星,都快跑起来了。  太夫人好笑,点点她的鼻子:“你这促狭鬼,竟瞧起你大哥哥的笑话!你大哥哥与你大嫂子素来感情甚笃,听说昨儿夜里不知因了什么事,拌了几句嘴,你大嫂子这是置气呢。”  施窈刚进府时,双眼灵活,乌溜溜、骨碌碌,别提多有精气神儿。  今儿见她时,她跟变了个人似的,沉静有余,活泼不足,眼里黯淡无光,病恹恹的。  现在恢复了古灵精怪,浑身透着一股子生气勃勃的活泛劲儿。  太夫人年近古稀,最喜少年人身上的神气,因此看孙女们也与过去看旁的大家闺秀不同。  如施明珠那般沉静娴雅的喜欢,如施窈这般机灵活泼的也喜欢。  小姑娘们,性子就该各有不同,不能照着一个模子去长。  施窈朝后缩了缩脖子,赧然笑道:“大哥哥口是心非,嘴上若无其事,脚下却生风,我就觉着有趣嘛。  往日,我便常听姨娘说,国公府的爷们最是洁身自好,从上到下,从老太爷到哥哥们,都是洁身自好的好男子,这都是祖母御夫有术、教导有方。满京城的闺秀,最想嫁的,便是咱们国公府了。”  太夫人被哄得哈哈大笑,嗔笑道:“什么御夫有术,莫要浑说!走,我们瞧瞧你的屋子去。”  随在她们身后的施家女眷,一一踏过关雎院的门槛。  众女面上与有荣焉。  唯独三夫人容氏面色稍有不虞,心头扎了根刺般——满府的爷们,就三老爷有一房妾。  施窈更是施家唯一的庶出。  但其中另有缘故,众人顾忌太夫人和三夫人,都不敢说罢了。  大家伙才从温暖如春的兰佩院出来,入了关雎院,进了正堂,却并不多暖,脱了外面的大氅,身上凉凉的。  施窈道:“我陪老太太一起逛。这院子自我住进来,一直未能好好看看,就只躺在炕上吃药了。说来,还得谢谢大伯母为我费心布置院子。  大家别笑话我,我是从没住过这般好的院子的,无一处不精致,宽敞亮堂,头回醒来,还以为自个儿掉进富贵锦绣乡,当做梦来了神仙住的地方。”  说罢,她朝国公夫人郑氏福了一礼。  郑氏忙扶起她,膈应得不行,面上还得笑着亲亲热热道:“时间赶得急,许多地方不够精细,需要什么,回头尽管告诉我,一家人,别跟大伯母生分,咱们慢慢添置。”  太夫人心头酸涩,在屋子各处转一圈,便携了施窈的手,坐上软榻。  “赶得是急了点,火盆子不够暖和,又是明火,生少了冬日这屋子跟雪洞似的,生多了又易走水。开了春,叫你大伯母将地龙砌上,明年冬日,你这关雎院便和你大姐姐的院子一般暖和了,今年姑且将就着些。”  一个庶女罢了,如何能与嫡女相比。国公夫人郑氏压下不忿,惶恐道:“儿媳记下了,都是儿媳不够周到。”  施窈笑道:“多谢老太太体恤孙女。”  她心下松口气。  看来,关雎院是保住了。  太夫人越看越觉得屋子寒酸、施窈可怜,大手一挥,吩咐汤嬷嬷开她的私库,说了一大串器物,珊瑚盆景、西洋自鸣钟、养了十几年的陶缸海棠、金银玉器、绫罗绸缎、名贵花瓶瓷器、名家字画,应有尽有:  “……都给窈丫头尽快送过来。”  施窈又道谢。  这些东西都是摆着给外人看的,并不会属于她,出嫁后,都会回到太夫人的私库。  她也就拿来装个一两年的脸面罢了。  不管怎样,还是高兴的。  今天意外收获颇丰,起码能过上正常的日子。  感谢欣嬷嬷!  欣嬷嬷功德无量!  六嫂子王蘩心想,老太太可真有意思,喜欢时便是窈丫头,不喜时便是二丫头。  两个孙女都醒了,又除掉了欣嬷嬷这个毒瘤,太夫人心下大安,便觉身子困乏,起身说:  “窈丫头,你还病着呢,去炕上躺着,待身子骨大好了,再起来走动,别再招了风。我们都走吧,别搅扰了她养病。”  “我送送祖母和各位长辈。”施窈扶着太夫人的手。  太夫人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语重心长道:“你和珠珠都是祖母的心头肉。家和万事兴,先前的不愉快都是小人作祟,如今那小人伏法,从此便安生了。可别记恨你大姐姐,她也是遭了小人算计,背了黑锅,也委屈着呢。”  “祖母放心,我都省得。一切都怪那个欣嬷嬷。”施窈小鸡啄米点头。  给欣嬷嬷鼓掌!  给欣嬷嬷加鸡腿!  干得漂亮呀,欣嬷嬷用个小人偶,一个人扛下所有黑锅!  施明珠被一股邪风吹到湖里,是欣嬷嬷扎小人扎的;  施明珠发癫将她推入湖中,是欣嬷嬷扎小人扎的;  施明珠和她染上风寒,高烧不退,是欣嬷嬷扎小人扎的;  施明珠迟迟不醒,也是欣嬷嬷扎小人扎的。  欣嬷嬷被老国公亲自派人押走了,那人偶被火烧成灰烬,她和施明珠双双苏醒,活蹦乱跳,皆大欢喜!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20章 重生后为什么更惨了 既然施明珠醒了,太夫人各自回院子休息,爷们该上职的上职,该读书习武的读书习武。  热热闹闹的兰佩院,才过不到一个时辰,便陷入沉沉死寂。  施明珠昏迷时,听到外面有人说话,会心烦,这会儿醒了,外面一丝人声也无,更觉心烦意燥。  国公夫人进来时,施明珠朝她身后看去,见只有母亲一个,没看见太夫人等人,愈发委屈不已。  太夫人又一次抛弃她,偏心施窈。  国公夫人压下一股子闷火,柔声安抚女儿:“老太太她们守了你好几日,眼见着清瘦一圈,这会儿都回去休息了。”  言外之意,她们并没有留在关雎院守护施窈。  施明珠稍稍缓了吃味,支撑起身子,含泪问:“娘,欣嬷嬷呢?求您救救她,她陪我十几年,从未出过一丝差错。这一回,也是因我病得太凶险,病急乱投医,才听了那道士的迷惑,弄了个人偶扎小人……”  国公夫人叹气,怜惜地看着女儿,为她披上袄子,顿了顿,才道:“欣娘已经没了。”  “什么?怎会这么快?”施明珠又惊又怒又悲,抓住母亲的手,声音走了调,“她怎么没的?是不是想不开,以为我不救她,才……我是想救她的,可当时人多,不好当众向祖母祖父求情。”  以防落下个不顾姊妹亲情的坏名声,反倒叫祖父和父亲发狠要治死欣嬷嬷。  她本是打算私下去求情的。  “是你祖父和父亲,一致决定的,人拖出去,当场就杖杀了。珠珠,欣嬷嬷这事就过去了,别再提。她犯了忌讳,不杀能怎么办?巫蛊、厌胜,传出去,满府遭殃。那个道士,也别再提,就当没这个人。”  国公夫人面色不大自在,回头还得使人将那道士弄出京城,他若不肯离京,那别怪她心狠手辣。  施明珠猛地倒回去,两行清泪滑落眼角,钻入鬓发。  “娘,欣嬷嬷是有错,可她是我的乳母,她是我的乳母啊!我是吃她的奶长大的,祖父和父亲多少得看些我的情面,留她一命!哪怕将她送走,打发得远远的,对外说她死了,也好过打杀了她。”  对她来说,父亲成日在外忙碌,一日至多见上一面,一月至多一起吃上三五顿饭,虽疼爱非常,却不能时时刻刻陪着她,前几年父亲驻守边关,父女更是数年未见。  母亲管理偌大的国公府,操持忙碌,膝下另外有三个哥哥要操心,虽最宠她,也不过是最宠而已,三个兄长多少要分走一些关心,更别提,大哥和二哥成亲后各生了侄儿,她得到的关怀又分薄一些。  打小她就在欣嬷嬷的怀里长大。  欣嬷嬷巴心巴肝对她好,眼里心里只有她一个,从未提过她亲生的那个儿子。  前世,欣嬷嬷也时常私底下咒骂施窈,气狠了会扎小人,那时没事,这一世,她半梦半醒是知道欣嬷嬷的行事的,没当成一回事。  谁知就栽了跟头,欣嬷嬷直接将命搭进去!  为什么会这样?  她重生了,除了略有几件事对不上,这一世没什么大的改变,为什么境遇会更差了呢?  那施窈,看着倒也不像重生的,性子与前世她最后见着她时完全不同,眼神看她也陌生。  那为何欣嬷嬷会死呢?  施明珠不得不朝深里想,是不是重生的大机遇降落到她头上,就要拿去她最重视的人和最珍视的东西补偿、平衡?  国公夫人见她哭成泪人儿,不由吃味,温声劝道:“虽惋惜,到底是个下人,她奶大了你,也过了这么多年富贵日子,府里上下看在你的面上,无人给她脸色瞧,个个敬她几分,这辈子也值了。  要怪只怪她命不好,行事不谨慎,偏要将那等污秽邪物藏在你的床底,又叫施窈发现。”  施明珠闭眼,被下的双手攥成拳头。  施窈!  施窈!  都怪施窈!  施窈,你还我欣嬷嬷命来!  国公夫人抚着女儿的额头,细细接着与她分析,教她人情世故。  “人偶的事传出去,是大祸!多少仆妇下人看见了的,总不能都打杀了吧?那里头大多是你的人,还有各房的嬷嬷、丫鬟,外头还有伺候茶水的,上上下下几十号人。  只能行雷霆手段,杖杀了罪魁祸首欣娘,方能迅速震慑府里上下人等,封了他们的嘴,不叫他们乱说,更不叫流言牵连到你头上。你祖父和父亲用心良苦,你可不准抱怨、喊冤,没得为个死人寒了他们的心。”  施明珠流着泪点头。  施窈害死了欣嬷嬷,她不会放过施窈的。  哄睡了施明珠,国公夫人坐了会儿,便匆匆忙忙出去,使人去驱赶那道士出京。  她叹气和心腹金嬷嬷说:“欣娘虽忠心,却是个嘴巴刻毒的,素日,我便嫌弃她满嘴污言秽语,什么娼妇小骚蹄子的,总挂在嘴边上,生恐她带歪珠珠。偏珠珠护着她,不等我教训欣娘,便闹着将她领走。”  这老东西,死就死了。  跟她抢女儿,什么下作玩意!  就是可惜了这么一条忠心的狗。  金嬷嬷忖度着夫人的心思,笑道:“欣娘不积口德,这是造了口业了,也算死得其所。亏得姑娘随了夫人,骨子里便高贵,没叫她教坏了去。”  国公夫人听得满意,欣嬷嬷之事便这么过去。  不过,她在心里又给施窈记上一笔。  打蛇不死,反受其害。  施窈从前只有太夫人的怜悯,今儿瞧着,太夫人对她倒有几分真心的喜爱。  一山不容二虎,这国公府,合该只有她女儿一个姑娘。  什么二姑娘,本就不该来世上。  若非施窈与三老爷施继安生得有七分相像,与太夫人生得有五分相像,她就能使人“查一查”施窈是不是老三亲生的,彻底抹去所谓的“二姑娘”。  施明武和妻子傅南君拌嘴,这事儿不合时宜,倒也无人放在心上,当他们小夫妻的情趣。  下人们来来往往搬行李,施明武一身锦衣,腰束玉带,披着红色大氅,风流俊逸,玉树临风。  他踏进里间,看着面前这个胡搅蛮缠的小妇人,镇定自若道:“南君,适可而止,别闹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21章 道不同,不相为谋 傅南君冷笑,只管埋头看新抄的嫁妆单子。  一些寻常使的物件,摆在眼跟前,日日能见到,她便在后面画个圈。  眼生的,许多年没了印象的,待日后开库房去查,是压了箱底落了灰,或是送了礼、赏了人,再或是手下人见她久不使用,偷偷拿出去卖了的。  和离的妇人日子不好过,嫁妆就是她日后安身立命的本钱,须得多多计量。  许是从未想过自个儿夫人闹和离,也从未见过圈子里有谁和离的,施明武瞧着挺新鲜。  自个儿脱了大氅,挂到一旁的屏风上,嗤笑问:“还拿了嫁妆单子出来,真想和离不成?”  这回,傅南君头抬了起来,娥眉轻蹙:“世子爷,我说和离,并非是与你胡闹,而是真的想和离。你总是不把我的话当成一回事,你知不知道,你自说自话却自以为训导妇人,自大自狂却自以为高贵的样子,真的很蠢?”  施明武猛地深吸一口气。  除了幼时被祖父、父亲、先生训斥,除了御史弹劾,从未有妇人敢以如此讥讽的态度与他说话。  他一把掐住傅南君的下巴,两人的距离顷刻拉近,呼吸相闻。  男人的眼神冰寒彻骨。  “傅南君,你胆儿肥了!竟敢这般跟你的夫君说话!”  傅南君方才说完,已被自个儿吓得小腿肚子转筋,此刻又被男人铁钳般的大手掐住下巴,更是吓得浑身发软,几乎瘫倒地上去。  她温顺惯了。  一辈子顺从父母、顺从夫君、顺从公婆,与夫君之间偶尔拌拌嘴,也只是小打小闹,并不会真的去挑战施明武的底线。  她强装镇定道:“不这般说,你定然以为我只是胡闹。何况,在你眼里,我不也是个只知善妒的愚蠢妇人吗?同样的,你在我眼里,也一样愚不可及。  道不同,不相为谋。做夫妻也是。既然我与你不再是一条心,不如和离,各自安好。”  施明武手下的力道加重两分,压抑眼底怒火,却使得不得纾解的怒火愈加炽盛。  “傅南君,我从不知,你善妒到这个地步。就因我偏宠嫡亲的妹妹三分,你便跟我闹和离。”  “施明武!”傅南君拍打他的手背,气得眼泪直掉,“这是善妒的事情吗?施明武,你自己说,结党营私、谋害……只是善妒的事吗?分明是抄家灭族的祸根!  在你眼里,我就只落了个善妒?我只是不想与你同流合污,只是不想我无辜的孩子埋葬在你们的欲望和偏私之下!”  妇人心狠,那双把玩过无数遍、柔弱无骨的小手,竟在他的手背上拍落下一道道红印。  施明武狠狠甩开她:“不可理喻,妇人之见!”  傅南君摔到一旁的软榻上。  身上的疼痛已感受不到,她讽刺地勾起唇角。  又是这一句。  好像生而为女子,便不配长脑子,也没长脑子一般。  妇人……妇人……女子做什么,都可以因这两个字而是错,所有的努力都可能因这两个字而付诸东流。  施明武可是男人,老太爷、公公、二老爷、三老爷可都是男人,上辈子男人之见又落了个什么呢?  满门抄斩、诛灭九族!  她是妇人,胆小怕事,她的妇人之见,她只想救下自己和孩子,救下娘家不受牵连,而施明武的男人之见,却要祸害全族!  头一回反抗掌握她天的男人,傅南君吓得浑身发抖,比做局害死太夫人留在府里的心腹更害怕,但她仍爬起来,抖着手找出狐裘斗篷穿上。  在她欲要踏出门槛时,施明武阴沉着脸,重重将茶盏坐在案几上,冷冷道:“傅南君,你敢踏出这道门,就别回来了!”  “你敢传出一个不利于施家的字,别怪我下手弄死傅家!别忘了你生的儿子们,还在这个府里呢。”  “傅南君!”  “傅南君,你可知,妇人提和离,是要坐牢两年的?”  这回,傅南君回头了,眼里泪光闪烁,殷红的唇早已咬得发白,一字一顿道:“施明武,我宁愿坐两年牢,也要跟你和离!”  话落,帘子一掀,她便走了出去。  施明武收回看蠢货的眼神,抓起茶盏,狠狠砸在地上。  整个菡萏院,瞬间鸦雀无声。  沉默良久。  “来人!大奶奶染了风寒,不宜归宁,将她给我带回来!”  “不知起了什么龃龉,昨儿世子爷睡在前院书房,今儿大奶奶的马车都快到二门了,世子爷火急火燎派人拦下,”甘禄堂里,汤嬷嬷笑着跟太夫人八卦,“这回可弄清楚了,是世子爷惹到了大奶奶。大奶奶出不去,又不肯回菡萏院,世子爷亲自去将人拽回院子。青天白日的,叫了两回水。”  太夫人嘴角一弯:“明武媳妇素来温顺,看来确实是明武惹急了她。小俩口,床头打架床尾和,有了龃龉,闷在心里头反而不妙,发作出来这事就过去了。”  “正是呢。”  儿孙自有儿孙福,不出大错,太夫人是不管的,她更上心未出嫁的两个孙女,便问:“欣娘到底是珠珠的奶娘,她可还好?”  “哭了一场,大太太劝了好一阵子,两只眼睛肿得核桃一般。”汤嬷嬷忙回答道。  “唉,她是个重情重义的,最是念旧情,七岁时养的画眉鸟死了,到了十岁还作诗惦记。”太夫人又问,“昨儿夜里,窈丫头那儿,说什么冻半个时辰的话,是怎么回事?”  汤嬷嬷一阵为难。  太夫人人老成精,便知另有缘故,沉了脸敲打道:“于我,你还有什么隐瞒的?也要去看年轻人的脸色,当我这半截身子入土的人,明儿就进棺材了不成?”  汤嬷嬷噗通跪地,磕了个头道:“奴婢怎么敢!是这事做的实在下作——那秋石昨儿趁着二姑娘睡熟,悄悄开窗,开了整整半个时辰,二姑娘从头到尾听着动静,没敢出声,怕秋石立时将她捂死了,只躲在被子里挨着冷风,偷偷哭。  半个时辰后,秋石回去关窗,消灭痕迹,二姑娘忍不下这口气,奔着与秋石同归于尽的心,命令秋石在窗户下跪着。二姑娘陪秋石又冻半个多时辰,紫菀来了,才关了窗户,带走秋石。  紫菀跟姑娘呛声,二姑娘罚了她十个嘴巴子,至于那秋石脸上挨了巴掌,却是她自个儿打的,与二姑娘不相干。之后,二姑娘的厢房外,连个守夜的丫鬟都没有,直到第二天早晨,大奶奶才派了落葵和乌茜去伺候。”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22章 真金白银是真爱 汤嬷嬷没说完,太夫人已是泪流满面。  略略一思索,便知傅南君为何要害施窈。  她捶打胸口,心里仍堵得难受,又怒又怜:“我老了不中用了,我的亲孙女,她们就敢这么作践、欺辱!先是吐口水,再是半夜推窗,一件比一件下作,一件比一件恶毒,就这般,还敢在我面前搬弄口舌、颠倒是非!  一个丫头罢了,到了年纪,一副嫁妆就打发出去了,满打满算在府上住不到三年,跟她们争不着什么,怎么就要下狠手朝死里欺负!她们哪里是欺负窈丫头,分明是看我不顺眼,盼着我早些气死才落个欢喜!”  这话可不敢接,汤嬷嬷哽咽道:“老太太是不知,老奴在金陵初见二姑娘,虽规矩上差些,却是个活泼开朗的孩子,见了便心生欢喜,出行坐驴车也不嫌弃。  后来,我拿绫罗绸缎打扮她,她也没露出半点乍然富贵的窘态。这般安贫乐富的性子,最是难得。  再后来,一路上她问我府里有哪些人,什么性子,好不好相处,又期待又拘谨。知晓自个儿规矩不好,便细细询问,一点点纠正。既不窘迫,也不骄横。  临出发前,买了整整两箱子大白馒头,装了一大罐子猪油炒的咸菜。我当她怕路上风餐露宿吃不饱饭,谁知却是,一路上但凡遇见行乞的人、衣不蔽体的小儿,便送些馒头咸菜,路过城镇时,还买新的馒头填箱子。”  这就是施窈一路来京,功德值狂涨的原因。  太夫人眼泪簌簌朝下掉,既欣慰又怜惜:“怎地不早些与我说?害我误会她许多,给了她许多委屈受。”  汤嬷嬷直起上半身,掏了帕子给太夫人拭泪,惭愧道:“老奴想着,来日方长,老太太有的是时间了解二姑娘,哪里料得到,一桩事连着一桩事,满府上下都在说二姑娘克了大姑娘,又刻薄恶毒地惩治下人。  可明眼人一眼便能看出,这些事落到旁的哪个主子头上,下手的奴才落的惩治,会比菘蓝、秋石她们轻?只怕罚得更狠更重,命都可能丢了。”  太夫人老泪纵横:“她们真当我死了不成?我也是老糊涂了,早该察觉不对。那个胡言乱语的老道士,怕也是有心人请进府里来的。”  往深里想想,老道士进府后,再没人关注施明珠掉的那个冰窟窿,只一个劲儿将所有过错推到施窈头上。  施窈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先是被推进水里,又被丫鬟们连续坑害,更别提还有个欣嬷嬷写了她的生辰八字扎小人。  太夫人代入施窈,越想越惨不忍睹。  可为了这个家表面上的安宁,她只能选择遮掩真相,能做的,也不过是多看顾些施窈,多给些金银首饰、绫罗绸缎做补偿,给她撑腰,别让那起子捧高踩低的人看轻了她。  “……再从我私房里拿一万两银子,给窈丫头,悄悄地给,另拿一千两银子,明面上给。”  那些人惦记的,无非是她的嫁妆遗产,那她就偏不如他们的意,偏要多给窈丫头。  汤嬷嬷哎了声,笑盈盈道:“二姑娘定会开心。”  施窈收到一万一千两的巨款,果然很开心。  开心得快后背长出翅膀,飞上天了。  今儿可真是硕果累累啊。  她决定原谅前几日太夫人的冷漠,以后也多多宠宠老祖母。  爱,来得迟了点,但它终究是来啦!  她始终坚信,真金白银才是真爱。  那些把口头上所有的爱都给了你,但把所有的钱都给了你兄弟姐妹的爱,谁信了谁煞笔。  除了银票之外,太夫人承诺送来的器物,翻了倍,看起来精致无比,将关雎院布置得富丽堂皇而低调,大多数摆件都能说出不同凡响的来历,与隔壁的兰佩院相比,也不差什么。  施窈躲在帐幔里,捧着十一张一千两的银票,亲了又亲,亲了又亲。  张张都是她的小可爱!  感谢欣嬷嬷!  给欣嬷嬷加鸡腿!  晚膳十分丰盛,显然大厨房也感受到了太夫人对二姑娘的宠爱,不止端上来定例的菜,另外加了四道精致的大菜。  外加的四道菜,应是对早上怠慢的赔礼。  施窈突然明白为什么要宅斗,为什么要宫斗,因为,受宠真特么太爽了!  开吃之前,她特意问:“乌茜,能不能想办法给欣嬷嬷偷偷送个菜去?”  她指了指一盘卤鸡腿,是她专门为了欣嬷嬷问厨房点的。  能送的话,她就让乌茜给欣嬷嬷送过去。  乌茜一愣,不明白施窈什么意思,想了想道:“姑娘先用膳,奴婢去打听打听欣嬷嬷关在哪里。”  “好,快去问。”  施窈没菘蓝底线低,没法子忍受别人吃她的口水,因此咽了咽喉咙,筷子略过喷香的卤鸡腿,欢快地吃起别的菜。  落葵站在一旁服侍,递递帕子之类。  早上起她便知施窈不爱人服侍用膳,因此也不去献殷勤,横竖她伺候几天,等国公夫人派来新人,她和乌茜便会回菡萏院。  施窈用完晚膳,漱了口,乌茜恰好回来。  她问:“如何?可有法子送鸡腿?没法子也不勉强,你不用为难,不是非送不可。”  乌茜和落葵双双跪地,乌茜道:“奴婢骗了二姑娘。”  施窈擦了擦手:“哦?”  她长了一张很好骗的脸吗?  自个儿照镜子,她里看外看,长得是很美,但长得美,不代表她没长脑子啊。  乌茜回道:“怕影响二姑娘用膳,故而奴婢没敢说,那欣嬷嬷,已经被国公爷杖杀了!  上半晌,二姑娘回关雎院前后,欣嬷嬷直接被拖到前院去,满府没当值的侍仆都被叫了过去,亲眼看着,欣嬷嬷被打死。”  施窈蓦地抬眼,脸色煞白。  乌茜忙道:“二姑娘莫怕,那老货害二姑娘,被打死也是活该。”  施窈慢慢平复剧烈的心跳,细细思索,暗道,牵扯到巫蛊,欣嬷嬷貌似只有一条死路。  封建迷信害死人!  半封建半现代、半迷信半科学的施窈,后背冒出冷汗。  在封建时代搞迷信活动,原来也会死人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23章 霸总上身大哥 施窈纠正道:“欣嬷嬷不是因为坑害我而死,而是因她扎小人,犯了国公府的忌讳,犯了朝廷的忌讳,国公爷才打死了她!  国公爷喊你们去观刑,是告诫你们,莫要效仿,此事应封口,再不许提什么扎小人,更不许传外面去。否则,下一个被打死的,就是那个口风不严的人。”  事实上,她、满府的嫂子、满府的婢仆,与欣嬷嬷有什么区别?都是老国公和国公爷说弄死就随手摁死的蚂蚁,连眉头都不带皱一下。  欣嬷嬷惨得连她加的鸡腿都没来得及啃一口。  兔死狐悲,施窈默默为欣嬷嬷掉两滴鳄鱼的眼泪。  乌茜和落葵浑身一震,忙磕头道:“多谢二姑娘提点。”  施窈摆摆手,已明白不明就里的人会怎么传了。  既然扎小人、巫蛊之术不能传,那就只能传,欣嬷嬷是因她而死的。  下人们会更恐惧来关雎院当差吧?  与她有过接触的丫鬟仆妇,要么挨打,要么直接被打死。  这么一想,施窈也觉着自个儿跟国公府八字相冲了,走哪儿打哪儿,走哪儿死哪儿。  她烦躁地抓抓头发。  不管了,爱怎么传怎么传。  最好把她传得更凶神恶煞点,如此下人们起坏心思时,便要掂量掂量后果。  当所有人都认为你是个反派时,那你最好破罐破摔真的做个反派,千万不要去努力当个好人,不然就掉进自证陷阱里了。  因为人们会盯着你,拿放大镜去放大你的每一点点小坏,拿反面镜去照黑你的每一点善良。  施窈带上那盘鸡腿,以及留的几样小菜,还有一碗粥,装了食盒,去探望半夏。  乌茜用炉子热了饭菜,半夏披衣起来,含泪干饭。  施窈啪的将一张银票拍在桌上。  半夏一惊。  乌茜和落葵也是一惊。  施窈拿起那张银票,在半夏眼前左晃右晃:“看见没?看见没?老太太送哒!你家姑娘我,也是有钱人了!从今天起,你,半夏,就升级成富小姐的丫头啦!以后,你就跟小姐我吃香喝辣,养得白白胖胖,做个副小姐!”  施窈拿指甲弹弹银票,杨柳宫眉一跳一跳,如琬似花的脸生动极了,“来,听听,金钱的声音!悦不悦耳?”  半夏破泣为笑,低头用帕子拧了鼻涕,嗔道:“姑娘又捉弄我!”  乌茜和落葵忙背了身,掩唇窃笑。  原来二姑娘竟是这般不拘一格的有趣性子。  半夏止了泪,大口大口吃饭,引得乌茜和落葵空空的腹内轰鸣。  施窈可没那好心邀请对头的丫鬟吃饭,笑道:“这就对了,好好吃饭,健康平安,身强体壮,比什么都重要。”  半夏咽下一大口鸡腿,吃得满嘴流油,道:“姑娘也要好好吃饭。”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姨娘说的,我一直记着呢。”  半夏听她称呼纪氏为姨娘,眸光微黯。  在金陵时,姑娘一直喊阿娘的。  到了京城,嫡母不像嫡母,亲爹不像亲爹,阿娘成了姨娘,反倒没了娘。  希望太夫人记着对纪姨娘的亏欠,莫要寒了姑娘的心。  欣嬷嬷被打死后,国公府上下和气多了。  当然,菡萏院并不和气。  从乌茜和落葵口中偶尔挖的几句情报来看,傅南君闹和离,而施明武突然霸总附身,拿了霸道世子强制爱的剧本。  竟将傅南君囚禁了起来。  嘿哟,大兄弟,头秃了吧?  囚爱大嫂子挺好的,以后见了那些嫂嫂们,朝她翻白眼的人会少一个。  施窈一面挖掘八卦,一面养病。  太夫人来看她两回,也看了施明珠两回,当然在施明珠那里坐得久一些,因为人家祖孙情十几年,理所当然共同话题更多一些。  施窈并不吃味。  没什么可嫉妒的,毕竟在她心目中,太夫人也不是第一受宠的啊。  一个感情稀薄的祖母,又给钱,又给主持公道,现在还给庇护,有什么可指摘的?  安稳养了七日,仗着底子好,郎中说她已痊愈,可多活动活动。  翌日凌晨,施窈第一次来甘禄堂请早安,顺势和太夫人提了出府:“我是大好了,可大姐姐还病着,想来是受那污秽邪物的影响。昨儿夜里,我翻来覆去睡不着,我俩一起落水,也当一起康复才是。  于是,我想去庙里拜拜,一来为大姐姐求安康,求菩萨保佑她早日康复,二来,我自个儿也去去晦气。”  太夫人搂着她,面露犹豫:“可天寒地冻的,你才痊愈,好好保暖方是正经。”  施窈头一回向她提要求,不求金银玉饰,不求绫罗绸缎,只求出府拜菩萨,她实在不忍一口回绝。  施窈就笑道:“郎中说,要多动动,身子才好呢。再说,出门有马车,有保暖的皮裘,有手炉,有丫鬟仆妇,我就动动腿罢了,冷不着我。”  王蘩这几日眼看着太夫人宠起施窈,生怕自个儿失了宠,忙插话道:“二妹妹这是静极思动,想出门逛逛京城呢。”  这话不阴不阳的,暗地里调侃施窈还是那个四处瞎跑的金陵野丫头。  施窈浑不在意,她就是乡下野丫头,没必要非去证明自个儿是大家闺秀,便厚脸皮接下这话:  “还是六嫂子懂我的心思。常听说京城繁华,我正想见识见识是何等的繁华,与金陵又有何不同。”  金陵其实也不差,古都之一。  但京城的人嘛,天生的优越感,看哪的人都是乡下野人,贬低别人,方能抬高自己。  地图炮在任何时代都存在。  太夫人拍了拍施窈的手,笑道:“想去便去,天冷,出城就不必了,城里的宝宁寺香火旺盛,冬日稍清冷些,此时去倒正好,不与人拥挤。叫你二哥哥送你去,府里数他最热心,京城哪里有好玩的,好吃的,他门儿清。”  女眷们听了,俱都笑起来。  国公夫人郑氏强颜欢笑,面露尴尬。  无他,二爷施明玮是个纨绔。  他是镇国公与郑氏的次子,上头哥哥施明武承继爵位,封为世子,国公与郑氏严格教导,而施明玮无爵位可封,郑氏便教养得松散些。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24章 地痞流氓二哥 他打小聪明伶俐,却把这份聪明伶俐用在了逃学上,常依托长兄作弊遮掩,底下的弟弟们不敢言二兄之过,竟将老爹老娘都瞒过去。  到十来岁上,才知他内里全是草包。  打架、逃学、逛花楼、斗蛐蛐、斗鸡走狗、赌博、调戏良家妇女、钻小寡妇的被窝……纨绔能干的事,全叫他干了。  赌坊老板亲自来府上催债,施明武再兜不住,才揭开他的真面目。  老国公、镇国公、郑氏三人齐齐上阵,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可性子已成型,拗不过来,只得随他去。  如今,文不成,武不就,国公府掏银子给他在吏部挂个闲职,隔三差五去露露脸,其余时候便在京城里四处混着。  说好听点,施明玮是个纨绔膏粱,说难听点,他就是地痞流氓。  不过,因他最闲,所以他是八个哥哥里,陪施明珠时间最长的,与施明珠的兄妹感情也最深。  思及原着里对施明玮的描写,施窈笑不出来。  施明玮在长辈们眼里最爱护妹妹,能为妹妹杀人放火,但这个妹妹特指一母同胞的“施明珠”。  他不会把这份爱护,延续到堂妹施窈的身上。  太夫人错估人的偏心了。  但施窈在金陵心养得野,关雎院再宽敞,也看腻了,实在想出去放放风,便硬着头皮应下,转而明知故问:  “祖母,二嫂子呢?既是二哥哥护送我去上香祈福,若二嫂子便宜,不如与我一同出行。”  郑氏脸色又是一僵。  显然,提起乐安宁,又戳到了郑氏的痛处。  太夫人没替大房遮掩,叹气道:“那日乱,你大约是没瞧见,你大姐姐抓花了你二嫂子的脸。她是你几个嫂子里生得最标志的,最爱惜自个儿的容貌,这不,好几日没好意思出门呢。”  施窈咋舌。  咋地啦?  怎么听着太夫人故意挑唆大房的人呢,接连取笑施明玮夫妻。  她偷瞟一眼大伯母,果然大伯母已维持不住强颜欢笑,面无表情恭恭敬敬坐那儿不吭声。  六嫂子王蘩摇晃太夫人的胳膊:“祖母是嫌弃我们别的媳妇丑吗?二嫂子才几天不来,您就挂念着。”  一番插科打诨,众人说说笑笑,将尴尬掩饰过去。  用过早膳,施窈打点妥当,正要出门,菡萏院来了人,同来的还有养好伤的山奈。  “大奶奶病了,秋石也病得起不来床,菡萏院伺候的人不凑手,世子爷没法子,听说二姑娘已病愈,忙忙派我们来将乌茜、落葵带回去,好服侍大奶奶。  二姑娘体谅则个,冬日生意冷淡,人牙子个个躲起来窝冬,一时买不到好人,请二姑娘将就着先使山奈,开了春,国公夫人叫人牙子来,二姑娘亲自挑合心意的人服侍。”  乌茜和落葵听了,心中暗暗不舍。  相处七八日,二婢已熟悉施窈,知她性子散漫,虽不爱打赏人,却也不曾苛待谁,更不曾颐指气使,刻意为难婢女、打骂仆从。  她们在这儿,只要做好分内事便可,比在菡萏院小心看主子脸色,更自在些。  施窈当即挥手:“既然大哥哥亲自开口要人,我没留人的道理,山奈留下,乌茜和落葵,你们便回菡萏院去吧。替我谢一声大嫂子的照顾。”  二婢不妨施窈一丝留恋也无,心中登时空落落的。  得,是她们自作多情。  施窈不知施明武打的什么主意,看着像是与施明玮密谋着什么,故意将菡萏院的人调开——全家都是坏心眼,住在这深宅大院里,她不得不时刻小心谨慎,把人朝更坏处想。  调走乌茜和落葵也好,免得天天盯着她们,担心她们学菘蓝和秋石使坏,眼睛累,心也累。  这般一计量,施窈领着山奈又去一趟甘禄堂,向太夫人说明原委,腆着脸问她借两个人。  太夫人给了汤嬷嬷,和施窈头一回来甘禄堂时,为她打帘子的圆脸大丫鬟,木香。  果然不出施窈所料,施明玮骑马护着她的马车行到半路,车辕嘎嘣断了。  他一副忠厚的老实人样儿,温声细语道:“二妹妹莫怕,且在车子里等等,我去前头问问有没有修车的。千万别乱走,我马上回来。”  说罢,他朝身后一招手,率先挥鞭,带着侍卫们急匆匆跑了。  施窈探头朝外面望。  不知何时,他们行到居民区,白雪茫茫,万籁俱寂,人们躲在家里窝冬。  路上除了几串马蹄印,竟没有人的脚印。  这可真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鬼才信施明玮嘴里的“马上回来”。  汤嬷嬷察觉不对劲,蹙眉道:“二爷怎地将侍卫也带走了,独留下二姑娘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家?”  木香没有吭声,百无聊赖坐在一旁打络子,看见施窈面前的茶盏空了,便拎起小炉子上的茶壶续一杯。  山奈畏畏缩缩,像个木头人,缩在角落。  施窈慢悠悠饮着茶,道:“我这二哥不靠谱,你们比我更清楚。老太太白信任他一场。”  这回,木香开口了,笑道:“二姑娘莫要听人浑说,二爷肯定会回来的,您可是他亲堂妹。”  亲堂妹,可不是亲妹子。  施窈笑而不语。  木香能混上太夫人的贴身大丫鬟,身份自是不一般。  她祖父是外院的二管事,从小识字读书,精通人情世故,比小门户里的千金也不差什么,管着太夫人的库房钥匙,汤嬷嬷从库房里拿东西,要先来她这里登记。  施明珠身边的大丫鬟连翘与她是表姊妹,她开口为施明玮说话,施窈并不奇怪。  她撩开帘子前后望。  这一望,就看见巷子两头走来十几个人,个个是男人,蓬头垢面,浑身脏兮兮,走路吊儿郎当。  不是乞丐,而是地痞流氓。  原来在这儿等着她呢。  施窈回头,见木香打寒战,便撂下帘子,将身上的大红色狐裘披到她身上——这狐裘是出门前,国公夫人亲手为她系上的。  她当郑氏怕外面人说她一个国公府千金寒酸,唯恐京城人议论她苛待侄女,才送的。  “不知二哥哥什么时候回来,先给你披一会儿,别招了寒。”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25章 真假千金 木香忙道:“这可怎么使得?这等金贵东西,奴婢哪里敢使?姑娘才大好了,更须保暖。”  施窈压住她欲解开系带的手,笑道:“不急,我披了一路,车里有火盆,怀里有暖炉,身上正燥呢,先借你暖暖,待你暖和起来,还得还我。”  木香笑着道谢,暗暗撇嘴。  乡野市井出身的,果然小家子气,时时惦记好东西,当她一个丫鬟会贪图她的裘衣?  跟了老太太四五年,管着老太太的库房钥匙,她什么稀世珍宝没见过?哪里就眼皮子浅到稀罕一件狐裘了。  汤嬷嬷心想,二姑娘真真心善。  马车两头传来男人们吹口哨的声音,伴随着说话声,因风大,听不清说些什么。  汤嬷嬷心惊,正要撩帘子打探,就见施窈突然从怀里摸出一把匕首。  汤嬷嬷和木香吓一跳,朝后躲。  木香哆嗦问:“二姑娘,这是作何?”  “别大惊小怪,二哥哥的狐朋狗友们来给我请安了。”施窈笑了笑,露出寒森森的白牙,又从怀里摸出一包纸,“嬷嬷一会儿跟着我,我记得嬷嬷会骑马?”  汤嬷嬷点头:“会,会。”  来京的路上,她一时兴起,在人烟稀少的地方,下车骑过马,当时施窈很是羡慕,求她教她。  她没教。  大家闺秀学什么骑马,多不雅。  木香正要问,她怎么办?  外面男人们的声音更近了,猥琐地调笑道:“哟,这里果然有三辆马车,里面肯定坐的是漂亮的小娘子,哟哟哟,小娘子,快出来,给爷们看看你们的脸!”  “哈哈哈,张老三,你不止想看看人家小娘子的脸吧?”  “嘿嘿,前年你偷了人家婆娘的肚兜,上门要人,那家男人拿刀砍你,你忘啦?”  “张老三风流韵事一大堆,哪里记得,但我给他记着呢,那男人没砍着,叫张老三当场绑了手脚,扔在炕边,眼睁睁瞧着他上他婆娘,两人浪叫,活生生叫那男人气死!”  “哈哈哈,这就叫,气死人不偿命。”  “小娘子,下车来,陪爷们玩玩,玩高兴了送你们回家!”  木香脸涨得通红,又害怕到发白。  汤嬷嬷又怒又怕,咬了咬牙,豁然起身将施窈护在身后。  施窈心里一暖,轻声道:“嬷嬷,一会儿你带着木香姐姐,便宜行事。”  山奈闻言,顿时眼泪唰唰朝下掉。  木香拽着狐裘,咬紧了唇,神色有些复杂。  国公府千金出行,为小姐名声着想,仆妇丫鬟一堆,加上施窈坐的这辆车,一共三辆。  赶车的马夫呵斥道:“你们是谁?可知这是谁家的马车?镇国公府施家!还不快速速离去,我们只当今儿没见过你们!”  “嘿,骗谁呢?施家主子出门,会不带护院侍卫?撩开帘子我们瞧瞧,待看过脸,我们自会定夺,是否放你们离开。”  马夫道:“休得放肆!我家小姐的脸,岂是你们这些地痞流氓能窥探的!放手!你们做什么?”  寻来的人心里有数,拿钱办事,根本不怕,仗着人多势众,一拥而上扑上来,翻窗的翻窗,推门的推门,唬得丫鬟仆妇们惊声尖叫,哭成一团。  施窈拿出一把面巾,一人手里塞一个:“戴上,快!”  马车外传来马夫的惨叫声。  汤嬷嬷立时明白施窈的意思,立即系上面巾,压迫的眼神盯着木香。  木香略作犹豫,还是系上了——她不会骑马,只能仰仗汤嬷嬷带她离开,若不遵照施窈的意思行事,定会被施窈和汤嬷嬷抛弃。  而戴上面巾,又披着二姑娘的大红色狐裘,她和施窈就分辨不出哪个才是真正的丫鬟,哪个是真正的千金小姐。  她怨施窈奸诈,但更恨二爷歹毒。  到了这会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施明玮是故意抛下他们,又叫地痞流氓来坏施窈的名声。  到时回府,尘埃落定,国公府还能为了个庶出姑娘的清白,治死长房嫡次子不成?  施明玮挨打挨皮了,顶多挨一顿责罚,于他来说,不痛不痒,他又不用继承爵位,结局不过是名声更坏些罢了。  而坏了名声的二姑娘,要么嫁给地痞流氓,要么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她们这些丫鬟,主人家要么发卖了,要么嫁给更卑贱的下等人。  木香是太夫人的丫鬟,已跟清白商户定亲,她是万万不可失了清白的。  有人骑着同伴的脖子,从窗户扒上来,伸进来一颗臭烘烘的脑袋,贱兮兮地贼笑。  山奈尖叫着,拼命朝角落里缩。  施窈手心冰凉,拔出匕首,狠狠扎在那人的手上。  “啊——”那人惨叫,脚一蹬,和被骑的人双双倒地,口中咒骂不休。  “好歹毒的小娘皮!兄弟们,她有刀,抢了她的刀,给我报仇!”  施窈后悔,方才应该一刀插那人眼睛里的。  怪她心慈手软!  “走!一会儿下车,嬷嬷不用管我,只管带木香姐姐骑马离开,去衙门,报案,知道吗!我会跟上来的!”  施窈钻到前面去,深呼吸。  汤嬷嬷心惊肉跳,眼里泛着泪花,想问施窈哪里会骑马?她还没来得及教呢。  施窈从抽屉里取出个纸包塞她怀里,打开车门,三四个男人正将马夫摁在地上,拳打脚踢。  施窈朝他们撒了一把粉末,风一吹,那几个高大的男人便惨叫起来。  “什么东西?啊,我的眼睛烧着了!”  “她们有暗器!”  “抓住她们,别让她们跑了!”  “哪个是施家千金?”  “那两个衣裳穿得都很华丽。”  “红色狐裘的那个!一定是她!千金小姐娇滴滴的,哪有这么好的身手,哪有这么歹毒的心肠!”  木香快吓死了,双腿发软。  施窈连撒三把石灰粉,只要沾到眼睛里,便会吸收眼球里的水发生化学反应,产生热量,所以眼睛会有烧灼感。  她割断两匹马的绳子。  自己爬上一匹,没有去管汤嬷嬷和木香,骑上马就跑,有人来拽她,就用匕首狠狠地划过去。  划脸、划手、划耳朵,划一切能让人流血的地方。  感谢暑假兼职,她化浓妆演小鬼子国女特务,动作指导教她学会了骑马。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26章 青楼遇谢既白 汤嬷嬷坐在马背上,焦急道:“木香,快上马!你要上不来,我就先跑了!”  她虽是老嬷嬷,却也是要名声的,若被这帮无赖玷污,回头丈夫、儿子有什么脸面出门见人?  木香定了定神,奋力爬上马背。  汤嬷嬷夹了夹马腹,见有四五个男人朝自己这边走来,伸手朝怀里一摸,摸出一个纸包。  这里面包的是茶叶。  但那些无赖吓得四散而逃,喊叫:“闭眼睛,闭眼睛!这老女人也有暗器,她要撒了!”  “驾——”汤嬷嬷一夹马腹,紧跟施窈而逃。  施窈脱离包围圈,回头喊道:“我们去衙门报案了!李大叔,你们几个一人抓一个,别让他们跑光了!”  这群地痞流氓一听,有的要逃跑,有的想先玩了女人再跑,反正就耽误不到一刻钟。  一片混乱。  丫鬟仆妇们惨叫连连。  祸害完了,架起受伤的兄弟,抢了车上的财物、丫鬟仆妇们身上的首饰,撒丫子便跑。  马夫们联手,只抓了两个眼睛流血的无赖。  再说施明玮。  他颇有些男生女相,唇红齿白,皮相甚为俊俏,又正当二十六七岁风华正茂的好年纪,极讨欢场上女子们的欢心。  从前,他勾勾手指,便有女子自愿倒贴,主动投怀送抱的。  到娶了个赛西施、比貂蝉的媳妇,才收敛了,从此洁身自好,但纨绔子弟其他该有的玩乐,他自是一样不落,不会委屈自个儿。  昨儿是欣嬷嬷的头七,他陪伴施明珠一整天。  施明珠夜里悄悄给欣嬷嬷烧纸,哭得死去活来,才好些的病,又加重了。  他窝一肚子火气,正想怎么弄死施窈,给欣嬷嬷报仇,好纾解珠珠郁结的心,今儿一大早便遇着这么个好机会。  因时间紧急,只匆匆做了安排。  粗暴简单,毁了施窈的清白、清誉,把她嫁给地痞流氓,生不如死,若不愿嫁,为保家门名声,要么自个儿去死,要么绞了头发当姑子去。  打马离去时,他沾沾自喜地想,瞧他多善良,珠珠哭了好几日,眼睛都哭肿了,而他竟善良地给施窈留了一条活路。  至于那些仆妇们会遭遇什么,他浑然不放眼里。  如他这般出身高贵的公子爷,下人在他们眼里根本不算人,和圈里的猪牛羊并无不同,甚至远远比不上他胯下的马儿金贵。  冬日街道上往来的人少,施明玮一路飞骑,转几个弯来到翠香院。  一母同胞的八弟施明晖,和三房的七弟施明辰,两人早已在雅座等他。  二人双双站起,连声问:“二哥,那个野丫头解决了吗?她可痛哭流涕求你?她磕头求饶了吗?快说说,咱们回去跟珠珠学一学,好叫她宽心,早些养好身子骨。”  昨儿他们下学回来,听说珠珠又哭了,就去陪她,也陪她烧纸钱给欣嬷嬷。  兄弟三个,早想给施窈一个教训。  今天他们特意逃学,来到翠香院等二哥施明玮的消息。  施明辰摩拳擦掌,他比其他两房的兄弟更讨厌施窈。  因纪姨娘惹他母亲伤心,与父亲面和心不和,听哥哥们说,曾经父母是非常恩爱的,可他印象里没有那样温馨幸福的场面。  在他的记忆里,父母一直是相敬如宾的。  父亲这么多年试图挽回母亲的心,可惜他们之间横着纪姨娘,横着施窈,这个坎儿,母亲迈不过去。  他恨不得纪姨娘和施窈消失,永远再不出现。  二哥帮忙整治他的亲妹妹,他兴奋到双眼发光,整个人都开始发热。  施明玮笑道:“急什么?咱们兄弟难得聚一聚,先喝酒,听哥哥慢慢说。”  二人唤着好哥哥,殷勤备至为他倒酒、夹菜。  施明玮故意吊胃口,没谈自己的布置,从施窈出门开始讲,一直讲到将她的马车引去偏僻的巷子,自个带着侍卫们骑马跑了,留下她和她那坏了的马车。  施明辰大失所望:“二哥,还有吗?这就完了?她虽不熟悉京城,但在金陵时,听说常常在外面疯跑,你将她丢在人生地不熟的巷子里,就能吓到她了?她换辆下人的马车,不就回去了吗?”  施明玮洋洋得意,正要说买通了十几个地痞流氓,就听外面传来敲门声。  小二扬声喊道:“施二爷,谢家三爷求见!”  “谢三?哦,是既白来了,”施明玮一面喊快请,一面揶揄地看向施明辰,“你小舅子来了。不过,在翠香院相遇,啧啧,可知你俩臭味相投。你好好招待他,免得他回家告黑状,将来成了亲,你媳妇与你为难。”  施明辰定了谢家的姑娘,婚期在明年四月。  谢家是商户,身份地位远远不及施家,不过谢家能耐大到将生意做进宫里去了,又与普通的商户不同,那流光锦很讨宫里娘娘们喜欢。  不知是被调侃成亲,还是因了未来媳妇出身商户,施明辰羞得脸颊滚烫,脸面通红,跺脚道:  “谁要成亲!”  说着话,三人将谢既白迎进来。  只见谢既白着一身绛色锦袍,缂丝宽带束腰,外面披一件黑色大氅,年约十六七,丰神如玉,沉静可亲,神态间落落大方,但动作却有些拘谨,频频朝施明辰看来。  显然,在此地遇到施家兄弟,他很是意外。  遇到未来的姐夫,他更是意外。  施明辰先发制人,笑问:“谢兄弟,你为何来了翠香院?”  谢既白尴尬,轻咳了声道:“弟与朝颜姑娘有缘,今儿凑够银子,来为她赎身,正要领她回府,经过包厢外面,看见守门的两个仆从挂着施家的腰牌,不来拜见显得不恭,便打听了哥哥们的身份,唤了小二叫门。”  他是来瞧瞧,里面的人是不是真有施明辰。  结果,真有。  这可真是把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施家八个兄弟,属老二施明玮最为荒唐,不过施明玮成亲后便收敛了,因此他们八兄弟,以洁身自好、家风甚严着称,一直是京城闺秀们的春闺梦里人。  三兄弟一起望向门外。  门外果然立着个轻纱覆面的女子,哪怕穿着厚袄儿也掩不住婀娜身段。  三兄弟的神色是一言难尽。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27章 击鼓鸣冤 他们八兄弟洁身自好的名声有多响亮,这谢既白风流好色、流连欢场的名声就有多响亮。  光听说过的,从谢既白十二岁起,买下的风尘女子便有十来个,且个个一掷千金。  两拨人互相腹诽对方名不副实/名副其实、风流好色。  施明玮与那叫朝颜的姑娘眉目传情,见对方低头不搭理自个儿,无趣地收回带钩子的眼神,挤眉弄眼问:  “谢三弟,我听说,前段日子,你去了江南,从秦淮河畔,买下个国色天香的头牌带回京城,可是真事?”  谢既白老实回道:“她叫落雁,是我府上沉鱼姑娘的双生妹妹。沉鱼姑娘托我救一救她妹妹,使她姐妹二人团圆,我便走了一趟金陵。”  没想到,在金陵遇到个如山中精灵的女孩。  讹了他十两银子,回了城,却去他家的粮铺买了两袋米,施舍给入城的穷人。  他第一回见识这般有趣的女子,可惜离开金陵,此生怕是再也见不到了。  不过,也无妨,他已将那少女画下来,倒稍稍添补遗憾。  施明玮三兄弟大笑,气氛变得暧昧起来。  “谢三弟此乃义举,冰天雪地的,你忍寒捱冻的从京城去金陵,又从金陵回京城,想必那沉鱼、落雁二位美人,定然对你感激涕零、死心塌地。谢三弟着实有艳福啊!”  话是这般说,实则三兄弟心中都嫌弃谢既白沉迷女色。  从小看老,将来定是个没出息的。  施明辰在此地遇到未来小舅子,本不大自在,恐叫未来岳父家看轻了自个儿去,此时心里对这门亲事越发不满。  谢家地位不高,却比施家更复杂,长房是庶出,谢既白是嫡出二房的长子。  谢既白的大哥和二哥出自长房,听说二人皆是精通商业经济的,且已负责家族庶务,唯独谢既白游手好闲,成日游走在花街柳巷。  镇国公府给施明辰定下谢家这门亲,是回报谢家。  当年打仗时,施家军的粮草被敌军烧了大半,谢家老太爷冒着风险,从各地的粮铺运粮,填补了这个亏空,才使得战局反败为胜。  除此外,便是看中谢家丰厚的家资。  施明辰心想,这谢既白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将来谢家的家产恐都落入他那大哥、二哥的口袋。  他不指望小舅子拉拔他,但眼看着谢既白将来是要拖他后腿的。  因此,是越看谢既白越糟心,连门外那蒙面纱的什么姑娘,也变得面目丑陋起来。  谢既白不负商人子挥金如土的“美名”,与三兄弟聊了几句,便道:“相逢即是有缘,哥哥们昨夜、今早的花资,我都请了。日头不早,哥哥们怕是还要梳洗的,弟这便告退。”  说完,长揖了一礼,便领着那什么姑娘径直下楼去了,到楼下喊妈妈过来:“二楼‘风华阁’的花费,也记我账上,回头去谢家找账房结账。”  施家三兄弟干巴巴地伸长手,似要叫住他的样子。  谢既白误会他们昨晚在青楼过夜?  三人面面相觑,想找他回来说明白,又不大好解释为何他们来此地。  总不能说,他们在此密谋怎么坑害自家庶妹吧?  这话比他们自污清白更难听。  睡几个妓子,只是风流而已。  坑害庶妹,那是不悌,传出去,只比不孝的名声稍稍好听一点点,但终究是个坏名声。  谢既白下了楼,看着朝颜姑娘上了马车,这才钻进自己的马车。  正忿忿然未来姐夫狎妓,便见着一个施家的奴仆跳下马,十万火急朝楼上冲。  他琢磨,施家发生了什么事,为何来寻施家这正吃闲饭的三兄弟——什么重要的事,也轮不到他们头上吧?  马车才启动,施家三兄弟便一个接一个火烧屁股似的冲出来,马车也不要了,直接斩断缰绳,骑上马便跑。  施家的侍卫问:“二爷,去哪儿?”  “京兆府!”  话落,马蹄如雷轰鸣,消失在长街尽头。  谢既白想了想,对外道:“贵全,派几个家丁去京兆府打听打听,施家出了何事。”  能让三兄弟一起朝那儿赶的事,一定不是小事。  翻了年,姐姐便要入京待嫁,他可得盯着点未来姐夫。  贵全立即应声:“是,爷,奴才马上派人去办!”  谢既白放下帘子,身子随着马车晃晃悠悠。  他渐渐闭上眼。  京兆府。  今日有三名女子前来擂鼓鸣冤。  尽管冬日街上人少,但还是有人来往的。  一见京兆府有热闹可凑,纷纷呼朋唤友朝这里赶。  汤嬷嬷拿出镇国公府的仆从腰牌,证明她是施家的奴仆,施窈是施家的小姐,京兆府尹急急忙忙扶着官帽,从堂内奔出来迎接。  汤嬷嬷正要开口,施窈先道:“我们遇到十几号劫匪,劫财、劫色、杀人,只我们三个骑马逃出来,余下的人不知如何,求青天大老爷速速派人去救我家的家仆。”  条理清晰地陈述完案情,施窈才施了一礼,柔柔怯怯地靠着汤嬷嬷的胳膊,眼眶揉得泛红。  京兆府尹来不及思索为何施家小姐逃出来,不立即回府求救,反倒来了京兆府,一听京城天下脚下出现劫匪,立马跳脚,生怕御史弹劾,忙点兵点将,抄上家伙,问清了事发地,便去绑人、救人,又赶紧遣人去镇国公府送信。  施窈三人被请到内室。  捕快们点了两个火盆子,上了粗陋的茶水点心。  施窈没动,掩唇轻轻咳嗽。  汤嬷嬷站起来,心疼道:“老奴给姑娘挡着些,下马车时,老奴真该带点好炭来的。”  施家的主子们烧的是上好的银丝霜炭,没有烟,不呛人。  如施明珠这般受宠的,烧的是地龙,整座房屋都是暖的,房内不见明火。  施窈笑了笑,拢紧狐裘斗篷:“嬷嬷不用担心,我没这般娇气,只是乍然从寒风里来了温暖的室内罢了。在金陵时,我和姨娘冬日烧普通的炭,都得省着烧呢。”  汤嬷嬷顿时越发心疼。  不到半个时辰,京兆府尹抓人回来了。  只抓到两个无赖。  二人痛哭流涕喊眼睛瞎了,求官老爷先给治治眼睛,几棍杀威棒下去,屁滚尿流,竹筒倒豆子,赶紧将其他地痞无赖供出来。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28章 拳打二哥 有镇国公府这座大山压着,京兆府尹不敢不尽力,一面继续审问,一面使人去抓余犯。  一众受辱的女眷,泣不成声,拥抱成一团,跪在堂下瑟瑟发抖。  有那受不住的,数次三番朝柱子上撞,险险叫同伴拦下。  围观的百姓唏嘘不已,指指点点。国公府的女眷受地痞流氓劫财劫色侮辱的流言,便慢慢传了开去。  木香与施窈、汤嬷嬷坐在屏风后,听着外面的动静,紧紧抓住施窈的手,眼泪宛如断了线的珠子似的。  若非施窈吩咐汤嬷嬷带上她,或许跪在那里哭的人,就多她一个。  先前因施明珠的大丫鬟连翘碎嘴,而对施窈存的深深芥蒂,顷刻间化解。  清白是女子最珍贵的东西。她满心感激施窈,此时此刻,叫她舍了性命给施窈,她都二话不说会答应。  施窈则缩在汤嬷嬷的怀里,装弱质女流,做出个劫后余生的害怕表情。  随着罪犯抓回来的越来越多,案子逐渐明朗。  同时,施窈撒石灰、拔刀划伤人的事也曝光了。  紧跟着,有人买通地痞流氓侮辱施家女眷的真相也暴露出来。  京兆府尹感到棘手。  怎么听着不对劲呢?  施明玮一个大男人,留下弱妹,带走所有侍卫去找修车的,迟迟未归也就罢了,他们才离开,马上就来两群地痞流氓——越听越像是有预谋。  他犹豫、忐忑,怀疑施窈的身份,满头大汗,苦苦等待镇国公府的人出面。  那么巧,当所有犯事的无赖都抓来,恰好施明玮三兄弟到了。  其中两个无赖,认出施明玮身边的长随就是买通他们的人,立即指认:  “是他!就是他给我们一人二十两银子,让我们等在巷子口的两端,说巷子里会来三辆马车,其中一辆马车上坐的是施家小姐,只要毁了施家小姐的清白,事成后,施家不仅不会追究,还会再给我们一千两辛苦费!”  那长随一惊,吓得噗通一声跪下。  施明玮暗骂一声没出息,站着拱手道:“海大人,请问我二妹妹在何处?”  去翠香院报信的人只说施窈逃了,跑来京兆府报案,其他一概不知。  他还当无赖们都跑了,没想到被抓住两个,拔出萝卜带出泥,其他无赖与那两个相熟,自然一一被搜出来。  与镇国公府有关,外面凑热闹的百姓赶都赶不走,从正门赶走就爬上墙头围观。  三兄弟刚跳下马,便听大家说:  “施家千金遭了劫匪……”  “劫财劫色……”  “真可怜啊……”  “镇国公的掌上明珠啊,施家八代里唯一的姑娘,施家这回不得气爆炸了!”  “那施家二爷忒不是东西,带走所有的侍卫,一个不留,独自留下亲妹妹送给饿狼……”  “我记得那施家千金是不是就叫明珠啊?”  “施明珠被糟蹋了清白!”  这句话越传越远。  三兄弟听得额头青筋暴跳,最沉不住气的施明辰几乎冲上去打人。  说施明玮也就罢了,与珠珠有何关系?  肯定是施窈弄的鬼!  施明玮拽住施明辰,因此,见了京兆府尹,开口第一句话便点名“二妹妹”,将施明珠从这件事里摘出来。  施明辰和施明晖有样学样,一前一后大声重复问一遍:“海大人,我二妹妹呢?”  京兆府尹不敢在三兄弟面前摆官架子,忙起身走到堂下,作揖回了一礼,愣怔地问:  “府上不是只有一位姑娘吗?”  满京城皆知,施家上下独宠唯一的嫡女。  稍微在京城混久一点,还会知道那姑娘就叫明珠,意为世家的掌上明珠。  施明玮叹了口气,大声道:“非也,我们府上共有二位姑娘。大妹妹与我一母同胞,是长房嫡女。另三房有个庶妹,是我二妹妹,从小在金陵老宅长大,今冬才回京。今儿我那二妹妹闹着出门逛京城,见识见识京都的繁华,却不想遭遇此祸。”  说完,他抹了抹冷汗,状似擦泪。  众人嗡嗡议论开来。  施窈听他澄清明白了,这才戴上兜帽和面纱,冲出屏风,扑到施明玮面前,一面哭,一面捶打施明玮的胸口,将他的胸膛捶得咚咚响。  “二哥哥!呜呜呜,二哥哥你怎么才来?你不是去找修车的人了吗?为何带走所有侍卫和护院?我虽是乡野长大的,可我也只是个弱质女流啊!  若非汤嬷嬷机敏,及时将我带出来,我恐怕……恐怕就要一头撞死在墙上,以免咱们施家守护百年的贞节牌坊倒了!  我以为你遭遇不测,所以迟迟等不到你带人回来救我们,我担心得要死,你去哪儿了?一身酒气!  二哥哥,你混蛋,你混蛋!我们遭遇劫匪,你却带侍卫去吃酒!这么多仆妇丫鬟受辱,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呜呜呜……”  她喊得也很大声。  让所有人听到,施明玮干的好事。  施明珠不给她背锅,她也不准施明玮清清白白走出京兆府的大门!  施明玮胸口疼得快吐血了,也气得快吐血了。  好一个施窈!  这是看出他的故意为难,也故意拉他下水吗?  真是好歹毒的心肠!  一点不顾念兄妹之情,不顾念家族名声!  家丑不可外扬,眼见施窈丝毫没有替他遮掩的意思,他心口仅存的那一点点愧疚,也烟消云散了。  施窈不是柔弱的提笔都无力的闺阁小姐,手劲还算大,捶得施明玮朝后退。  他退一步,施窈就朝前进一步,紧跟而上,直迫得施明玮踩到他那长随的手,朝后绊一跤,摔了个四脚朝天。  衙内的捕快,和扒墙头的闲汉闲妇,一片哄堂大笑。  施明晖和施明辰急忙扶起施明玮,施明辰狠狠瞪一眼施窈。  施窈拎着手绢哭得凄凄惨惨:“二哥哥,府里的下人说你是草包,文不成,武不就,上学逃学,习武装病,我原本不信,可没想到,你连我一个弱女子的几拳头都吃不住,你果真是个酒囊饭袋!”  “哈哈哈!他就是个酒囊饭袋!”墙头上有人笑。  “牙尖嘴利!”施明玮气得双脚打滑,又滑一跤跌在地上,摔得尾椎骨疼好半晌。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29章 凶残的八哥 施窈打倒了施明玮,便去拽弯腰扶人的施明辰,双眸红通通的,仿佛一只受惊的小兔子,惊慌道:  “七哥哥,七哥哥!你可是跟我一个爹生的亲哥哥!你可要为我做主!二哥哥带走所有侍卫,将我和仆妇丫鬟们丢下在前,他身边的长随又指使地痞流氓,侮辱施家女眷在后。  你若不为我做主,以后谁还敢嫁入三房,三房的女眷就要任由随意一个奴仆欺辱,三房的爷们也要被人说都不是男人!”  “好!说得好!”墙头上众人此起彼伏喝彩。  施明辰气得脸红脖子粗,好话歹话都叫施窈一张嘴说完了。  他其实没料到,施明玮打的是毁掉施窈清白的主意。  这心思可不谓不恶毒。  他以为,施明玮就是给施窈一个教训,给施明珠出出气罢了。  这个教训的尺度在哪里,他心里没底,他以为二哥有分寸的。  但绝不是以毁掉施窈清白这样的“分寸”。  可施窈看穿二哥的阴谋,在众人面前紧抓着不放,咄咄逼人,也委实令人厌恶。  一时竟生出活该二哥算计施窈清白的念头来。  他为自己歹毒的想法惊一跳,低声叱道:“你少说些吧!二哥说得对,牙尖嘴利,传出去,谁家敢娶你为妇?再说,你不是没事吗?”  施窈铁打的心,狠狠一抽,隐隐作痛。  受害者最为破防的一句话,大概就是,你不是没事吗?你不是还没被害死吗?  很好,施明辰,你给我等着!  第二张重生卡发给二嫂子,第三张重生卡就发给还没嫁过来的七嫂子!  我嫁不嫁得出去不一定,你明年别想娶上媳妇了!  施明辰对上施窈失神的眸子,心头掠过不自在,觉着过分了,不过,能一句话震慑住施窈,他暗生几分得意,有种压过二哥施明玮一头的错觉。  “女孩子要温婉端庄,瞧你张牙舞爪的,成何体统?哪里有半分大家闺秀的模样?跟个泼妇似的。回府了,多跟珠珠学学,好好跟嬷嬷们学规矩,做个知书达理的公侯千金。今儿的事,你自个儿也有责任,姑娘家家的,出什么门,你不出门,不就什么事也没有……”  不等他教训完,施窈大声哭道:“七哥哥,你就是个孬种!二哥哥身边的长随害我,你不为我做主也就罢了,反倒训斥我一个受害者,将嫌疑犯抛置一旁……按照你的受害者有罪论,女子不出门便不会受害,那我落水呢?我可是在府里,没出门,却险些就淹死了……”  “够了!胡搅蛮缠什么!”  老八施明晖大喝一声,一脚踹飞那跪着的长随。  再任由施窈攀扯下去,便会攀扯出珠珠来。  他不能让珠珠的名声有任何污点。  施明晖是个炮仗性子,一点就着,此时为掩盖国公府发生过的丑闻,夺了衙役手里的杀威棒,一棒又一棒狠狠砸在那长随的身上。  他天生有一把子大力气,第一棒落在长随的肩膀上,长随便恍惚听见肩膀传来咔嚓的骨裂声,不由得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惨叫。  第二棒直接砸在他脑门上,长随倒地,惨叫连连:“公子爷饶命!”  不管堂内的人,还是堂外的人,都吓得噤若寒蝉。  这小公子不言不语的,倒是好生凶残!  待反应过来,衙役们忙去阻拦。  施明晖双目猩红,状如发狂的凶兽。  长随被打得不成人形,满头满身的血,他自觉活不成了,心知自个儿是当了替罪羔羊,索性破罐破摔喊道:  “是二爷,是二爷指使我买通地痞流氓祸害……”  一语未了,施明晖冲破衙役们的阻碍,使出全身的力气,一棒子砸在长随的面门上,同时喝道:  “你还胡说攀扯!”  长随面容凹陷,双目暴突,死死瞪着施明晖。  堂上静了数秒,轰,那长随朝后倒去,死不瞑目。  直到死,他依旧是跪着的姿势。  按压住他的两名衙役,唬得朝后一缩。  一人上前试探鼻息——其实长随的脸几乎打烂,找鼻子都费劲儿。  衙役一抖,连连后退几步,抱拳正要汇报长随已死,惊呆的海大人回神,头皮发麻道:  “人已晕了,快快送下去找大夫治伤,万万不可叫他死了。”  两名衙役忙将长随拖下去。  施明晖缓缓回头,发红的眼凶光毕露,仿佛下一瞬手中的棒子便会落在施窈的身上,龇牙红目笑问:  “二妹妹,八哥哥为你做主,打死了罪魁祸首,你可满意?”  施窈闻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小腿发抖,紧紧扶住汤嬷嬷的手,对上施明晖那凶狠的眼神,脸色煞白如纸。  她没回答,眼一翻,倒在汤嬷嬷的怀里。  汤嬷嬷惊呼:“二姑娘!二姑娘!”  木香从屏风后奔出来,和汤嬷嬷一起抬走施窈。  施窈是装晕的。  逼得长随说出施明玮的名字,逼得施明晖当场杀人,已是极限。  那海大人等施明晖将长随打得快死时,才出手阻拦,足以说明,海大人畏惧施家权势,不想继续深查下去。  倘若查出施明玮来,便是惹祸上头。  长随是施家奴仆,施明晖当众打死自家犯罪的奴仆,有错,但不算大错,名声会差些罢了,但同时,也会收获爱护幼妹的好名声。  自知无法惩治恶首施明玮,施窈便装个柔弱,晕倒收场——实际上,她是真吓到了,快吓死了!  不管前世今生,她是第一次身处杀人现场。  施窈以为汤嬷嬷会将她放在屏风后,听听后续,岂料,汤嬷嬷禀告一声海大人,便急急忙忙带她脱离是非地。  她回了关雎院,看了郎中,吃了压惊的汤药,到晚膳时方知,今儿傅南君与世子爷施明武打了一架!  两人是在行敦伦之礼时打起来的,傅南君忍无可忍踹了施明武一脚,踹中他的命根子,施明武发狠,掐傅南君的脖子,傅南君还以一巴掌……  夫妻二人厮打,谁都没有讨得了好。  丫鬟们来拉架时,二人皆是衣衫不整,形容狼狈,闹得十分难看。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30章 替罪羊 这内里详情,施窈无从得知。  她只知道,大哥大嫂闹和离的事瞒不住了,今儿满府去劝和,还惊动傅家。  老国公和国公爷正陪气势汹汹找上门的亲家呢,没能及时收到施窈遇袭的消息。  等他们知晓施窈报案时,案子已以施明晖当众棒杀长随田质收尾。  待镇国公施继冕匆匆亲去京兆府,带回施明玮三兄弟,府里傅家已带着傅南君回了娘家——  这一整天,镇国公就像那风箱里的老鼠,蹿这头,蹿那头,却是一头没落着一头,闷气可想而知。  木香叹气道:“……姑娘这头遭了地痞流氓,世子爷那头闹和离,老太太气病了,起不来,使奴婢来跟姑娘说一声,姑娘受的委屈,她定然做主。老太爷发了话的,要狠治一治二爷、七爷和八爷。姑娘且宽心养病,莫要惊了魂。”  施窈有自知之明。  老国公是恼施明玮三兄弟不成器,惩罚他们,是望他们约束自身,不要胡作非为,才不是因为她受了委屈。  但老国公肯定更恼她这个孙女报案,外扬家丑。  施窈柔怯道:“遇上无赖,是谁也没料到的。当时的那股子孤勇之气泄了,我到现在手脚仍怕得发抖呢。那叫田质的长随,可……可死了?”  她眼里皆是惊惧。  木香也怕,可她是个小奴婢,主子们乱起来,她这小奴婢再怕也得跑腿,哪能像施窈,眼一闭,躺床上,可万事不管,自有长辈们为她做主,还要担心她受惊,为她请医延药。  木香见识过施窈的杀伐果决,哪里肯信她此时的怯懦,嘴上敷衍地安慰道:“说是还有一口气,等着京兆府尹大人审问呢,姑娘莫怕,人没死。”  施窈暗自呵呵。  没死?那试探鼻息的衙役为何变了脸色?  施明晖凶恶,是冲着要田质的命去的。  田质几乎被打成一堆烂肉,地上全是血水,棍棒多次重击其头颅,这要没死,他便是铜墙铁壁做的。  木香眼神一闪,继续道:“二爷说,田质那杀千刀的,说翠香院有美酒美人,撺掇他去翠香院玩乐。  二爷呢,也并非故意带走所有侍卫护院,是想着那巷子没什么人,姑娘遇不着什么危险,反倒是他自个儿,因常在外招惹是非,欠过赌坊的债,惹过世家子弟,因此带上护卫,免得遭人敲闷棍。  姑娘遇险,皆是田质前几日犯错,二爷当众骂了他的缘故,他不服气,便来祸害姑娘,陷害二爷。”  施窈点点头,眼眶微红:“木香姐姐不用解释,我都知道的。咱们国公府手足情深,兄友妹爱,在整个京城是出了名的,千错万错,都是那奴才的错,与二哥哥不相干。何况,后头八哥哥还打了田质为我出气。我当时冲动,热血上头,误会了二哥哥,打了二哥哥,回头我去给二哥哥赔罪去。”  木香笑道:“姑娘是明白人。”  她捏了捏施窈的手,忍下怜惜,告辞去甘禄堂回话。  施窈复又躺下。  炕上暖和,冬日的京城,她最爱的便是这大炕。  脑子里纷纷乱乱,一时是歹徒扒车,一时是她拿刀子划人,一时是施明晖棒杀田质,鲜血飞溅……  遭了奸污的丫鬟婆子们被送去郊外的庄子上,山奈也在其列。  如今,她这屋子里又没了伺候的人,只有四个十岁左右的小丫头子,端茶倒水、言行举止没受过调教,跟十几岁的大丫鬟相比,差上许多。  施窈心中哀叹,哪里忍得下心使唤童工。  她果然克丫鬟。  封建社会吃人啊。  正发愁,木香回来了,手脚拘谨:“老太太说二姑娘这里没有贴心人伺候,吩咐奴婢暂时住在关雎院,服侍二姑娘。”  木香也是无奈。  明眼人看得出来,施窈不受宠,除了太夫人怜惜她几分,施家其他人不待见她,老国公明明白白说过施家上下都要宠施明珠,可从未对施窈说过类似的话。  她是想回报施窈的救命之恩,可并不想来施窈的院子伺候。  谁知道什么时候消停,她什么时候回得去甘禄堂。  施窈眼眸一亮,握住木香的手道:“好姐姐,有你在,那些魑魅魍魉,再不敢闹幺蛾子!”  木香苦笑。  出了甘禄堂,她就是个普通丫鬟,谁还看她的脸色?  纵然不情愿也没法子,来都来了,甘禄堂库房的钥匙也交了出去,只能做好丫鬟的本分。  有木香在,关雎院上下,很快恢复秩序,丫鬟婆子们不再像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蹿。  施窈省了心,倒感觉救木香救对了。  这一晚无话。  翌日一大早,施窈来到甘禄堂,给太夫人请安。  甘禄堂今儿老少爷们、妇孺婆媳,能来的皆在座。  大嫂子傅南君回娘家去了,不在。  施明珠养病,不在。  施明玮、施明辰、施明晖三兄弟都不在。  大哥施明武垂手而立,脖颈上多了三道划痕,像是指甲挠出来的。  二嫂子乐安宁,戴着面纱亮相,看见施窈进来,便怒瞪施窈。  国公夫人郑氏和三夫人容氏,拉长个脸,凉凉地射来眼刀子。  三老爷施继安又吹胡子瞪眼睛。  施窈进门,便感觉自己进了三堂会审的衙门,幸好早有预料,忙垂下头,满脸惊惧上前行礼问安。  老国公起身,沉声道:“既然人到齐了,那就随我去祠堂吧。”  寒雪照琼窗,冷月映枯竹。  此时月亮尚未下山,雪地反射月光,家丁们打起灯笼引路,使得这雪夜亮如白昼。  太夫人朝施窈伸手,施窈忙上前,扶住她。  太夫人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无声地安抚。  施窈心头一暖,鼻头一酸。  一行人安静寂然,穿过游廊、夹道,穿过数道月门,来到一座黑漆漆、庄严肃穆的院子。  院外有家丁把守。  打头的大管家挑着灯笼上前,众人便看见,院中有三道影子跪在雪地里。  施明玮。  施明辰。  施明晖。  老国公和太夫人走到最前方,隔着跪地的三兄弟站定,回身,一一扫过众人。  老国公的目光定在施窈身上,铁面无私,喝道:“还不跪下!”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31章 认错 施窈浑身一抖,忍下满腹怨言,上前,跪在三兄弟末尾。  太夫人使个眼色,汤嬷嬷不知从哪儿抱来一个蒲团,放在施窈的膝下。  施窈感激地瞥一眼汤嬷嬷,再万分感激地瞥一眼太夫人。  老国公埋怨地看眼老妻,沉默大约一分钟,弄得所有人战战兢兢,冷风吹透裘衣,这才威严地问:  “明玮,明辰,明晖,你们三人反省得如何?”  施明玮已冻得嘴唇发紫,声音微颤,先开口道:“孙儿知错,不该为戏弄吓唬二妹妹,便将她独自一人丢在无人的空巷,致使小人算计,引来豺狼,险些污了她的清白,使家族颜面蒙羞。  祖父,孙儿当真知错,从今往后洗心革面,亲君子、远小人,再不听信旁人的花言巧语,再不敢顽劣嬉闹,荒废学业,不求祖父宽宥,但求祖父责罚!”  施窈心道,看来施老二果然是个常挨打挨罚的,推脱责任、颠倒黑白、诚恳认错、未来悔改,说得十分流畅,语气亦十分诚恳、痛悔。  什么知错,分明是犯罪!  什么洗心革面,不过是仗着生于簪缨世族,有人为他善后,从而有恃无恐罢了!  老国公眼里闪过失望。  这个二孙子,彻底废了。  没有一点担当。  幸亏他只是个嫡次子,废了于家族而言,倒也没有大的妨碍。  施明辰大约是没挨过罚,乌紫的嘴唇开合,语无伦次道:“孙儿,孙儿与二哥同样悔过……孙儿知错,孙儿不该听了那田质的挑唆,在昨儿二哥护送二妹妹的时候,邀请二哥和八弟去花楼玩乐。求祖父责罚!”  施窈撇嘴,畏畏缩缩,避重就轻,难成大器,这才是真正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还不如施明玮,起码施明玮从里到外都是败类,败类得很诚实。  老国公眼里的失望无以复加。  七孙子软弱无能,人云亦云,没有主见,担当不起一点事,胆子又小,想使坏又做不到敢为人先。  他比二孙子更没出息,哪怕文武皆比二孙子强。  轮到施明晖。  他不像二哥和七哥惶惶不安、假装悔过,反倒梗起脖子,同样是冻得嘴唇发紫,他却声音稳健,声如洪钟,字字铿锵道:  “孙儿也知错,错在明知二哥要捉弄二妹妹,没有阻拦,反倒纵容,此为不悌;明知二妹妹可能会遇险,却没有及时搭救,此为失察;那田质勾结外人祸害施家女眷,孙儿一时气愤,在公堂上当众打死田质,恐惹人疑二哥杀人灭口,此为有勇而无谋。  孙儿不孝,辜负了祖父、父亲和兄长们的教导,求祖父重重责罚!”  老国公捋了捋胡子,表情是满意的。  施明晖看似鲁莽,却杀伐果断,快刀斩乱麻,杀了那田质,本是一桩惊天丑闻,现在倒略可以堵住悠悠众口。  不堪帅才,但做个将才却是绰绰有余。  长房有明武和明晖两兄弟,可保施家再富贵百年。  施窈暗叹。  看来施家为掩丑而饰非,从上到下,都将昨天的罪责推到被打死的田质头上,为此还编出一套看似天衣无缝的说辞。  总而言之,施明玮只犯了识人不清的错。  老国公冷冷道:“家和万事兴,只为捉弄妹妹,便闹出人命,你们三兄弟当真是猪油蒙了心,糊涂至极!我素日教导你们兄友弟恭,延请名师教导你们读书,你们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既然你们认识到错误,也求我责罚,那我便重重责罚你们,每人打十板子,回去后每天抄二十遍家规,连抄十天,伤差不多养好了,便来跪祠堂,每日跪三个时辰,连跪十天,在祖宗牌位面前,好好反省你们的错误,还要打扫祠堂,敬奉祖先。你们可有异议?”  施明玮三兄弟俯身磕头,齐声道:“孙儿知错,孙儿无异议。”  老国公看向施窈,声音缓和两分,问:“二丫头,你可有异议?”  施窈倒是有异议。  那毁了十几个女子清白的施明玮,该去浸猪笼。  那杀人灭口的施明晖,该去砍头。  可她敢说吗?  太夫人紧张地盯着她。  施窈缓缓抬头,明眸泛红,哽咽道:“孙女无异议,祖父英明,谢祖父为孙女做主。”  太夫人松口气,继而心底再度泛起怜惜。  整件事里,窈丫头最为委屈。  老国公微微笑了笑,然后收起笑,眉目严厉,一如方才训斥施明玮三兄弟:“二丫头,你也有错,你可知,你错在何处?”  施窈知道大家想听什么。  可放过施明玮三兄弟,她已忍下撞天屈了,为何还要当众承认莫须有的“错误”?  她茫然地摇摇头,眸子里泛起水光,娇娇怯怯道:“孙女鲁钝,长在市井乡野,没读过几本书,求老太爷指点迷津,孙女定会改的。”  老国公一梗,看向三儿媳容氏:“老三媳妇,你是二丫头的嫡母,教养二丫头,是你的职责,你来告诉二丫头,她错在何处。”  容氏嘴里发苦,这是肃穆威严的施家祠堂,哪里有她说话的地儿?  她上前几步,朝老国公施了一礼,然后走到施窈的面前,淡淡道:“既然老太爷命我教导你,那我便逾矩,教导你几句,望你今后谨记于心,勿要莽撞。  女子当以贞、善、柔、顺为重。二丫头,你作为云英未嫁的闺阁女儿,提出外出已是不妥当,索性你二哥哥愿意护送你,为你打掩护。  其后,你一个大家闺秀,无论去何处,都有丫鬟嬷嬷陪侍,怎能在身上私藏匕首、暗器这等伤人的利器?传出去,不止你的名声没了,施家所有妇人的名声也要受你连累。  其三,你私藏利器就罢了,还敢出手伤人,专门朝人的眼睛、脸面上下手,手段之歹毒,传出去,你的亲事怎么办?谁家敢娶这等凶悍之妇?  其四,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家族的名声大过天,你既怀疑你二哥哥派来地痞流氓祸害你的清白,怎可去衙门报案,外扬家丑?  你可知,纵然衙门给了你公道,此事传出,你的名声有损,施家的名声亦有损,且御史大人们风闻此事,很可能会弹劾施家治家无方,连累老太爷、国公爷和你父亲的名声。”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32章 折断翅膀,打断脊梁 施窈心道,这说的不是事实吗?老太爷确实治家无方,教出一府不忠不义、无法无天的玩意儿!  容氏顿了顿,大概觉得以上说法似有不妥,略一思索,接着道:“遇到此种情景,你既逃了出来,便该先回府,交由家中长辈定夺,长辈们定会给你公道。你瞧,老太爷这不就罚了你二哥哥他们,为你出气了吗?  其五,公堂之上,众目睽睽之下,二丫头,你实不该动手打你二哥哥。你可知,你持器伤人、殴打兄长,已传了出去,昨儿晚上,傅家人来取你大嫂子的行李时,还借此事,奚落了你祖母一顿。  我的话说完了,老太爷,儿媳献丑了。”  容氏施了一礼,退回到人群中。  人群里,施明武、国公爷夫妇的脸色都不大好看。  傅南君闹和离、回娘家,让长房颜面扫地。  太夫人瞟了眼三夫人,微微眯眼。  施窈隐隐想笑,甚至能联想到当时场景——施家摆出施明武那张挠花的脸博取同情,傅家便拿出施家二姑娘凶悍的例子堵施家人的嘴。  傅家奚落的,分明是国公夫人,但容氏偏要说成太夫人,小题大做罢了,吓不着她。  但她还是愧疚地望着太夫人,直到太夫人投来安抚的一瞥,她才转向老国公。  老国公问:“二丫头,你可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  施窈默默道,认识到了。  嫡母的意思就是,身为女子,不但要折断翅膀,还要打断脊梁,当个无用的软骨头,依附男人而活,一生以处子、生子为荣。  施窈见识过波澜壮阔的21世纪,又怎会甘心把自己装在封建礼教的套子里,作茧自缚一生?  她先是人,然后才是女子。  施窈抹了抹眼睛,惭愧而情真意切地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嫡母教训的是。是孙女考虑不周,竟没顾忌上施家名声,如今孙女知晓了,也受教了,往后再不敢犯,必时时处处将家族名声放在第一位。  误会二哥哥,还打了二哥哥,是我不对,我实在没料到二哥哥如此……柔弱,叫我一个弱女子几拳便给打倒了,想来是二哥哥让着我的缘故,我向二哥哥道歉,求二哥哥莫要跟我计较……”  “噗嗤!”人群里,有人发出低笑。  一瞬便消失,了无痕迹。  老国公失笑,也没去找是谁。  施明玮涨红了脸,跟个猴屁股似的,支支吾吾道:“原谅你了!本我也有错。”  这便算是道歉了。  施窈心中呵呵,没说原谅的话,继续道:“另,从前孙女长在市井中,出门采买日常物资等,偶尔会遇地痞流氓,为着名声计,才携带匕首傍身,也只是吓唬吓唬人罢了,从未动手。昨儿还是第一回动手。因太害怕,下手才没个轻重。  咱们施家世代簪缨,祖上更是陪开朝皇帝打天下,至今二伯父还在军中呢。在金陵时,便常有人夸施家虎将辈出,孙女常以为荣。又听了几回说书,便想,将门虎女,我虽是女子,当也不能堕了先祖的威风,堕了祖父的威名。  因此,昨儿没想那么多,只想着,要逃出去,保住清白,不能因我一人之故,牵连施家诸位长辈和大姐姐的名声。孙女是拼着同归于尽的心朝外逃的,若逃不走,便以匕首自尽。  如今听了嫡母的话,方知,原来这等心思是错的。以后遇险,我便躲在嬷嬷丫鬟的身后,等着父兄们来救我,学着做一个合格的贞、善、柔、顺的大家闺秀。  老太爷,种种处处,孙女不周之处甚多,求老太爷一视同仁责罚我,不能因我是女孩,便漏了我,不然三位兄长岂不是委屈。”  众人一时无言。  三夫人容氏的脸僵了。  说实话,那等情况,施窈的做法是人之常情。  人家要祸害她清白了,清白就是女子的性命,她反杀都不为过,何况只是划人家几刀。  换做自身——没可比性,施明玮厌恶施窈,才会买通无赖祸害她,她们又没得罪施明玮,不会遇到这种事。  无论如何,施窈毁人眼睛、伤人脸,手段确实歹毒了些。  二奶奶乐安宁摸摸自个儿的脸。  她自恃美貌,最厌恶这等伤人脸的女子,因女子伤另一个女子的脸,大多是因嫉妒对方的容貌。  昨儿听了施窈的种种行径,她便对施窈生出三分忌惮、七分厌恶来。  老国公噎了半晌,叹气道:“二丫头,你,很好,无须改。只行为举止,要注意些,多跟你大姐姐学学,于你将来嫁了人有好处。  我们施家从来不责罚女孩,既然你想与兄弟们一起领罚,便罚你抄家规二十日,每日三遍,要拿给我检查。”  将门虎女,他有多久没听到这个词了。  好歹施窈是他孙女,跟他又没什么不可化解的矛盾。  他是怕施窈不识相,与珠珠争宠,才处处打压,并非憎恶她。  今儿听了她的真实想法,倒觉得,两个孙女里,施窈最像他。  施窈欢喜道:“谢老太爷!孙女今儿便开始抄写家规,背诵家规!”  众人看施窈的目光发生了变化。  施窈这种野丫头,老国公怎会心生喜欢呢?  施家女眷们揣测着老国公的心思,但施家的男人们,目光如利剑射向施窈。  这丫头,是故意的吧?  明明只是歹毒,却说得冠冕堂皇,拍老太爷的马屁,与珠珠争宠!  老国公说打板子,便打板子,不带半点水分,也不隔日打。  当即唤人搬来长条板凳,命家丁抄起板子,便嘭嘭嘭地打起来。  施明玮嗷嗷直叫,痛哭流涕,哭爹喊娘求饶命,嚎得像过年杀猪,指望谁心疼他。  施明辰一直是长辈眼里的乖宝宝,循规蹈矩,头一回挨罚,羞耻不已,脸涨成猪肝色,十板子打下来,嘴唇咬烂。  施明晖咬紧牙关,垂着头,谁也看不清他想什么。  施窈躲在太夫人的怀里瑟瑟发抖,眼帘垂落,眼底闪烁着幸灾乐祸的光。  打得好,打得妙!  再打十板子,也半点不委屈了他们!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33章 能屈能伸 老国公成心给他们一个教训,这十板子一点没留手。  最后三兄弟是被抬走的,一个没站起来。  施明晖倒是倔强,推开来扶他的人,自己搂起裤子,系上裤腰带,可惜爬了十来次,搞得一身雪,狼狈不堪。  施窈以手捂眼,从手指缝里看到三个血淋淋打烂的屁股。  突然间,再忆起施明晖棒杀田质的画面,竟无端地不再有那种窒息般的心悸感。  今晚应该不会继续做噩梦了吧?  她想。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魔法打败魔法?  老国公训了十来句话,主旨是:家和万事兴,家丑不外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各自掂量。  儿孙们恭谨地行礼,应诺,告退。  一时众人散了。  男人们该上朝的上朝,该上职的上职,该上学的上学,曾孙辈的小豆丁们也都由奶娘们抱着,回去补觉。  国公夫人郑氏扫了施窈一眼,极为冷厉厌恶,便匆匆忙忙回去看俩儿子。郎中们早已请来,侯在前院呢。  三夫人容氏眼神淡漠,哪怕老国公发话,她有教养庶女的责任,她也并未多给施窈一个眼神。  三老爷施继安,隔空用手指点点施窈,一甩袖子便走了。  此时,天色才将麻麻亮。  施窈扶着太夫人的手,缓慢地走向甘禄堂,满脸愧疚道:“昨儿听木香姐姐说,祖母身子骨不好,今儿本是来探望祖母的,结果却因我的缘故,劳累祖母撑着病体,为我撑腰。都是孙女的错。”  太夫人欣慰,点点施窈的额头:“算你有良心,知晓我拖着这副身子,是来为你撑腰的。”  老国公自然听出施窈的称呼差别,旁人是老太爷、大太太、三老爷,唯独只称呼太夫人为祖母,可见她心里已生亲疏。  他笑了笑,问:“今儿罚了你,你可委屈?”  施窈当然委屈,但话不能这么说,嫣然笑道:“老太爷已为我主持公道,打了哥哥们,我有何可委屈的?想来哥哥们记住教训,再不敢捉弄我。罚我也罚得轻,我本也有错在身的。”  太夫人嗔怪道:“老头子可省省吧,窈丫头自踏进京城,便没过一天安稳日子,还大病一场,没人为她撑腰。出府上个香,明玮又……捉弄于她,以至于闹出人命来。  你呀,没给她撑腰,却要她全心全意信任你。那种情况下,窈丫头除了去官府报案讨公道,还能有什么法子?”  朝深里说,便是施窈害怕回府求救,反倒被杀人灭口。  只这话太伤人心了,太夫人将话咽了下去。  施窈眼眶泛红,抱紧太夫人的手臂:“祖母善解人意,正是将心比心说中孙女的心思。我来京城之前,听说府里很宠爱女孩,不敢与大姐姐比,但日子肯定比我在金陵好过,却不想……却不想,大家好像都不喜欢我,还……还看不起我。  汤嬷嬷来时说,国公府上下最讲规矩,按照规矩做事,准不会错。谁知,谁知,连丫鬟都欺负我,我夜里睡觉都得睁一只眼睛,生怕被人害了去。  祖母,我想回金陵了,虽日子没这般富贵,可我夜里睡得安稳,仆人不多,却并不曾有在汤药饭菜里吐口水的,也不曾有扎小人诅咒东家的,更不曾有敢唤地痞流氓来毁姑娘家清白的……  祖母送我回去好不好?横竖大家伙不喜欢我,不如回金陵,什么荣华富贵,我进京一趟,算涨了见识,也与各位长辈见过,不枉做一回施家的女儿。”  一番话说得太夫人泪水涟涟。  “我的窈丫头,怎会觉得大家都不喜欢你呢?至少祖母是喜欢你的,祖母还没死呢,这个家不会没有你的容身之地。”  她对不起纪姨娘啊,还说接孩子来享福的,结果给孩子委屈成这样。  施明玮的做法,分明是将施窈朝死路上逼。  怎就这么狠毒的心肠!  偏他们装腔作势的,竟说施窈伤人眼睛伤人脸是歹毒。  祖孙俩抱头痛哭。  施窈本是哭不出来的,想想这过的糟心日子,晚上睡觉不安稳,有点风吹草动就惊醒,和猫头鹰也没差了,就觉得心酸,眼泪忍不住流淌。  老国公叹气,塞给老妻一方手绢:“好了好了,府里没人敢欺负窈丫头。”  终于得了句准话,太夫人渐渐收住眼泪,破泣为笑:“老头子你最好说话算话,窈丫头的关雎院里,有两个二等丫鬟的空缺,我是没人可给了,你自个儿看着办。”  “我给,我给。”老国公无奈。  大儿媳管家管得越发不成体统,连两个好点的丫鬟都挑不出来。  若是珠珠,郑氏连半个时辰都舍不得她无人伺候的。  他暗暗看了眼擦眼泪的施窈,心道,这丫头能屈能伸,忍得下委屈,豁得出脸面,虽粗鄙了些,倒也不算毫无心机。  他不怕儿孙有心机,就怕儿孙看着有心机,实则内里是草包,这才是家族不幸。  施窈将太夫人送回甘禄堂,陪她用了早膳,再服侍她躺下。  太夫人塞给施窈一个荷包,转而为老国公说好话:“你别怪你祖父罚你与你兄弟们一起跪着,咱们家向来如此,兄弟姐妹们起了龃龉,不分对错,都要罚,还要罚一样的。  如此不分亲疏,方能兄友弟恭。犯错的思过,受委屈的也要反思,为何旁人欺他,如何不被人欺。你是姑娘家,你祖父还是留手了的。”  施窈瞪圆眼珠子,捂嘴惊呼:“万幸祖父留手,否则也叫我脱了裤子挨板子,我羞也羞死了!”  太夫人哈哈大笑。  施窈侍疾半天,也就读读佛经,喂喂汤药,下半晌才回关雎院。  老国公信守承诺,送来两个二等丫鬟给她当贴身大丫鬟,一个唤作忍冬,一个唤作星觅。  另外又给了个教养嬷嬷,赐了姓施,施窈便唤她柳华姑姑。  施窈略训了几句话,让她们好好办差,便吩咐她们下去,将绣帐一拉,掏出太夫人给的荷包,打开一瞧,竟是五张一千两的银票!  施窈大喜。  她猜到是银票,但万万没猜到,竟有五千两!  太夫人的家底可真丰厚啊!  随便榨一榨,便是千两万两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34章 冲喜 此时此刻,她从头到脚是舒畅的,半点委屈不剩,恨不得跑到她那些便宜哥哥们面前,冲他们勾勾食指,大喊:  “来啊,你们过来啊,来委屈我啊!”  脑子里天马行空、浮想联翩,兴奋小半个时辰,施窈老老实实坐到桌案前,抄写起家规。  柳华姑姑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手握戒尺,纠正她的坐姿。  施窈想着,往后不知多少日子要装大家闺秀,起码得装个样子出来,便收起逆反的心,柳华姑姑怎么教导,她就怎么学。  木香拿着鸡毛掸子弹灰,几次看向施窈,欲言又止。  她想回甘禄堂。  可施窈不送她回去,太夫人也未曾派人来接,她自个儿冷不丁跑回去,少不得遭两头厌弃。  可是愁死了她。  谢府坐落在东城的槐花巷。  夜幕初初降临,整座谢府便已是灯火辉煌。  谢既白用了晚膳,踏雪来到书房。  贵全拨了拨炭火,合上盖子,扣上活结,将暖手炉递给主子,隔着书案,细细说起打听来的始末。  待他说完,书房沉默了好一会儿,谢既白的眉头越蹙越紧。  半晌,他端起茶盏,正要饮一口茶润润嗓子,贵全忙道:“爷,茶冷了,奴才给您重新沏一杯。”  谢既白放下茶盏,这才察觉,他竟沉默这般久。  实在是,那施家三兄弟人面兽心的行径,惊着了他。  施家兄弟荒唐,国公府的老太爷和镇国公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的态度,却是更荒唐。  这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吧。  做哥哥的派人毁自家亲妹妹的清白,将亲妹妹逼上死路,这得多丧心病狂才能干得出来?  连亲妹妹都敢这般明目张胆地设套坑害,对待施家媳妇们呢?  往日瞧着施家鲜花着锦的,他还曾仰慕过击退北戎的老国公,敬他是大英雄,不曾想,对待儿孙上,竟这般溺宠糊涂。  孙子坑孙女的清白,孙子当众杀人,就这么翻过篇了!  谢既白叹息一声:“齐大非偶,老祖宗的话是有道理的。”  姐姐嫁去这样的人家,高门大户的,受委屈了,谢家可没法子给姐姐撑腰,谢家又是商户,只怕更叫施家看低了身份去。  若相安无事还好,一旦发生矛盾,恐怕姐姐的下场比施家二姑娘好不到哪里去。  施家二姑娘到底是老国公的孙女,险险逃脱算计,回到施家,老国公还能看在血脉骨肉的份上,维护几分,尽力保住她的性命和清誉。  换做孙媳妇,孙媳妇是外人,出身又低,谁会护着姐姐?  谢既白忧心忡忡,问道:“那施家二姑娘,到底是何来历?从前听闻施家宠姑娘,他们宠施家大姑娘的劲头儿,京城里妇孺皆知,为何这二姑娘却从未听说过?”  贵全解释说:“这就涉及到一桩旧事。十七年前,北戎叩关,老国公和施家的三位老爷齐上战场,女眷们留守京城,唯独三房太太容氏随军,照顾老爷们的起居。  哪里就料得到,有人出卖施家,不止后营的粮草被烧了——后来是咱们家老爷偷偷运粮补上的,那容氏带人反击,反而被掳走。施家的兵和侍卫一路追击,贼子见逃脱不掉,索性将容氏扔进河里。  北边的天儿冷得早,那么冷的水,三老爷捞了半个月,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大病一场。  战事结束,施家为容氏立了衣冠冢。因三老爷病骨支离,人糊涂得连自个儿姓什么都忘了,太夫人做主,请老道士算了生辰八字,为他娶了姓纪的小户女子为填房。  您说巧不巧?这纪氏才哄得三老爷回心转意,才诊出喜脉,那死了的容氏冷不丁回到施家!说她得一对猎户老夫妻所救,因一直养病,那山连着山,老猎户不知出去的路,才耽误一年回京。  这可真是冲喜,把人死去的媳妇都冲活了!京城里人人称奇。后面的事,爷猜也能猜得到。  容氏是原配,自然还是正妻;纪氏是后娶的,只能做小,生下女儿,便和女儿一起,被施家人送回金陵老家。  这桩事,当初京城沸沸扬扬传过好一阵子。因这些年,纪氏母女从不出现,慢慢大家就淡忘了,但记得的人甚多,奴才一打听便打听出来了。”  谢既白唏嘘道:“命运半点不由人。”  贵全伸手示意主子喝茶:“爷说的是。那施家二姑娘,原本投胎做嫡女的,岂料出了娘胎竟成了庶女,原本该长在富贵窝、锦绣乡,与施家大姑娘一般享受万千宠爱,岂料竟被打发回了金陵。  据说她回京才十来天,刚进门就大病一场,奇的是,施家大姑娘也大病一场,至今没起得来床。那二姑娘头一回出门,说是去上香为姐姐祈福求安康的,偏就点了施二爷这混不吝护送。  闯出这桩祸事来,搭进去一条人命,还搭进去十几个丫鬟仆妇的清白,那三个赶车的马夫也叫打得不成人形。  现在,外面都传施家二姑娘多心黑手狠,暗藏匕首和暗器伤了无赖,浑然不提施二爷和施八爷。今儿一大早,便有都察院的大人们弹劾镇国公,指责他教子无方,纵容儿子谋害侄女、在公堂上公然杀人灭口。”  谢既白慢慢饮着茶,越品越不是滋味。  “这就难怪施二姑娘宁愿报官,也不愿回府求祖父祖母和父亲的庇护,她不敢,她怕回去就没命了。”  谢既白说着,放下茶盏。  茶盏磕在书案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这施家,当真是龙潭虎穴。  “贵全,研墨,我要写信回老家。”  他要将施家这两天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告诉父亲和姐姐。  还有,那施明辰昨儿见了他,似有不满,大抵是瞧不上他们家的,这事儿也得告诉父亲,请父亲早做决断。  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  女子嫁人,关乎一辈子的幸福,更关乎性命。  施窈在乎名声,更在乎性命。  在施家主事的男人们焦头烂额的时刻,她反倒睡得极为安稳。  因她知晓,这个时候,她的小命是最安全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35章 别撞见鬼 早起,施窈去甘禄堂请安。  一路上,婢仆们撞见她,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生怕沾上她的煞气,煞到自己个儿。  施窈走哪儿,就见远远的迎面来的丫鬟婆子们一哄而散,或藏或躲,不由汗颜。  嗐,行叭,总比见了她,上来阴阳怪气羞辱几句强多了。  她昂首挺胸,走路带风。  木香:“……”得,不用她瞎操心,姑娘还得意上了。  进了甘禄堂,请了安,一晚没睡好的太夫人面容憔悴,唤来乐安宁,道:  “俗话说,不打不相识,总归罚也罚了,兄妹还是兄妹。明玮媳妇,一会子你和窈丫头留下陪我用早膳,吃完,你俩便一同回棠溪院,带窈丫头探探她二哥哥,再带她探探明辰和明晖。”  乐安宁咬牙应是。  施窈哀叹,老太太对孙子们的滤镜太重。  她才不想去探望那三个不是东西的玩意儿。  不过,去瞧瞧他们有多惨,倒也使得。  用罢早膳,乐安宁笑着携了施窈的手出去,来到甘禄堂外面,她便甩开施窈,掏出手帕仔细擦了手,最后随手扔给身后的丫鬟。  “二妹妹见谅,我一碰蛇蝎之人,便浑身起鸡皮疙瘩。”乐安宁斜挑眉梢,不阴不阳地道。  施窈虽怜惜她是美人,却仍觉得她这个表情好欠揍,磨了磨发痒的后槽牙,笑眯眯说道:  “那二嫂子岂不是夜夜起鸡皮疙瘩?”  乐安宁轻蹙娥眉,正要问什么意思,忽然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涵义,不由愠怒:  “牙尖嘴利!怪不得你不受宠,瞧瞧你,再瞧瞧珠珠,你哪里能与她比呢?珠珠那才是真正的大家闺秀,温婉端庄,钟灵毓秀,而你,手段毒辣,心如蛇蝎,专挑人的眼睛、脸面去伤,大庭广众的,对你哥哥拳打脚踢,别说没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竟连街头的泼妇也悍不过你!”  原着里说,乐安宁是个性格直爽的人,好恶喜乐皆写在脸上。  施窈心道,确实挺“直爽”的。  就这张嘴,她自个儿直了爽了,倒累得旁人堵心。  施窈决心当一面镜子,嫂子直爽,她也直爽,于是道:“二嫂子还是别瞧我了,多瞧瞧自个儿吧,我是不受宠,二嫂子就受宠了?除了二哥哥宠嫂子两分,这府里谁宠你?  大家闺秀,我不是,二嫂子是吗?跟我大姐姐比比,你是吗?我不能与她比,你敢与她比吗?你若比了,二哥哥的那两分宠,你还守得住吗?”  乐安宁气得鼻子快歪了,终于拿正眼怒瞪施窈:“你胡说什么?谁要与珠珠比了!哥哥宠妹妹,天经地义,我为何要与珠珠比?你一个毛丫头,没成亲,什么也不懂,我不与你分辩。”  施窈哼笑:“我是不是胡说,嫂子心里有数。你脸上的伤可不是我挠的,怕我?恐怕不是,你心中对大姐姐存了怨恨,不敢与她对上,便拿我与她比,挑拨我与大姐姐的关系。  嫂子挺有自知之明的,知你自个儿不受宠,二哥哥宠你二分,便宠大姐姐八分,你怕连那二分宠也丢了,不敢露出半分埋怨,便来架桥拨火挑唆我。”  乐安宁被说中心思,又惊又怕,不再拿施窈当傻子看,恼羞成怒道:  “你少污蔑我!我素来宠爱珠珠,她伤了我的脸,只是遭奸人算计,养几日便好了。而你呢,我可是听说,遭了你暗算的地痞无赖,有眼睛瞎了的,有鼻子耳朵缺了的,可见你的心肠本就是黑的!”  施窈靠近一步,指尖轻轻挑起乐安宁的面纱,幽幽道:“俗话常说,夫妻一体。二哥哥害人,便是二嫂子害人。至于毒辣蛇蝎之语,我与二哥哥相比,那可要退一射之地,不,退十射之地。  嫂嫂,夜里安寝,你梦里可听见那十几个被奸污的丫鬟仆妇的哭声?可听见那替罪羔羊田质的喊冤声?  要不要我详细说说田质的死相?八哥哥用衙门里的杀威棒砸他,专挑脑袋砸。我站得不近,却能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最后一棒子下去,田质的鼻子嘴巴凹陷下去,衙役试探鼻息,都找不到鼻子在哪儿。  田质死的时候,他的脸已不能简单用‘面目全非’四字概括。二嫂子,这可都是你的枕边人欠下的债。”  乐安宁脸色煞白,又怒又惧,嘴唇颤抖:“明玮已受了罚,老太爷和大家已盖棺定论,是田质害你,你休要污蔑明玮!你若不服,尽管去老太爷面前闹!与我争辩有何用?”  施窈一把扯下乐安宁的面纱,淡淡笑道:“我争不争辩,是我的事,二嫂子先来拱我的火,便是二嫂子不对。这伤快痊愈了吧?啧,跟珠珠那几爪子比,二哥哥、八哥哥的行径,当真是凶恶至极、歹毒至极了。田质死得那么冤,我劝二嫂子和二哥哥少走夜路吧——别撞见鬼。”  乐安宁慌慌张张夺过面纱,戴上,遮住面上浅浅的疤痕。  她不过二十五六的年纪,心思有一半花在保养上,天生丽质,肌肤吹弹可破,犹如嫩藕,仿佛掐一把便能掐出水来。  因此,疤痕虽淡,但细看还是显眼的。  乐安宁向来自恃美貌,容不得旁人看她半点丑,放在平日,早恼得给施窈一巴掌了。  这丫头嘴巴实在厉害,得理不饶人,穷追猛打,刁钻又犀利,让她应付不来。  因心虚,她强忍下怒火道:“既你看不上你二哥哥,老太太说的探病,也不必你来,你自回去吧。”  施窈抱着暖手炉,优哉游哉走在前面,笑嘻嘻道:“那怎么成?我应了老太太,这一趟非去不可。二嫂子快些走,不然旁人见了,还当你不乐意我这个做小姑的去探望哥哥。”  乐安宁简直气得七窍生烟。  真没见过这般厚脸皮的!  见识了施窈嘴皮子的厉害,一路上乐安宁再不挑衅她,并打算以后绕着她走。  两人入了棠溪院,发现院子里正热闹。  原来是施明玮心气不顺,正拿丫鬟们撒气。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36章 你也不得宠啊 里头热闹,乐安宁快将嗓子咳冒烟了,也传不到内间去。  施窈掀了帘子,刚巧撞见施明玮趴在床上,揪住一个跪在床下的小丫鬟,扒了人家的半边衣裳,恶狠狠咬小丫鬟的肩膀。  一直咬出血才松开血淋淋的牙齿,换个地方继续咬。  惊惧的小丫鬟满面泪痕,惨叫连连,想躲不敢躲。  施窈止住上前阻拦的脚,像个大家闺秀似的,转身,捂眼,放声尖叫:  “啊——来人啊,救命啊!二哥哥疯了!二哥哥吃人肉啊啊啊——”  她一面尖叫,一面朝外逃跑,撞到乐安宁身上,与乐安宁双双倒地,不等乐安宁叱骂,便连滚带爬继续逃。  乐安宁先是被眼前的画面冲击得眼睛疼,唰地眼泪流,又被施窈的尖叫吵得耳朵疼。  施明玮没料到施窈会来,忙忙丢开小丫鬟,朝外一瞧,便见施窈撅着屁股爬过门槛,模样狼狈而滑稽,又见自家媳妇一阵风似的冲过来,高高扬起手。  啪!  狠狠一巴掌扇在那被咬的丫鬟脸上,哭腔骂道:“小骚蹄子,我一会儿不在,你就躲房里勾引爷们!你怎就这般下贱,没了男人不能活了是吗?”  施窈惊呆了!  乐安宁是眼瞎了吗?  跪着的小丫鬟,本以为二奶奶回来,自己便得救了,却不想先挨个巴掌,被扇倒在地,又被骂勾引二爷。  她抖如筛糠,娇小的身子蜷缩着跪在地上,宛如一只没有刺的刺猬,遇见一对前后包抄她的黄鼠狼。  她试图解释并告状:“二奶奶误会奴婢了,奴婢没有勾引二爷,是二爷……”  啪!  又一个巴掌扇过来。  乐安宁指着她,疾言厉色骂道:“你若不勾引二爷,二爷能看上你这等腌臜丑物?”  施窈看看乐安宁狰狞的脸,美人狰狞起来,仍是狰狞美人。  突然明白乐安宁打人骂人的逻辑了。  小丫鬟自知再辩解不能,一个劲儿磕头求饶。  两个巴掌岂能消了乐安宁的火气,因突地记起施窈在场,唯恐施窈看了她的笑话,这才强行掐了怒火,唤人带小丫鬟出去,交给国公夫人发落。  全程施明玮没吭声,只龇牙笑,嘴唇牙齿上染血,像个嗜血的恶魔。  笑得让人想给他几巴掌,把那笑容打落。  待乐安宁处置完了,他拿帕子擦了嘴上的血,朝乐安宁伸手,心疼地说:“二奶奶过来,给爷瞧瞧,仔细打疼了手。”  乐安宁便坐过去,盈盈水眸委屈地泛着红,拧了他两把,这才把手给他,含泪说:“使的力气大,腕子疼。”  “可莫是脱臼了。”施明玮轻轻吹了吹,碰了碰,听到乐安宁咝的抽气,便唤人去请郎中。  趁着等郎中的功夫,施明玮朝施窈招招手,似笑非笑道:“二妹妹怎地来了?难不成是来兴师问罪的?”  这家伙可真是有恃无恐啊。  施窈一步一挪走过来,这一刻,仿佛她代替了那个小丫鬟的角色,成了一只被黄鼠狼夫妻包围的刺猬。  只不过,她有刺。  “二哥哥,我是来探病的。你可好些了?”施窈站定在三步远的地方,小声地问。  “站近些,哥哥又不会吃了你。”施明玮笑道。  施窈又走近些,佯装惊惧:“二哥哥……”  施明玮打断她的话,笑眯眯问:“二妹妹方才看见了什么,喊了什么?”  施窈连忙摇头,生怕摇晚了,施明玮夫妻俩打她一个。  这俩夫妻都不是好鸟啊。  识时务者为俊杰,她带来的人少,可打不过棠溪院上下几十号人。  “我什么也没看见,喊了什么也全忘了。老太太使唤我来探望你,如今见二哥哥生龙活虎,我便放下一万个心。时辰不早,我这就去探望七哥哥、八哥哥去,早些探完了,早些向老太太交差。”  说罢,她转身便走。  施明玮喝道:“急什么?”  施窈站住脚。  施明玮掐着慢条斯理的腔调道:“二妹妹还是早些认清自己个儿的身份为好,离珠珠远些,莫要跟她争什么,无论你争什么都是争不过的。这回让你逃过了,若你不识相,下回可没这好运了。”  施窈顿了顿,朝外走去。  施明玮得意地扬起唇角,却见施窈踏出门槛,拨起帘子,头伸回来,甜甜地笑着对他道:  “同样的话还给二哥哥。我一直有自知之明,从未想过与大姐姐争什么。倒是二哥哥,你有自知之明吗?  为着你引出的这一桩祸事,到此时此刻,老太爷和大老爷还在四处救火,给你擦屁股。你可知,他们对你有多失望?  好在我家哥哥多呀。二哥哥是个废物点心不打紧,我还有七个哥哥呢,老太爷也还有七个孙子呢。”  言罢,她重重摔下帘子,扬长而去。  施明玮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最后黑成锅底。  他无能捶床,叫嚣:“施窈,你给我回来!你说谁是废物点心呢?”  这算什么?  吵架吵一半,疯狂一顿输出便跑了,他还没反驳呢!  施明玮一口闷气堵在心口,明明没赢,却好像输了。  施窈一面走,一面踢雪:恭喜二哥哥,为二嫂子喜提第二张重生卡!  柳华姑姑上来纠正她的走路姿势,施窈端庄文雅地迈着小步子,一路来到前院。  施明辰和施明晖尚未成婚,两兄弟住在外院,两座小院子隔着一堵墙。  施窈先去探望施明辰。  施明辰对她的敌意和排斥,表现得比其他人更明显。  也对,嫡妻生的孩子,和小妾生的孩子,天然就该是对立的。  施明辰毫不客气地讥讽:“纵然你伶牙俐齿又如何?你只是个庶女,不要妄想跟珠珠争宠,你争不过。这回的事,就是个教训,以后老实点,你还能活到顺利嫁人。”  施窈纳闷地说:“我有个奇怪的疑问,为什么你认为,我会与大姐姐争宠呢?明明我从未争过什么,明明,你也不得宠啊!你不得宠,你都没去争,我为何要争?”  一句“你也不得宠”,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在施明辰的脸上。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37章 怕我不争,又怕我争赢了 施明辰感觉,板子打烂的屁股蛋子,和没受一点伤的脸蛋子,一起火辣辣的疼,一时竟分不清,哪个更疼些。  他觉得,施窈可恶至极!  她若不点破,他便意识不到,自己从未受宠过!  原来,原来,他也是个不受宠的啊!  从前看施窈争宠的手段有多腌臜可笑,此刻自个儿便有多腌臜可笑。  他涨红了脸,反驳道:“你少嚼舌,我是嫡子嫡孙,我是男儿,宠不宠有什么关系,只有你们这些女子才会斤斤计较去争宠。”  施窈踢开面前故意羞辱她的冷板凳,挪了个厚褥套的圆凳过来,端端正正坐下。  忽略掉她踢凳子、搬凳子的粗鲁动作,乍一看,挺像名门淑女那么回事。  施明辰眼角一抽。  这丫头可真不客气,挺会装。  施窈闲着没事,瞧着施明辰不像施明玮、施明晖那般是个暴力狂,是个好欺负的孬种,便坐下来打算认真气一气他。  年轻人嘛,就该生气勃勃,像早晨八九点钟的雷阵雨。  “嫡子嫡孙怎么了?老太爷孙子多啊,个个是嫡孙,嫡孙也就不稀罕了。  十根手指头伸出来还有长短呢。不说远的,就说嫡子,老太爷三个嫡子,大老爷承袭爵位,超品国公,风光荣耀,二老爷驻守边关,手握重兵,任都指挥使,授金吾将军,咱们三老爷呢,只在兵部职方司挂了个郎中。  咱三老爷就不受宠了,轮到你,三老爷的第三子,谁眼里有你呀?三老爷都不大重视你,毕竟长子才是最重要的,老太爷、大老爷、二老爷眼里更没你了。  你既承袭不了爵位,也没甚突出的才干——哎哎,别狡辩,你要才华横溢,或天生神力、武艺高强,早被送到二老爷身边历练去了。  没甚突出的才干也就罢了,你还怂,还坏。怎么,说你怂你还不信?你嘴上不承认,实则心底知晓你自个儿不受宠,你却不敢争,不去争。  争不来宠,便从众去宠大姐姐,假装你与兄长们没什么不同,假装你不在乎长辈们宠不宠你,假装兄长们得到重视,老太爷一句‘你们兄弟如何如何’,你便将自个儿代入进去,好像老太爷单点了你的名儿夸你似的,假装大姐姐也喜欢你,大姐姐一句‘哥哥们’,你便以为‘哥哥们’三个字专指你这个七哥哥。  七哥哥,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施明辰攥在衾被下的双手直发颤。  施窈和和气气的,语重心长的,眼神温柔而恬淡,却字字如刀,句句绞碎他的自尊心。  这丫头,心眼儿真坏,非捅破这层窗户纸干什么?  她若不说破,他就还是金尊玉贵的国公府七爷。  施明辰压下自卑,冷笑:“施窈,不要将你的想法,强加于旁人。我是男儿,我的天地比你广阔,不会在乎什么宠不宠,这是小孩子才会在乎的。你们女子,困于内宅,眼里只有这一亩三分地,斤斤计较,事事算计,怎会懂男儿的胸怀?”  施窈:“哎哟哟,七哥哥,我从千里之外的金陵来到京城,你呢?你出过京吗?”  施明辰的脸涨成猪肝色:“我以后定会去遥远的边疆,上阵杀敌!”  施窈嗤笑:“那你承认,你现在见识过的天地,没有我见识的广阔了?你倒会倒打一耙,什么争宠的话,不是你先提的吗?你比我还着急我受不受宠呢,到底是谁在斤斤计较,事事算计?”  “施窈,你给我闭嘴!”施明辰低喝,无地自容。  施窈就不闭嘴。  从她入府起,这七哥瞪她瞪好几次了,不趁着他起不来身气气他,以后可再逮不着这等好机会。  “哼哼,你认为我在争宠,是不是因为你自己想争而不敢争,便不断暗示我该去争呢?我不争,无宠,你们就不断羞辱我,不断拿大姐姐来与我比,是不是指望我在激将法下,一气之下与她争?  这样你们就能更理所当然,将我定在争宠的罪孽上,来奚落我,来打压我,来嘲笑我自不量力,来填补你们那从未受过宠的心。你们呀,怕我不争,又怕我争赢了,越发显出你们不受宠。”  施明辰如被踩中尾巴的猫儿,暴跳如雷:“休要胡乱揣测!施窈,你想争便争,扯出这么一大篇话来,不过是掩盖你卑劣的心。妇人向来善妒,你一介孤苦伶仃的庶女,敢说你不嫉妒珠珠?”  “欸,七哥哥,瞧瞧你,又暴露你嫉妒大姐姐受宠的阴暗心思了。”施窈宛如捏住施明辰的七寸,毫不留情痛击,“我从未说过我要争宠,我就是庶女,还出身不受宠的三房,我承认,我就是不受宠啊!  七哥哥你呢,你敢承认吗?说了这么多,你一直强调你是男儿,是嫡子嫡孙,不在乎受宠不受宠,可你就是嘴硬不肯承认,你从来没受过宠啊。  行叭,咱就举个例子让你死心。不看旁的,就看联姻,你瞧瞧大哥哥、二哥哥、三哥哥他们娶的媳妇是什么出身,什么门第,而你呢?  老太爷和大老爷欠下谢家一个大人情,偏谢家是商户,两家说联姻,说了十来年。上头的哥哥们一个一个挑了名门贵女当媳妇,不是挑无可挑,只能轮到你来填上这个窟窿,而是——  你不受宠啊,也无出色的才干啊,牺牲掉你对家族毫无损失,还能得一个知恩图报的好名声,那就拿你来还人情呗。  别忘了,你底下还有个施明晖呢,怎么不拿他当人情给谢家做女婿?  因为你是三房的第三子,而人家是长房的第三子,还是老太爷和老太太的幺孙儿,从哪儿论,人家都比你出身好、比你受宠。  欸,七哥哥,理愈辩而愈明。你自己看看,你岂是不受宠啊,你在长辈们眼里就是一滩烂泥,也就糊糊漏风的墙啦。”  施明辰险些气吐血,额头青筋直冒,反唇相讥:“我是男儿,背靠家族,有的是建功立业的机会,无须仰仗裙带关系。我倒要瞧瞧你这个不受宠的庶女,将来能嫁个什么好人家!”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38章 未来八嫂葛秋蘅 施窈掩帕而笑:“庶女又如何?施家欠我生母两个人情,老太太不会亏待我的,再怎么着,也不会将我嫁去商户,白白辱没施家门楣,惹人闲话。”  气吧气吧,气得退亲才好。  前世施明辰觉得商户妻丢脸,甚为嫌弃。  怎么与七嫂子谢青黛相处的,她不得而知。  但施明辰后来去了边关,便在边城娶了当地望族的贵女为贵妾。  出门旁人唤那贵妾为七奶奶,京城的这个也是七奶奶,这叫两头大,两个“七奶奶”互相不见面。  边关将领常年不得回京,京城里押着他们的妻儿父母做人质,可身边不能没女人伺候暖床啊,便常有这么干的。  这事儿,施家上下瞒着谢青黛,他们觉得,谢青黛身份低贱,施明辰娶她,是亏待了施明辰,娶个二房便算是补偿他。  后来谢青黛得知消息,闹过几回,没讨到便宜,反而谢家生意受损,灰溜溜地道歉、谢罪、赔给施家一大笔“精神损失费”,谢青黛老实吞下苦果,方才了结。  而原着里,施明珠重生,希望看到八个哥哥都幸福,那谢青黛既卑贱又闹腾,犯了七出之中的妒,没有妇德,还指责长辈们宠她,落个满门抄斩的下场是报应,实在不孝,便设了个套儿,毁了谢青黛的清誉,逼得谢青黛只能为妾。  后头,施明辰便顺理成章娶了前世的贵妾为正妻,将丢了清白的谢青黛随手扔在后院。  谢家还得感恩戴德他愿意收留名声败坏的谢青黛,称赞他“有情有义”。  施明珠是大家闺秀,恪守闺训,觉得谢青黛甘愿为妾,是苟且偷生、攀附权贵、寡廉鲜耻,她该为了贞节去死。  “商户女就是商户女,重铜臭而轻气节。”施明珠和欣嬷嬷这样叹道。  施窈认为,就这没有盼头的婚姻,谢青黛还是别来趟施家的浑水了。  施明辰知晓纪姨娘当年的事,那时他小,没什么印象,渐渐长大,感觉父母之间气氛不对,又听了些只言片语,细细打听了才知当年的具体。  因此,从一开始,三房的三兄弟便对施窈存了芥蒂之心,施窈来京之前,他们是国公府里最不待见施窈的三人。  “若非你是施家女,就你这手黑嘴毒的性子,贩夫走卒也不要你的。”  施窈瞪圆眼睛,上下打量施明辰,拊掌道:“七哥哥这话说得妙啊,若非你是施家子,就你这又孬又坏的性子,你连贩夫走卒都当不上,给人当狗腿,人家都要嫌弃你没眼色。”  施明辰恼羞成怒,再忍下去便是个王八老鳖了,伸手便去打施窈。  施窈灵活地跳开,一溜烟跑到门口,回头冲施明辰做个鬼脸,便嘻嘻笑着冲房内大声喊:  “七哥哥好好养伤,过几日,我再来寻你耍!”  言罢,神清气爽,扬长而去。  丫鬟婆子们才要欣慰兄妹情深,便听房内施明辰气急败坏吼:“施窈,施窈!你个臭丫头,你给我回来!”  大家纷纷面露异色。  施明辰那个气呀,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的,想下床抓施窈回来打一顿,才动一动,屁股便疼得撕心裂肺,除了骂骂咧咧挠挠床,也不能干别的了。  施窈出了院子,畅快地伸个懒腰,在柳华姑姑来提醒她之前,忙将双手置于腹前,扭头便进了施明晖的院子。  施明晖的院子可热闹了。  房内有他的声音,还有女子的声音,欢声笑语的,与棠溪院的惨叫痛哭和隔壁施明辰的清冷僻静大相径庭。  施窈勾勾唇。  这就是受宠与不受宠的区别。  施明辰听不见隔壁的动静吗?  他听不见,底下的仆从也听不见吗?  他就嘴硬吧!  丫鬟通报,施窈入了内,房内的笑声早已戛然而止。  施明晖的床前立了一架梅兰竹菊四君子插屏,屏风后是趴着的施明晖,和方才见过的施明玮、施明辰同一个姿势。  屏风前坐着包得像个球的施明珠,以及一个豆蔻年华的小姑娘。  小姑娘生得丰容盛鬋、朱唇粉面,一身锦衣华服,梳了个飞仙髻,只以二十多颗米粒大小的粉紫色珍珠穿成串点缀发间,耳下又以金丝缀了两颗指甲盖大小的同色珍珠。  她回头看见施窈,便忙起身,耳坠晃动,脸颊红扑扑的,整个人颇为灵动娇俏。  施窈朝她笑一笑,心里约莫有数这是谁,然后向施明晖行礼,站在屏风处,离得远远的,身子细细颤抖:“八哥安好。”  听得施明晖应声,又慌忙转过头和神色冷淡的施明珠互相见礼,就好似多怕施明晖这个暴力男似的。  施窈细声细气问:“这位妹妹是……哪家亲戚?”  她眼里满是疑惑。  小姑娘粉扑扑的脸颊一下子涨红,瞥一眼屏风后的施明晖,含羞带怯,眸光闪烁。  施明珠坐回去,手里捧着茶盏,不咸不淡地介绍:“是宁远侯的嫡幼女,姊妹里行四,你唤葛四妹妹便是。我们打小一起玩大的,宅邸相隔两条街罢了,今儿她来探我,恰好我又来探望八哥哥,便一同来了。”  施窈信了才有鬼。  这位葛四姑娘,名为秋蘅,是施明晖的小青梅,也是她未来的八嫂。  长房的三位嫂嫂,皆是出身名门世家。  大嫂子傅南君,祖父已经致仕,曾是皇帝的老师,领了个太傅的虚衔在家养老,但偶尔还会被传进宫里去,为皇帝答疑解惑、出谋划策。  二嫂子乐安宁,祖母是公主,是皇帝的姑姑,当年乐安宁的祖父是出名的美男子,出门掷果盈车。乐安宁的美貌集家族之大成,被国公夫人相中,娶回来拴二儿子那脱缰野马一样的心。乐家也就家族底蕴稍微差些,乐安宁的出身可不差,皇亲国戚呢。  未来的八嫂葛秋蘅,是宁远侯的嫡幼女,与施明晖青梅竹马,其父宁远侯手握实权,与施窈的二叔职位相当,也是都指挥使,驻兵西南。  因而,葛秋蘅哪里是来探望施明珠的,分明是来探望未来相公的。  施明珠向来恪守礼仪,担心旁人说闲话,这才拖着病体陪葛秋蘅一同来前院,为二人私会打掩护。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39章 她失去的是嘴替 施明珠故意强调“嫡幼女”,施窈面上便适时地露出尴尬神色,讪笑着和葛秋蘅互相见礼,眼见着没人邀请她坐下,便说明来意后道:  “……既然八哥哥这里有客,我就不便打扰了。”  她让柳华姑姑放下探病的礼品,惊惧地瞄一眼施明晖,便忙不迭领着丫鬟嬷嬷离开。  那背影,颇有些落荒而逃、迫不及待的意味。  不止是她,同来的木香也眼神惊惧,全程埋着头不敢看施明晖。  葛秋蘅眼瞅着施窈走了,朝外望两眼,然后丝毫不见外地伸手解开扎礼品的红绳,见里头有一根两指粗的参,便拣了出来,盈盈笑道:  “瞧着有个三五百年的年份,旁的药材也都是上好的,人瞧着挺大方会做人呀,怎么你们兄妹两个不待见她呢?也不留她坐一坐,我一个外人倒尴尬了。”  施明珠看了两眼人参,微微惊讶,淡漠道:“我们与她也不过见了三五面,说了不到十来句话罢了,面子情,跟外面街上的陌生人也不差什么。  你是与我们从小长大的情分,论起外人,四妹妹才是我心里的亲姊妹。  这人参,我若没记错,原本是母亲赏给大嫂子补身子的,应是大嫂子前儿转送了她,她倒讨巧儿,一转手,又送回来。”  说罢,话停在这儿,似等着谁接她的话。  葛秋蘅接上话,咋舌道:“不管她识货不识货,旁的不认识也就罢了,这人参总不会认错,能送来,可见是个爽朗不计较的。  虽借花献佛,转送了大嫂嫂的礼,可听说她以往长在市井乡野,应是没见过什么稀罕物,身边也没甚体己,能拿出人参来,足见诚意。珠珠姐,怎么你病一场,跟换了个人似的?”  从前珠珠姐没这般冷淡,更不会谈起亲妹妹时,言辞里带着淡淡的刻薄。  珠珠姐可是一直对她说,眼馋她家里姊妹众多,也想有个妹妹的。  当真家里来个妹妹,才十来天,能有什么解不开的矛盾呢?  况且听说她们姊妹俩落水病一场,施窈一直躺炕上养病呢,哪里去妨碍珠珠姐?  也不知施窈怎么得罪了她,总不能是施窈推了她落水——真要如此,今儿她也不能见着施窈全须全尾出现在这儿。  施明珠抿唇:“许是久卧病榻,心情烦闷,妹妹玩自个儿的,别理我就罢了。”  说完,她又顿了顿,习惯性地竖起耳朵,状似听什么人说话。  葛秋蘅一一拆开礼品包,将里头的药材一一点出来,不认识的,便拿来问施明珠、施明晖,以及周围伺候的老嬷嬷。  施明珠神思恍惚,心里梗得难受。  好半晌,她终于反应过来。  原来,她觉得哪里不对劲,是因没听见旁人数落施窈的不是。  前世,欣嬷嬷在她身边,她总暗地里嫌弃嬷嬷聒噪唠叨、出口成脏。  尤其每次施窈算计她、陷害她,欣嬷嬷或当面叉腰谩骂,或背后扎小人咒骂,惹急了,上手厮打施窈的情况也有。  她嫌欣嬷嬷管不住嘴,恐她带累自个儿名声,曾劝过一两回,但欣嬷嬷屡教不改,后来懒得劝了,随她去,横竖她能护住嬷嬷。  这会儿,她看着一直在说施窈大方慷慨、友爱兄弟的葛秋蘅,嘴唇动了动,终究张不开嘴。  规矩礼仪刻在骨子里,实在没法子对外人细说自家姊妹的恶毒。  她是尊贵优雅的名门贵女,怎么能口出恶言,背地里说妹妹的坏话呢?  此刻恍然惊觉,前世欣嬷嬷每一次口出恶言,听起来都那么顺耳,就好像句句骂到了她的心坎上。  原来,欣嬷嬷是她的嘴替。  施明珠忆起一心一意为她好的欣嬷嬷,愈发看身边这几个笨嘴拙舌、装模作样的丫鬟不顺眼。  “够了!”施明晖突然喝了一声。  葛秋蘅手一颤,掌心里的黄芪掉在地上。  伺候的小丫头忙勾腰去捡。  葛秋蘅顺顺胸口,转眼见施明珠眼含热泪,一面站起来手搭在施明珠的肩上,呈护卫的姿势,一面扭头,娇声娇气嗔怪道:  “八哥哥你发什么脾气?唬得我心快跳出嗓子眼,瞧你吓得珠珠姐都要哭了!快跟珠珠姐赔不是。”  施明晖铁青着脸,指了个丫鬟,冷声冷气吩咐道:“去,把那些补品,全给爷扔了!扔得远远的!爷见不得!”  小丫鬟发抖,手忙脚乱收拾桌面,听得施明晖恶声恶气催促,忙一股脑搂进托盘里,小跑抱着托盘出去扔东西。  葛秋蘅吓得花容失色,讷讷无言。  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羞得无地自容,手脚不知朝哪里放。  施明晖闭了闭眼,软下声儿说:“我不是冲你们发脾气,别误会。秋蘅妹妹,我们家里的事,有些复杂,不便与你细说,你且先回去歇歇,过几日,我亲去府上赔罪。至于我家二妹妹,她,我是不能与她兄妹情深的,不用你费心劝和。”  葛秋蘅臊得满面通红。  她长这么大,头一回被人赶客。  匆匆行个礼,一声没吭,掩面扭头就走。  明显生了火气。  葛家的马车出了施家大门,葛秋蘅抱着暖炉,心依旧噗通噗通跳个不停,一手压在心口,心有余悸与身边的奶嬷嬷道:  “方才,八哥哥生气好可怕。”  她有些相信外面传施明晖当众杀人灭口的血腥了。  难怪那施窈战战兢兢,施窈身边的木香脸色白得像鬼,听说当时木香也在京兆府衙门——木香是太夫人房里的大丫鬟,葛秋蘅每次来施家玩耍,必先去太夫人那里请安,因而对木香极为熟悉。  奶嬷嬷窝一肚子腹诽怨言,心知两家默许联姻,怕她存了阴影,只捡好听的说:  “这有什么。咱们家的侯爷、公子,哪个撒起脾气不骇人?八公子出身贵胄,又生于武将家,讲究个蓄势养气,气势自是比那些文弱书生要足一些,以后领了兵,方能震慑住手下的将士。我瞧着,有咱们侯爷的五分威势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40章 天机不可泄露 葛秋蘅喃喃道:“他才十六啊,我爹已是年过不惑的老头子。等他到我爹这个年纪,岂不是喘个气都要吓死人?”  奶嬷嬷:“……”  “嬷嬷,你说外面传他当众杀人,是不是真的?今儿去之前,我当是谣言,当旁人故意中伤施家,可见了施二姑娘和木香,我又觉着,是真的吧?施二姑娘是他亲妹妹呀,多大的仇怨,他要和施二哥、施七哥联手害死她?”  奶嬷嬷没法回答。  国公府规矩森严,外面人难打听到内里详细,谁知施家兄妹具体有什么恩怨情仇。  葛秋蘅暗下决心,八哥哥突然变得好可怕,且又亲自开口赶她走,过年之前,她是再不来国公府了。  这会儿想起来,仍觉着脸上臊得火烧火燎的。  而葛秋蘅丢下的施明晖和施明珠兄妹俩,相对无言坐了会儿,施明晖温声问:  “珠珠,哭什么?谁惹了你?可是吃醋葛四头一回见施窈,便说她的好话?”  施明珠摇头,默默拭了泪,来到施明晖的床前坐下,哽咽说:“我怎会吃醋?秋蘅妹妹只是不了解施窈,若她知晓施窈是个什么人,定不会劝哥哥与她消除芥蒂、重归于好,还会远着她。  我哭,是为了欣嬷嬷。欣嬷嬷死得太不值当了。也为哥哥们,为着帮我出气,带累了哥哥们的名声,又害你们挨罚。  我心中愧疚,犹豫许久,只敢来八哥哥这里坐坐,二哥哥和七哥哥那里,我实在没有脸面对他们。”  她与施明晖是龙凤胎,心里与他最亲近,但平日里却是与二哥施明玮相处最多。  施明晖听到欣嬷嬷就心烦。  若非为了欣嬷嬷,二哥也不会去招惹施窈,结果施窈什么事也没有,他们三兄弟反倒惹一身骚。  此时,他全然忘了,当初打了捉弄施窈的主意,初衷只是为施明珠出气,并非为什么嬷嬷报仇。  因出师不利,折戟而归,这才恼上死鬼欣嬷嬷。  他纳闷地试探问:“珠珠眼里,施窈是个什么样的人?”  施明珠一怔,旋即想起曾经与欣嬷嬷的对话来,喃喃道:“刻薄狠毒,自私无情,爱出风头,攀权附贵,爱慕虚荣,放浪多情,不守妇道……狡诈阴险,诡计多端,巧言令色,虚伪做作,不择手段……”  施明晖越听越无语。  这是施窈?  虽听起来全是贬义,可反过来听,不就是貌美又聪明吗?  施窈在他眼里,只有“粗鄙”与“狠毒”可形容。  “珠珠,”施明晖打断施明珠的谴责,严肃地问,“你与施窈到底有什么过节?”  她与施窈的过节可深了,生死之仇、灭族之仇!  施明珠早就想把自己重生的事,告诉长辈和哥哥们,即便他们不相信施窈是那样的人,可到底会提防几分。  但她发现,每次她想开口说出真相,就没法张嘴。  此乃天机,不可泄露。  施明珠哽了两声,红着眼圈道:“做梦梦到她克我,不止克我,还专来克咱们家。哥哥且想想,自她来了咱们家,家里出了多少事,有几日是安宁的?  我病倒了,丫鬟嬷嬷接连发落,大嫂子闹和离,你和二哥哥、七哥哥又挨了罚——依我说,那老道士的话没错,施窈与咱们施家八字相冲,是个煞星。”  施明晖想了想,原本老道士的话是怎么说的来着?  似乎只说了施窈与珠珠八字相冲,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让施窈搬出关雎院。  施明晖默默无言。  小女儿家的心思呀!  珠珠还是吃醋了。  他曲起食指,轻勾妹妹的鼻子:“她确实身上带点煞气,咱们别去招惹她就完了。拿她当个威胁看,倒是高看了她。”  施明珠气个仰倒!  她辛苦跑这一趟,又是哭,又是委屈,哥哥只当她吃醋!  她是那拈酸吃醋的人吗?  罢了,她就盯着施窈,施窈这等贪慕虚荣的人,为了攀附权贵,早晚露出马脚,到时她会当众揭穿她的真面目。  拿定主意,施明珠不再提施窈,而是斩钉截铁道:“哥哥,我不喜欢周绍了,年前想跟祖父、父亲摊牌。你可愿先帮我去说说,让他们打消联姻的主意?”  施明晖惊得想爬起来,方一动,便扯动伤口,疼得他一阵龇牙咧嘴。  “怎又不喜欢四殿下了?他哪里得罪了你?可是生气你病中,他未曾来探病?其实四殿下私下来过,人多眼杂,你们又未曾定下名分,因此只留下药材补品,便叫祖父打发走了。他人冷淡,却是个礼数周全的。”  “与那些无关,我就是不喜欢他了,不想嫁了。”施明珠扯住八哥的袖子,苦苦哀求,“哥哥,你就帮我说一说,或者我去求祖父时,你站我这边,好不好?”  她内心焦灼,若早些重生便好了,施家根本不会招惹上周绍。  她已及笄,怕是明年便要求旨赐婚。  这辈子她再不想与周绍有任何干系。  若有,那只有滔天之恨!  施明晖头疼。  当初看中周绍,非君不嫁的是珠珠。  如今要悔婚的也是珠珠。  一天一个主意,果然小女孩心性。  他自是不能去说的,万一真搅黄了,万一珠珠回心转意,到时哭都追不回来。  龙子凤孙们个个骄傲,容不得旁人挑拣。  “待我养好伤再说,我带着这一身伤,说话没底气。我派人送你回去,别吹了风,再着了凉,父亲能打断我的腿。”  施明珠看出他的敷衍,说不出的失望。  只恨自己眼瞎,被情爱迷了眼,没有看出周绍的狼心狗肺。  又恨周绍伪君子,太会做戏,伪装淡泊名利,不慕权势,实则狼子野心。  施窈多日来,除了太夫人陪着说说话,其他时候总闷着无聊,好容易出来放风,又与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她是个无风尚且要掀三尺浪的,何况这送上门的东风,那更要波涛汹涌、大浪滔天方罢休。  施窈脚步轻快,嘴里哼着“浪里个浪~浪里个浪~”。  柿子捡软的捏。  才从暴力男施明晖的院子出来,便腿一拐,又回了施明辰的院子。  “七哥哥,七哥哥,我回来找你玩啦!”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41章 告状 施明辰方压下无能狂怒,一听见她的声音,便犹如魔音穿耳,脑子快炸了,冷笑道:  “施窈,你还敢回来!别不是被明晖赶出来的吧?他可没我这么好脾气。”  “哎呀,我的哥,你对八哥哥相当了解嘛,”施窈眉开眼笑,没一点被赶出来的尴尬,“可不是嘛,八哥哥不待见我,连杯茶都没给我倒。  大姐姐也去探病呢,她也不请我坐一坐,她和八哥哥谈天说地,欢声笑语,不搭理我,好没意思,我只能回来寻你。还是你这里清净。”  她咬重“清净”两个字。  施明辰眸色一黯。  珠珠竟没有来探望他。  他张嘴就是关心:“不是病没养好吗?到处乱跑什么?也不怕再招了风。明晖着实不懂事,怎么也不劝劝珠珠?”  “是呀是呀,我和你一样担心大姐姐的身子骨呢。”施窈摆出和他一样的表情,语气也如出一辙,半是关心半是抱怨,“不就挨了十板子嘛,大姐姐怎么能不顾自己个儿的身体,跑来前院探望八哥哥呢?  也不知大姐姐来不来探你,若是来了,你可要好好劝劝,别跟八哥哥似的,一留留大姐姐半个时辰。  嗐,我今儿探病的任务可算完成啦,我走啦,不然一会儿大姐姐来了,只与你谈笑风生,又将我撂一边,我怕我在你这儿,用脚趾抠出一幅蒙娜丽莎。拜拜!”  说完,福礼拜了拜,身姿轻盈,宛如春天南回的燕子般,穿过两道门帘,便不见了影子。  “施窈!施窈!你给我回来!谁教你阴阳怪气的?”  施明辰一时恍神,斗嘴又没斗赢,恨不得捶胸顿足,将施窈抓回来好好打一顿,教她怎么好好说话。  大丫鬟怀夕拎茶壶进来,看一圈,正要悄悄退出去,施明辰怒问:“你拎茶壶做什么?准备给谁上茶呢?”  怀夕陪笑:“奴婢一时忘了,爷正吃药呢,吃不得茶,这就拎出去,奴婢自个儿喝。”  “给我!”  怀夕无奈,拎着茶壶来到床边。  施明辰抓起茶壶,狠狠掷在地上:“下回她再来,你若再敢给她上茶,爷拧了你的脑袋!”  怀夕退开,惋惜好好的紫砂茶壶打碎了,一面蹲下身收拾,一面回道:“是,奴婢记下了。”  就爷这狗脾气,二姑娘肯来第二次就见鬼了。  就连这次来,二姑娘还反复强调,是听从太夫人的吩咐,来走个过场。  罢,罢,好容易来个人探病,还叫爷给气走。  客人走了也好,他们这些伺候的,正好图个清净。  对七爷,怀夕是了解几分的,就嘴巴毒了些,实则心眼不算太坏,不然方才掷茶壶不会专挑远处扔,半点没伤到她。  毁二姑娘清白这事,二爷那混不吝做得出来,八爷那闷嘴葫芦实则憋一肚子坏水的做得出来,唯独七爷做不出。  他自己不解释,脑壳儿坏了,自家同父的亲妹妹不疼,追别人屁股后面,帮别人的亲妹妹出气,胳膊肘朝外拐,活该挨板子,活该二姑娘与他置气。  好了,现在他被划到谋害亲妹妹清白的行列中去了,与二爷、八爷为伍,成了京城恶毒哥哥的代表,三兄弟一起臭名昭着,就高兴了吧?  施明辰发完火,胸口气顺了些,想起珠珠,语气含酸:“大姑娘去探了明晖?”  怀夕瞥他一眼,将茶壶渣子扫进簸箕里:“一早就去了,在八爷房里吃的早膳呢。”  算算府里吃早膳的时间,施窈没胡诌,确实差不多半个时辰。  施明辰紧紧抿唇,眼皮垂下。  怀夕安慰道:“爷甭着急,大姑娘最懂礼数,既去探了八爷,一定会来探爷的。”  施明辰心上又挨一刀。  探望明晖是兄妹情深,轮到他,竟只因礼数。  可他等啊等,盼啊盼,憋着一口气等着打脸施窈,结果等到晌午,施明珠也没来。  吩咐怀夕去请施明珠来用午膳。  怀夕怜悯地偷瞄他一眼,恭谨回道:“八爷怕大姑娘招了风,一个时辰前派人送大姑娘回兰佩院了。”  至于大姑娘好像哭过,且同去探望八爷的,还有葛家四姑娘,既然主子没问,她便不多嘴了。  施明辰顿觉心口憋着的那口气散了,浑身的力气也散了。  他将脸深深埋进枕头里。  就像鸵鸟将脑袋深深埋进沙子里。  第二日,施窈拿着抄写的家规,去向太夫人和老国公请安。  施家人都忙,请了安,各自散了。  施窈这个活蹦乱跳的闲人,就留下陪二老用早膳。  老国公检查完,直摇头:“字如其人,女子也当有一手好字,像珠珠……她病了,没法子教你,有空多来你祖母这里坐坐,你祖母的字极有风骨,你若能学个皮毛,便能受用一辈子。”  “谨遵祖父教诲,我可得好好向祖母请教。”施窈拿回家庭作业,坐到太夫人身边。  太夫人心酸施窈在金陵没有好的先生教导,慈爱地问:“昨儿去见了你三个哥哥,他们可有为难你?”  施窈精神一振,她可不会为三个“在逃犯”遮掩,一脸惊惧道:  “我去棠溪院时,二哥哥好生骇人,竟扒了小丫鬟的半边衣裳,把小丫鬟咬得血淋淋的,牙齿、嘴唇沾血,可吓死我了!二哥哥威胁我,若我敢跟大姐姐争宠,便要弄死我呢!”  说罢,表情一变,气鼓鼓又道,“我去七哥哥院子,七哥哥也叫我不要跟大姐姐争宠,不然活不到顺利嫁人。我与他吵一架,他嘲笑我没人疼,我回敬他没人爱,我说完立刻跑了,他起不来床追我,才好容易吵架吵赢了!”  最后,黯然神伤道,“最后我去八哥哥院子,八哥哥倒什么也没说,但他不理我,大姐姐也在,大姐姐也不理我,我站那儿,脚趾抠地,没法子,只能灰溜溜出来,不过,我留下了补品,想来能挽回一点八哥哥的心。”  虽是告黑状,却表情夸张,活灵活现,讲话又有趣儿,并不叫人反感。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42章 再出府 老国公饮茶呢,呛得直咳嗽,笑着点点施窈:“你这促狭的丫头!”  太夫人笑得花枝乱颤,捧起施窈的脸道:“哎哟,可真是委屈了咱们窈丫头!小嘴叭叭的,祖母可真稀罕你!”  施窈心想,不枉费她一连贡献三个表情包,状也告了,也彩衣娱亲了。  接下来,就是看老国公的反应。  其实这些,她不说,底下也有人汇报给老国公。  她若遮遮掩掩,反倒显得心虚。  索性全说出来,她不拿尴尬当尴尬,旁人尴尬便是旁人的事,再有,正好借此机会将施明玮的恶形恶状,搬到阳光下。  老国公再不管,施窈便可从此当他是聋子。  太夫人逗完了施窈,回头叹道:“明玮越发没个样子,咱们府上从未有过虐待下人的主子,他倒是开了先河了。老头子,该管管了。”  沉吟须臾,老国公敛了笑道:“明玮确实过于放浪形骸了些,该约束起来。窈丫头,你也别委屈,你才回京几天?哥哥们跟你不熟也是有的,多多来往,了解你是怎样的人,他们便会拿你当妹妹疼。  你之前出府,不是想在京城四处逛逛,去寺庙上香?待他们伤愈,我便叫他们陪你去。”  “啊?”施窈惊恐,紧紧抱住太夫人的手臂,连连摇头,“不不不,我见了二哥哥和八哥哥,便小腿肚子转筋,巴不得离他们远远的。我可不去,我不去!”  老国公逗得直乐:“怕什么,你掉一根头发,我打他们一板子,掉十根头发,我便打十板子。你不是要当将门虎女、巾帼英雄?”  施窈没想到老头子竟拿她说过的话来堵她,脸一红:“我虽是将门虎女,可哥哥们是群恶狼啊,虎女也怕群狼。”  太夫人笑得前仰后合。  老国公莞尔:“好了,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到时我瞧瞧,你大哥哥、三哥哥他们谁有空,也一道陪你去耍。”  施窈面上一松,犹犹豫豫应下:“行……行叭。”  老国公坐了片刻,便起身去了外院书房——大白天的,男人们在后宅厮混是极丢脸的事。  施窈知晓这几日府里乱着,女人们各有各的事忙,太夫人这里少了人陪,便央求太夫人教她书法。  太夫人自是高高兴兴地答应,当即唤人摆上笔墨纸砚,从横竖撇捺开始指点起。  施窈把自己当成干燥蓬松的海绵,如饥似渴吸收知识。  用罢午膳才辞了太夫人,回关雎院。  一面走,一面思索老国公的用意。  还以为老国公是为了弥补她,在府里给她撑腰,早晨才留下来与她一起用早膳呢。  果然宴无好宴。  这是强行让她出府招摇一圈,表演兄妹情深,好给施明玮三兄弟洗刷清白吧?  顺便也给镇国公府刷一波“家庭和睦”的印象,使镇国公免于“治家无方”的弹劾。  回到关雎院,施窈再次爬到炕上,拉上纱幔,掏出一个荷包。  没错,今儿在甘禄堂告了三兄弟一状,太夫人的一番好心反倒又让施窈受了委屈,太夫人愧疚极了。  她表达愧疚的方式,便是给施窈发“精神损失红包”。  这回太夫人给了二千两。  前前后后,太夫人一共给了一万八千两!  施窈对太夫人的爱,又更深沉一些。  太夫人的银子不是无限的,能给她的,恐怕快到极限了。  她心里明白,这笔银子,应该含有对她阿娘的弥补。  花钱买心安。  于是,施窈心安理得地收下。  当年的恩怨,是一笔烂账,无论有多少迫不得已,施家亏待了她和阿娘是事实。  一转眼,十日期限到了。  老国公给三兄弟放一天假,准许他们陪施窈玩耍一天,明日开始去祠堂领罚。  三兄弟从小皮糙肉厚,除了施明玮需要人抬上马车,施明辰和施明晖已能下地,咬牙走几步路。  大哥施明武今儿没来,他要上差,完了还得继续去傅家给老太傅和老丈人当牛做马,恳求他们原谅自己,放傅南君回婆家。  早些接回来,以免傅南君在傅家说些不该说的话,传到宫里皇帝的耳中。  施窈扫一眼排排站的哥哥们。  除了挨板子三兄弟外,今儿要护送她出府的,还有二房的三哥施明桢,三房的四哥施明奎和六哥施明秣。  施窈便问:“三哥哥,五哥哥呢?”  老国公和太夫人生了三子:长子镇国公施继冕,次子施继征,三子施继安。  长房有四个孩子:长子施明武,次子施明玮,三子施明晖行八,四女施明珠行九;  二房有两个孩子:长子施明桢行三,次子施明缨行五;  三房也有四个孩子:长子施明奎行四,次子施明秣行六,三子施明辰行七,外加庶女施窈行十。  五哥施明缨是二房的,因此施窈问的是老三施明桢。  施明桢站在一排兄弟中,气质明显与其他人格格不入。  因他从小酷爱读书,不爱舞刀弄棒,虽也习武,却是满身的书卷气。  武将家的子弟,尤其是手握重兵的家族子弟,不方便科举入仕,因此,施明桢现如今随便捐了个官儿,平日里管着国公府的庶务。  举办筵席、迎客送礼、庄铺经济、安顿清客等等,都是他经手,皮肤比其他兄弟白一大截。  施明桢意外施窈会来问他,温和地笑笑:“靠近年关,他替我走一趟城外的庄子,定些菜蔬肉类。二妹妹,时辰不早,何时出发?”  这是不想深聊,结束话题的意思。施窈心道,这位三哥哥和书里写的一样,是个笑面虎,面上一团和气,脚下该使绊子时却毫不犹豫。  两个字总结就是,阴险。  施窈笑道:“这就出发。”  说罢,她登上马车。  冬日不适合骑马,施家兄弟们三俩一群,各自钻进马车。  太夫人特意打发了施明桢的媳妇陶籽怡这位女眷,来陪施窈。  陶籽怡冲施窈笑了笑,便板板正正地坐在一旁。  二人不熟,陶籽怡不擅长扯近乎,但既然领了差事,只能硬着头皮聊天:“听说二妹妹这几日在练字?”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43章 裂了 施窈不好意思地道:“老太爷说我的字丑,让我多跟祖母学学,这几日都在祖母那里学字呢。三嫂子平日做些什么?”  陶籽怡见施窈自曝其短,说明不是个虚荣心强的人。  她素来性子豪爽,最不喜与弯弯绕绕的人打交道,闻言便笑着答了日常的玩乐。  无非是针黹女红、教养子女、协助夫君处理些琐事之类。  施窈笑问:“三哥哥腰上的那个蓝色荷包,可是三嫂子亲手绣的?”  陶籽怡一本正经摆嫂子款儿的脸,腾地涨红,赧然道:“让妹妹见笑了,我于刺绣一途上,委实没有天分。”  施窈看了眼她去端茶杯的手,指腹上有薄薄的茧子,应是常年习武留下的。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若人人擅长刺绣,可让那些绣娘怎么活呢?”  陶籽怡双眸一亮,连连点头:“妹妹这话说得极为有理!”  她因刺绣不好,没出阁时便常被小姐妹们笑话,成亲第二天拿亲手绣的抹额送给婆婆,婆婆的脸明显沉了一下。  因那一下沉脸,后面这些年,她一直在婆婆面前没底气,生怕被扣上个不贤惠的帽子,勤练刺绣。  可这双舞惯了刀枪的手,怎么练也不能耍得惯绣花针。  施明桢私下建议她拿绣娘的绣品糊弄糊弄就完了,陶籽怡却是个实心眼的,害怕东窗事发,婆婆彻底厌了她,哪里敢,骇得直捶出馊主意的夫君。  幸而婆婆后来跟公公去驻守边关,她才觉得压在头上的巨石挪开,终于能缓缓气。  施窈又道:“我在金陵时,听说京城的闺秀千金们有打马球的比赛,江南的才子们还写诗夸赞呢。茶楼的说书先生讲这些时,我就好生羡慕,也不知我能不能学一学骑马,有没有机会打马球。”  陶籽怡眸子微黯:“那是前些年的事了,我幼时倒是见识过姐姐们打马球比赛,也是好生羡慕,缠着父亲兄长教我骑马、打马球。岂料等我长大,京城的闺秀们渐渐以贞静为美,不再打马球。我学的那些,全没了用武之地,如今连骑马也不能常骑。”  施窈唏嘘,一阵惋惜,追问骑马、打马球的要领。  陶籽怡许久没与人谈论过打马球,更难遇到对此感兴趣的闺秀,便打开了话匣子,细细与施窈解说。  顺带提了其他好玩的,许诺开了春,天暖了,便教施窈玩。  偶或经过京城有名的建筑物,还会撩开车帘子,指给施窈看。  施窈也会讲讲从金陵来京城的路上见闻。  两人越聊越投机,竟有些相见恨晚的惺惺相惜之感。  马车抵达青莲寺时,二人意犹未尽。  因此,下了马车,她们便手挽着手,亲密如闺友。  施明桢见状,十分惊讶,上前来引两名女眷入内。  施家兄弟们浩浩荡荡跟在后面。  施明玮惨白着脸,强行站起来,由施明奎搀扶着,走路颤颤巍巍,像个外八字的企鹅。  这一行人极为引人注目,很快吸引来香客们的注意,一打听,原来是镇国公府的公子们护送庶妹来庙里上香。  人们指指点点,小声议论。  施窈回头,直瞅施明玮,扬声笑道:“哥哥们,快些呀!”  施明玮后面疼得撕心裂肺的,他怀疑屁股上才愈合的伤口裂开了。  若非冬日衣服厚,怕是后面血淋淋的,能引起恐慌。  他咬紧牙关,心里骂骂咧咧,诅咒施窈万箭穿心、不得好死……面上却扯出一个僵硬的和善的笑:“二妹妹慢些,雪滑,别摔了。”  最好摔死!  摔不死,也得摔掉她两颗门牙!  啪!  施明玮脚下一滑,摔了个屁股墩,四脚朝天。  裂了!  裂了!  屁股裂了!  这回是真的裂开了!  他刚要发出杀猪般的惨叫,施明奎一把捂住他的嘴巴,用力将他扶起来:“二哥,当心些!”  “噗!”施窈笑倒在三嫂的肩头,天生妩媚的双眸弯成月牙,大声喊,“二哥哥,你拜菩萨拜错方向啦!”  施明玮屁股疼到整个人快裂成两瓣,闻言恼羞成怒,恨不得一巴掌拍死施窈,顺便拍死周围嘲笑他的贱民。  施明桢心道,这施窈果然是个嘴巴刻薄的,连忙丢下施窈和媳妇,赶来询问施明玮是否伤到要害。  施窈赶紧拖着陶籽怡一道冲过来,扒拉开施明秣和施明辰,凑上前大惊小怪问:  “二哥哥,要不要紧?你到底行不行啊?倘若不能坚持,也无须陪我,让三哥哥打发人送你回府吧?”  施明玮险些吐出一口老血,后背冷汗淋漓,咬紧牙关,话从牙缝里挤出来:  “行,当然行!没有大碍,摔一跤罢了,多大点事儿!都别围着我,咱们快去上香。”  “你可别逞强。”施窈满脸一看就很浮夸很虚假的关切。  “没,逞,强!”施明玮怒瞪施窈。  施窈眉开眼笑,掩唇笑道:“那我就放心了。三嫂子,咱们走。”  回转身时,她撞了一下施明辰的肩膀。  施明辰没有防备,一个趔趄,施明秣赶忙扶住他,但撕裂之痛依旧从尾椎骨传递到大脑。  施明辰当场飚出两滴眼泪。  他连忙抬手擦了,也恨不得打死施窈。  臭丫头!  肯定是故意的!  施窈忙感动地道:“二哥哥,你快瞧,你摔一跤,七哥哥心疼哭了呢!啊,咱们国公府是多么兄弟情深呀!”  陶籽怡瞬间感觉,在场的施家六兄弟的怒气值狂飙。  她一把搂住施窈的肩膀,半搂半抱将她拖走,低声道:“快走!”  再不走,她担心施窈被兄弟六个打死。  施窈犹不甘心,奋力扭头高呼:“哥哥们,咱们兄妹情深,你们可得快点跟上来呀!”  施明桢扶额:“当真是个作精!你们快跟上,我先走了,去盯着那丫头,别让她与人乱说话。”  重要的是,别把他的媳妇带坏了。  这般作精,他可受不了。  早点嫁出去吧,让她夫家头疼去。  说罢,匆匆去追施窈和陶籽怡。  剩下的五兄弟,互相对视一眼,气氛充斥着低气压。  施明晖沉着脸道:“走。”  众人互相搀扶着,紧跟而上。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44章 作精 青莲寺香火旺盛,一再扩建,大殿甚多,菩萨金像也甚多。  施窈每个菩萨都要拜一拜,拜完不忘招呼哥哥们也来拜。  求健康、求平安、求姻缘、求长寿、求子、求女、求建功立业、求高官厚禄……无有不求。  施家兄弟们本就不耐烦求神拜佛,他们身上杀气重,与慈悲为怀的佛寺相冲,又一一参拜,琐碎不耐烦,被施窈折腾得心神交瘁、人仰马翻。  偏偏临出门前,老国公下了死令,命他们今儿一整天在府外都要听施窈的。  倘若人换成珠珠,怎么折腾都成,他们甘心被折腾,高兴被折腾,这代表珠珠喜欢他们,亲近他们,坏得可爱。  但这是施窈,无论施窈做什么,都透着坏心眼,坏得可恶。  六兄弟身上,散发着越来越浓重的戾气和怨气。  施窈在每个殿门口丢五两银子,默默在心中祈祷:“求佛祖菩萨,求大罗神仙们,把我这些坏哥哥们都收走吧!人都我给您们带来了!您若瞧不上,也成,那就赐我一个家宅不宁!”  施明玮、施明辰、施明晖三兄弟则祈祷:“求佛祖菩萨,把施窈这个妖孽快快收走!”  将将参拜完所有菩萨,大家都松了一口气时,柳华姑姑从外头进来,禀告道:“姑娘,您要的米粮买来了。”  施明玮闻言,整个人萎靡地朝地上滑去,施明奎和施明秣两兄弟用力架住他。  施明玮双脚离地,生气都费力:“施窈,你又使什么幺蛾子?”  施窈跺脚咬牙:“二哥哥,这在外头呢,你怎么能叫我的闺名?你辱我闺誉,回去我就告诉老太爷去,让老太爷重重打你板子!”  施明玮本就屁股疼,听了这话,魂儿都要裂开了,惊得一个哆嗦,忙不迭改口:“口误口误,是二妹妹,二妹妹。”  “这还差不多,不过,为了防止你以后口误,你叫个二十声来听听,叫顺口了,以后便不会口误了。”施窈娇声娇气地提出要求。  就这份做作的姿态与口吻,越发勾起人的火气。  施明玮已做了让步,但施窈的“惩罚”令他极为没面子。  他抿着嘴,肝火炽盛,目光要吃人似的,威胁施窈别无理取闹。  施明奎在他腰上轻轻拧一把。  施明玮想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便压下满腔戾怨,不情不愿开口:“二妹妹,二妹妹,二妹妹,二妹妹……”  也不知唤了多少声,施窈掏掏耳朵:“够了够了,听得我耳朵快起茧子了,原谅你啦!”  气得施明玮眼前发黑、快要晕倒,她才叹气道,“来的路上,我见京城里的乞丐还挺多的,甚至看见有人为冻死的乞丐收尸——实想不到京城里竟有如此贫苦的人,把我这小地方来的没见识的乡下人骇一跳。”  众人面上不大自在,仿佛施窈发现了他们华美的袍子上生了虱子。  施明辰最为爱面子,也最为嘴硬,挽尊咕哝道:“许是外地穷苦的百姓来京城乞讨,每年都有,因京城最为繁华。二妹妹不知,咱们京城每年都有大户人家设粥棚施粥,咱们家也设了粥棚的。”  越说他越自信起来,最后,别有意味地瞥一眼施窈。  好似施窈就是来京城乞讨的乞丐之一。  施明玮嘿嘿嘿地笑,似应和施明辰的别有意味,眼神轻蔑。  施窈喜道:“真的吗?那拜完菩萨,咱们就去咱家的粥棚看看吧。我在金陵时,因我姨娘信佛,每年咱们冬天也都施粥给咱施家积德呢。  下车时,我便命柳华姑姑带人去买了一百两银子的白米、五口大锅,拉几车柴来,打算在寺庙门口施粥。  咱们是来为大姐姐祈福求康健的,做了善事,菩萨方能听到我们的祈愿,愿意管一管咱们的闲事。这叫善有善报。哥哥们,你们说对不对?”  施明玮脸上的笑僵住,怒瞪施明辰。  施明辰顶着兄弟们谴责的目光,恨不得自打嘴巴子。  提什么粥棚呢?  他屁股疼得快爆炸了,只想快些完事,好回府趴床上缓一缓。  同时,六兄弟颇感意外。  今儿施窈前前后后撒出去二百多两了,国公府里姑娘的月例才二十两。  他们知道太夫人给了施窈一千两银子,私下肯定还有贴补,但肯定不会超过三千两。  施窈毫不犹豫拿出二百两银子来,算得上大方。  无论如何,施粥是个赚名声的好事。  施明桢是个行动派,立即让家丁们去安排。  今儿施窈出门,带的贴身丫鬟是木香和半夏——半夏几日前病愈,便回到施窈身边上职,接手施窈贴身的事务。  有她在,施窈吃饭都安心多了。  在金陵时,半夏常和施窈一起施粥,对这事儿极为熟练。  施窈吩咐半夏主持施粥,施明桢无所谓地应下,等着半夏出纰漏,他再派人描补。  瞅见寺庙外粥棚里新坐上五口大锅,早等在周围的穷苦人,一拥而上,挤在粥铺前面。  半夏拿出五张纸,分别贴在铁锅上方的横栏上,只见上书:施家善粥,只须道一声“祝施家大姑娘早日康复”,便可领粥一碗,一人最多领两碗。  她戴上面巾,大吼:“排队!排队!不排队的人不给粥!今儿米粮足够,保证大家都能吃上米粥!”  但依旧有人不肯排队,拼命朝前挤。  半夏一指马车的方向:“挤什么挤?不瞧瞧这是谁家的粥棚!我家八爷在那儿呢!”  有人问:“八爷?哪个八爷?很厉害吗?”  有人回:“是镇国公府施家八爷啊!前儿在京兆府当堂棒杀他哥哥仆从的那个!”  朝前挤的人一哄而散,连破衣烂衫的乞丐都老老实实去排队,哭闹的小孩不哭了,路边狂吠的野狗也不乱叫了。  倒也有人想逃跑,可是,那是白花花的大米煮的粥啊!  哪怕是富贵的京城人,也不是家家户户顿顿吃得上大白米饭的,大多数普通人家还是吃杂粮多些,逢年过节才会吃一顿细面白米。  半夏吼完那一嗓子,小腿哆嗦,死死埋下头,假装忙碌不停。  马车上,施明晖的双手攥成拳头,指关节咔嚓咔嚓响。  施窈!  竟敢如此羞辱他!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45章 泼皮无赖二妹妹 眼见着施粥走上正轨,施窈又摸出一百两的银票,递给柳华姑姑。  “姑姑,托您再跑一趟成衣铺子,买些棉衣来,送给那些衣不蔽体的人穿。您让半夏多盯着些,挑那些冻久的人送,别叫骗子钻了空子。”  她略作沉吟,道,“罢了,先别去成衣铺子,先去当铺,若有二手的旧棉衣,多多买一些。新衣裳,我怕他们留不住。倘若不够,再去成衣铺子。”  柳华姑姑欣慰道:“姑娘着实心善,处处顾虑周全。只是,捐旧衣裳的话,恐怕名声不好听。”  施窈笑道:“这好办,那就别让施粥的人出面送,悄悄的,您随便在街上雇个人便成了,只别提是咱们施家送的。”  柳华姑姑看她的眼神越发温和,平日总板着的脸温柔些许:“姑娘思虑周全,善行必有善报的。”  施窈羞涩笑笑,老实巴交的样子:“我也认为如此呢,不过今儿行善,不求旁的,但求大姐姐早日康复。大姐姐早些病愈,便是我的善报了。”  “大姑娘若知晓姑娘的心意,必定高兴的。”柳华姑姑藏好银票起身,“倘或有余下的,奴婢带回来还给姑娘。”  施窈追到门边,撩开帘子道:“姑姑多买些,若有多的,便存一部分放在寺里,求一求方丈送给有需求的人,余下的都送来南城,我在南城等您。”  “好!”  柳华姑姑向施明桢回禀了,带上五六个壮丁,乘坐另一辆马车去了。  施窈坐回原位,见陶籽怡不断打量自己,便上下看看自己,笑问:“三嫂子为何这般看我?”  陶籽怡感慨道:“果然不能听信传言,传言多有偏见。妹妹这般好,是他们一叶障目。”  这个“他们”指的是施家的男人们,还有部分女人们。  施窈先撩开车窗帘子,吩咐启程,然后放下车帘,严严实实遮住外面漏进来的风,这才道:  “人心本就是偏的,我也对他们心存偏见,这无可厚非。”  陶籽怡感受到施窈的冷情,想说些什么,但她嘴笨,不知该怎么表达,怕自己这张笨嘴弄巧成拙,索性转移话题:  “瞧你挺怕你八哥哥的,方才为何招惹他?”  施明晖当众杀人,留给施窈的心理阴影可不小,今儿施窈求的最多的,便是求菩萨将施明晖这个在逃杀人犯收走。  她哼道:“上回我出府,二哥哥他们胡闹,险些害了我,我要不做些什么,心里过不去,老太爷他们怕是也不放心。  既然老太爷让我折腾他们,我不折腾,岂不辜负他一番好意?既闹了二哥哥和七哥哥,这八哥哥也不能落下,不然,岂不是要被他认为,我瞧不起他?”  陶籽怡又好笑又心酸。  一句“老太爷他们怕是也不放心”,险些让她掉下泪来。  施窈在施家的处境确实不大好。  追根究底,还是她进府第一天,恰逢珠珠落水。  一个一进门就得罪珠珠的人,相当于得罪整个施家。  若非后头扯出珠珠的奶嬷嬷行巫蛊,怕是施窈已被施家兄弟们活活吃了。  陶籽怡携了施窈的手,温声说:“家里姊妹就珠珠一个,你我脾性相投,若觉着待在院子里闷了,便来韶华苑寻我玩。”  “那我就不跟嫂子见外了。”施窈面上客气地应下,心里则呵呵。  韶华苑里住着三哥施明桢,她哪里敢去?  怕是竖着进去,横着出来。  冬日白天的时间过得快,他们来到施家粥棚时,已至晌午。  今儿虽有日头,却依旧寒风阵阵,吹得人脸上刮刀子似的。  施家的粥棚设在南城的贫民窟。  这附近一带常有富贵人家设棚施粥,京城外来的流民便多被安顿在此处。  施窈撩开车帘,冷风呼呼拂面,冷得她直打哆嗦。  而马车外面,多的是衣不蔽体,赤脚踩在雪泥冰渣里,端个缺角的破碗排队打粥的贫民。  看看他们,再看看抱着暖炉仍觉得冷的自己,施窈便不觉得自个儿多苦了。  施明桢下了马车,走过来,站在窗下,文质彬彬道:“二妹妹,这里混乱,恐冲撞了你,还是别下马车,看看就罢了,早些回去,免得祖母惦记咱们。”  “有哥哥们在,怕什么。”施窈可不会看在陶籽怡的面子上敬这位三哥几分,堵他的话道,“三哥哥催我回府,可是不耐烦陪我逛京城?  我瞧着大雪覆盖的京城,很是别有一番趣味,正想多逛逛呢。若哥哥们着急回府,我这便回去陪祖母去。”  施明桢吸气:“可是我哪里得罪了二妹妹?”  “呀?”施窈惊讶,“我当是我得罪了三哥哥呢,因而三哥哥与我说话绵里藏针、夹枪带棒。我寻思着我与三哥哥今儿之前从未说过话,便是说话,也只有几次请安时,给三哥哥请安罢了。莫非三哥哥天生看我不顺眼?”  施明桢被噎得无言以对。  施窈的嘴炮厉害在有“自知之明”,不怕与人撕破脸,自贬的话脱口而出,她不尴尬,但被戳破心思的人就尴尬了。  总结便是,没脸没皮。  遇到这么个豁得出脸面的泼皮无赖,还是个必须供着的妹妹,施明桢拿她没办法,长揖一礼道:  “是三哥哥无礼在先,三哥哥向妹妹赔礼。妹妹怎么玩都成。”  施窈避开身子,待他直起身,这才扒着车窗,低眸看着他笑道:“不愧是世家子弟,三哥哥好风度。既然三哥哥发话了,我就直说了,你瞧,晌午也到了,咱们腹中空空,去附近的酒楼吃饭,少不得马车又要跑小半个时辰。  不如就在咱家的粥铺将就吃些,一来体察民间疾苦,感激祖宗辛苦挣下功业,咱们后辈儿孙从出生起便可享福,将孝字牢记心头,二哥哥他们明儿跪祠堂,也可更诚心些;  二来顺便监察粥铺是否偷工减料,以免底下人糊弄咱们,在外坏了咱们国公府的名声,无错赏,有错纠。三哥哥以为如何?”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46章 东窗事发 好话歹话都叫她一张嘴说了,施明桢能说什么?  他苦笑一声:“老太爷命我们今儿顺着妹妹,妹妹想做什么都要陪着,吃个粥罢了,有何不可?只是,白粥简陋寡淡,恐怕妹妹吃不惯。”  “这有什么?我在金陵时,长在市井乡野,可不比哥哥姐姐们锦绣华服、珍馐美食的养着,常有早饭吃白粥就一碟咸菜的。”  施窈携了陶籽怡,高高兴兴地下车。  施明桢听了施窈的酸言酸语,心里又叹一句她嘴巴刻薄,忙唤人搬来下马的脚凳。  挨板三兄弟姿势别扭地下了车,施窈能明显看出他们眼里的怨念。  施家兄妹们坐进粥棚的后面,本就人多,再有伺候的奴婢们进进出出,窄小的棚屋越发拥挤逼仄。  施明桢只留下陶籽怡的丫鬟白蔹和施窈丫鬟木香服侍,其他女婢都赶出去。  施窈悄声在木香的耳边说了两句话。  木香难为情,瞟了眼施家兄弟们,便出去了。  陶籽怡和施窈两人坐一桌,她低声说:“也不知你哪里来的胆子,敢和你三哥哥那样说话,我可不敢的!他平日里瞧着,是兄弟中最温和的,实则最不好亲近,发起脾气来,不温不火,却最叫人害怕。”  施窈同情道:“三哥哥管着外院的庶务,嫂子是不是见过他罚人?我不曾见过,所以不知他可怕。这叫,不知者无畏。”  陶籽怡掩唇,噗嗤一笑:“真有你的,件件事都有你的一套歪理!”  “嫂子怕是没听过一句话,真理掌握在少数人手中。我讲的歪理,或许才是真理呢。”  姑嫂二人叽叽咕咕,说话声很小,另两桌上的人气氛压抑,死气沉沉,听不清她们说什么,只偶尔闻得几声轻笑。  施明玮屁股下面垫了厚厚的套子,仍疼得直抽抽,听得施窈的笑声,越发心烦气躁。  施窈笑得越开心,他眉头蹙得越紧。  最后抓起一双筷子敲桌,喊道:“怎么还不上饭?”  施窈回头,震惊地打量他。  这个眼神别提多拱火了,施明玮偏不收敛,破罐破摔,拿了桌子中央的茶壶来,一手拿一根筷子,敲那茶壶盖子。  砰砰砰,一阵杂音。  惹得所有人皱眉。  施窈摇摇头,一副“你没救了”的表情,转头和陶籽怡道:“二哥哥果然是地痞流氓、混混无赖,和三哥哥比,规矩仪度差远了!”  这句话,她没有刻意压低声,大家都听见了。  陶籽怡忙朝她使眼色,盯紧施明玮,生怕他暴起伤了施窈。  施明玮身上伤口裂了,哪里有余力找施窈的茬儿,瞪一眼施明桢,并在桌下用脚踢他。  施明桢简直吐血。  这么简单的挑拨离间,二哥竟然中招,脑子刺激坏了!  “二哥,别慌,很快便上了。粥棚的碗筷不干净,我唤人去买套新的来。”  外头,碗筷已买来了。  木香亲自打了井水来洗,一摞八副碗筷。  打粥的婆子殷勤帮忙,从浓浓的粥上面舀粥。  木香观察她半天了,之前她给那些贫民可不是这般打粥的,那勺子在锅里搅了又搅,搅了又搅,才舀出一勺粥来。  木香暗叹姑娘眼尖,这些作死的,算撞到姑娘手里了。  忙制止了她,拿了洗干净的新勺子,学那婆子搅粥,搅匀了方一碗一碗地舀到半满。  婆子的脸色登时一变,陪笑道:“姑娘且慢,这般舀粥不成的,粥里偶有几粒沙子,硌了公子小姐们的牙怎么好?”  木香笑吟吟道:“怕什么,几粒沙子罢了,会沉到碗底。我是学着大娘舀粥的,底下的粥稠一些,公子姑娘们吃了,便知大娘你们是脚踏实地做事的。”  “姑娘金贵,且歇一歇,我来我来!”婆子急了,忙的去抢勺子。  木香给左右使个眼色,立时两个壮汉上前,扭了婆子的胳膊。  婆子当即便要叫嚷,木香悠悠道:“大娘先别叫,还能缓一缓再挨板子,觑着空儿还能多喝一碗粥,免得挨了板子没力气爬起来。”  婆子顿时不敢嚷嚷,小声乞求:“姑娘行行好,俺在这儿干三年了,也没偷工减料。您瞧瞧,这粥熬得多实在,粘稠稠的,上头还浮了一层米油。”  “您老是没偷工减料,您是往里面加了不该加的东西。得,这话一会儿跟三爷说去,看看三爷能不能少打你两板子。”  木香说罢,不再理会婆子的哀求,唤人将粥碗端进去。  她最后进来,施明桢为活络气氛,笑问:“你怎么戴个面巾,还怕羞不成?”  他记起来,施窈的另一个丫鬟半夏施粥时,也是戴了面巾的。  施窈收到木香递过来的眼神,慢吞吞地拿出帕子擦拭筷子,笑答道:“这是我定的规矩。人说话时会喷唾沫星子,戴个面巾挡住嘴巴,可防止唾沫星子喷到锅里。”  气氛霎时间一静。  所有人的动作停下来。  他们可没忘,来时那打粥的婆子吆五喝六喊排队,也不知喷了多少唾沫星子在粥里。  施窈又道:“家常做饭不也这样做?没什么的,锅里一直沸腾着,有什么不干净的也都烫死了。哥哥们以后不是要上战场?打仗时,有的吃就不错了,哪里在乎这些个,到那时,说不得连碗热烫烫的白米粥都吃不上。  七哥哥,你不是说要杀敌建功立业,快吃呀!可别只是嘴上说说,实则锦衣玉食惯了,半点脏苦将就不得。”  立志建功立业的施明辰,一咬牙,呼噜呼噜灌一大口下肚。  兄弟们见状,纷纷埋头吃起来,一边吃,一边恶心欲呕。  真想打死那一面煮粥,一面吆喝的老婆子!  此时此刻,突然理解了施窈整菘蓝和山奈时的心情了。  从前他们都暗地里冷嘲热讽施窈刻毒薄情来着,现在想想,那是针没戳到自个儿身上。  换做他们,他们直接就打死了菘蓝,发卖了山奈。  施明玮正要呕吐,施明辰如凳子上长了钉,嗷一声蹦起来,从嘴里抠出一颗石子。  这颗石子有三粒米大小,硌得他牙快咬碎了,噗噗地吐粥,吐出来的粥里夹杂着血水。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47章 哥哥们行不行 兄弟们既担心他,又齐齐松口气,终于不用吃这粥了,纷纷吐了咽不下去的粥,问他:“伤得可严重?”  施明辰脑瓜子嗡嗡的,眼眶涌出两行清泪来,怕人笑话,急忙擦了泪,含含糊糊道:  “只是石子磨破了舌头。”  施窈筷子挑了挑粥,不紧不慢从粥里夹出一颗石子,顿时用中大奖的语气兴奋道:  “哟,石子还不少呢!我这碗里也有。三嫂子快别吃了,看看你碗里有没有。”  陶籽怡一口没吃,正犹豫要不要下嘴,闻言,便搅了搅,挑出三颗石子来:“……”  她同情地望向施家兄弟们。  此刻,她和施窈是站在一处的,拿自己这个媳妇当外人看。  如此,难堪便可全推给施家六兄弟。  施明桢脸色一变,唤白蔹检查所有的粥,又呼喝护卫去检查外面的粥锅。  果然挑出大量的石子。  施家兄弟们顾不上施明辰,纷纷觉得在施窈面前颜面无存,叫侍卫们停了施粥,拿了粥铺的上下人等,严厉审问。  如今京城里的人暗地里都叫施家兄弟为“活阎王”,仆人们生怕被当场锤死,七嘴八舌的,便将主事的人供出来。  原来那舀粥的婆子,男人唤作周贵,是粥铺的管事,两口子施粥做了三年了。  刚起头还算勤恳踏实,后来便偷奸耍滑,偷工减料,粥越熬越稀,谋下来的银钱全进了自个儿的腰包。  施家大管事偶然来巡察过一回,排队领粥的贫民偷偷告状。  周贵夫妻俩受了一顿申斥,扣了月例,便怀恨在心,恨上这些不知足的贱民。  他们不偷工减料了,而是朝粥里添加石子沙子吐唾沫,有时还会以烂充好,拿发霉的米煮粥。  贫民们有的吃便不错了,况且投诉无门,也只能忍了。  施明桢寻了人出去打听,果然,施家粥铺因石子沙子多,在此地名声极不好听,因粥煮得稠,名声才没有排到末尾去。  这不就是一颗老鼠屎掉进了锅里,坏了一锅粥吗?  石子沙子是老鼠屎,周贵两口子也是老鼠屎。  本是行善积德的,结果落个坏名声,施家兄弟们别提多气,更气在施窈面前抬不起头来。  施明桢当即派人将周贵夫妻俩扭送回府,另留下两个小厮主持今日的施粥,明日再派新的管事来。  他再次暗示施窈回府:“遇上这等糟心事,搅扰了二妹妹的兴致,三哥哥再跟妹妹赔个不是。但恐连累二妹妹名声,不如早些回府,来日方长,改日遇到好天气,哥哥再陪妹妹出府玩。”  施窈揉揉肚子说:“我饿了,吃完再回府吧?三嫂子,京城有哪些出名的酒楼,咱们立刻就去呀。”  施明桢不断使眼色。  陶籽怡自己就是个爱出门玩的,好容易才出来一趟。  既然施窈愿意背黑锅,她也就不客气,当做没看见施明桢的眼睛快抽筋了,乐颠颠对三四个酒楼的招牌菜如数家珍:  “吉祥楼的叫花鸡是极出名的,天香阁的江南菜也不错,你一定吃得惯,若想吃些京城特色,那便去聚丰阁,酱鸭、羊肉锅子、烧海参、京八珍……”  陶籽怡掰着手指头数,数得她自己快流口水了。  施窈双眼放光,连连点头:“听起来就很好吃,咱们要都尝一尝才好。”  施明桢看看兄弟们,指望他们帮着劝两句,但,除了惨兮兮的施明玮和施明辰外,弟弟们都眼巴巴地望着自己,俨然一副馋嘴的样子。  施明桢叹口气:“去吧去吧,二妹妹想去哪儿?”  施窈舔了舔嘴巴:“我是都想去的,不过来了京城,头一回出门,自是要吃京城特色,便去聚丰阁吧。哥哥们以为如何?”  大家用力点头。  施窈关切地问:“二哥哥,七哥哥,你们俩行不行?能去吗?不能去的话,就让三哥哥先送你们回去吧。”  二人哪里也不想去,只想回家找娘,但老太爷发了话,施窈不回府,他们也不准回,只能咬牙硬撑:  “男人岂有不行的?行,去!”  于是,一伙人浩浩荡荡去往聚丰阁。  抵达目的地,下车时,施明辰一瘸一拐过来,寒着脸问:“施窈,你是不是知道那粥里有石子,故意坑我?”  施窈束手,挑眉,一副打算不依不饶的架势:“七哥哥,你刚刚叫我什么?我没听清。”  施明辰脸一僵,生怕施窈惩罚他叫二十遍妹妹,忍下一肚子窝囊气,口齿清晰一字一顿叫道:“二,妹,妹!”  “这还差不多,”施窈便笑起来,摊手道,“我哪里知道呢?我又不是神仙,会未卜先知。不过是先让你试试,能不能咽下去,谁知你吃出石子。”  “你还嘴硬!你不是让木香出去舀粥,故意搅动锅底的粥,舀出石子来?”施明辰怒目而视,舌头上的伤口又疼起来。  “进门时,大家都看过锅里的粥,没问题,我没透视眼,我瞧着也没问题。之后木香出去舀粥,她进来时,可曾单独与我说过话?你们一个个盯贼似的盯着我,若她汇报给我,你们还会吃粥吗?”  施明辰哑然,脸黑得可怕。  施窈拍拍他的肩膀:“七哥哥,你是男人,男人应该有广阔的胸怀,目光应该看向外面的高天阔海,而不是斤斤计较几颗小石子,更不该与我这等小小的女子斤斤计较。”  施明辰:“……”  施明奎将他拽走了,低声道:“别再招惹她,你斗不过的。再争下去,还是你吃亏。”  “……”  施明辰哪里吃得下去饭?气都气饱了。  施窈倒是和陶籽怡吃得很快乐。  用罢午膳,柳华姑姑来了,行礼道:“姑娘的交代,都完成了。近日寒冷,许多人去当铺里当旧袄子的,奴婢花了五十多两拿下来,余下的四十多两买了新袄子,还有柴禾。全部处置妥当。”  “姑姑辛苦。”施窈解释道,“本打算在粥铺那里多待些时辰,岂料发生了一些事,便先来了聚丰阁,我只能留下木香姐姐等姑姑。姑姑还没用饭吧?我给姑姑叫了新鲜的菜,你和木香姐姐去隔壁吃,吃完我们再出发。”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48章 负荆请罪 柳华姑姑惶恐道:“怎敢劳累公子姑娘等?随便吃些点心垫垫肚子也就罢了。”  “不耽误什么,正好我们歇歇脚。”  柳华姑姑便和木香出去吃饭。  待她们吃完,施明桢来到施窈面前,半句话不说,一副等施窈发号施令的表情。  瞧瞧施窈这活蹦乱跳、精神抖擞的模样,她要肯回府才有鬼了。  果然,施窈斗志昂扬道:“老太太说,京城的绣坊、胭脂水粉铺子、珠宝铺子,很值得逛一逛,我得去见识见识,这些地方,才是京城繁华的地方,不去见识一番,岂不是白来了京城?”  于是下午,一伙人便去了京城最繁华的商业街。  不到半个时辰,兄弟六个便个个想吐血。  施明玮拖着两条灌了铅似的腿,偷偷地抹眼泪。  没法子,他上回咬丫鬟肩膀的事,被施窈告发,祖父没打他板子,但严令他今日必须听从于施窈,若敢提前回府,便等他伤势痊愈后,补他十板子。  一下午逛下来,施明玮已不知自己的魂儿在哪儿,身体在哪儿,眼冒金星想,还不如挨十板子呢!  施窈有没有拿他当个人看?  施明桢也扛不住了,从来不知,逛街是这般累人的事,可看看施窈和陶籽怡,二女竟意犹未尽,依旧兴致盎然,眼里看不到半点疲色。  他扫了眼挂满大包小包的十来个护卫,强笑着暗暗威胁:“二妹妹,这些可都要从你的月例银子里扣。”  陶籽怡瞪大眼,万万料不到自家夫君这般抠门!  也不过二千两银子罢了,施明桢自个儿随便买幅画都得上千两呢。  施窈眼珠一转,无所谓道:“扣吧,扣吧,理当该扣的,亲兄妹明算账嘛。日后没银子花也不打紧,我叫丫鬟偷偷当些首饰补贴便是。”  传出去,丢脸的又不是她。  何况,她不知能在施家拿多少月例银子,先花二千两,怎么也不亏。  有的花,赶紧花,谁知明儿还有没有小命花了。  施明桢知道,施窈做得出来,不由得扶额:“三哥哥跟你开玩笑呢,可别当真。怎能扣你的月例银子,传到老太太耳里,我少不得吃挂落。今儿二妹妹的花销,我都请了。”  “三哥哥,我就知道,你这么爱笑,肯定是个好哥哥!”施窈顿时眉开眼笑。  陶籽怡轻轻拧了一把施窈的脸蛋,这古灵精怪的小丫头!  施明桢:“……”  他并不想当个好哥哥。  “这回该回府了吧?”  “回,这就回,”施窈眉飞色舞,“今儿高兴,咱们兄妹得齐活了。三哥哥,咱们去傅家瞧瞧,若大哥哥没回府,刚好接了他回府。”  施明桢心里咯噔一声,幺蛾子没完没了了:“天色不早,倒不好去叨扰大嫂子的娘家人。”  “外头瞧瞧就成,若大哥哥已回了府,马车不在,若没回府,咱家的马车肯定拴在傅家大门外头。我们不进去,就在外面等等。”  施明桢着实无奈,只能祈祷大哥已经回家,不然,他们这一行人,就是去现场瞧他的笑话的。  或许是施明桢今儿拜菩萨没许对愿望,只许了让菩萨收走施窈,没给自己许个好运气。  他们来到傅家时,不止施明武的马车停在外面,施明武也在外面——  他跪在傅家大门口,脱了上衣,上半身冻得青紫赤红,只着了一条单裤,背负荆条,在表演负荆请罪呢。  哈哈哈!施窈搁心里狂笑,好容易压住疯狂上扬的唇角,她第一个冲下马车,焦急大喊:  “大哥哥!大哥哥,你怎么跪在这儿呢?天哪,三哥哥你们快来呀,大哥哥快冻成冰雕了!”  坐在马车上目瞪口呆、不知所措的施家兄弟们闻言,被迫下车围观。  施明武冻僵的脸,腾地红通通一片。  他没有想到,自家弟弟妹妹们会来傅家,恰好看到他负荆请罪。  施明桢打死施窈的心都有了。  这丫头看热闹不嫌事大,他们悄悄地离开就完了,何苦凑上来,闹得大哥不自在,他们这些做弟弟的也不自在。  陶籽怡不好意思下车,躲在车上,毡帘遮得严严实实,生怕看了大伯哥的窘状,以后见面两厢尴尬。  她是真佩服施窈闹幺蛾子的本事。  施窈可半点不心虚。  夫妻一体,大嫂傅南君连坑她两回,小命都差点坑没了,她小小坑一把施明武,让他丢个脸而已,多大点事儿。  而给傅南君下令的人是国公夫人郑氏,所以,她坑郑氏的儿子们也都顺理成章,母债子偿嘛。  “大哥哥,”施窈伤心地用帕子掩住半张脸,“你何错之有,为什么要跪在傅家大门口?冻坏了可怎么使得?大伯母多心疼啊!七哥哥,你发什么愣?还不快脱下裘衣给大哥哥暖暖?没看见大哥哥冻得说不出话了吗?”  施明辰一听“七哥哥”三个字,便如被施了咒术般,浑身一激灵,心中默默流泪:施窈这臭丫头,这么多哥哥,怎么就尽逮着他一个人薅羊毛?  他快速脱下裘衣,本想披在施明武的后背,但施明武的背上有荆条,只能披在他前面。  施明桢忙问:“大哥,你怎样?身子骨可还撑得住?”  施明武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哆哆嗦嗦道:“还……还成,你……你们先回府……无须……管我。”  “大哥哥!”施窈用力拧一把大腿,疼得眼泪唰地落下,哭得跟死了哥哥似的,“这怎么成?你都冻得连话都说不清了,再冻下去,有个好歹,大嫂多心疼啊。大哥哥,别慌,我知你好面子,不好意思喊,既然我和哥哥们来了,必定让傅家看到你诚恳请罪的态度!大哥哥,你等着!”  施明武突地瞪大眼:“你……你干什么?”  施窈搂起衣摆,哧溜蹿上台阶,用力拍打傅家的朱漆大门,大声哭喊:“大嫂子,大嫂子!老太傅!老太傅!傅伯伯,傅伯伯!我大哥哥来负荆请罪了!我大哥哥知道错了!求你们开开门呀,我大哥哥快冻死了!”  施家七兄弟傻了:“……”这不是来负荆请罪,这是来喊冤的吧?  一时间,左邻右舍听到动静,纷纷跑来看热闹。  施明武嘴唇哆嗦:“拦……拦住她!”  施明桢正要上前,施窈哧溜蹿回来,用力拉扯施明桢的衣裳。  施明桢惊恐揪住衣领:“二妹妹,你做什么?”  “脱!”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49章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施明桢:“……”  施家六兄弟:“……”  施窈看看哥哥们,催促:“脱!你们快脱呀!来都来了,大家一起负荆请罪呀。你们还是不是好兄弟了?好兄弟就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有罪大家一起请罪,如此方显得心诚。”  说得好有歪理。  施明晖低喝:“施窈,不准胡闹!”  大家都看得出来,施窈最怕他,因此施明桢给他使眼色喝住施窈,别乱出馊主意,还嫌不够乱怎地?  施明晖那阴沉暴戾的双目,加上前有当众杀人的阴影,谁见了不怕的?  施窈忙躲到施明桢身后,哽咽道:“三哥哥,八哥哥恐吓我!他学二哥哥,在外面坏我闺誉!”  施明桢真想昏过去算了:“明晖,不准吓唬二妹妹。”  施明晖闷不吭声,将头扭到一边。  施窈伸出半个脑袋,怯怯地开口问:“哥哥们,那你们到底要不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大嫂子回娘家已有半个多月,大哥哥不是第一次负荆请罪吧?咱家兄弟一起请罪,太傅老大人一定会开门的。”  施明武心里一动。  他之前见过老太傅。  傅南君初回娘家闹和离时,傅家人还是劝和的,也准他见傅南君。  老太傅也见了他,说了些夫妻相处之道,讲了些人生大道理,总结一句话便是,身为大丈夫,要尊重妻子。  在他以为傅南君扛不住,要跟他回施家时,老太傅突然转变态度,不仅不再见他,反而每次他来,都命门房关上大门,将他关在门外。  门房传话:“老大人说了,姑爷您什么时候拿来和离书,老大人什么时候见您。”  他便忖度着,傅南君定是将他们夫妻俩争吵的话,告诉了老太傅,或许还告诉了岳父岳母。  老太傅是坚定的保皇党,哪里肯扯进皇子的党争中去,更不愿意看到家族压错宝,落得个满盘皆输、抄家灭族的下场,因此支持傅南君和离,好与施家撇清瓜葛。  越是这般,施明武越是要将傅南君接回施家。  傅南君是施家妇,老太傅才会有所顾忌,帮助施家隐瞒,不去揭发施家目前在做的事——既然上了施家的大船,就别妄想半途下船,没这么便宜的事。  思虑完这些,施明武看施窈顺眼多了,给施明晖递个眼神。  施明晖浑身一震。  大哥脑子冻坏了?  为什么会答应施窈的荒唐要求?  他是知道家里正在准备对付太子的,想了想近来大哥接回大嫂不顺利,心直朝下沉。  施窈本就是开个玩笑,臊一臊这群天天喊兄弟情深的哥哥们,为难为难他们。  岂料,那施明晖不知吃错了什么药,竟然将裘衣一摔,扔进她的怀里,唰唰地脱下上衣,光膀子跪在施明武身边,朝施明武的小厮喝道:  “金瑞,拿藤条来!”  金瑞双腿一抖,用看疯子的眼神望着施明晖。  施明晖又喝一声:“爷指使不动你了?”  金瑞忙连声告罪,双手奉上没用完的荆条,用麻绳捆到施明晖的背上。  施窈傻眼,傻兮兮地抱着施明晖的衣裳。  施家兄弟们都傻了。  施明玮摸摸施明晖的脑袋:“明晖,你没事吧?施……二妹妹随口说说,你还真负荆请罪?她是二妹妹呀,不是咱家珠珠呀,你怎么听她的胡诌?你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  施明晖瞥一眼施窈,沉声道:“大丈夫一言九鼎,言出必行。早晨离府前,我们答应祖父,今儿一天没回府之前,都听二妹妹的。既然二妹妹让我们和大哥一起负荆请罪,那我们就一起请罪。”  施窈身形一个踉跄。  施明桢一把扶住她,温文尔雅道:“二妹妹,仔细些,莫要摔了自个儿。”  显然,施明桢也想明白了什么,或者看到了施明武给施明晖使的眼色。  施窈方知何为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她脑子灵活,又手握两世剧本,略转一转脑瓜子,便知施明武顺水推舟,道德绑架兄弟们帮他造势,逼迫傅家开门。  事后,若出了差错,一股脑推到她身上便是。  施窈也不是吃素的,想通了,便也淡定了,忙对准备脱衣服的哥哥们说道:  “哥哥们,快脱呀!大哥哥觉得有用,才让八哥哥脱的,你们也快脱!瞧大哥哥冻得,他快挺不住了,你们脱得越快,大嫂越早看到咱们家的诚心,越早开门迎大哥哥进去。快脱!七哥哥,你慢腾腾的,是不是对大哥哥的决定有所不满?”  再次被单独点名的施明辰,肺快气炸了!  “二妹妹,你别满口胡诌,是你让我们脱衣裳负荆请罪的!大哥可什么都没说!”  意思是,出了事,施窈负全责。  施窈委屈道:“我只是建议,大哥哥做决定,他若不答应就拦你们了。大哥哥,你说句话呀,七哥哥最没担当,竟朝我身上推卸责任。  大哥哥,只要你摇个头,或者说个不,我就不让他们脱。大不了,你今儿空跑一趟,横竖明儿也还能再来负荆请罪嘛,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总有打动太傅老大人的一天。”  施明武抿唇不语。  大家怒瞪施明辰,多嘴什么!  施明辰气得双手发抖,粗暴地脱下衣裳,险些裤子滑下去,露出打烂的屁股。  施窈跺脚,急忙转身:“七哥哥,你耍流氓!娘呀,我长针眼了!”  施明辰:“……”  大家:“……”  施明玮想哭,不想脱。  今儿数他最惨。  但大哥扫过来一个冷眼,他一个哆嗦就脱了。  不一会儿,施家七兄弟齐刷刷背着荆条跪在傅家大门口。  施窈暗乐,这要串根长藤,便能立即上演七个葫芦娃,她不介意客串一下金刚葫芦妹。  这下子,凑热闹的人里,多了许多周围官员宅邸里的小丫头、小媳妇、大娘大妈。  女子们羞怯又大胆地欣赏施家七兄弟的身材。  “哥哥们,你们放心负荆请罪,妹妹我略尽绵薄之力,帮你们叫门!”施窈搓搓手,跑上台阶拍门,边拍边喊,“太傅老大人,我哥哥知道错了,求您开开门呀!求您给我哥哥一个当面认错的机会!”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50章 重生也可能是惩罚 施明武猛地闭上眼。  谁教施窈这么喊门的?  什么叫他知错了?  先有错,才会知错。  完了!  他的里子面子都丢光了。  其他施家六兄弟顿觉,他们搞什么负荆请罪,简直是个大笑话!  施窈图什么?  施家丢脸,她就有体面了?  施窈喊了十来声。大约是怕丢脸丢到护城河,傅家的大门终于打开。  一名极为稳重的老管家,彬彬有礼道:“施家公子们请起,老大人请诸位进府一叙。”  施家七兄弟,齐齐松口气。  仆从们赶忙为公子爷们裹上袄子皮裘,一人怀里塞一个暖炉。  施明武拒绝穿衣,但生怕弟弟们冻坏了,让他们取下藤条裹上袄子,而他光着膀子率先迈入傅家大门。  施窈喜极而泣:“太傅老大人终于肯见我们了,大哥哥,我就说这法子管用吧,祈祷上天保佑,今儿你能接回大嫂子!”  众兄弟见不得她这矫揉造作的样儿,施明桢指指她怀里的衣裳:“二妹妹出的好主意,回头禀告了祖父,记你一功。快些将衣裳还给明晖。”  “哦哦哦,我忘了。”施窈忙擦了擦面上不存在的眼泪,将紧抱着的衣裳还给冻得发青快变成一颗小青菜的施明晖,赧然笑笑,“我太高兴,忘了八哥哥了,八哥哥,你怎么也不提醒一声呢?”  施明晖冷冷瞥她一眼,接过衣裳,快速穿上。  施窈吓得一哆嗦,忙提起裙摆追上施明桢,娇声娇气告状:“三哥哥,八哥哥又瞪我!”  施明桢回头警告地看一眼施明晖,安抚道:“他冻得说不出话了,不是故意瞪你。”  施窈看看前头光膀子的施明武,暗赞一声,大哥真男人!这样都冻不死,冻不坏,上了战场,先封他一个急先锋、敢死队队长!  傅家的下人将他们引到暖阁,安置在外院。  老太傅只见了施明武一个。  施窈有些失望,还以为能旁听到点什么。  也对,施家干的是抄家灭族的勾当,七兄弟里肯定有不知道内情的,比如施明辰,他一定蒙在鼓里,跟个二傻子似的。  ——施明武夫妻闹到如此地步,老太傅又这个态度,必定是傅南君跟老太傅说了些什么。  坐了一盏茶的功夫,施明武穿着厚厚的裘衣回来,脸上笑容勉强,手里牵着傅南君,对弟弟妹妹们道:“咱们回家吧。”  施家兄弟们忙起身向傅南君行礼,施窈也起身行礼,面上笑眯眯的。  傅南君消瘦一圈,神色淡淡,温和道:“我和明武的事,倒累了你们了。”  施明桢抱拳说:“大嫂子,太傅老大人和傅伯父、傅伯母可有闲暇?我们兄妹想去向他们问个安。”  “客气了,近日天寒,他们染了些风寒,不便见客。”傅南君强笑道。  施明桢将礼数做足:“那便罢了,请三位长辈好好休养,回头大哥安排送些补品,万望亲家莫要推辞。”  他看的是老太傅手下的大管事。  老管事笑道:“人人说三爷是周到人,名不虚传。”  一行人浩浩荡荡,打道回府。  傅南君没和施明武坐一起,出了傅家大门,便甩开施明武的手,直接上了施窈的马车。  撩开帘子,她看到里面坐着陶籽怡,冷淡的脸突地绯红。  陶籽怡哀叹运气不好,躲过了大伯哥,没躲过大嫂,堆起笑说:“大嫂子,快来坐。”  傅南君强忍尴尬坐下,没话找话问:“今儿怎么你也来了?来了怎么不进去坐坐?”  陶籽怡便将前因后果说了。  傅南君心思玲珑,一瞬便想明白施家图什么,心里冷笑一声。  看看陶籽怡,又看看施窈,心道,大家一样,都是可怜的女子,在夫家、娘家都是棋子罢了。  她熄了往日掐尖要强、处处要压妯娌一头、暗暗吃小姑子醋的心,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施窈近距离观察重生的傅南君。  傅南君再无初见时的神采飞扬、精明强干,身上笼罩着一层暮气,一双眼暮气沉沉,加上脸颊憔悴,整个人老了十岁似的,但又多了些看破红尘的味儿。  她本就是美人,这身沉静恬淡的气质,倒显出几分超凡脱俗的味道。  马车抵达镇国公府,一迳来到二门。  陶籽怡先下车,施窈方起身,傅南君一把握住她的手腕。  施窈疑惑回头:“大嫂子?”  傅南君笑了一下,惭愧道:“菘蓝山奈,还有秋石的事,是我对不住你。二妹妹,我一直欠你一句道歉。”  道完歉,傅南君如释重负,终于感觉心头巨石落下。  施窈点点头,没吭声,继续下车。  道歉有什么用呢?  她遭受的一切就能弥补了吗?  真要道歉,就该拿出实际行动来,像太夫人那样给银子赔偿,或自扇几个耳光,跪在她面前磕头求饶,或惩戒秋石也成。  然而,傅南君什么也没干。  她反倒听半夏打听来的消息说,自她去过一回京兆府衙门后,隔了两三天,傅南君就将秋石嫁给一个行商为妾,随行商去了外地。  人心有偏,难得公正。  在傅南君眼里,她的性命比不上她手底下的一个丫鬟。  幸好,她有功德簿。  能使人重生。  看看傅南君的状态,重生不全是好事,也有可能是惩罚。  前世,傅南君幸福三十多年,只在生命最后的那一两个月过得凄惨。  而这辈子,傅南君从获得前世记忆的那一刻开始,便会一直活在恐惧、挣扎、煎熬和怨愤中。  众人下了马车,便见二门上站着几个丫鬟。  领头的两个,施窈认识,是施明珠的大丫鬟石蜜和连翘。  两人上前,唤小丫鬟们给大家换上暖烘烘的手炉。  石蜜惊喜道:“大奶奶终于回府了,太好了,一会儿奴婢便告诉姑娘去,姑娘一直惦记着大奶奶呢,若知晓,不知多高兴。”  连翘则解释道:“今儿虽有日头,风却极冷,姑娘担心大家伙出门受了寒,命我们守在此处,给公子们和二姑娘、奶奶们送上暖手炉,又吩咐大厨房烧了姜汤。姑娘交代,一定要奴婢亲眼看着主子们喝了姜汤,才肯放主子们进二门呢。”  说罢,便有仆妇送来姜汤,一人一碗,连随侍的丫鬟婆子们也有。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51章 贴心 婢仆们纷纷赞赏、感激施明珠。  来接男人们的奶奶们,只得强颜欢笑。  她们在各自院子里也备了暖手炉和姜汤,此时没了用武之地。  施明武欣慰地笑笑:“女孩是小棉袄,这话可真没错。珠珠甚是贴心。”  傅南君端着姜汤,喝不下去。  施窈倒没有芥蒂,她对自己的身体看重得很,直接灌了一碗。  施明辰偏要来招惹她,低声哼道:“施窈,瞧瞧珠珠怎么做的,你怎么做的,别怪哥哥们不疼你。珠珠是贴心小棉袄,你是破衣烂衫,尽漏风了。”  施窈反唇相讥:“对,瞧瞧大姐姐怎么做的,你怎么做的。别怪我不待见你,处处看你不顺眼。”  “谁稀罕你的待见!这家里,又谁看你顺眼了?”  “此话原原本本还给你。这家里也没人稀罕你,也没人看你顺眼,所以,你只能联姻一个商户女。”  施明辰气得手里的白瓷碗直抖。  施窈不屑地哼一声:“一个不受宠的,天天嘲讽我不受宠,你哪来的脸?”  施明辰又自卑到自闭了。  两人斗完嘴,又听石蜜笑道:“姑娘备了酒菜,请大家去兰佩院用了晚膳再回院子。”  施明玮快惨成一条死狗,站都站不住,须得人背着,半死不活先说:“我不成了,替我向珠珠告一声罪,我得回院子躺躺。”  乐安宁恶狠狠剜一眼施窈,忙带夫君回棠溪院。  傅南君紧跟着道:“我多日未见凌云和腾云,想得紧,改日再去探大妹妹。”  说罢,她看也不看施明武一眼,提步入了二门。  “替我谢妹妹好意,我陪陪大奶奶。”施明武压下不悦,歉意地道了声,忙去追傅南君。  他有许多话要问傅南君。  施窈笑道:“我应了老太太,赶回来陪她用晚膳,也替我向大姐姐告一声罪,明儿去探她。”  施窈也走了。  施明辰才被施窈奚落一阵,记起施明珠探望八弟不探他,心底涌起一股醋意,鼓起勇气说:  “我身上带伤,今儿伤口裂了,有血腥气,不便见珠珠,恐冲撞了她养病,你们也替我谢珠珠好意。”  说罢,他艰难地迈开腿,走进二门。  这是头一回,他谢绝施明珠的好意,头一回脱离兄弟们,不与他们一起行动,特例独行一回。  他感觉身后有几道灼热的视线一直盯着他,带着谴责,带着愤怒,令他如芒在背,心底既泛起一股快意,又夹杂着一股罪恶感。  他怎么能这么坏?  珠珠示好,他怎么能拒绝?怎么舍得珠珠失望难过?  实际上,没人多看他,这全是他自个儿的想象。  没人怀疑他伤口没裂,身上有伤,回自己院子休养,不是应该的吗?  珠珠本就是好意请客,哪里舍得哥哥不顾伤势去参宴。  余下的几个兄弟,有媳妇的带上媳妇,都去了兰佩院用晚膳。  施窈回房梳洗,亲眼看着丫鬟们归置好她逛街买的小玩意,这才带上两个盒子出门。  华灯初上,关雎院冷冷清清,不远处的兰佩院却热火朝天,里面不时传出欢声笑语。  两个院子,宛如两个世界。  施窈没在意,拢紧斗篷,去往甘禄堂。  木香暗暗想,大姑娘性子安静,偏身边常常热闹,而二姑娘性子好动,偏身边冷冷清清。  嫡庶之别,都是命。  幸亏二姑娘天生的好性儿,没有因家中人偏心而左了性情。  换做旁人家,谁家姑娘受了这等偏心的委屈,不暗地里狠狠哭上一场的?  施窈进了甘禄堂,先陪太夫人用晚膳,吃完后,老国公也回来了。  施窈正觉便宜,不用二次回话,便向二老细细说了今日见闻,最后叫半夏送来那两个盒子,送给他们:  “银子是三哥哥出的,我借花献佛,给祖母和老太爷各带了一份礼。”  太夫人笑吟吟夸她:“礼数周全,出门玩耍还念着家里长辈,真真是孝顺。你姨娘将你教养得极好。”  规矩上差点,也无伤大雅了。  老国公拿出巴掌大小盒子里的一块鸡血石,够刻个印章,虽小小一块,也算是心意。  他眼神很是复杂。  说失望吧,施窈又懂得怜贫惜弱,积极主动施粥,最后还将大孙媳妇请了回来,又给他们带了礼物。  说满意吧,偏偏施窈花招层出不穷,可劲儿折腾那几个哥哥,明玮听说人快没了半条命,明辰吃了沙子割破舌头,明桢撒出去二千多两,明武是接回媳妇了,但施窈瞎嚷嚷,人人知道他犯了错,气得媳妇回娘家。  最堵心的是,施窈特别诚实,干的好事坏事一起说,让人揪不住她的错漏。  老国公笑道:“你这丫头行事沾邪气,做了坏事,又回来讨巧儿,让人爱也不是,恨也不是。我倒不知是该赏你,还是该罚你了。”  施窈抱住太夫人的手臂,嘟嘴说:“您就直说我是根鸡肋就得了呗!祖母,您方才还夸我孝顺呢,若老太爷要打我板子,您千万替我拦着点。”  “哎呦,谁敢打我们家窈丫头的板子,祖母就打他去!”太夫人笑得直不起腰,“我家窈丫头是活宝,谁也不许打!”  施窈连连点头,就是就是。  老国公摇摇头,无言以对。  该交代的,交代明白了,忖度着没人能告得了自个儿的黑状,施窈起身向二老告辞,系上茜红纱羽斗篷,回关雎院。  经过兰佩院时,院子里灯火未熄,笑声小了些,想来是还有人待在施明珠的院子没走呢。  兰佩院里,施明珠叹气说:“二妹妹确实心狠了些,把哥哥们折腾得不轻,这一圈下来,估摸大哥哥、二哥哥和七哥哥都要病倒了。”  她向来不爱背后说人坏话,不屑这种小人行径。  但除了施窈和周绍这对狗男女。  施窈今儿的表现有好有坏,有善有恶,难以评定。  她不明白施窈为什么不像前世一样,伪装成一朵纯洁的白莲花,可不妨碍她多多在家人们面前说说她的坏话,给大家提个醒,别被施窈伪装出来的表象欺骗了。  总有一天,大家会看清施窈的真面目。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52章 双标 施明晖摸摸额头,额头微微发热。  病倒的加他一个。  他素来刚强,有病硬挺着,轻易不会向人示弱,因此没吭声,只默默忍耐。  施明桢苦笑:“自她入府,发生许多事,桩桩件件都是她受委屈,好容易得个机会,可不要使劲折腾?只没分寸了些。”  三房的老六施明秣,今儿又是搀又是背了施明玮一天,腰酸背痛,忿忿然道:  “二哥那般情形,她丝毫不留手,又故意叫大家吃掺了沙子的粥,手段下作、小家子气、气量狭小。若非祖父有令,我早给她一拳,让她试试小爷的厉害!”  施明秣的媳妇王蘩,暗暗翻白眼。  她家爷嘴上厉害,拳头也厉害,就是没脑子。  施明珠高兴哥哥们没有被施窈蒙蔽,继续添油加醋道:“可见她是个小心眼,又记仇的。我只心疼哥哥们,以后远着她一些,做个面子情,也就罢了。”  施明晖不耐烦话题围绕施窈,这总让他记起棒杀田质的画面。  说实话,被迫杀人,感受其实并不美好。  而且今天兄弟们被迫与施窈出行,追根究底,还是祖父为了挽回他和二哥、七哥的名声。  他沉声说:“左不过是个庶女,明年挑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嫁出去就完了。咱们拿她当回事反倒给她脸,以后冷着些远着些,少与她打缠。她一个庶女,再兴风作浪,也不过是在内宅,能掀起多大的事儿。”  众人点点头,施家兄弟们疲乏不堪,又担心病中的施明珠劳神,便起身告辞。  王蘩摸了摸施明珠的手,关切地说:“珠珠别只记挂兄长们,你兄长们皮糙肉厚,养几日便恢复生龙活虎,倒是你自个儿,更须好好休养,早些病愈,莫要伤神。”  施明珠脸色苍白着,因病气而娇弱:“我倒是想早些痊愈,莫叫家人担心,奈何我这身子骨不争气。说到这一点,我倒是羡慕二妹妹的好身体。我俩一起落水,她不到十天便痊愈,而我拖了大半个月仍旧病歪歪的。”  施明晖轻鄙道:“她有何可值得你羡慕的?你是金娇玉贵的主儿,她从小在市井里撒野,是个野丫头,皮糙肉厚与我们男儿郎有的一比。女儿家就该如妹妹这般,娇娇软软,养在深闺里方好。”  施明桢笑道:“你俩云泥之别,珠珠是天生的富贵命,宛如精心呵护的牡丹,施窈不过是外面的野草。她如何能与珠珠你相提并论?与她比,反倒是珠珠你妄自菲薄。”  施明珠听得舒坦。  那施窈,可不是天生贱草一样的命吗?就该人人践踏才能解她心头之恨。  陶籽怡皱眉,心头颇为不适,想说些什么,又恐引出一伙人越加讨伐施窈。  众人辞了施明珠,各自回院子。  半路上,施明桢握住陶籽怡的手,笑问:“三奶奶,今儿谁惹你不高兴?一整晚默不吭声的。莫不是陪二妹妹折腾一天,累得?”  陶籽怡冷笑道:“二妹妹又没折腾我,我有什么可累的?你们得罪二妹妹,老二老七老八险些害了她的清白和性命,她怨你们,恨你们,折腾你们,都是该的。  换做我,我只觉得折腾轻了,岂有该羞愧之理?你们却在那儿讨伐她小气、记仇,绝口不提你们对她做过什么。  我听得不舒服,愧疚做了个旁观者,不敢为她分辩,便只能保持沉默。难不成你们兄妹背后说人坏话,非得我也昧着良心,与你们一道抹黑她,你们才高兴?”  施明桢脚步一顿,微微沉下脸:“籽怡,你魔怔了。二哥他们固然胡闹了些,可二妹妹不是没事吗?反倒告状告到京兆府,坏了二哥、七弟、八弟的名声,给府里惹来天大的麻烦。今儿又坏了大哥的名声。  她如此狠毒,半点没拿我们当哥哥看,不顾血脉亲情,心里恨着我们,难道非得我们捧着她,化解她的怨恨?谁耐烦麻这个烦。她确实是施家女儿,可那又怎样。施家女儿有珠珠一个就够了。”  陶籽怡不可思议道:“你简直不可理喻!我可算见识到了施家的蛮横不讲理,竟只准你们害别人性命,不准别人稍稍还手。难怪大嫂子不肯回来!”  施明桢这高高在上,不拿施窈的清白性命当一回事看的态度,深深地伤到了她。  同样是施家女儿,施明珠众星拱月,随便哭一哭,便有哥哥们为她赴汤蹈火。  而施窈,被哥哥们谋害性命,只是折腾一下加害者,施家便群起而攻之,说她歹毒记仇。  依她看,最最小心眼记仇的,当是施家八兄弟和施明珠,施窈与他们相比,退十射之地都不止。  “休要胡说!怎还攀扯上大嫂!”施明桢喝止,缓了缓语气道,“何苦为了旁人的事,伤了你我之间的夫妻情分。快些回去吧,云霄和云行一日不见爹娘,怕是睡不着呢。”  陶籽怡也不想因旁人的事,与夫君撕破脸吵架,便压下愤懑,强忍不适,与他相携回韶华苑。  施明桢暗暗想,以后须得隔开妻子和施窈。  两人不过相处短短一日,籽怡便被施窈蒙蔽了去,竟为了她,与自个儿争吵,还对珠珠似也产生不满。  他知道施窈委屈,可那又如何?  谁让施窈没投个好胎,不是与他们兄妹一道长大的,情分不同,故,亲疏有别。  若换个外面不相干的人来欺辱施窈,他自是也会为施窈讨公道。  累了一天,次日,施窈起得晚。  太夫人让她多多休息,不用请安,施窈便不为难自个儿,当一回孝顺孙女,听长辈的劝,一觉睡到自然醒。  洗漱时,木香一面拧帕子,一面道:“听说昨儿夜里,世子爷与大奶奶大半夜又吵架,乒乒乓乓的,不知是他们哪个砸了东西撒气。今儿大老爷、大太太去甘禄堂请安,夫妻俩脸色都不好看呢。”  施窈听了,神清气爽,装作忧心忡忡问:“大哥哥和大嫂子可去请安了?”  木香脸一红:“没有,许是昨儿闹了一宿,早晨起不来身。”  道听途说来的消息还有,菡萏院昨晚要了四回水,这才是世子小夫妻起晚的原因,但不好跟施窈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细讲。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53章 凶悍的小姑子 施窈偷着乐。  大哥大嫂怕是又上演霸道总裁强制爱的戏码了。  可惜她一个矜持的小姑娘,不好意思扒他们墙根上,现场观摩八卦。  施窈惋惜一阵,早膳时大快朵颐,比平常多吃两个灌汤包。  待她吃饱喝足,木香方惴惴提醒:“姑娘,今儿一大早,大爷没请安,二爷、四爷、六爷、七爷、八爷,他们五位也没去甘禄堂请安。木槿悄悄使了个小丫鬟来跟我说,六位爷都告了病。二爷昏迷不醒,早膳都没用,汤药是拿筷子撬开嘴,灌进去的。”  施窈倒吸一口凉气。  她昨天才向菩萨许的愿,今儿就灵验了!  这是要家宅不宁的节奏啊!  她有点怂了。  “我,我现在装病,还来得及……”  话音未落,外面便传来吵嚷声。  “施窈!施窈你给我滚出来!”乐安宁气势汹汹冲进关雎院,一把将拦路的婆子推个四脚朝天,一边骂,一边哭,“你怎就忒狠的心,要治死你二哥哥!  他是对你不住,可老太爷打也打了,罚也罚了,你倒是会装,面上装作一团和气,说原谅他了,背地里尽使绊子。  蛇蝎心肠的小蹄子,你竟也配做国公府的千金!快些滚回金陵去,接着做你那乡野泼妇!小妇养的,果然没半点教养!”  半夏气得直哆嗦,见乐安宁的仆妇来抓她,撸起袖子,抬脚便踹上去。  乐安宁嘴上骂两句,便已害怕讨了老国公和太夫人的厌恶,哪敢上手碰施窈一根手指头,只指挥丫鬟仆妇们去拿木香、半夏、忍冬和星觅四个,院子里其他进不得正屋的小丫鬟,更是毫无顾忌,轻松捉了,捆上绳子。  施窈一闭眼,叹气说:“我可是踩了母大虫的尾巴了!”  气得乐安宁漂亮憔悴的脸蛋扭曲,施窈又站起身,随手抓了刚用过的瓷碗,狠狠砸在抓半夏的丫鬟身上,喝道:  “客气什么?人家都打上门了,你们还端着副小姐的派头呢!打呀!瞅瞅身边有什么,给我打,使劲打,随便砸,姑娘我都给你们兜着!”  说罢,她又做个表率,端起一碗汤扬手泼在目瞪口呆的乐安宁脸上,又胡乱抓了喝茶的玉盏砸在乐安宁奶娘的胸脯上。  乐安宁尖叫。  被砸的丫鬟飙泪。  被砸的奶娘捂住胸脯,直喊:“杀人了!二姑娘杀人了!”  施窈冷笑:“嬷嬷切莫拱火,我这人最受不得激将,惹急了我,我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嬷嬷今儿得横着出这个门!你是没听过我割了流氓耳朵、刺瞎地痞眼睛的威风吗?”  那奶娘顿时不敢嘶喊,蹬蹬后退两步,一屁股坐在门槛上,只哎呦哎呦乱叫唤。  有了施窈亲口保证,关雎院的丫鬟们伶俐起来。  除了半夏外,她们不是太夫人赐的,便是老国公赐的,哪一个都不是善茬,找了趁手的工具,狠厉还击。  半夏是从金陵起便跟着施窈的,也是施窈唯一从金陵带进京的丫鬟,最为忠心护主,右手攥一根鸡毛掸子,左手抄起打热水的铜壶,将鸡毛掸子和铜壶舞得虎虎生风,所过之处,皆是一片尖叫惨嚎。  双方一方有趁手的工具,一方人多势众,倒是斗了个旗鼓相当。  柳华姑姑来喝止还不够,直到国公夫人派了第一心腹金嬷嬷来,才撕开打得不可开交的两方人马。  施窈跪在甘禄堂,披头散发,可怜巴巴地垮着小脸,容得身侧的乐安宁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诉委屈。  无非是昨儿施窈坑害施家七兄弟,折腾得六位爷病倒,数施明玮病得最重,伤口撕裂,高烧一夜。  今儿守到施明玮褪去高热,人苏醒了,乐安宁便带人闯进关雎院。  “……我本也未曾想过拿二妹妹如何,她到底是咱们施家的二姑娘,金贵着呢,我岂敢在她身上加一指的。  只想着拿了丫鬟仆妇,打一顿,多少吓唬吓唬二妹妹,以后莫要心胸狭窄、挟私报复,行事须得三思而后行,考虑考虑后果。  不曾想,二妹妹竟这般凶悍,与那街头的泼妇无异,竟叫人动起手来,还泼了我一头一身的菜汤。我是再没见过这般凶悍的小姑子,她哪里有个闺秀的样子。”  施窈瞥一眼“油头汤面”的乐安宁,辛苦忍笑。  甘禄堂的丫鬟仆妇们,围着乐安宁,忙碌地为她擦去头上、面上的菜汤。  乐安宁活了二十多年,从未丢过这般大的脸,哭得双眸通红,肩膀一抽一抽,从肚腹哽咽到喉咙口。  经了这一遭,她怕是余生都要成为妯娌间、婆媳间的笑话谈资。  真没脸见人了!  这会儿撕了施窈的心都有了!  国公夫人郑氏和三夫人容氏的脸拉得老长。  六个病倒的儿子里,她俩一人占三个。  容氏本打定主意当施窈是透明人,不亲近,也不去招惹,可自施窈进京,自家的儿子接连倒霉,便渐渐厌恶起施窈。  但她与纪姨娘有一段恩怨,既不愿意管教施窈,也不方便对施窈做些什么。  国公夫人郑氏底气足,哪里容得施窈在自家嚣张——国公府将来是大房继承,二房、三房的人早晚要搬出去,施窈三番四次得罪大房,郑氏不止拿她当个打秋风的穷亲戚看待,更是拿她当眼中钉、肉中刺,迟早要拔了才好。  于是,乐安宁话才说完,她便开口:“老太太,不是我偏心,是二丫头的确教养不足,得磨磨性子,这般走出去,哪里有人家肯娶呢?没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反倒连累咱们家的名声。”  太夫人蹙眉,正要说什么,施窈啜泣道:“大伯母就是偏心,就是处事不公!”  郑氏陡然听到这一句,险些一口气提不上来,仿佛当众挨了一个响亮的耳光。  她何曾被晚辈指着鼻子这般指责过?  有些话,你可以明白,你可以想,但你不能说出口。  你说出口,就是踩了某些人的尾巴,戳了某些人的心窝,将某些人阴暗的心思拿到阳光下暴晒,某些人会破防的。  作为主持中馈的当家太太,作为隔房的伯母,头上最扣不得的帽子便是“偏心”、“处事不公”。  这对郑氏来说,和撕破脸无异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54章 连二嫂都有人娶 施窈才不管郑氏脸色黑成什么样子,横竖她与郑氏互相得罪死了,便膝行两步,抱住太夫人的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老太太,二嫂子恶人先告状!分明是她先闯进我的院子喊打喊杀,我只当她要为了二哥哥杀我,我院子里人少,才叫人还手。  还有二哥哥病了,与我有何干系?是老太爷命他出府,与我游街,好演一个兄妹情深,洗脱他雇凶杀妹的坏名声!昨儿我劝了他数次,让他回府,别强撑,他畏惧老太爷的威严,数次拒绝,硬是不肯先回来,不信你们问三哥哥!  二嫂子心中怨恨老太爷心狠,这是打我骂我,杀鸡好给老太爷这个猴儿看呢!  大伯母!您也别阴阳怪气说我嫁不出去如何如何,二嫂子这等砸小姑闺房、辱骂殴打小姑的泼辣货都有人娶,我为何嫁不出去?”  施窈早打好了腹稿,这一连串话说下来,声情并茂,声泪俱下,不带歇一口气的。  郑氏气得心肝疼,手握成拳,实在忍不住,轻轻捶一把手边的茶案。  乐安宁简直气个绝倒!  什么叫她都有人娶?  她在施窈眼里就这么上不得台面?  施窈怎能与她相比?  她也爬到太夫人腿边,还没抱住太夫人另一条腿,便被施窈撅了一屁股,撅到一边去。  太夫人正气恼忧愁呢,见状,唇边飞快闪过一抹笑意。  施窈哭道:“二嫂子,大伯母偏心你,你该去抱大伯母的大腿,再不成,回去抱二哥哥的大腿也使得。我就祖母一个人心疼我,你还要来与我抢吗?我不求祖母偏心,但求一个公道!  走哪儿去问,也没有好嫂子欺凌小姑的先例!你一口一个小妇养的,一口一个乡野泼妇小蹄子,闯我的院子,打我的丫鬟仆妇,和戏文里的恶毒嫂子无异!倘若大家闺秀便是你这番模样,我倒宁愿做个乡野泼妇!  祖母,您要替我做主啊,我好生委屈。昨儿为了帮哥哥们洗脱杀妹的坏名声,我东奔西跑的,脚底磨出两个水泡。为了大哥哥能接大嫂子回家,我又是出主意,又是拍门,不顾体面帮着大哥哥叫门,拍得我手麻了,喊得我嗓子哑了,可算将大嫂子接回来。  大伯母不记我的功劳就罢了,好歹记记我的苦劳,怎能恩将仇报,落井下石,反口骂我没教养?大伯母这般言行,寒了我的心,从今往后,哥哥们再需我这个妹妹帮忙,我可是再不敢伸手的。”  一番话下来,句句指着郑氏婆媳的鼻子骂。  郑氏眼冒金星,只觉颜面扫地,双手死死扣住椅子扶手,稳住身形,冷冷道:  “你倒是机灵巧辩,好伶俐的一张嘴!若不是你折腾,他们兄弟几个怎么会病了?”  施窈抽泣:“大伯母非要狡辩吗?是老太爷命令他们必须与我出府的,我能怎么办?我是能拦得住老太爷,还是能拦得住这京城冬日刮的西北风?  再有,大哥哥冻病了可不与我相干,您要怪就怪傅家去!可不是我让大哥哥光个膀子,负荆请罪跪求媳妇回婆家的!后来三哥哥他们效仿,也是大哥哥点了头的。  您不去怪老太爷,不去怪傅家人,不去怪大哥哥,偏偏将哥哥们病了栽我头上,大伯母,您真真是偏心偏到没边了,也欺软怕硬、不讲理到没边了!”  乐安宁瑟瑟发抖。  完了,完了!  婆婆丢了这么大个脸,铁定恨上她了!  郑氏已是气得浑身哆嗦,眼圈蓦地红了,掏出帕子擦眼角:“老太太,您听听,您可曾见过这般指着长辈鼻子骂的小辈?我也不知造了什么孽,竟要受如此羞辱!”  施窈也哭,凄凄惨惨,声音哀凉:“祖母,您可要说句公道话啊。二哥七哥八哥要杀我,二嫂大伯母羞辱我,我忍辱负重,劳心劳力帮他们洗脱罪名,倒被泼一身脏水。  我来京城之前,她们说,您是接我来享福的,又说,国公府最讲究规矩……这哪里是来享福的,我也不曾见过什么规矩。”  说罢,她脸埋在太夫人的膝盖上,娇弱的身子颤颤巍巍。  郑氏的哭声微噎。  乐安宁也因恐惧而伤心,她恨自己没长一张伶俐的嘴,既插不上话,也辩驳不得。  外头跪了满院子的丫鬟仆妇,也在哭,应和着西北风,凄凄凉凉。  此时已不是施窈与乐安宁之间的矛盾,而是施窈与当家主母之间的对峙。  但看国公府第一尊贵的女主人偏向谁。  良久,施窈眼泪都快哭干了,快演不下去时,太夫人终于叹息一声,轻轻抚摸施窈的发顶,问:  “明桢,昨儿你二妹妹可是催过你二哥回府?”  施明桢正默默做个木头人呢,猛地被点名,看了眼大伯母,又看了眼施窈,起身揖了一礼,点点头:  “是,二妹妹不止问了一次,几乎每换一次地方,便会问上一两遍,催促二哥回府。但二哥执拗,不肯违了祖父的意志,一直坚持到傍晚才与大家一道回来。”  太夫人又问:“你们兄弟负荆请罪,可是你二妹妹出的主意,可是你大哥点了头的?”  施明桢沉默一瞬,颔首:“的确是二妹妹出的主意,大哥虽未点头,但二妹妹问过他,若他不答应兄弟们这般做,便摇个头,或说个不。大哥既没有摇头,也没有说不。”  太夫人便用失望的目光盯着郑氏。  郑氏心头发虚,饶是底气足、脸皮厚,也扛不住被这样的目光长久注视,强撑一会子,便强忍羞耻,跪到地上,压下不甘道:  “是儿媳见明玮病得不成样子,心急如焚,一叶障目,未曾追求真相,便口不择言错怪了二丫头,求老太太责罚。”  太夫人幽幽道:“是人皆有私心,郑氏,你私心着实过了些。你也有女儿,你自己也是做人女儿、做人媳妇的,明知清白名声对姑娘多重要,却偏听偏信,一股脑朝侄女身上泼脏水。  你眼睛看的,耳朵听的,皆是明玮媳妇先找茬,错全在她,却一个劲儿说窈丫头没有教养。没有教养的是谁,你是真不知道吗?”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55章 真乃勇士也 这话只差点名乐安宁了。  冲动是魔鬼。乐安宁羞愧得无地自容,终于生出后悔来。  郑氏脸颊通红,深深垂下头,眼底满是屈辱羞愤。  太夫人指责她偏心,但太夫人自己何尝不偏心?  若非施窈折腾,她的三个儿子不会全病倒了。  且施窈一个晚辈,怎敢满口指责她偏心、狡辩、欺软怕硬、不讲理?  天底下哪有这等狗胆包天的晚辈?  还不是仗着太夫人偏心!  太夫人扶起施窈,将她搂在怀里,疲惫地说道:“今儿的事全是明玮媳妇起头,明玮媳妇若还承认是我施家妇,便去跪三天祠堂,好好反省你的过错。”  女眷一般不能进祠堂。  媳妇跪祠堂,是很严重的惩罚了,再严重一点点,便是休弃。  乐安宁磕了个头,眼泪扑簌簌地掉,哽咽说:“孙媳让祖母失望了,求祖母责罚我一人,莫要怪罪婆婆,婆婆是关心则乱罢了。也求祖母消消气,莫要因我而气坏身子骨。出了甘禄堂,孙媳便去跪祠堂去。”  太夫人点点头:“怂恿着你、陪你闯窈丫头院子的丫鬟仆妇,贼头子你那奶娘发卖了,或送还乐家,余者一人打五大板,扣半年月例,你可有异议?”  乐安宁一惊,她与奶娘感情是极深的,不亚于欣娘在施明珠心目中的地位。  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无异议。”  话音落,心口便传来撕心裂肺的疼。  她可算明白为何施明珠怂恿哥哥们弄死施窈了。  她也想弄死施窈。  太夫人又道:“老大媳妇,你是当了祖母的人,我也不好罚你,你难看,三个儿子儿媳妇难看,以后中馈理事下人也看轻了你去,便不罚你了,你自己抄一本《金刚经》,静静心,反思何为慈长,何为当家主母。”  “是,媳妇遵命。”郑氏面若死灰。  最后,太夫人看看怀里的施窈,神情一瞬柔和下来:“窈丫头,长辈有错,晚辈若不指出来,是不孝,指出来,长辈失了面子伤了心,也是不孝,此时该如何?”  施窈忙擦擦眼泪,老实巴交地回答:“当向长辈道歉。”  “还不快去?”太夫人嗔她一眼。  施窈应了声,来到郑氏面前,扶起她,退后一步,福个礼,期期艾艾道:“大伯母,您主持中馈、掌家理事辛苦了。侄女性子急,方才因委屈颇有口不择言之处,求您看在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原谅我吧。”  郑氏气得五脏六腑都是疼得,苦于满堂的人盯着她,太夫人更是盯着她,嘴上实在张不开说原谅,只轻轻嗯了声,胡乱点个头便算完了。  施窈不跟她计较,破泣为笑,欢欢喜喜回身挽住太夫人的手臂:“祖母!大伯母大度,原谅我了呢!”  太夫人阴沉了半晌的脸,终于缓缓露出一个微笑,拍了拍她的手背道:“你这性子,委实是个吃亏的好性儿。罢了,今儿闹这一场,都散了吧。我们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只盼着家和万事兴,大家回去细想想。”  众人行礼,退了出去。  施窈脚步轻快走出花厅,用欢快的语调唤起自家的几个婢子仆妇:“咱们快回去,赶紧算算房里砸坏多少东西,好报给大太太,及时添补上。”  半夏木香四人,听着身后传来的板子声、哭嚎声,不由敬佩地望着施窈的背影。  这娇娇弱弱的小小背影,此刻高大如山岳。  关雎院最讲规矩的柳华姑姑,也忍不住心生佩服,二姑娘真乃勇士也!  乐安宁由两个丫鬟扶着,哭着吼道:“施窈!你站住!”  施窈回头,笑容明媚动人:“二嫂子,叫我作何?”  乐安宁想狠狠一巴掌扇掉施窈的笑脸,可她不敢再作妖,只能狠狠跺脚,哭腔道:  “你颠倒黑白,明明我没动你一根手指头,你却说我要打你杀你。你嘴巴怎就这么毒呢?”  施窈笑嘻嘻道:“我嘴巴毒,不如二哥行事毒啊。常言道,有其夫必有其妻。嫂子气势汹汹闯进我的院子,又是骂,又是叫人绑我的丫鬟仆妇,二哥曾谋害我的性命,你俩是夫妻,我当嫂子也要杀人呢。”  这乐安宁真搞笑,在太夫人面前不辩解,惩罚都下来了,还跑来与她争辩,有个什么意思呢?  平白自取其辱罢了。  乐安宁确实感到自取其辱,瘪着嘴哭:“你读的什么狗屁不通的书,哪有什么有其夫必有其妻。那件事,老太爷已盖棺定论,你莫要再朝明玮泼脏水!”  她红着眼,含着泪,狠狠瞪一眼在场的丫鬟仆妇。  丫鬟仆妇们纷纷垂下头,作掩耳盗铃状。  “行行行,我不泼他脏水了。不过你再挑衅我,就别怪我四处嚷嚷了。”施窈淡淡而笑,寒风拂面,她宛如春天枝头盛开的第一支桃花,骄傲而得意,“今儿大伯父他们上朝,定会拿昨天我与几位哥哥‘兄妹情深’,来为二哥他们洗脱雇凶杀妹的罪名,但你闹的这一出,转眼就把他们的辛苦白费了。二嫂子且想想,今后怎么在国公府立足吧。”  乐安宁如闻噩耗,如丧考妣,身子细细颤抖,呜呜咽咽地又哭起来。  走到半路,施窈回头问:“木香,忍冬,星觅,你们可愿挨五板子?”  木香惊问:“姑娘何出此言?”  施窈:“我们去砸了棠溪院,横竖惩罚只是我跪三天祠堂,你们挨五个板子。你们别怕,昨儿出门,我专门去京城最大的医馆买了京城最好用的金疮药。”  木香三人腿一软,软语哀求:“姑娘就饶了我们吧!”  五板子是打不死人,可疼在她们身上呀!  半夏倒是跃跃欲试。  柳华姑姑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定定神,出声提醒:“姑娘三思,就奴婢们这几个人,去了棠溪院,恐怕他们能两个抓一个,将我们丢进井里填井。”  木香反应过来,连连点头:“对对对,柳华姑姑说得对,咱们人少,砸不了棠溪院的。”  施窈只能作罢,却道:“柳华姑姑,将我方才的话传给老太爷。老太太心慈手软,罚轻了,可别旁人有样学样,再来闯咱们关雎院。再有第二回,我可不会再心软。”  柳华姑姑眼皮一跳,应道:“是。”  施窈不以为意。  监视就监视呗,她最大的秘密在脑子里,现实她就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旁人怎么闹,她怎么接招。  最好全家受不了她,早些将她赶回金陵。  求之不得。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56章 蹭饭 施窈前脚回关雎院,后脚汤嬷嬷便带人来,送来一批新的摆件、金玉瓷器,吩咐带来的婢子们帮忙打扫关雎院。  施窈去睡回笼觉。  汤嬷嬷撩起帘子瞧了两眼,悄悄退出去,半夏抽泣着道:“姑娘回来见院子砸得不成样子,哭了一会子,便去炕上歪着了。嬷嬷只别叫醒她,她一个姑娘家,也是好脸面的,这会儿哪好意思见人呢?”  几句话说得木香和忍冬、星觅慌忙团团转找事做,生怕汤嬷嬷看出端倪——有其主必有其仆,二姑娘气人的话张口就来,半夏则是信口撒谎!  二姑娘可没哭,不止没哭,还嚷嚷着要去砸了二爷二奶奶的院子呢。  汤嬷嬷环顾一圈乱糟糟的院子,再环顾一圈鼻青脸肿的婢子们,整个关雎院,没受伤、唯一的好人便是柳华了。  她叹了一声气,塞了四瓶金疮药、四瓶养颜膏给半夏:“老太太赏的,一瓶治伤,一瓶养脸,你们四个凑合用了。底下的小丫头子、外面伺候的婆子媳妇,再去大太太那里领,使多少领多少。”  半夏含泪笑道:“我替姑娘谢老太太念着她。”  忙活半个时辰,关雎院焕然一新,比之前还富丽堂皇、奢华低调。  施窈睡足了觉,爬起来,揉揉眼睛。  星觅伺候她漱了口,坐上饭桌,忍冬和半夏灰头土脸回来,半夏气愤又委屈,噼里啪啦跟爆豆子似的告状:  “姑娘!大厨房说今日忙乱,姑娘是孙辈里最小的,因而最晚做姑娘的菜,让咱们等半个时辰再开饭。分明是他们的错,却理直气壮,态度蛮横将我们赶了出来。”  之前可不是这样的。  木香想息事宁人,可等半个时辰这事,她也觉得没法子忍。  哪有让主子等奴才的?  既然时间不够,就该早些将饭菜做上。  不过是今儿施窈得罪国公夫人,底下人看主母脸色行事,故意为难罢了。  二姑娘不怕闹,只今儿上半晌已经闹过一场,再闹一回,搅得家宅不宁,搅得太夫人顾不上歇口气,便是二姑娘不懂事。  时日久了,太夫人那里,二姑娘也会失宠的。  谁喜欢一个天天为点子小事,闹得合宅鸡飞狗跳的孙女?  木香与忍冬、星觅互相对个眼神,个个苦着脸,已做好了再打一架的准备。  施窈却满不在乎地笑道:“多大点事儿,瞧你急赤白脸的,天没塌下来,便是塌下来,也有姑娘我顶着。走!”  木香面若死灰问:“姑娘,去哪儿?要不要抄家伙?”  汤嬷嬷刚送来的鸡毛掸子她试过,可结实。  施窈踏出门槛,回头嗔她一眼:“抄什么家伙?姑娘家打打杀杀的,多不礼貌。走就是了,饿不着你们。”  施窈出了关雎院,左右看看,昨天四处奔波,今天又是打架,又是哭嚎演戏,着实耗费心神,浑身没劲儿,那便就近吧。  脚一拐,便来了隔壁的兰佩院。  守门的婆子心里直呼:女阎王来了!  兰佩院的丫鬟仆妇警惕万分,纷纷思量:二姑娘不会气疯了,来砸兰佩院的吧?  施窈径直入了暖阁。  施明珠穿着家常衣裳,披着一件藕荷色的大袄子,显然刚从厢房出来,打算吃了饭喝了药,便回拔步床上继续躺着的。  她已收到丫鬟的禀报,忍了忍,丢下碗筷,起身和施窈互相见礼。  施窈携了她的手,毫不客气地坐上饭桌,紧紧握住施明珠的手,委屈巴巴告状,语气透着亲昵撒娇:  “大厨房的人不顶事,还没将我的饭菜做好,我上午又是打架又是哭的,折腾不动了,也懒怠与他们计较,便就近来大姐姐这里蹭个饭。大姐姐向来大度贤惠,不介意妹妹我来蹭一顿吧?”  施明珠再没见过更厚脸皮的人,浑身起鸡皮疙瘩,右手被施窈握住,宛如被毒蛇缠上。  她浑身娇软无力,挣脱不得,既不会吵架,也不会打架,旁边的大丫鬟只会干着急,也不上来帮个忙。  施明珠分外想念欣嬷嬷,端庄惯了,只得道:“一顿饭罢了,妹妹想吃便吃。”  她能说什么呢?  大厨房从前是大嫂管的,大嫂回娘家后,母亲接了过去。  施窈明里是责备大厨房,暗里却是指责母亲挟私报复、管家不力。  “我就知道大姐姐不会介意!”施窈回头道,“石蜜,连翘,快去给我添一双碗筷来,快些快些,大姐姐可吃不来冷食。”  施明珠闭眼,这泼皮无赖厚脸皮!  石蜜连翘见自家姑娘的手被施窈扣着,急得想哭,忙去拿了一套干净的碗筷来。  施窈示意她们盛饭。  二婢生怕施明珠吃冷的,再凉了脾胃,不知这病什么时候能痊愈,忙又给施窈盛饭。  施窈这才放开施明珠的手,递个眼神给半夏。  半夏上前,为施窈布菜,她最知道施窈爱吃什么。  柳华姑姑、木香等四人,目瞪口呆,手脚僵硬。  这也行?  食不言,寝不语。  施窈吃得痛快,先丢下碗筷,见没人给她热帕子擦手,也没人给她上茶漱口,便起身,将丫鬟手里给施明珠准备的热帕子夺过来,擦了擦嘴,又唤半夏去倒茶。  兰佩院的一众丫鬟仆妇皆看傻了眼。  施窈漱了口,一回头,见施明珠正用看粗鄙村姑的眼神望着自己,便笑道:“国公府是我家,在自家我就不跟大姐姐客气了。”  施明珠本就听说上午母亲挨了施窈的骂,腹中生火,见施窈明目张胆闯进自己院子蹭饭,又这等嚣张跋扈的做派,越发脾胃里积了一团窝囊气,味同嚼蜡、食不下咽。  她吃了不到半碗饭,便撂下碗筷,淡淡道:“二妹妹这般跋扈,得罪府里上下,就半点顾忌也没有吗?”  施窈吃惊:“大姐姐怎能张口就污蔑我?我可是极为做小伏低的,连饭都吃不上,哪里跋扈了?论跋扈,也是二哥哥他们跋扈,视人命为草芥,视女子清白为笑话。要说得罪,也是他们先得罪我啊,我只是没有忍气吞声罢了。  就今儿闹那么一场,大伯母明眼看着是二嫂子先来砸我的院子,一张嘴不是骂二嫂子不懂事,反倒骂我这个受害无辜的没教养。我一个做人晚辈的,满腹心酸委屈啊,只能朝肚子里咽,除了原谅大伯母还能怎样?姐姐却说我跋扈!”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57章 姑娘何等高洁的人儿 她委屈地掩着帕子,用力揉红眼眶,哀怨地接着道:“我当我们是亲姐妹,大姐姐听了我的遭遇,会心疼我,却不想,大姐姐也是个偏心的,浑然不顾真相,泼人污水张嘴就来!  我当姐姐知书达理识礼数,昨儿出府入庙拜菩萨,心里嘴里求的都是大姐姐平安康泰,还舍了二百多两银子布施,我就蹭姐姐一顿饭罢了,姐姐就给我扣个跋扈的大帽子!”  施明珠实在是听不下去。  她向来端庄典雅,嘴里说的不是阳春白雪,就是高山流水,拌嘴、指责这种事,从来是欣嬷嬷去做的。  如今折了欣嬷嬷,身边的丫鬟就显出笨嘴拙舌不得用来了。  “罢了,罢了,饭也吃了,你快去吧,留我个清净。”  石蜜满脸怒气,才要开口,便被连翘拉了一把。  连翘低声道:“早些打发了干净,你想与关雎院的人打起来吗?再砸了兰佩院,大太太那里可有我们的好果子吃?”  石蜜只能退回去。  施窈不依不饶:“大姐姐,那你说,我是不是跋扈?”  施明珠快气晕了,除了上辈子最后一段时光受尽委屈,还从来没人敢在她面前这样放肆,只想快些打发了施窈,勉为其难道:  “是我错怪了妹妹。”  “我就知道,姐姐是个讲道理也听得进道理的,不像二哥哥他们那些犟驴,怎么讲也讲不明白。”施窈马上收了帕子,脸上干干净净,没半点泪痕,只眼眶有点红,她眉开眼笑,指着桌上的菜问,“姐姐还吃吗?我陪姐姐再吃一会儿。”  “我饱了。”气饱了,赶紧滚蛋吧!  施窈便使唤半夏、木香捡了桌上没怎么动的几盘菜,装进她们带来的食盒里,反正丫鬟布菜没沾过口水,还能吃。  这些可都是国公夫人为亲闺女定制的好菜,连国公爷夫妇都舍不得吃,只有甘禄堂的菜色能相比。  施明珠神情呆滞,甚觉荒唐。  施窈赧然地道:“大厨房的人说我排行最小,来不及做我的饭,我院子里的丫鬟仆妇们自也吃不上饭的,大姐姐千万别笑话我。  若是大伯母来探望姐姐,姐姐千万帮我告个状,那大厨房的管事实在不够麻利,能革了就革了吧。  少了我的饭不打紧,我随便去哪儿蹭一顿,反正是自家人,吃自家饭不丢人。若来了客人,他们还是这般拖拖拉拉办不好差,那丢脸就丢到外头去了。”  施窈带人浩浩荡荡地走了。  兰佩院的丫鬟仆妇们灰头土脸,一个个像斗败的公鸡似的。  这种滚刀肉,能拿她如何?  她不要脸,但自家姑娘得要脸啊!  石蜜直抹眼泪,一面收拾残羹剩炙,一面忿忿道:“早知是这个样子的,当初老太太要接人回京,怎么着也得拦着!这可怎么弄呢?咱们兰佩院干净十几年,如今倒像外面的酒楼饭馆子了!姑娘何等高洁的人儿,怎就沾上她这个泥点子!”  连翘撞一下她的肩膀:“少说两句吧!不就是半夏她们吃了你的菜,抱怨个什么呢,没得惹姑娘心烦!”  施明珠吃剩的菜,平日都是她们这些丫鬟吃的,就房里这几个还吃不完,还有余下的给房外伺候的吃,便是如此剩了又剩,也比她们定例的下人饭菜强多了。  石蜜抿着嘴,瞪她一眼。  别以为她不知道,那木香是连翘的表姐,往日木香在甘禄堂伺候,她两个私下便常有往来。  这会儿表姐妹俩住隔壁,连翘当是有几分心向着关雎院的。  但她却不能说,因关雎院的一个洒扫婆子与她也有些亲戚关系,攀扯出来,自己也落不着好。  且二人长年相伴,一同服侍施明珠,早有些交情在,也不能这么坑害小姐妹。  施明珠憋着气,蔫蔫地歪在贵妃榻上,随手翻开一本书,却是一个字看不进去。  施窈人都走了,马后炮有什么用?  真要伶俐,方才就该怼她一顿,或干脆点,将人打出去。  她是国公府嫡女,难道还护不住她们?  施明珠嘴唇动了动。  终归多年的好教养深刻在骨子里,没法子将这等尖酸刻薄的吩咐说出嘴。  石蜜服侍她吃药。  施明珠越想越呕心,竟一口喷出来,喷了石蜜连翘一身。  二婢吓坏了,哭起来,一叠声喊“姑娘”,顾不上身上脏污,忙叫唤请郎中。  国公夫人郑氏紧赶慢赶赶过来,先听了郎中的诊治:“郁结于心,须放开心,多想些高兴的事,病才好得快。”这与之前的诊断相差无几。  然后,石蜜连翘又禀告了吃晌饭的事。  郑氏气得额头青筋直冒,咬牙切齿,将施窈恨了又恨。  她还没那般下作,故意在吃穿上苛待一个庶女,是大厨房的人为了给她出气擅自做主。  此时,倒不好去动施窈的。  兔子急了咬人,狗急了跳墙,她还真怕施窈这等带点邪气癫狂的人,会报复伤害她的珠珠。  郑氏只能好言哄劝施明珠:“她那等混不吝,你何必与她置气?气坏自己不值当,反叫仇人高兴。珠珠且宽心养着,我自会找机会治她。一个庶女罢了,哪里值得咱们费心……”  施明珠一听,倒是与她重生后要整死施窈的心思不谋而合,这才将药喝下去。  母亲是国公府主母,要治施窈,法子多的是,保管叫她有苦说不出,胳膊折了也只能朝袖子里藏。  哄得女儿吃了药睡下,出来兰佩院,郑氏冷冷瞥一眼关雎院,吩咐:“去跟大厨房说一声,晚膳及时给关雎院送过来。”  金嬷嬷忙应声,抹了一把冷汗。  郑氏道:“石蜜、连翘她们遇到事不堪大用,连自家姑娘都护不住。金嬷嬷你仔细些,掌掌眼,年后开春挑些得用的上来,老嬷嬷也挑几个来,我看着给她换一批伺候的人。”  金嬷嬷道:“太太消消气。木香是老太太赐下的,星觅、忍冬是老太爷赐下的,柳华更是赐了施姓,有她们在,凭换了谁来服侍,怕也是压不住。”  能去太夫人老国公院子里伺候的人,背景能简单?  尤其是星觅和忍冬,是外院管事们的后辈,轻易不好得罪,不然以后底下的公子们出门在外,稍有个差池,晚传个消息回府,怕也是要吃个大亏的。  郑氏嘴里发苦,心里诅咒公婆早死早投胎,两个老东西都快活到七十岁了,怎么还不死?  “那就让她们自个儿想办法,再让施窈打搅珠珠,她们便是猪脑子!”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58章 翻墙蹭饭 到了晚膳,施家的老爷们迟迟没有回府。  国公府的气氛很凝重。  显然,今儿乐安宁这个二嫂带人砸小姑院子的事,风声传到了外面——饶是国公府如铁桶一般,可架不住乐安宁的阵仗大啊。  施窈可感受不到凝重的气氛。  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能关心的就只有衣食住行、吃喝拉撒。  晚饭是及时送到了,比平日还早些,但一打开食盒,便让人失去食欲。  荤菜皆是大块的肥肉,白腻腻的冷油黏在上面,倒有几道素菜,却是炒得过了,菜叶子蔫了吧唧的,就跟今儿兰佩院的下人们一样没精神。  施窈双眸雪亮。  吃大餐的机会又来啦!  她一挥手:“拎上食盒,咱们晚饭还去蹭去!”  木香几个,既担心,又莫名的——有些兴奋。  跟着施窈这样的主子,天天过得那叫一个刺激,往日的平静日子都被比成了一滩死水。  来到兰佩院外,踮脚能看到墙头漏出来的灯光。  木香尴尬得脚趾抠地:“姑娘,兰佩院的门从里面拴上了。”  这是防着施窈又来打秋风呢。  “半夏!”  半夏听到传唤,摩拳擦掌,上前拍门:“大姑娘!大姑娘!我们姑娘来探望你了!”  喊了十来声,里面静悄悄的。  施窈叹息一声,回头就走:“半夏,回来。”  “哦。”半夏乖乖回来。  木香几人以为今晚就这样了,该消停了。  却见施窈来到墙下,将裙子扎进腰间,半夏蹲在墙根,施窈便踩着半夏的肩膀,抓住墙头,嗖一下跳上去,骑在了墙头。  木香:“……”  星觅:“……”  忍冬:“……”  柳华:“……”  兰佩院躲在门口看笑话的丫鬟婆子们:“……”  半夏唤来星觅,然后踩着星觅的肩膀,依葫芦画瓢,也骑上墙头,再抓着施窈的手,放施窈下去。  施窈弹弹身上的雪,放下裙子,端庄而优雅地走到门口,抽了门栓,朝外喊道:  “快进来呀,愣着干什么?不冷啊?”  木香几人纷纷以袖遮面,羞耻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姑娘,你能做个正常人吗?  施窈顺利地来到暖阁。  赶得早不如赶得巧,施明珠恰好又坐在桌边,正准备吃饭。  饭桌上摆的饭菜,比晌午更精致、花样更繁多,想是施明珠晌午呕得吃不下饭,国公夫人心疼她,晚膳特意为她添了菜。  施窈快快地福个礼,又快快地上前,握住施明珠的肩膀左右打量,愁眉苦脸的。  施明珠一看见她的脸,便失去了食欲,前世的仇,今生的恨,一股脑朝喉咙处涌来。  “二妹妹,这是做什么?”  她蹙着眉,轻轻推开施窈,极不喜施窈的靠近,既恐惧,又兴奋得想立即杀了她。  施窈长长松口气,笑靥如花:“下半晌听说大姐姐请郎中,可担心死我了,又怕来探望大姐姐,打扰大姐姐休息,这才坐在房里干着急不敢来。这不,到饭点了,我来寻姐姐一同进膳。  咱们金陵有句俗话,叫做,一头猪不吃,两头猪抢着吃。咱姊妹俩一起吃,姐姐看我吃得开心,自个儿也能多吃点。多吃饭,病才好得快呢。”  施明珠耳鸣头晕:“……”谁跟你两头猪呢?  施窈招呼丫鬟们打开食盒,把关雎院的份例端上来,欢喜道:“我可不是来吃白食的,我带了大厨房特特为我做的饭菜来,与姐姐共享。”  当那些白腻腻的饭菜端上来,施明珠差点吐出来。  这下,是彻底没食欲了。  施窈笑着催她快吃,吩咐半夏为自己布菜。  施明珠瞪一眼石蜜、连翘,怎么办事的?不是说,施窈绝不会再来打扰她吗?  石蜜、连翘如热锅上的蚂蚁,伸了伸手,想推开施窈吧?那手伸了几次,都不敢碰上施窈的身体。  再如何仗了施明珠的势,她们也不敢动二姑娘啊!  瞧瞧那些欺凌二姑娘的人,哪一个得了好?  那山奈就因知情不报,没告诉施窈汤药里被菘蓝吐了口水,最后落了个什么下场呢?挨了五板子,遇到地痞流氓,坐在同一个马车里,二姑娘带走了汤嬷嬷,带走了木香,唯独丢下她,结果山奈毁了清白,主家将她与其他被糟蹋的仆妇丫鬟一起,随便挑个庄子扔进去。  就连二爷他们,现在不也在炕上躺着,起不来身吗?  背地里嘴巴再厉害,再抱怨施窈粗鄙不堪,当面,她们还是动不了手。  施窈欢快地吃了顿大餐,一抬头,不由担忧地道:“大姐姐,你怎么才吃了两口呢?这怎么成?你听我的,生病时,多吃饭,比多吃药还管用呢。来,快吃。我吃了你的菜,你也尝尝我的菜。”  她执起一双公筷,便给施明珠夹了一片肥腻腻的肉。  施明珠自出生起,饮食上便是食不厌精,烩不厌细,日常吃的饭菜堪称精雕细琢,这等令人恶心的吃食,根本到不了她的面前。  哪怕前世被贬,她也是贵妃,吃食上从未差过。  闻着肥肉散发出来的油腻气味,她用力捂住嘴巴,以防吐出来,在施窈面前出丑。  连翘忙端走那碗粥,忍不住冷言道:“二姑娘且消停些吧,这些东西怎么能端来我们姑娘面前恶心人呢?”  施窈啪一声将筷子重重拍在饭桌上,脸沉下来。  连翘吓得腿一抖,差点就跪地求饶。  满屋子丫鬟仆妇皆屏气凝声,大气不敢喘,生怕施窈打起来,随时准备解救施明珠。  施明珠手一颤,暗恨自己不争气。  她重生了,她是国公府嫡出大姑娘,施窈不过是个小小的庶女,不是前世站在周绍身侧冷冷望着她的准皇后。  她一只手就能捏死施窈,有什么可怕的呢  她板起脸,正要呵斥施窈无礼,施窈便已愤愤不平地开口:“好啊,大厨房那些人阳奉阴违,拿大伯母的话当放屁呢!  今晚他们及时送来晚饭,我就知道,大姐姐下午肯定向大伯母为我告状了,我心里不知多感激大姐姐惦记着姊妹亲情。这些吃食,我一眼看去也觉得没食欲,只当京城饮食与金陵不同。  却不想,他们不拿我当回事就罢了,也不拿大伯母当回事,给我送来连个丫鬟都觉得恶心的吃食!  大姐姐,说真的,大厨房里管事的那几个玩意儿,该好好治一治了!也不知有多少像我一样,误会国公府饮食癖好与外面不同的主子,将他们的恶意当好意来看。”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59章 为了大姐姐好 施明珠一听她又叭叭叭地讲她那一套歪理,便觉着头疼,听她又说什么放屁之类的粗鄙之言,更是感觉胸闷气短,耳朵受到了污染。  想撕破脸吧,光自己撕破脸有什么用,底下的丫鬟们不中用,扛不起事。  “或是天寒,大厨房到关雎院路远,油凝了也是有的。老太爷老太太他们正烦心呢,能忍且忍一忍吧,莫要在这个关头小题大做,拿小事去烦他们二老。”  施窈立刻点头:“大姐姐说得对,老太爷老太太肯定正为怎么为二哥他们雇凶杀妹的坏名声开脱而心烦,二嫂子今儿大张旗鼓闹一场,怕是二哥的坏名声又雪上加霜,不知老太爷、老太太、大伯父、大伯母他们多焦头烂额呢。”  施明珠脸色一僵,心扎得千疮百孔。  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归根结底,是二哥他们为欣嬷嬷报仇而引起的。  她心中羞愧,又恨施窈做事不留余地,非要闹到公堂上,成就了今天这副局面。  施窈比前世此时的她,更不好对付。  前世这时候,“施窈”还会装一装乖巧温顺,明面上处处不与她争风头,只暗地里讨好她,从她这里哄骗些金银财物。  她心疼“施窈”乡下来的,眼皮子浅没见识,好好的国公府千金为着几两银子的东西费心算计,便不与她计较,横竖金银阿堵物她没放在眼里过。  “施窈”大放光彩,是在她大病一场时,抄袭古人诗词,混了个才女的名头,勾引周绍,二人自此狼狈为奸……  施明珠望着眼前头脑活络、言辞犀利的泼皮无赖施窈,颇有些陌生。  此时的施窈,在国公府步步维艰,怎敢欺辱到她头上来呢?  施窈忽略施明珠意味深长的目光,吩咐道:“石蜜,去将这些菜热一热,大姐姐说了,只是油凝了,热得油化开了,我再请大姐姐品尝——我吃了大姐姐这么多菜,我的菜,大姐姐一定也得尝一尝。”  石蜜石化了,她怎么敢去热菜,给大姑娘吃这些油腻的吃食?  施明珠起身:“我饱了……”  施窈一把将她拉坐下来,笑道:“大姐姐,你才吃了两口,怎么就饱了?饭量这么小,难怪你的病总不好。为了你好,我劝大姐姐且忍一忍。”  施明珠只觉得胀满胃的郁气,一下子顶到了肺。  施窈嗔笑喝道:“石蜜!快去热菜呀,要是大伯母知道,你们由着大姐姐的性子胡来,任由她饿肚子不吃饭,仔细大伯母揭了你们的皮!便是大姐姐好性儿护着你们不肯说,我落个多管闲事的名头,也要去大伯母那里告你们一状!”  谁也不敢把施窈的嗔笑当玩笑,这二姑娘,她什么都干得出来!  石蜜着急地看着施明珠,希望姑娘给她一个提示,到底要不要去?  施明珠僵坐着不说话,有心考验一番两个大丫鬟。  石蜜急得快哭出来,见施窈虎视眈眈盯着自己,畏畏缩缩端了一盘菜,准备去热菜。  施明珠失望地闭上眼。  木香到底是在太夫人身边伺候几年的,婆媳官司、妯娌官司、母子父子官司,她见的可多,多少能察言观色,看出几分端倪来,便忙暗暗地朝表妹连翘使眼色。  连翘与她是表姐妹,又是常来往的,来回几个眉眼传情,恍然大悟,压下对施窈的畏惧,上前两步笑道:  “二姑娘别光惦记石蜜,奴婢这么大个人杵在这儿,二姑娘好歹看两眼呀!姑娘病着,郎中嘱咐了,碰不得油腻。好歹二姑娘和几个姑姑姐姐们蹭了兰佩院的饭,奴婢也想蹭一蹭关雎院的饭,这几个菜,不如二姑娘就赏了奴婢和石蜜如何?”  施明珠轻轻瞥她一眼。  连翘忍下心慌,还给她一个坚定的眼神。  施明珠无言,连翘虽胆气不足,胜在机灵。  不正面与施窈起冲突,或许也是个好选择,因正面冲突,少不得会带累她的名声,正是打老鼠伤了玉瓶。  施窈笑道:“罢了罢了,到底是我蹭饭在前,你们想吃就去吃吧。”  她伸手指了几道菜,加上从关雎院拎过来的,道,“大姐姐吃饭拖拖拉拉,我盯着她,这几样我晌午见她没动过一筷子,便宜你们了,都下去吃吧。柳华姑姑、半夏、木香姐姐、星觅、忍冬,你们也去吃饭,这里不用你们伺候。”  气氛骤然回暖。  丫鬟们忙道谢,喜气洋洋下去了。  暖阁里宽敞起来。  施窈托腮看着施明珠,娇声软语道:“大姐姐快吃,我盯着你,可不准饿坏了自个儿,老太太心疼,大伯母心疼,我也心疼呢。这碗碧粳粥,姐姐不吃完,我是不肯走的。”  施明珠哪里吃得下。  她房里的丫鬟,怕施窈胜过怕她,听施窈的话胜过听她的话,这叫什么事儿?  转念一想,施窈说,生病了,吃饭比吃药管用,这话她认同几分,虽八哥哥说女孩子要娇娇软软才好,但她很是羡慕施窈这强壮的体魄。  养好了身体,她才能与施窈斗,与周绍斗。  于是,施明珠认认真真吃起饭来。  施窈欣慰地笑了:“这才对嘛,人活一辈子,最大的乐趣不过吃喝二字。”  施明珠懒怠理会她,对着施窈这张脸,她就倒足胃口,不过是填鸭罢了。  施窈装模作样完成了“盯着姐姐吃饭”的任务,便潇潇洒洒带着吃饱喝足的婢仆离开。  施明珠才吃了饭,身心俱疲,但郎中交代,不能立刻去床上躺着,只能先绕着暖阁、厢房走几圈消食。  连翘得了木香的提示,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抢在石蜜前头禀告,满脸的一言难尽道:  “姑娘,奴婢打听了,晚膳之前门房婆子是从里头闩了门的,那二姑娘踩着半夏的肩膀,竟跳上了咱们的墙头,翻墙进来蹭饭。”  施明珠:“……”  这二妹妹,越发没个正经样子。  为了一顿饭,连名声都不要了!  前世是粗鄙村姑,今生是市井泼皮。  穿越女都是这般没规矩、粗鄙不堪的吗?  石蜜暗恼连翘嘴快,她正要说这事儿呢,听完连翘的话,便赶忙拾其牙慧:  “是呀,真真的没教养,咱们太太半点没冤枉了她,任凭谁家也教不出一个翻墙的千金来!”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60章 让文抄公无路可走 走了一会儿,施明珠感觉身子着实累,便坐下命人摆上文房四宝。  连翘劝道:“姑娘少写一会子,郎中嘱咐不要劳神。”  “嗯,我就随便写写,一刻钟就完事。”  施明珠挥笔写了一首“床前明月光”,一首“明月几时有”,一首“忽如一夜春风来”。  写完三首,等着墨迹晾干,便收起来,叠放在一个匣子里。  匣子里已有二十来张纸,是她养病这些时日,想起来的“施窈”抄袭过的诗词,统共三十多首。  “施窈”抄的还有旁的,因不如这些出彩,她只零星记得几个字,没记全整首,虽遗憾,但也尽够了。  这三十多首,足以扳倒施窈,揭露她文抄公的丑恶真面目。  不久,金嬷嬷来了。  原来是国公夫人郑氏听说,施窈又强闯女儿的院子蹭饭,她要照看发烧的施明玮和施明晖,抽不开身,先派金嬷嬷来探探情况。  连翘早知郑氏或亲身来,或派金嬷嬷来,时不时蹭到门边等着,一看见金嬷嬷的身影,便唤了声“嬷嬷你老可算来了”。  殷勤地迎出去,羞愤交加地控诉施窈翻墙蹭饭的恶劣行径。  饶是金嬷嬷见多识广,也被惊得目瞪口呆,连连咋舌:“可再没见过这般上蹿下跳的闺秀千金,怕不是个猴儿投胎的,就差上房揭瓦了!”  连翘念着表姐木香的好,又说:“二姑娘死皮赖脸,凶巴巴的,强迫咱们姑娘吃饭,非盯着姑娘吃完一整碗,才肯走。  咱们姑娘哪里见过这等泼皮猴儿,为打发她快些走,眼不见为净,只得委屈巴巴干了一碗饭,吃了个包子,又用了大半碗的菜。这不,闹到现在还没睡下呢,姑娘还在房里转悠消食。”  金嬷嬷一听,噗嗤笑了:“姑娘多日吃不下饭,倒叫个泼皮给治住了。如此看,泼皮归泼皮,倒也有些好处。”忙又问,“可又呕了不曾?”  “没呢,好好的,晚些服了汤药便要睡下了,我和石蜜盯着,太太和嬷嬷好分出心周到二爷和八爷那里。”  金嬷嬷掀了帘子入内,细细将方才的事又问一遍,连翘的话并未有疏漏之处,这才稍稍放心。  她正准备告辞,施明珠烦躁地说:“嬷嬷去向母亲说一说,大厨房的人该敲打敲打了。做这些恶心的事干什么呢?她不疼不痒的,倒牵连我受累,吃个饭都不安生。她又是个长嘴的,到时到处去说,竟是母亲顶了那起子小人的黑锅,白白名声受污。”  听话听音,金嬷嬷心惊。  姑娘什么意思?  什么叫不疼不痒的?  难不成姑娘还想弄些毒药来,毒死二姑娘?  金嬷嬷细细去瞧施明珠的神色,施明珠与平常无异,端庄典雅,眉头轻蹙,带着病弱的娇气。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姑娘向来心善,怎会是那心肠歹毒的人,怕是她想岔了。  金嬷嬷暗自为怀疑姑娘用心、质疑姑娘高洁品性而羞惭,笑道:“尤妈妈从前是伺候太太的大丫鬟,嫁了人,依旧忠心耿耿,念着太太的恩。她哪里见得二姑娘欺凌太太的,这才过分了些,回头我严厉训她一顿,她再是不敢的。”  施明珠点点头。  希望能甩掉施窈这个狗皮膏药吧。  她既不想看见施窈那张脸,影响自己养病,也不想施窈来占自己便宜。  一个乡野庶女,哪里配吃她这个嫡女的膳食。  为她烹膳的厨子,是祖父祖母、父亲母亲、二叔二婶、三叔三婶从大江南北搜罗来的,采办京城内外最好的食材,耗资巨靡,因此她比皇子公主吃得还精贵。  施窈若想吃,自个儿花钱去买去,她可不愿意当冤大头。  不过,施窈厚脸皮惯了,吃过甜头,由奢入俭难,怕是会常来蹭饭。  施窈的厚颜无耻,她上辈子就见识过。  “嬷嬷,你将这匣子里的诗,给我三哥哥送去。他喜欢这些。”  施明珠指了指桌案上的小匣子。  金嬷嬷抱了匣子:“这就去给三爷送去。”  次日起,关雎院的膳食恢复正常。  施窈没再去打搅施明珠。  施明珠不待见她,她也不待见施明珠。  她遇到的这一堆破事,全是因施明珠而起。  偏偏她这个反派和一众正派们斗得如火如荼,各有负伤,名声有损,反倒施明珠一身干净,依旧是一朵纯洁的高岭之花,不染一丝尘埃。  换做谁,也不可能对施明珠没有一丝怨气。  一大早,施窈先问了隔壁昨晚有没有请郎中。  木香消息最灵通,掌握了甘禄堂和兰佩院的情报,这后宅里便少有她不知道的事。  整个国公府各院子的下人们互有亲属关系,消息传到外头不容易,但内部却是藏不住什么秘密的。  木香一面为施窈梳头,一面忐忑地回道:“没呢,昨晚金嬷嬷去了一趟,又走了,大姑娘安安生生吃了饭,又吃了汤药,睡得也是安安稳稳。”  莫非姑娘昨天的做派,是为了气死大姑娘?  姑娘心真黑!  施窈松口气:“这我就放心了,好歹大伯母不会像二嫂子一样,来砸我的院子。”  木香更不放心了,总感觉施窈憋了一肚子坏水。  施窈来到甘禄堂请安。  昨天她蹭饭的事,已传遍整个后院。  但兄弟们都躺了,嫂子们要伺候,只有施明桢和施明缨两兄弟带着媳妇来了。  郑氏和容氏是儿媳妇,天塌下来也得每天来请安,以彰显孝顺。  老国公、大老爷和三老爷却是不在。  很快,大家伙散了。  太夫人留下施窈,嗔怪道:“昨儿去闹你大姐姐了?吓得她又请了郎中?以后想吃好的,来我这儿,祖母这里你什么吃不上,别去打扰她养病。”  施明珠,几乎是整个国公府主子们心里的底线。  施窈听出太夫人话里的责怪之意,想必在太夫人心里,她还是比不上施明珠的。  她也不难过,因为太夫人在她心目中,至少目前为止,连阿娘一根手指头也比不上呢。  她没有怨恨太夫人将她和阿娘送到金陵,长大后又非接她回这没有亲情的虎狼窝,已是极为孝顺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61章 行善积德 施窈暗暗记住教训,一把抱住金大腿,温婉地笑答:“大厨房的人做得过分,我原也想过来祖母这里蹭饭的,又想,大姐姐吃饭跟猫儿似的,生病了,吃那么点,什么时候病能好呢?便又去她那里打秋风。  祖母不知,昨儿我好劝歹劝,板起脸,吓唬一顿,大姐姐竟连吃一整碗碧粳粥,吃了个小包子,又吃了大半碗菜。石蜜连翘感激涕零的,直夸我有办法。祖母瞧着,照这么个吃法,大姐姐很快便病愈了。”  太夫人勾勾她的小鼻子,展颜笑道:“你个机灵鬼,再想不到你还有吓唬人吃饭的法子!只别再学猴儿翻墙了,再来一回,祖母我可没颜面去外头给你挑个好郎婿。”  施窈满脸窘迫,嘴硬道:“我那是担心大姐姐!”又爱娇地掩面道,“我才不要什么郎婿,一辈子陪着祖母才最享福!”  哄得太夫人笑成一朵花。  施窈在甘禄堂陪太夫人吃了早膳,学了写字,晌午便回去了。  太夫人消除心底那点芥蒂,又怜惜起她来,吩咐:“小丫头可怜见的,连顿饭都不能好好吃了。那姓尤的媳妇子着实下作,她随便耍点子阴私手段,便叫府里的两个小主子都成了笑话,简直奴大欺主!  你去敲打敲打,罚她一年的月例,再有一次,索性这府里的大门都不用进了,谁家请得起她,她去谁家整治主子去!”  汤嬷嬷忙应下。  太夫人顿了顿,仍觉得施窈委屈可怜,又道:“将我每餐的饭菜,瞅着两个心思精巧的,拨给二姑娘。”  汤嬷嬷应了,笑道:“老太太最是心慈。”  太夫人叹了一声。  满府里没一个消停的。  她这个居中调停的,怕才是那个最惹人厌恨的。  施窈过了几天清静日子,沉下心与太夫人学写字,偶尔和太夫人一道去兰佩院坐坐,名曰探病。  她私下又拿二百两银子交给柳华姑姑,命她再去买些米粮面粉送到青莲寺,施粥施馒头,又叫多多买些咸菜,给人补补盐分,又叫再去寻些二手的袄子、皮子,又交代米粮面粉要去谢家粮铺买,因它家童叟无欺,不缺斤少两……  详细地说了一大堆,怕柳华姑姑忘了,索性拿来文房四宝,逐条写下来。  柳华姑姑赞她心细,收好纸张,却是犹豫道:“姑娘,前头舍了二百多两了,已是足够,不必再布施的。”  冬日富贵人家布施,多为求个好名声。  半是心诚,半为名利。  施窈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很不必接二连三布施,因闺阁女儿还是不好传出些名声的,无论好的还是坏的。  低调内涵才是姑娘家的本分。  施窈落寞地笑道:“姑姑去便是。我没读过几本书,却读过一句话,叫做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我没有兼济天下的能力,但我从乡野市井的一个穷家破落户,来到京城享福,每日锦衣玉食,做梦都觉得不真实,便想把这梦也传递给旁人,或许一饭一粥竟成了别人的梦呢?  再者,一来,老太太为大姐姐的病忧心,这银子是老太太给的,我理当为老太太分忧,为大姐姐求个平安康泰;  二来,不怕姑姑笑话,我虽从小衣食无忧,却打小觉着自个儿运气不大好,亲缘上差了些,只盼着多多做些善事,佛祖能看在我行善的份上,赐我两分运气。”  说完,施窈用帕子掩住眼睛。  柳华姑姑听得心酸。  姑娘是个好姑娘,但运气着实差了些。  一进府便遭了满府厌弃,好歹哄了太夫人的欢心,才艰难立足。  “好,我听姑娘的。姑娘切莫伤神,老太太惦记着你,老太爷也对你有几分心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施窈点点头,垂着脑袋没抬起来,像是伤心极了。  柳华姑姑怕她不好意思,忙告辞退出去。  好一会儿,半夏推了推她:“姑娘,柳华姑姑出去了。”  施窈挪开帕子,脸上面无表情。  半夏见她脸上没有泪痕,暗暗松口气,眼窝子发酸道:“姑娘,虽知你是装的,可听了你那些话,奴婢还是难过,憋着一口气喘不出来似的。”  施窈笑吟吟拉她坐下:“可别哭!我面前不兴丧气!锦衣玉食,从前做梦都梦不到的好日子,有什么可哭的。”  “可是,不论其他,单论吃穿,您跟大姑娘比,差一大截,她那才叫锦衣玉食……”  “打住打住!跟她比什么?她是祖宗,连老太太都要让三分的,我可不跟她比。要比,就比我亲兄弟,比老七。老七联姻商户女,将来我怎么着,许配的人家也比商户强。”  半夏擦擦眼睛,气笑了:“姑娘,这就是你曾经说过的,精神胜利法!”  “管它什么法,反正我要高高兴兴地活着!”  半夏嘟囔抱怨:“前后四百多两银子呢,您是越发手上散漫了,这么大一笔银子,留着将来当嫁妆不好吗?非送给不相干的人做什么?他们哪里会真心感激您,嘴上谢两句,还能为您做些什么不成?”  “行善积德,来京城之前,人家方丈送我的金玉良言,花钱消灾嘛。姑娘我名声黑得透透的,花银子洗白洗白,将来给你寻个人傻钱多的好姑爷!”  施窈打发她出去,一边写老国公罚写的家庭作业,一边深思。  她得罪死了大房一家子,单单施明珠要弄死她,大房二房三房的人,便会拧成一股绳害她性命。  现在施明玮等人的罪名尚未洗脱,国公府还能好吃好喝供着她,对她的小打小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一旦他们三兄弟洗白成功,国公府必会先捧她,待影响消除,便是图穷匕见的时候。  要破局,只能让这府里乱起来。  最好的法子,便是利用她的金手指,让嫂嫂们重生,折腾个天翻地覆,让男人们分不出精力做局杀她。  从施明珠掉入冰窟开始,她就不可能嫁给什么“好郎婿”了。  施窈惋惜,她来京的路上做梦梦到的下半生饭票呀!  欸!  飞了!  “嫂嫂们,对不住啦。谁让你们更无害呢?我那些哥哥们个个是豺狼虎豹,不能让他们重生,他们重生,只会立刻灭了我……”  她喃喃地自言自语,眼里滋滋冒黑光。  其实还可以让太子周绎重生,但这是玉石俱焚、九族消消乐的法子,不被逼到这一步,施窈还想继续过这吃香喝辣的好日子。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62章 让二嫂重生吧 过了两日,施窈又拿出二百两银子,吩咐柳华姑姑买些米粮、衣裳、柴炭之类,送往京城的慈幼院。  另外又拿十两银子,命她去买些糖果,送给那些孤儿小孩们吃。  管施窈小金库的半夏,眼巴巴地望着柳华姑姑,心在滴血。  柳华姑姑看了看施窈,这回没劝什么,匆匆去办。  施窈对目前的院子满意极了,丫鬟姑姑们各尽其用。  丫鬟们消息灵通,柳华姑姑能出府办差。  就差几个能打的仆妇了,有机会得弄几个进来。  又过数日,杀妹三人组伤未痊愈,便被镇国公塞进马车,提溜进京兆府,施窈身边的木香、甘禄堂的汤嬷嬷也一道被叫去。  回来后,国公府的气氛便一松。  显然,国公府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帮杀妹三人组洗脱罪名,将所有罪过推卸到死去的田质一人身上。  为此,田质一家子都被发卖。  大家全须全尾回来,唯独当堂杀人灭口的施明晖,吃了二十棍杀威棒。  施明晖身体强壮,可也耐不住熬心熬力,接二连三吃板子、挨棍子、又发烧,一回府便又躺下了。  施明珠去探病,白着脸去,哭哭啼啼回来,到晚上又发起热来,白瞎了填鸭似的吃好几日的饭。  这下可好,这对难兄难妹龙凤胎,一起歇菜。  施窈前一晚去探病施明珠,可怜她总病着,就没去她面前现眼,免得她挠自己,后一日一大早又去甘禄堂请安。  如今从关雎院到甘禄堂这条路,她闭着眼睛都能走了。  除了起不来身的施明玮和施明晖,其他人倒是齐齐整整,但是堂内气氛低迷,没人有力气朝施窈瞪眼睛、翻白眼。  施窈瞅瞅自家便宜爹。  啧,三老爷清瘦三圈,想来这段日子,老国公和大老爷忙着坐书房里定计,光使唤她这便宜爹在外面跑腿儿了。  再一瞧,瘦了的还有施明桢。  想来便宜爹跑腿儿的时候,没忘记带上施明桢打杂儿。  施继安翘起胡子,瞪眼问:“施窈,你看什么!”贼眉贼眼的,看得人火大。  施窈坐在太夫人身边,挽住她的胳膊,又来回看看跑腿儿二人组,缩了缩脖子道:“我是瞧着老爷和三哥哥清瘦一大圈,心疼。”  施继安瞪眉瞪眼的脸色缓了缓。  小闺女头一回心疼他。  不过,记起施窈是纪姨娘所生,她们母女二人夹在他与妻子之间,惹得妻子冷了心肠,多年不搭理他,他便又瞪眉瞪眼起来。  他可不稀罕施窈这个野丫头的心疼,肯定是撒谎骗他的,心里不定怎么恨他这个当爹的呢。  他有珠珠心疼就够了。  昨儿珠珠又病倒,还不忘交代厨房给他和老父、兄长、明桢一人添两个下酒菜。  而施窈除了嘴上说句心疼,可什么也没做。  自从回京,便是请安都不曾去过三房一回。  连爹都不叫!  这不孝女!  施继安越想越看她不顺眼。  施窈笑着看了看太夫人,又道:“不过,您二位瘦了之后,倒是更俊美了,也更像祖母了。”  施继安脸色僵硬。  施明桢抬抬眼,瞧了施窈一眼,摸摸鼻子,又把眼皮垂下——这些日子实在累坏他了,走哪儿都能坐着打盹儿。  太夫人拍了拍施窈的手背,笑道:“行了,皮到你老子头上来了,瞧把他吓得,手脚不知朝哪里放。”回头对小儿子道,“如今可知闺女儿嘴甜了吧?生儿子有什么用?腿儿给你跑断,下回他还敢无法无天。”  镇国公和施继安都羞愧地低下头。  他们没管好儿子,前前后后闹腾将近一个月,老母亲提心吊胆,都是他们不孝。  老国公肃起一张老脸道:“事儿过去了,咱们别再提了。子不教,父之过,孩子们已赌咒发誓知错就改,以后你们当爹当娘的要多多从旁监督,盯着他们勿要再犯。朝那正道上走,方是正经。”  镇国公夫妇和施继安夫妇,都起身应诺。  老国公颔首,旋即捋着胡子笑道:“窈丫头,你回京一月有余,也该见见京中的亲戚们了。过几日,便是你的生辰,到时叫你大伯母请些小姊妹给你过生辰,你也交些新朋友。”  施窈满脸惊喜与感激,精致如画的眉眼仿佛会发光:“原来老太爷记得我的生辰!”  太夫人笑道:“你八个哥哥、你大姐姐,还有你的生辰,我每年都记着呢。”  “是呢,我每年都能收到祖母送到金陵的生辰礼。”施窈亲昵地靠在太夫人的肩上。  女孩的欢声笑语,很快碾碎整个甘禄堂低迷的氛围。  站在一旁服侍,眼睁睁看施窈撒娇卖乖的王蘩,倍感冷落,白眼都快翻上天了。  她就一些日子没来,地位就彻底被施窈取代,太夫人满心满眼都是施窈,哪里能分出一眼给她呢。  尤其太夫人说记得晚辈生辰,只提亲生的孙子孙女们,她们这些孙媳妇竟是提也不提。  亲生的,与外头嫁进来的,那叫分的一个清——虽然媳妇和孙媳们过生辰,太夫人都会有所表示。  施窈的生辰是在腊月二十。  一大早,还没起床,她先躺着召唤功德簿。  【功德值:  请问宿主是否确认用1000点功德值兑换1个重生点?】  施窈心想,果然,有银子积德更快,且,京城才是真正的缺德地儿,不然她也不会这么快就累积满一千功德。  感谢太夫人!  柳华姑姑辛苦了!  今儿过生辰,她要自己给自己送第一份大礼。  施窈在脑子里回答:【确认。】  【功德值:  重生点:1】  施窈:【功德簿,让我二嫂乐安宁重生。】  【请问宿主是否确认把1个重生点用在乐安宁身上?用完后,不可退回,乐安宁将获取前世的记忆。】  【确认。】  【兑换成功!乐安宁已重生。】  “半夏!”施窈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伸手撩开帐幔。  “来了来了!”半夏笑道,“姑娘昨儿晚上是不是做了好梦?一起来便喜气洋洋的。”  “确实做了个好梦,走,服侍姑娘我去梳洗。”  几个丫鬟忙忙碌碌,待施窈净了手、洗了脸、漱了口,便围着她换衣裳。  太夫人早有准备,命针线房提前两日送来一套新衣裳。  施窈高兴地换上,转一圈,粉娇玉嫩,俏丽灵动。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63章 二嫂上吊 忍冬不大爱说话,却是个手巧的,梳云掠月,一连换三个发髻,才梳出来一个大家都称赞的飞仙髻。  最后浅浅敷了些脂粉,便打扮停当。  柳华姑姑也来了,将施窈按坐在主位上。  满院子的嬷嬷、丫鬟、婆子都跪在她面前,齐声道:“恭贺姑娘芳辰,祝姑娘旦逢良辰,顺颂时宜,舒窈纠兮,雯华若锦,祉猷并茂,顺遂无虞!”  施窈有种过了把女皇瘾的错觉,见大家要磕头,恍惚感觉女皇要殡天了,忙伸手扶柳华姑姑起身,粲然笑道:  “快起来,都起来,我小人儿家家的受不起,磕头就免了!半夏、木香,快给大家发赏钱!”  柳华姑姑有心要教导施窈几句规矩,见她笑靥如花,实在不忍扫她的兴,破坏关雎院上下喜气洋洋的气氛,便闭上嘴。  半夏和木香早裁好了红包,按等级发赏钱,又称了银子交给忍冬,让她拿去大厨房,晚上置两桌席面来,赏给关雎院的婢仆,大家一起乐一乐。  施窈系上茜红纱羽斗篷,带着柳华姑姑、木香和星觅前去甘禄堂请安。  半路上她笑着问:“柳华姑姑,那几句祝词,是你教给她们的吧?”  柳华姑姑赧然道:“不会编,费好大的力,方从书里找了几句寓意好听又应景的。”  施窈福了一礼:“姑姑费心。我过生辰,从未这般热闹过呢,祝词听着雅致又有趣。”  施窈三番四次布施,柳华姑姑认定她嘴上不饶人,心思却是个纯善的,慢慢从袖手旁观,只做好分内事,到对施窈生出几分真心,以及些许的怜爱之意。  木香笑道:“咱们这些斗大的字不认识一个的,为背诵那几个词,可费了牛鼻子老劲儿!”  施窈今儿高兴,不介意多撒点银子,大手一挥:“知道你们为我费了心思,这个月的月例加倍!”  木香忙问:“是所有人加倍吗?”  “当然,有福同享,关雎院上下伺候的,都加倍!你这份讨赏的辛苦钱,就问她们讨去!”  得了打赏谁不欢喜?木香喜道:“多谢姑娘赏!回头我就追着她们要去,谁也不能少了我的血汗钱!”  主仆几人掩唇而笑。  一时莺声燕语,入了甘禄堂。  国公府上下皆在座,唯独施明玮夫妻和施明晖、施明珠不在。  太夫人拉过施窈,直赞“好看、喜气”,吩咐大丫鬟木槿打赏针线房:“……我最爱打扮鲜艳的年轻姑娘,尤其穿在窈丫头身上,像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在我眼跟前,刹那绽放,朝气蓬勃。看着你,我饭都能多吃两碗。”  六嫂子王蘩凑趣说:“祖母是嫌弃我们老了,不如二妹妹鲜嫩吗?孙媳可伤心了!”  太夫人嗔笑道:“往日疼你最多,你二妹妹好容易回京,我多疼她两分,你就吃醋了?”  “我不止吃醋了,还打翻了醋坛子呢。”王蘩扭着身子朝太夫人身上倚靠。  众人捧场,哄堂大笑。  笑完,气氛正好,太夫人便让大家送生辰礼。  从老国公、太夫人,到孙辈的施明辰,都送了一份礼,并送上祝词。  甭管他们真实的内心情愿不情愿,总之面上,礼是送了,祝词也说出口了。  施窈乐呵呵地想,我这些亲戚们,真真儿是出手大方,说话又好听!  施明晖和施明珠没来,但也派了丫鬟送生辰礼。  施窈收礼收到手软,便先存放在甘禄堂的暖阁里,木香和星觅搬运生辰礼,来回跑好几趟。  菡萏院的礼,是施明武亲送来的,傅南君不知闹什么别扭,坐着没动。  施窈离近了,才发现施明武的下巴处有一道长长的挠痕,浅得几乎看不清。  她偷着乐,暗暗给傅南君竖个大拇指,大嫂子威武!  迟迟等不到棠溪院的礼,太夫人脸色微微发沉。  乐安宁自打从祠堂出来后,便躲在棠溪院,不肯出来见人,太夫人只当她依旧与施窈怄气,连施窈的生辰礼也不来贺。  这夫妻俩,一个荒唐,一个跋扈,倒对上了那句,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老国公轻咳一声:“今儿还要上朝,过两日才封印。晌午、晚上未必能聚齐,咱们就早膳聚一聚,权当为窈丫头贺寿。吃过早膳,你们娘们该怎么玩便去玩。窈丫头,你今儿可要尽兴,还要帮你大伯母好好招待客人。”  “知道了,老太爷和大伯父、三老爷,尽管去忙正经事。”施窈笑眯眯的。  今天国公府一定非常热闹。  用过早膳,大家正要散了,忽地木槿匆匆从外面进来,满脸焦急,俯身对太夫人耳语几句。  太夫人脸色大变,忍不住惊呼:“上吊?”  众人纷纷朝她望来。  国公夫人郑氏心中不安,坐不住,不由自主站起身问:“老太太,木槿说了什么?可是与明玮两口子有关?”  太夫人看看施窈,面露犹豫。  施窈离得近,对木槿的话零星听了几个字,对太夫人口中的上吊二字却是听得真真的,心中大为吃惊。  乐安宁上辈子遭遇了什么,为何一重生就要上吊?  她忙作关切状:“祖母不用顾忌我,我不忌讳这些个。您说什么上吊,闹得我心慌慌的,瞧大伯母急出一头冷汗,就让木槿姐姐快些告诉我们吧。咱们自个儿猜,倒不知猜出多少个人间惨剧来。”  太夫人松懈一口气,又提起一口气,朝木槿颔首:“木槿,你来说。”  木槿顶着众人的视线,如芒在背,忙道:“棠溪院方才来报,说他夫妻两个早膳之前便开始闹了。  先是二奶奶,不知发了什么噩梦,一醒来就哭,哭了一会子,冲到二爷的房里,抽了二爷几个嘴巴子,二爷哪里防备她,又身虚气短的,两个人又是吵又是厮打。  二爷脸挠花了,发狠掴了二奶奶一掌,二奶奶摔到地上,完了爬起来就回房闩了门上吊……”  施窈心里一声哦豁,这夫妻俩可真热闹,忙惊骇地问:“二嫂子可救下了?”  “救了救了,拆了窗户翻进去救下来的,好险就吊死了!如今他夫妻两个昏迷不醒,一个躺东屋里,一个躺西屋里。剪秋问金嬷嬷拿了对牌去请郎中,海月来甘禄堂回禀……”  木槿话没有说完,郑氏已嗷一声哭了,喊了声“我的儿”,拔腿朝外面奔去。  她的丫鬟取了披风抱着,追在后面扯着喉咙喊:“太太!太太……”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64章 儿媳妇们都不听话 老国公打发了要上职的男人们,打发回去曾孙辈们,面沉似水,和太夫人领着剩下的人来到棠溪院。  太夫人吓得直抹眼泪。  施窈用力揉揉眼睛,和六嫂子王蘩一左一右扶着颤巍巍的太夫人,也跟着抹眼泪。  方踏入棠溪院,便听见一院子的哭声。  东厢房里,郑氏坐在床边,攥着次子的手,一声接一声哭喊:“儿啊,我的儿啊,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众人入内瞧了瞧,纷纷变脸。  施明玮何止是挨了几个巴掌,那脸都扇肿了!  且脖子上有一圈淤青掐痕,因他素来是个酒囊纨绔,不务正业的,一身皮子极为白皙,在兄弟们中只比施明桢黑一些,因此那掐痕极为显眼,简直触目惊心。  施窈呼吸凝滞一瞬,暗暗龇牙。  郑氏把座儿让给太夫人,太夫人坐下,伸出颤抖的手,想碰碰施明玮的脸,又怕将他碰碎了,抹泪说:“夫妻两个有什么深仇大恨,怎就闹到这步田地?”  施明武瞧了眼媳妇傅南君。  傅南君冷冷淡淡的,绞着帕子立在门帘边,面无表情。  满屋子的女眷,就她一个没流眼泪,连施窈都硬挤了几滴眼泪出来应景儿。  他心口一滞,下意识摸了摸下巴上的挠痕,一时竟觉得自己的喉咙也被掐住,喘不过气来。  他和傅南君吵架时,发狠威胁傅南君,不准傅家破坏施家的大计,吵着吵着傅南君扬手给他一耳光!他躲了一下,她的指甲便划到下巴,挠出一条长长的血痕。  夫妻俩已有数日不曾说话。  他至今记得傅南君当时那个眼神。  仿佛不仅想给他一个耳光,更想掐死他。  到底她性子柔顺惯了,做不出掐他的举动,不曾想,傅南君没掐他,二弟妹竟是又扇又掐了明玮。  郑氏的话惊回在场众人的心神,她恨声道:“老太爷,老太太,您们也瞧见是个什么情状,这等谋杀亲夫、蛇蝎心肠的儿媳我是不敢要了,再让他们二人凑一堆,怕是明玮的小命都要丢了!”  老国公沉声道:“待他们醒了,问清是非黑白,再做计较。我们施家可从未休过妇人。”  太夫人也恨乐安宁心狠,哽咽道:“长公主虽不在了,到底安宁是皇上的表侄女儿,皇亲国戚,不好休弃的。云崖和云翼有个被休弃的娘,名声传出去也不好听,将来说亲怎么说?老太爷说得对,且等等再计较。当务之急,是为两个孩子看郎中,先将人治好了。”  郑氏只得压下满腹怨气。  说曹操,曹操到。  三四个郎中背着药箱前后脚到了,在这大冬日的,硬是个个跑出一头的汗。  当即一一上前望闻问切,商议商议。  一位姓冯的郎中从药箱取了颗人参补气丸,化在热水里,撬开施明玮的嘴灌进去。  过了片刻,郎中们又探了探脉,其中一人面色缓和道:“应是无大碍了,再服两回药,便可苏醒,只别搅扰他,须得静养。”  众人心头悬着的大石落地,相扶着静悄悄出去,只留下施明武、施明桢两兄弟守着施明玮。  这时,大家仿佛才想起来上吊的乐安宁似的,太夫人又请郎中去瞧瞧昏迷的二孙媳妇。  七岁的施云崖和一岁半的施云翼,哭得小脸憋得通红。  兄弟俩手牵着手,一会儿去爹房里看看,一会儿去娘房里看看。宛如两只被爹娘抛弃的小狗,惶惶不安。  郑氏抹了泪,吩咐奶娘们把哥儿俩抱走,好好哄劝:“……小孩子家家的,别吓掉了魂儿,待他两个醒了再抱来。”  又把那些哭哭啼啼的仆妇们轰出去,嫌弃她们晦气,“你们二爷二奶奶还没死呢,一个个围在这里号丧!”  这轰出去的,自然就是乐安宁的陪嫁仆妇们。  只准海月和剪秋入内服侍。  海月和剪秋吓得大气不敢喘,忙收了泪,颤着手脚扶起昏迷的乐安宁,替她换上日常见客的衣裳,好请郎中进来摸脉。  男人们先走了,太夫人和郑氏坐在花厅里等消息,其他人自不会自找没趣儿去瞧乐安宁,都在花厅里坐了。  金嬷嬷悄悄地唤来几个小丫头去煮茶。  她心道,有其主必有其仆,二爷二奶奶没规矩,他夫妻俩倒下了,这棠溪院连个能主事的人都没有,竟兵荒马乱的,只会抱头痛哭,一点不顶事。  郑氏瞟一眼木木坐着的傅南君,本就铁青的脸,越发青两分。  这大儿媳妇自从回来之后,便万事不管,整日缩在房里绣花,只说染了风寒,懒怠动,却又不曾见她吃药。  她这些日子,照顾次子、照顾三子,正是需要左膀右臂的时候,傅南君撒手不管,倒累得她没睡过一个好觉,底下人常有疏漏的,渐渐起了歪心、惰心。  今天闹这一出,旁人都可不管,但傅南君这个当大嫂的,却不能袖手旁观,怎么着也得帮着引郎中去瞧乐安宁。  郑氏越想越觉得肝气郁结。  大儿媳妇、二儿媳妇都废了,她默默思量,明年开春便催国公爷去宁远侯府提亲,早早把小儿媳妇娶回来做个帮手,不然一天天的,能累死她。  葛秋蘅与明晖是青梅竹马,那孩子打小喜欢明晖,虽有些大小姐脾气,但在她面前是极恭顺的。  主意定下,郑氏越看傅南君越不顺眼。  既然她撒手不管事,以后她重用葛家四姑娘,大儿媳可千万别后悔,哭着求她让些管家理事的权力。  她就不信,她一个当婆婆的,还治不了儿媳妇了。  至于乐安宁,敢伤她的儿子,她是一定要休了她的。  施窈扫视一圈,将众人的神色收入眼底。  重生金手指真好用啊,这不,大嫂傅南君生了反骨,大伯母已夹了她好几眼了。  她好奇的是,乐安宁前世到底遭遇了什么?  可惜,功德簿只把重生的记忆给乐安宁,没有给她看一看,而原着中对施明珠前世的事一笔带过,只着重写了“施窈”的可恶、周绍的可恨以及周绪的深情。  这种窥探秘密,却与秘密隔了一层纱的感觉,令她抓心挠肺。  太夫人叫了丫鬟仆妇进来问。  丫鬟怯怯地回:“我们察觉不对时,二爷二奶奶已快厮打完了,没有听清说什么。”  只听乐安宁骂施明玮“无耻之徒”,又说什么“造反诛九族”等只言片语,但这话哪里敢当众告诉。  总之,扯开他们后,乐安宁一口气没歇就去上吊,结果就成了现在的情形。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65章 乐安宁重生 一屋子女眷,除了施窈知道怎么回事,其他人全当乐安宁疯了。  而一墙之隔的乐安宁,此时宛如被吸入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中。  她顺着漩涡不断地下坠,下坠,坠入前世。  她生来便是皇亲国戚,因长公主祖母爱美人,子孙辈里,她是生得最好的一个,打出生起便极为得宠。  因得宠,便惯出一些跋扈的性子来。  不幸的是,十二岁那年,祖母去世,她最大的靠山倒了。  母亲因她养在祖母膝下,与她不亲,只与姐姐妹妹们亲近,而姊妹们又因她独占祖母宠爱,且性子跋扈,开始落井下石。  她吃了不少亏,才学了个乖。  豆蔻绮年,玉貌花枝。  母亲带她出府做客,给世家夫人们相看。  她是自信满满去的,心想,凭她的美貌,各家太太们还不抢着聘她回家当儿媳啊?  然而,结果大大出乎她的预料。  因她容貌过盛,太太们担心自家儿子被她的美貌拴了心,无心经济仕途,宁可娶贤惠端庄的丑八怪,也不挑她。  也有看得上她的,却是家世门第远远不如乐家,她又看不上眼。  在她灰心失望,偏倔强地认为,太太们嫉妒她的美貌,红颜多妒时,镇国公府上门求娶,还是为嫡长房的嫡次子求娶的。  乐家喜气洋洋地应下这门亲,她更是在姊妹们面前扬眉吐气,满心觉得,姊妹们谁也不会有她嫁的好。  却不曾料到,成亲后,她才发现施明玮是个草包纨绔,公婆早已对他死心,聘娶她为媳,便是图她的美貌拴住施明玮。  施明玮如公婆所料的那般收心了,她没来得及高兴,便眼睁睁看着小叔子们一个一个地娶媳妇,而娶了亲的大伯子、小叔子,哪个文才武艺不比施明玮强?  她在妯娌面前,渐渐直不起腰杆子,好在姊妹们嫁的夫君门第都比她低,她倒是还能在娘家耍耍威风。  而施明玮是个颇有情趣的人,她倒也能慢慢品出些“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的福气来。  后来,有了孩子,夫妻两个守着孩子,上面有公婆罩着,日子倒也舒舒服服。  可她渐渐察觉出不对来。  从前便觉得施明玮娶了媳妇不忘妹妹,宠妹妹胜过宠她,甚至宠妹妹胜过宠他们的儿子。  她心底不舒服,浅浅试探几回,施明玮先是警告,之后是冷落,她怕了。  且满府上下都宠着施明珠,连大嫂傅南君也不例外,她哪里敢冒众人之大不韪,便也假装很宠爱施明珠。  这样偶尔呕心吃醋,但总体还算富贵平顺的日子,一直过到施明珠出嫁,到施明珠的夫婿周绍登基,施明珠被封为贵妃,整个施家渐渐失控。  施家从上到下,跟疯了似的,为施明珠的皇后之位四处奔波,串联内官外官,逼迫周绍纠正错误,封施明珠为后。  没过两年,周绍联合反施的大臣,将施家下狱,又过不久,判满门抄斩,九族诛灭。  倘若只是如此,乐安宁重生后,想办法搅黄了施明珠与周绍的亲事,也就罢了,嫁不成皇子,施家就没造反的理由。  可在狱中时,她的孩子病了。  从小锦衣玉食的云崖,喝了脏水吃了脏馒头,上吐下泻。  年纪幼小的云翼,发起高热说胡话,两天喂不进去一个馒头,吃什么吐什么。  她崩溃了。  大骂施家男人们是疯子,为捧女儿坐上那母仪天下的宝座,便行大不道之事,将整个家族赔进去,骂他们是赌徒,是心机配不上野心的猪脑子。  又扇了施明玮一个耳光,声嘶力竭骂他:“你两个儿子快死了,你却只关心那个祸水废没废贵妃,进没进冷宫!施明玮,你不配当爹!”  她这么恨,这么骂,是因为施明玮哄骗她拿出最后一对藏起来的金耳环,她以为他会给儿子们换些药,换些干净的吃食和水。  却不料,他竟然对狱卒说,帮他打听施明珠的消息。  施明玮狠狠一个耳光甩回来:“泼妇!珠珠是施家唯一的女孩,是我们施家的掌上明珠!只要她能挽回皇上的心,我们就还有出去的希望。两个儿子算什么,若能出去,我给你生,补偿你十个八个儿子,你怎么疼爱都成!”  她哪里听得这种话,疯了般与施明玮厮打。  最后,她是被施明玮活活掐晕的。  醒来后,她正被脱了衣裳,两个老婆子将她按在浴桶里刷洗。  她惶惶不安,不到半个时辰,这间独立的监牢大门打开,牢头走进来,二话不说将她扛起来,扛到一张破床上。  她尖叫踢打。  牢头抽她一巴掌,冷笑:“施明玮为了给贵妃传递消息,将你卖给我了!老实点你还能少吃些苦头呢!”  她哪里肯信,拼命挣扎,最后浑身是伤被送回牢里。  她看到施明玮后退两步,眼里露出嫌弃,仿佛她是什么脏东西。  她本想质问,本想求他庇护,哪怕只是骂那个牢头两句,也能稍稍捂暖她冰冷黑暗的心。  可看到这样的施明玮,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施明玮为了施明珠,把她卖了!  并且不止卖了一次,后面那牢头传了消息,施明玮不满足,将她交换给牢头一次又一次。  每每回到施明玮的牢房,她便躺在那里,宛如一具尸体,不会动,不会说话,眼里流泪,身上流血。  一连四五日,她忽然记起什么,呼唤儿子们的名字:“云崖!云翼!”  没有人回答她。  施明玮异常沉默,蹲在最远的墙角。  她艰难地爬到儿子们的身边,摸摸他们的脸,冷冰冰的。  她的手冷冰冰的,儿子们的脸也冷冰冰。  她如坠冰窟,喃喃笑道:“真好,你们退烧了呀,云崖,云翼,你们都是娘的好孩子……”  施明玮畏惧地望着她。  她很想把他抓过来掐死,但她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最后,她只能选择一头碰死在墙上。  血花绚烂地炸开,最后一眼,她看到施明玮双目惊骇,张大嘴巴,发出嗬嗬嗬的声音……  郎中们去旁边商议方子,海月弯腰将乐安宁的手塞回被子,起身时,瞥见二奶奶眼角满是泪珠。  她一怔,俯身轻唤道:“奶奶,奶奶!”  乐安宁缓缓睁开眼。  入目的先是牙绯色的百花簇锦帐,接着是前世嫁了人回棠溪院来当管事妈妈,后来施家落难惨遭发卖的海月。  海月真年轻,梳着丫鬟头。  乐安宁记起前世的一切,也记起今早自己干了什么。  她差一点就杀了施明玮那个猪狗不如的畜生,就差一点……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66章 到底谁有问题 海月喜极而泣,捂着嘴巴小声哭:“奶奶,您可算醒了!”  乐安宁张口问:“今儿几了?”  问出口,才发现嗓子又疼又哑,根本没发出声音。  海月忙道:“奶奶别着急,您伤了喉咙,吃了药,过些日子便能说话了。”  乐安宁禁不住落泪。  她好恨,恨不得弄死施明玮,弄死施明珠,弄死那个恶心的牢头,弄死施家所有人!  乐安宁伸出手,比了个二,又比了个七。  海月机灵,会意:“二少爷和七少爷由奶娘们抱出去了,太太让的,说怕吓坏他们,惊了小孩子的魂儿,等您和二爷醒了,再送来看你们,好安他们的心。奶奶且安心养伤,旁的放一放,有我们呢。”  说罢,海月已是泪流满面,一个劲儿用袖子擦眼睛。  乐安宁也落泪。  重生了,儿子们好好的,她既杀不了施明玮,又没法子和离后带儿子们离开是非窝,能做什么呢?  无非就是“折腾”二字。  往常婆婆常私底下与人碎嘴说她跋扈,今后她就跋扈给他们看!  且今生好些事情与前世对不上,譬如纪姨娘没死,施窈回京晚了好些时候,施明珠自落水后神情总怪怪的,不似这个年纪的女孩该有的纯真,大嫂傅南君紧跟着闹和离,回了府又万事不管,全撒手给婆婆……  这些事,她会慢慢弄清楚的。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到底谁出了问题。  或者——都出了问题。  主仆俩相对落泪,凄凄惨惨戚戚,各有各的惶恐,各有各的心事。  郎中听到声响,便回头问:“奶奶可是醒了?”  海月忙收了泪,关上帘帐,抽了乐安宁一只手出来,双眸通红笑道:“醒了醒了,可算醒了!就是嗓子坏了,说不了话,先生快再诊一诊,看是不是该调个方子吃。”  施明玮夫妻俩脱离危险期,太夫人略略放心,又惦记今日请了客来,不好怠慢客人,更不好让外人看出家里糟乱,便强撑着回到甘禄堂,等着客人上门拜见。  众人识趣,忙都擦擦干巴的眼睛,堆起笑,一同去接待客人。  国公府邀请的客人,主要是各家未出阁的姑娘,与施窈年岁相当,或大上两岁,或小上两岁。  有施家本家的,有施家女眷们的亲戚,有老国公关系要好的同僚家的女孩。  未出阁的姑娘没法子独自出门,因此,她们要么由长辈带领,要么由年轻的嫂子们带过来做客。  光客人就满满当当坐了三桌,加上施家的女眷们,又添一桌,晌午一共坐了四桌。  施窈一一与亲友们相认。  因是老国公发话请客贺生辰,亲友们识趣,认为老国公宠她虽不如施明珠那般独一份,但施家唯二的女孩子,多少会疼爱几分,且施明珠又不在,俱都捧着施窈。  施窈初初打眼一瞧,便认出三个眼熟的,一个是上回在施明晖处见过的葛秋蘅,一个是施妙,一个是施妙的嫂子程凌烟。  施妙一家原本住在金陵本家,因她爹科举入仕,选了翰林,这才举家搬来京城。  年幼时,施窈和施妙是常在一处玩闹的。  晌饭吃罢,国公府请了戏班子唱戏,女眷们隔着一座小小的花园,坐着听戏吃茶。  施妙与程凌烟便寻个机会,一左一右携了施窈的手,找个僻静的厢房坐了,满脸喜色道:  “女大十八变,窈妹妹,我险些认不出你来!难得你还记得我跟嫂子,来之前,我跟嫂子说,四五年未见,怕你认不出来我们,到时徒添尴尬。”  “妙姐姐从小与我一处玩的,宇大嫂子也曾请我吃饭,又请我吃街上的小点心,我哪能忘了你们呢?”施窈拉她们坐下,问起她们的近况。  互相叙了寒暖,施妙拢起眉问:“你们家的事,最近在京城传得可热闹了。你那二哥、七哥、八哥,可是真的为难你了?”  那哪里是为难,分明是谋杀!  施妙提起这茬,便脸色发白,忧心忡忡地望着施窈。  程凌烟也担心地看着她。  施窈的脸色也微微发白,似联想到不好的画面,勉强笑道:“国公府树大招风,世人以讹传讹罢了。  京兆府都审清楚了,是那田质妒恨我二哥哥,故生出这一桩天大的祸事来。幸而我身边有个老太太临时调度来的老嬷嬷,她老人家经验丰富,才带我逃出去。  二哥哥你应是听说过的,他本就荒唐,我回京之前,他就这般,那天本是去找修车匠,半路遇到七哥八哥请他去吃花酒,他竟将我忘了,真去吃酒,这就让那田质钻了空子。  唉,别提了,横竖八哥为我报了仇,为那些被糟蹋的丫鬟仆妇报了仇,二哥哥他们也因吃花酒误事,被老太爷狠狠责罚了。  你们不知,他们仨这个月就没怎么下来床过,屁股打开花,动一动就崩伤口,可惨了,也就这两日才出来活动,二哥哥最惨,至今还躺着起不来床呢。  ——说起来,宇大嫂子,你可知什么是吃花酒?我只听底下人说什么吃花酒的,却不明白到底是什么酒,难道真那么好喝?”  程凌烟脸颊蓦地飞红,含含糊糊道:“谁知是什么酒,我没吃过,总归只有男人吃,与我们女人不相干,妹妹快忘了这个。”  施窈作沉思状,然后玉脸生绯,绝口不再说什么吃酒,又与她们聊起旁的。  程凌烟遥遥望了眼女眷们,低声问道:“怎么不见你二嫂子呢?往常我们来,人群里除了你大姐姐,就数她最显眼,坐那儿不动,便有人偷偷去瞧她。她那张脸,真真连我们女子都爱的,嫉妒都嫉妒不起来,多看两眼跟洗眼睛似的。”  若有心打听,总能打听出来些眉目,乐安宁闯关雎院的事,怕是她们早有风闻。  施窈没必要对着外人宣扬家丑——总之,家丑这个事,不能从她嘴里传出去,便学着太夫人她们瞎编胡诌:  “二哥哥身子不好,二嫂子照顾他,脱不开身,不然今儿这热闹,她是一定要来凑的。”  程凌烟点点头。  国公府的六个孙媳妇里,傅南君最爱逞管家威风,乐安宁最爱恃美出风头,王蘩最是八面玲珑,最为讨长辈欢心,四孙媳龚璇是国公夫人郑氏亲妹妹的女儿,只顾围着施明珠打转,数二房的两个媳妇最为低调。  今天这样的场合,若不是有事缠身,乐安宁必会来逞一逞美貌。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67章 八卦是人的天性 不过……施妙小心地道:“窈妹妹,今儿你的嫂子们,怎么看起来兴致缺缺,没什么精神头儿的?”  施窈叹气道:“还能因为什么?我大姐姐病着呢。若不是我的生辰,我也没什么兴致。”  施妙便隐隐用同情的目光看施窈。  施家的掌上明珠病了,嫂子们竟在施窈的生辰宴上摆脸色,说明施窈并不多受宠。  她默默地捏了捏施窈的手:“我们家住在杨柳青巷,不远,本家的人在京没房子的都住那里,互相照应方便。窈妹妹若在国公府无聊了,便过来找我玩——你们府上,过来还得送拜帖,高门大户的,没有个名目,我可不敢上门找你耍。”  听了这话,三人相视一眼,便都掩唇笑了起来。  施窈心想,她今儿算是千方百计按照老国公的心意,帮国公府扯遮羞布了,能不能遮住,就看国公府男人们的本事。  又坐了片刻,柳华姑姑来唤施窈出去待客:“……姑娘的生辰宴,姑娘怎么能躲懒?去见见人,多结交些朋友亲戚,方是不辜负老太爷的心意。”  施妙和程凌烟忙告罪:“他乡遇旧知,是我们高兴得紧,硬扯了她来叙旧,这就将她还给姑姑。”  于是,三人回去听戏。  程凌烟姑嫂两个与本家的人熟,就先介绍施窈与她们熟悉,说了一阵,施窈给唱戏的演员们打赏,太夫人又叫她过去点戏。  施窈没怎么听过戏,不过有柳华姑姑提前给她做过功课,知道什么戏适合今天点,就点了两个,又推让太夫人点。  戏点完了,葛秋蘅过来,拉她去了勋贵圈说话。  小姑娘们叽叽喳喳,有眼色的会避开主人家的忌讳,没眼色的会故意问施窈一些敏感问题。  譬如杀妹三人组到底是黑是白,譬如施窈为何会在金陵长大,譬如乐安宁砸小姑院子是不是真的,譬如施明珠落水是不是她推的……  施窈和声细语一一回答,满足她们的八卦之心。  宴席散时,葛秋蘅满脸愧疚:“施二姐姐对不住,原本是想帮你结识些新朋友。我不知她们会这般没有眼色。早知道还不如你我两个说话。”  施窈神色倦倦,黯然神伤:“八卦是人的天性,咱们女子惯常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听些、说些东家长西家短,日子可怎么打发呢?  问出来也好,免得大家胡乱揣测,以讹传讹,越传越离谱。今儿,就当我找了个合适的场合辟谣了。”  葛秋蘅留意着她的表情,又听她说出这番通透的话来,眼眶酸酸的,湿湿的。  旁人只能打听些风声,或以讹传讹,而宁远侯府与国公府素来交好,总是能打听些真相。  换作她是施窈,她怕是已憋屈到上吊了。  满府上下针对她一个,还是个身份占不到便宜的庶女,就连今儿的生辰宴,兴许也没安好心。  或者就是专为立个名目,推施窈出来亲自“辟谣”的。  如此这般,活着有什么趣儿呢?  但是,施窈身上有股很多姑娘没有的倔劲儿,或者叫胆气、乐观、反抗。  葛秋蘅暗暗地喜欢上施窈这个机灵又生机勃勃的姑娘,越是了解,越是不明白珠珠为什么不喜欢这个妹妹。  施窈凑近一步,压着嗓子问:“方才问我话的林二姑娘,我依稀听见席间有人说起她家,她家是不是有个哥哥逛什么楼子,叫他媳妇知道了,雇了十来个壮汉去捉他?葛四妹妹,你可知是怎么回事?我可好奇得不得了。”  葛秋蘅:“……”  满腹的酸胀,登时不翼而飞。  她瞪一眼施窈,啐一口道:“这等腌臜事,咱们姑娘家怎好打听?你可千万别四处去打听,叫人听见了要笑死!”  “好吧。”施窈一副欲望得不到满足的惋惜样子。  葛秋蘅见她这副表情,一时嘴痒,也凑近一步,与施窈头挨着头,耳语道:  “林二的嫂子格外爱洁,她哥哥又是个混账,常在外面到处钻,每次钻完回府,若瞒了她嫂子也就罢了,若叫她嫂子看出一星半点苗头来,便非要她那混账哥哥焚香沐浴连续十天,把人从里到外洗干净了,才许他踏进院子。别的不说,林二的哥哥与你家二哥哥是狐朋狗友,常在一起胡闹的。”  施窈眉眼一弯,捂嘴偷笑。  这葛秋蘅还挺好玩的。  葛秋蘅稍稍退开身子,唏嘘笑道:“好玩吧?我们外人瞧个热闹好玩,可苦了她嫂子了。林二还到处说她哥哥好话,说嫂子刻薄。  她姑嫂两个关系极差,旁人说她,她说,天下的嫂嫂都该顺着丈夫,顺着做婆婆小姑的。因此,她一听你二嫂子的凶悍跋扈,便忙忙来向你打听,好拉个盟友,与你同仇敌忾。”  施窈无言以对。  当众打听她与嫂子关系不好,哪里是拉盟友,这是揭人伤疤、与人结仇呢。  未出阁的小姑娘们总是天真的,能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看事情,因此葛秋蘅怜惜她的遭遇,想与她结交。  但一旦成亲,有了丈夫,有了孩子,女子便有了立场,而且立场会越来越多,会越来越复杂。  所以,女子成亲前后,会像变了个人似的。  三嫂子陶籽怡也曾与她相谈甚欢,也说过互相拜访的话,可结果怎么样呢?  自从那次回府后,陶籽怡与她再没有什么交集。  起初,陶籽怡是想与她结交的,每次去甘禄堂请安,便远远地看着她,一双笑眼仿佛会说话。但每次请安完毕,施明桢便会立即牵住陶籽怡的手,将她拉走。  三番四次下来,陶籽怡讪讪,久而久之,便冷淡下来,偶尔与施窈撞上视线,或羞愧垂目,或转头去瞪施明桢,到底是不敢违逆丈夫的。  施窈接受此刻葛秋蘅的好意,愿意与她结交结交。  二人一路八卦,一路来到兰佩院。  施明珠看见她俩联袂而来,俏丽苍白的脸陡然就黑了。  施窈就爱看国公府的人演川剧变脸,格外有趣儿,搁心里头偷着乐。  三人互相见礼,施明珠起不来,只在床上欠了欠身。  她问了宴席情况,又问施窈:“可交到了朋友不曾?二妹妹回京,本该我带着妹妹与众姊妹结交,奈何我身子骨不争气,这一病,竟病了一个多月。  若妹妹能结交三四好友,常有人陪着说说话,聊些京城风土人情,我倒可略略宽心。”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68章 一举三得 施窈便挽住葛秋蘅,笑嘻嘻道:“姐姐别担心,我今儿既见着了原在金陵时便交好的宇大嫂子和妙妙姐,又得了葛四妹妹这个贴心暖心的好友,也算收获颇丰。  哦,对了,我还帮二哥哥他们,还有二嫂子,澄清名誉,可谓一举三得——这第三得,就是我收到许多礼物、许多生辰祝福了。”  恐怕施窈唯一在意的,只有生辰礼物吧?真是个粗鄙的俗人,银钱二字不离口。施明珠心中鄙夷一阵,又听她旧事重提,句句扎心,胸口不禁发闷。  “这样很好,二妹妹在京城总算有几个能聊得来的朋友,我养病便更安心了。这会子,客人可都散了?”  施窈答道:“都散了,观她们神情,甚是满意。”  瞧了一天的施家热闹,嫂子们脸上个个精彩,满足了八卦的心,能不满意吗?  施明珠已听说早晨二哥房里闹出来的丑事,闻听此言,哪里不知施窈语带讥讽,脸上的笑几乎维持不住。  葛秋蘅听她们姐妹交谈全是机锋,既不好得罪施明珠这个旧友,也舍不下施窈这个新交的朋友,索性起身笑道:  “瞧着珠珠姐劳神,竟是我叨扰了你养病。天色不早,我今儿是独自来的,家里长辈还惦记我早些回去,这就告辞了,改日再来探望你。  我见姐姐眉间总带忧愤之色,想是总养不好身子,也有这个缘故。听妹妹一句劝,珠珠姐也该放宽心才是,身子骨才是最要紧的。”  施明珠有些懊悔,不该拿话先挤兑施窈是从乡下来京没朋友的,留了又留,见葛秋蘅坚持,便放她回去了。  施窈也不想在施明珠这里多待,借着送葛秋蘅的机会赶紧溜。  施明珠躺回去,心里空落落的。  施窈这个人,前世便是这般,四处展现她是庶女,在国公府处处不如她受宠,暗示长辈们、兄长们偏心,以博取旁人的同情与怜惜。  因她惯会巧言令色,倒结交不少朋友,有些是故意想看国公府难堪的,有些是真心同情她的,后头“施窈”抄袭诗词,又有真心仰慕她“才华”的。  旁人也就罢了,今儿请来的多是低门低户的人家,或请来的是与施窈身份相当的高门庶女,但葛秋蘅可是宁远侯府的嫡女,又向来与她交好,将来还会是她的八嫂。  施明珠心中便大不舒服了。  前世葛秋蘅刚开始也同情“施窈”,对她多有怜惜,很是交好一阵子,及至嫁进来,看穿“施窈”的真面目,方渐渐冷了心,与“施窈”疏远。  她既恨施窈惯会伪装蒙蔽人,又心疼葛秋蘅将来看清施窈,又要伤心一场。  施明珠本就心思重,前几日八哥施明晖挨了杀威棒,今儿一早听说二哥二嫂又是上吊又是昏迷,现在又看见葛秋蘅再次与施窈交好,胸口的郁结一层堆叠一层,冲脑而上,眼看又要发热起来。  幸好施明桢不久后便赶过来,手里拿着一本装订好的诗集,笑着对她说:“二哥已是醒了,你尽可放宽心养病。知道你惦记,他一苏醒,我便忙来告诉你。”  施明珠略略宽心,但禁不住苦笑。  前世仇,今生恨,哪里能彻底放宽心的。  她坐起来,拥着被衾,怀里捂了个汤婆子。  连翘忙从屏风架上取了烘暖的貂皮袄子,拿来给她披上。  施明桢伸手一挡,指了指身后跟来的丫鬟:“前些日子寻外面的绣坊,专为你做了件袄子,里面填充的是鹅毛里最轻最软的绒毛,又保暖又透气,你披上这个试试。”  施明珠不太愿意穿外面买的衣裳,不知过了哪些腌臜人的手,干净不干净,看在三哥哥的面子上才勉为其难试一试,问:  “怎么不叫家里的针线房做?”  施明桢解释:“家里的绣娘不会整治,弄出来的鹅毛总有些味道。这是南边的人不知想了什么法子弄的,一点鹅的味道没有,十分干净。”  施明珠穿上,确实轻盈如羽,没有皮袄子的沉重感,丝毫不累,也没有异味,一下子冲破愁云,笑容如花初绽。  “的确好穿,那我就谢三哥哥费心了——不知三嫂子有没有?二妹妹有没有?”  施明桢见她穿好了,便坐在床前的圆凳上,手里握着那本诗集。  “就得了这一件,很抢手,晚一会儿就抢不到的。”  施明珠面上笑容越发明媚,揶揄道:“不知嫂嫂有没有吃味拧你耳朵?”  “女子当以夫为天,她敢!”施明桢眼一瞪。  施明珠掩唇,笑得花枝乱颤:“赶明儿跟嫂子学学,瞧她捶你不捶你!”  兄妹俩玩笑一阵,施明桢拿出诗集,些许激动地问:“这些诗,你是从哪里得来的?字字珠玑,句句精品!  可恨我前些日子跟三叔东奔西跑的,没来得及翻看,这两日得闲才拿出来,竟晚了这些时候才得以赏读!妹妹,快些说,是从哪些诗集里摘抄下来的?”  施明珠心想,施明桢一眼都能看出,这些诗不可能是同一个人写的,也不知前世“施窈”该多愚蠢,才会大言不惭说,这些风格大相径庭的诗词是她所作。  那些追随“施窈”的人,也是愚不可及。  “哥哥这可就是为难我了,我从前看过多少书,多少孤本古籍,哪里记得清是从哪几本里看到的,能记下这些便已是我的能耐。  只约略记得,是从十来本诗集里读到的,还有旁的好诗好词,但我能想起来的,也就这些个。我正要问哥哥,是否读过,帮我找一找原本呢,哥哥反倒问起我来。”  施明桢扼腕:“改日得空,我去祖父、大伯父他们的书房细细找一找,兴许运气好,能找出几本来。”  施明珠笑道:“我正是思量,这般精彩的诗词,埋没了岂不可惜,如那明珠蒙了尘——打嘴,竟提到我自己了!这才默出来,拿给哥哥赏鉴。我倒有个法子能快些找出原本来。”  “快说!”施明桢精神一振。  施家百年世家,前朝起便发达了,今朝声望达到鼎盛。  世代积攒书籍,因此,国公府的书库可谓汗牛充栋,想要从浩瀚的书海里找几本名不经传的诗集,那是大海捞针,找上一两年也未必能找到。  若容易找,珠珠也不会求他寻原本。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69章 戏中人 施明珠嗔笑:“哥哥糊涂了不是?这般好的诗词,我们家藏了,别家怎会不藏?哥哥不如命府里的清客相公们誊抄几份,做成集子,拿去给大儒们看看。  我们家是簪缨之家,不爱舞文弄墨的,他们可是行家里手,一准儿轻松认出原本。若找不到也没关系,能赏鉴到好诗好词,他们应也是开心的。”  施明桢大喜拊掌:“极是极是!我家珠珠冰雪聪明!”  倘若找到了,施明桢欠一个人情。  倘若找不到,大儒欠他一个人情。  何况,珠珠说了,是从十几本诗集里抄下来的。  他不信有人正巧集齐了那十几本诗集,但凡有一首找不到出处,便是大儒欠他人情。  怎么算,都不会亏。  兄妹商议定,施明桢抓挠的心稍稍放下,蹙起眉问:“方才我进来时,见你神色郁郁,又听说之前二妹妹带葛四姑娘来探你,可是二妹妹说了什么添堵的话?”  施明珠脸色黯淡,苦笑道:“别提了。我不过白问一句二妹妹,可否交到了好友,我身子骨不争气,不能常陪她,她也好有个人陪着耍。  她便以为我含沙射影,拎出二哥哥他们,又提到二嫂子,将我好一顿奚落,在葛四妹妹面前,闹了好一个没脸。  哥哥知道她那张嘴,我哪里伶俐得过她,只能自个儿生闷气罢了。好在葛四妹妹讪坐着不自在,忙忙将她拽出去,不然这会儿哥哥来,恐怕不是来与我聊诗谈词,而是为我请郎中了。”  施明桢满脸愠怒:“一个女孩家家,旁人有显摆贤惠的,有显摆容貌的,有显摆身份地位的,都在情理之中。  她倒好,显摆起口舌之利,还是当着外人的面与你针锋相对,下你的脸面!我当她今儿该收敛些,好歹是她自个儿的生辰,竟还是这般得理不饶人,直戳戳添堵添到你这儿来了!”  言多必失,施明珠不欲多说:“许是早晨二哥哥二嫂子闹了一出,听说嫂子们在席面上不大痛快,她不敢怼嫂子们,便来我这里暗暗地撒一回气。罢了,事事计较,我要哭死,我忍忍就得了。  三哥哥也不必去寻她晦气,到时来找我对峙,我何苦又置一场气。且跟我快讲讲,二哥哥二嫂子他们今儿到底是为何事吵起来的?我惦记一天,若不掰扯明白,今晚我怕是睡不着的。”  施明桢压下火气,摇头说:“问了,就是二嫂子发了个噩梦,人糊涂了,醒了便去厮打二哥。你别管,与你没干系,只管养你的病。你病好了,比什么都强。郎中说你心思重,郁结深,到底为的什么?”  施明珠揉揉眉心,靠在大迎枕上,怔怔道:“这话跟旁人我半句不敢提,哥哥沉得住气,才敢告诉。我觉着自掉进冰窟窿后,我便中邪了似的,一直病着,提不起劲儿。  才要病好些,接二连三兄弟们又因我病了伤了,瘟疫似的,他们病,我便跟着病。  三哥哥想想是不是这样?前几日,我才要好,八哥哥又挨一顿棒子,昨儿又觉着身上好些,今儿一大早二哥哥二嫂子他们又病了,我还想起来给二妹妹庆贺生辰的,又没能起来。”  说罢,施明珠眼中簌簌落下恐惧的泪水。  “也不知我这病什么时候是个头,还能不能好了。三哥哥,晌午吃罢饭,我睡了一会子,做了个梦,梦到我病死在榻上,到死都没能走出兰佩院一步。”  “呸呸呸!”施明桢忙慌张地道,“快别说这些晦气话。梦是反的,你少想些有的没的,兄弟们挨打伤病,皆与你不相干,你少往自己身上揽。你细想想,从头到尾,可有人曾怨过你?本就是一家子骨肉,哥哥们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的。”  他递给施明珠一张帕子。  施明珠低头拭泪,神情哀婉。  施明桢心疼极了,自家妹妹何时如此伤心过:“说来也是邪乎,自二妹妹入府,府里接二连三倒霉。欸,她自小运气就差,这是把霉运带回京城家里来了。”  施明珠既不点头,也不摇头。  施窈送走客人,回去向老国公、太夫人汇报今日收获,命柳华姑姑将礼单抄一份送过来,说着说着便低头垂泪。  太夫人搂了她的肩膀,惊问:“怎么了?谁给你委屈受了?可是宴席上谁欺负了你?快告诉祖母,祖母给你出气去!”  她看向柳华姑姑。  柳华姑姑也正惊讶呢,之前不是好好的?想了想,道:“南安伯府的林二姑娘在听戏时,拽着姑娘当众问了许多不得体的话。”  “问了什么?你细说说。”老国公沉着脸问。  柳华姑姑一一回了,也回了施窈的回答。  老国公捋了捋胡子,露出个满意的微笑。  太夫人啐道:“孩子委屈成这样,你倒笑得出来。死老头子,南安伯府的人,是你请来的吧?你请来的大神,委屈了我们窈丫头,你倒来哄她呀!”  太夫人还没当众骂过他,老国公板起威严的脸,见太夫人依旧横眉怒目地不怕他,自己先绷不住笑了。  “我是赞赏窈丫头学有所成,这段日子柳华没白教她,我为她骄傲呢,哪里是笑话她。好了,你不听我解释,我白挨了你一顿骂,消消气吧。  窈丫头,你确实受委屈了,说说,想要什么补偿?我一个男人,又是个老人家,哪里知道年轻女孩子喜欢什么。今儿你生辰,你要什么,祖父给什么。”  施窈拿手背擦眼睛,却忍不住哽咽,上气不接下气,瘦削的肩膀一颤一颤,嘴巴瘪得能挂油壶。  “我倒不是想要什么补偿,是想起我这短短十几载,始终差些运气,姨娘打小教导我行善积德,功德积够了,运气自然就来了。入京之前,我去山上拜佛,方丈大师也送我‘善有善报’四个字。  从前便不必说了,自入京,一桩事连着一桩事,我竟是,不是在生病,便是在去探病的路上。”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70章 死了也得背黑锅 太夫人搂紧了她,眼窝子发酸。  施窈手背上沾满了泪,接过柳华姑姑递来的帕子,胡乱满脸擦了擦,接着道:  “老太爷说要给我过生辰,我不知多高兴,昨晚又做了个好梦,想着从今天起,我应该是时来运转了,却不曾想,不曾想……二哥哥二嫂子他们今天又出了事!  今儿林家姑娘来问我那些话,我原打好了腹稿,况且我之前受的委屈,老太爷都帮我讨回来了,这一篇在我这里已是揭过的,并不如何难过。  可嫂子们因早晨的事,神色郁郁,客人们也拿异样的眼光看我——就在刚刚之前,我也不觉着如何难过,刚刚也不知为何,突然就觉得自个儿运道还是差了些。这一切,原不该是这样的!”  她眼里含着泪,说几句便喉咙哽一下,或肩膀颤一下,一大段话下来,有几个字含糊不清,听来却愈发叫人心酸。  施窈心想,施家人虽有千般不好,万般不好,但有一点好,那就是每次都能容忍她将话说完。  太夫人含泪道:“谁说你运道差?运道差,岂能投胎到咱们施家来?你二哥哥二嫂子的事,本就不与你相干,你嫂子们也不是给你摆脸色。  只是,那两口子一个上吊一个掐脖子,闹得快成亡命鸳鸯了,她们倒不好摆个喜气洋洋的脸出来。  老头子,你倒说句话啊!窈丫头和客人高高兴兴地庆贺生辰,结果扫了兴,总不能就让窈丫头白白咽下这个委屈吧?”  老国公也不知能说什么了。  谁都没错。  生辰宴闹成这般,那些客人们怕是揣测施窈不得宠,回头不知怎么奚落她。  施窈确实受了委屈,不说就罢了,既然说出来,没有让她硬咽下这个委屈的道理。  “都怪那欣娘折腾出来的幺蛾子,”老国公寻思半晌,找到了源头,欣娘扎施窈的小人,却将小人扔在施明珠的床底下,破坏了姊妹俩的运道,“回头我找人做场法事,去去煞气和晦气。  窈丫头,行善积德这个事是没错的,既然你爱做,便去做吧。明儿,或者后儿,看看你三哥哥什么时候得空,让他带你去,他是最妥当不过的。”  施窈点点头,暗忖,总算老头子自个儿联想到背锅侠欣嬷嬷,不用她费心暗示。  然后,泪水洗过的眼睛,水汪汪、眼巴巴地望着他。  老国公故作疑惑:“看我作甚?”  施窈羞赧:“我,我囊中羞涩。”  她偷偷捏了一下太夫人的手心。  太夫人险些晕倒。  哭了半天,竟是为这个。  老国公气笑了:“就为了银子是吧?何苦哭成这样?你直接开口,我会吝啬那几个铜板?”  施窈喉咙又哽了哽:“委屈是真委屈,但说出来,好像又没那么委屈了。我可没有骗你们,犯不着——姑娘家的眼泪多珍贵啊,可不是几个铜板就值得我哭的。您问问祖母,哪回我哭是为了银子的?”  太夫人失笑,点点她的额头。  祖孙俩相视一眼,不约而同窃笑。  老国公垮下脸道:“这是与你祖母亲近,便不忍心薅她的羊毛,便来薅我这个老头子的羊毛了?”  施窈水润的眸子眨了眨,笑道:“老太爷哪有什么羊毛,怎么着,也是狼毫啊!”  老国公伸手点点施窈,仰头哈哈大笑,笑完便吩咐汤嬷嬷拿了他的手信去外院取银子,取二千两的银票来。  施窈收好银票,心道,这老头子真小气,差点眼睛给她哭瞎!  关雎院的婢仆们齐上阵,将生辰礼统统搬回去。  施窈揣着二千两银子,带着队伍浩浩荡荡回去,关了门,拴上门栓,关雎院上下便摆上两桌席面。  施窈和体面的姑姑、大丫鬟们坐一桌,底下一桌是院子里管洒扫、浆洗、看门等做粗活的婆子和小丫鬟。  热热闹闹吃了半个时辰,菜凉透了又热一回,又凉透,这才散席。  主仆尽欢。  施窈浅浅酌了两盏热酒,不敢立时睡下,叫半夏、木香挑了灯笼,三人就在小院里四处走走,散一散酒气。  一连晴了七八日的天,这时候纷纷扬扬落起雪花来。  三人接雪花玩,比比谁的雪花好看,又天南地北胡扯一通,施窈便问木香:“二爷和二奶奶为何打架,可有什么风声没有?”  木香觉着自己回不去甘禄堂了,暂且死心塌地跟着施窈,因此有什么消息,会跟施窈通一通气,以保证自己第二个心腹的位置。  她瞟了眼半夏。  半夏翻个白眼,识趣地说道:“我去解个手。”  说罢,提起灯笼去了十米外,站在小路口,以防不长眼的突然闯过来。  木香便低声道:“说是二奶奶做了个噩梦,哭了会子,跳起来便去又扇又掐二爷,这些姑娘是知道的。从那边传出来的,还有更骇人的话。  二奶奶竟骂二爷是‘猪狗不如的畜生’‘黑了心肝的’,又说什么‘抄家灭族’‘诛九族’‘掉脑袋’之类的话,又说什么砍了二爷前先剁了他的孽根,说他害死了崖哥儿、翼哥儿。  还有更难听的,提到大姑娘,全是些污秽话,不好污了姑娘的耳朵。”  “没事,你说,听完了我掏掏耳朵便是。”  木香:“……”  她无语一阵子,清了清嗓子,将声儿压得更低,几乎不可闻:“说二爷为了大姑娘,害了她,害了两位小少爷,怎么不跟大姑娘过呢?欸,这话姑娘听过就罢,实不该姑娘听的,千万别过心,都是些疯言疯语,快快忘了。”  “好好好,”施窈将耳朵掏了掏,说,“忘了忘了。”  临睡前时,她仍在沉思。  施明玮是怎么为了施明珠,害了乐安宁和两个儿子的?  旁人当乐安宁的话是疯言疯语,只有她和施明珠、傅南君知晓,乐安宁的疯话,全是血淋淋的前世。  乐安宁和她的两个儿子,一定死得很惨。  若是为了施明珠而死,那就更惨了。  这话能传到她这儿来,必定会传到其他主子的耳中。  施窈同情地想,也不知乐安宁这二奶奶的位置能不能保住。  若传入施明珠耳中,施明珠是想先害死她,还是想先害死乐安宁?  国公府能容得乐安宁活着吗?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71章 挫骨扬灰 这一晚,如施窈所料,乐安宁捅了国公府的马蜂窝了。  那些曾恨过施窈的人,纷纷恨上乐安宁,此时恨施窈倒成了捎带。  “乐氏这贱妇,怎敢如此污蔑珠珠的清誉!简直该死无葬身之地!”  国公夫人郑氏气到拗断指甲。  金嬷嬷一面小心翼翼地为主子修剪指甲,一面好言相劝:“生气伤身,二爷八爷姑娘还须看顾,太太保重自个儿身子要紧,不必与这等浑人置气。待太太腾出手来,再教导二奶奶不迟。”  “好吃好喝地供着,提携她娘家,竟供出仇来了!”郑氏说着,红了眼圈,情不自禁抹泪,咬牙切齿道,“珠珠一直病着,病后连棠溪院的门都没踏进去一步过,又哪里得罪了她?  她泼我污水,我尚且忍得,泼珠珠污水,我只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了去!”  金嬷嬷拿矬子慢慢修理指甲,不敢回话。  郑氏面容憔悴,哭道:“两个儿媳妇,前头看还是好的,装的有个人样子。这些日子,是越发不肯装了。我忙得脚打后脑勺,她们不伸手帮一把也就罢了,偏上赶着裹乱,连人命官司都快闹出来了!这家,还有个家的样子吗?怪我当初看走眼,没看透她们的黑心肠。”  这话,可叫金嬷嬷怎么接呢?  别家是婆媳矛盾,大房两个儿媳妇尽和夫君反目成仇。  半晌后,她捡了个软柿子捏:“说句不中听的话,咱们府里原先倒不这般的,自打二姑娘进府,一个个跟中了邪似的,爷们一个接一个撞霉运,姑娘奶奶们也似魔怔了似的。  怪力乱神的,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太太得闲儿,不如请道士和尚做场法事。  也不必请家里来,白叫外面人瞧了笑话,宁可多舍些银子,就叫他们在庙里观里去做,又掩人耳目,又万一有用,可是万幸了。”  郑氏琢磨半晌,点头:“不过几百两银子的事,便是打了水漂,也当买个安心,到时我给你寻个名目,你出府去办——施窈那丫头,明年开春就给她寻个人家,早早嫁出去,随她祸害别家去。”  太夫人听了消息,既心疼孙女,又心疼孙子,气得大半夜哭一回,直说乐安宁犯了口舌,要休了乐氏。  这回,她与郑氏站在了统一战线。  老国公素来不大会哄人,沉默不语陪着她,直到她哭够了,抱怨够了,才拍拍她的手,出去吩咐汤嬷嬷传令各院子,封锁消息,不许再传,更不许传到养病的施明珠耳里。  谁敢告诉施明珠这些混账话,不用回禀他,交给大太太,直接打死了事。  汤嬷嬷浑身一颤,战战兢兢应诺。  老夫妻俩复又躺下,一整夜睡不安稳。  其他主子听闻消息,反应大抵如此。  就等着施明玮夫妻痊愈,好劝施明玮休妻。  唯独傅南君神色变幻不定。  施窈睡得安稳,一大早起来,除了脑子有些吃酒后的昏涨,浑身透着蓬勃的青春气息。  柳华姑姑一瞧她,便觉着自个儿也返老还春似的,年轻几岁。  一番梳洗,施窈雷打不动去甘禄堂打卡请安,与太夫人、老国公培养培养祖孙情。  今儿她按照平常时辰来,却不料,太夫人、老国公尚未起身,来请安的人里也少了一半。  等了一盏茶的功夫,大家方陆陆续续到齐,瞧面色都不大好,郑氏更是双眼乌青,像是挨了两拳似的。  马上要过年了,年关时许多事不好处置,要挪到年后去办。  郑氏心想,倒叫那恶妇逃过一劫!  不过,逃得了初一,逃不过十五。  这儿媳妇她定要休弃了的。  倘若施明玮贪恋美色,又或可怜两个孙子没娘,她就拼了这张老脸不要,也要亲自书写休书!  众人看施窈的眼神也不大对劲,透着邪乎。  施窈朝太夫人怀里躲躲,心头发毛。  干嘛?  上辈子既不是她指使施明玮害了乐氏母子三人,又不是施明玮为了她去害乐氏三人。  这么多眼神里,数三老爷的眼神最为嫌弃,看施窈犹如看一坨屎。  施窈气得想蹦起来踹他一脚!  老国公饮了半盏茶,也沉默了半盏茶,方开口道:“近来府里多有不顺,想是与欣娘当初弄鬼有所关联,她又是被打死的,怨气重。老三,你亲自跑几趟道观寺庙,寻人慎重地做一场法事,压压欣娘的煞气和怨气。”  众人:“……”  大家伙缓缓吐出一口气,再看施窈,又觉得施窈没那么可恶了。  也对,施窈一个小姑娘,活生生站在他们面前,还是死去的欣嬷嬷更有可能煞到国公府,何况,欣嬷嬷还是玩巫蛊的,更与邪煞相关联。  不过,施窈确实挺倒霉的,不然乐安宁也不会在她生辰这天发疯。  施继安吐出一口浊气,也好,是欣娘闹鬼,总比他生了个倒霉玩意儿强,忙站起来,上前两步,揖了一礼道:“儿子定会办妥这个差事。”  施继安所在的衙门,昨儿已封印,今儿开始休年假,他跑腿最合适——老跑腿儿了。  老国公又唤施明桢:“明桢,你二妹妹昨儿收了不少礼,要施舍一些出去,好给家里行善积德。你今天明天看看哪天得闲儿,护送她外出。这回可不能出一点岔子,否则我唯你是问。”  施明桢莫可奈何,起身作揖:“谨遵祖父之命,孙儿必会护好二妹妹。”  施窈心想,施明桢素来是打杂儿的,现今她就是这个“杂儿”了。  她朝他扬起一个大大的灿烂笑脸:“三哥哥,你今日可有空?”  施明桢扯扯嘴角,回以无奈一笑:“就今日吧。”早点完事,早点打发这小魔星。  陶籽怡眸光闪烁,跃跃欲试。  施窈拊掌笑道:“太好了!”她朝陶籽怡眨眨眼,“三嫂有空闲一道出门陪我们吗?”  施明桢张嘴便要寻个借口拒绝,哪知,陶籽怡早得了施窈的暗示,急急忙忙笑道:“有有有,既然你三哥哥陪你出门,没有我这个嫂子躲懒的道理。”  施明桢只得苦笑。  老国公起身道:“老三,你跟我来一趟,我有话交代你。”  施继安忙跟在老父身后。  来到前院书房,老国公面色狠厉:“欣娘的尸体埋去了哪儿?挖出来,挫骨扬灰!”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72章 训子 施继安忙急道:“父亲三思!珠珠是吃欣娘的奶长大的,她最是重情重义,为了欣娘之死,伤怀悲痛,更是缠绵病榻。  因此,我让明桢买了副薄棺材收敛了,又让他找个山清水秀的地儿埋了,挨着我们家的庄子,方便珠珠哪日记起她来,好去祭拜。父亲万万不可伤了珠珠的心,回头知道您将欣娘挫骨扬灰,怕能哭死。”  老国公疾言厉色道:“你是忘了我方才在堂上说的话了?欣娘这等歹毒又爱出阴招的贱婢,岂能让她一直埋在我们家地头,不是坏了我们家的风水?这一个多月,府里出了多少事了,无论是不是她的冤魂作妖,先挫骨扬灰了再看!”  施继安闻言,一缩脖子,心里也犯嘀咕。  扎小人什么的,确实叫人后背发凉。  老国公坐入太师椅,看着小儿子冷笑:“我知道你想什么,你对不住施窈娘俩,知道她们恨你,这辈子都不得原谅你。  你是个没用的丈夫,挽不回妻子的心,便将罪过全推到施窈娘俩头上,又自知是个不负责任的父亲,因此恨不得她们娘俩死了干净,好掩盖你的软弱无能。”  施继安腿一软,脸色发白,喃喃道:“我没有,我没那么想……”  “没那么想?没那么想,那欣娘扎小人,怎不见你为你闺女出头?你还给她买棺材,还给她找个好坟头……”老国公狠狠一拍桌子,虎目一瞪,“你是欣娘的爹?”  施继安噗通一声跪下,垂下头,吓得不敢吭声。  老国公浑浊的双目透射出犀利冰冷的寒光:“我要将欣娘挫骨扬灰,你为何拦着?你有什么理由拦着?还不是心里想,兴风作浪的,或许就是你那没养过一天的女儿。  你自己瞧瞧,是欣娘像个恶鬼,还是你那活生生的女儿像个恶鬼!她要是个恶鬼,你只怕跪在她面前痛哭流涕,求她饶命,而不是像如今这般,阻止欣娘挫骨扬灰!”  一通话说得施继安直落泪,他仰起头道:“父亲勿怒,儿这就去将欣娘挫骨扬灰!”  “怎么又答应了呢?”老国公讥笑,“是不是下回府里再出事,便怪不到挫骨扬灰的欣娘头上,你便有正当理由说是施窈作妖?”  这话戳中施继安阴暗又隐晦的小心思,他磕了头,嘴硬道:“父亲如此想我,儿无地自容。儿万万不敢作此念头,到底她是我亲生的,虎毒不食子。”  “说得好!虎毒不食子,我帮你记住你这句话。”老国公咄咄责问,“你倒是告诉我,施窈出入皆有婢仆随从,就连睡觉都有丫鬟从旁守夜,她是怎么在这么多人眼皮子底下作妖的?”  施继安抬起袖子抹泪,痛哭道:“父亲饶了儿子吧,儿子再不敢生旁的心。”  老国公铁青的脸色缓了缓,却是面无表情,不怒自威:“珠珠是长房的女儿,长房的人恐施窈分宠,我尚能理解两分。  而你们三房蹿上蹿下,亲骨肉,亲女儿,亲妹妹,也能朝死里害,你们可真令人寒心,令人恐惧!”  原来他们背地里做的手脚,父亲看在眼里,心里有数。施继安更是无地自容,除了抹泪,一句辩驳不出来。  老国公见不得他只会哭嚎的无能样子,摆摆手:“施窈是施家血脉,你想治死她,在我这儿是万万不能答应的,谁想她死,我都不可能答应,你母亲也不得答应。明年或后年,她就嫁出去了,你少动她的歪心思。滚吧!”  施继安磕了个头,连滚带爬,踉踉跄跄滚出书房。  门外候着的长随见状,面无异色,上来两个人拉他去梳洗——这副狼狈样子可不好叫外人瞧见,毕竟也是做祖父的人了。  老国公独自坐了片刻,长随推门进来问:“老太爷,可要摆早饭?”  “摆。”  他起身去暖阁。  下人们便拎食盒进来,小碟子小碗儿小蒸笼摆了满满一桌。  摆好了饭,下人们垂手肃立,屏气凝声。  老国公吃了饭,拿热帕子净了手问:“今儿可要见什么人?”  大管家躬身道:“您本约了赵、宋两位老侯爷赏梅,因昨儿夜里下了大雪,宋老侯爷犯了咳疾,一大早遣人送信儿,说不去了。  又有杨柳青巷的翰林大人早早领着儿子上门,递了拜帖,请去客房里吃茶。问了他们可曾吃早饭,说吃了。奴才僭越做主,又送了八珍粥和两屉包子并几个小菜过去。  老太爷看看,是不是要见见他们,若不见,奴才寻个由头,早些打发了。”  老国公沉吟片刻:“去请过来,我在书房见他们。”  “是。”  不多时,翰林施继莘带着儿子施明宇入了书房。  父子俩恭恭敬敬拜见老国公,施翰林本想拉拉近乎,可望着老国公平易近人的微笑,心头莫名打个突儿,不敢废话,忙吩咐儿子回话。  施明宇便老老实实,将昨儿媳妇、妹妹与施窈见面说的话,复述一遍,一个字没漏。  老国公夸了他记性好,赏了三四本清客相公们抄录的古籍,又赏了一套文房四宝。  施翰林识趣,与儿子饮了半盏茶,便告辞出去。  老国公蓦地笑出声。  这就够了。  心里怎么想不重要,能背了人私下说话,也没什么不妥当之处,大面上是个识大体的。  如此,他也能下定决心保施窈安安稳稳到出嫁。  嫁了人,过成什么样的日子,再看她的造化。  老妻那里,算是有个交代。  施窈庆幸早早留了一手,又险险苟住一条小命,没被当成妖怪烧死。  老头子还算信守承诺,没有临时反水,而是力排众议,硬生生将黑锅扣欣嬷嬷头上。  也不知欣嬷嬷会不会死不瞑目,倘或黄泉地下有知,会不会再气死一回。  半迷信半科学的施窈,突然想到,欣嬷嬷不会化成厉鬼,来找她索命吧?  车窗外阴风呼号,宛如厉鬼号叫。  施窈冷不丁打个寒战。  陶籽怡忙问:“二妹妹冷了?”  “倒也不冷,许是哪里漏风。”施窈捂紧毛领,笑道,“幸而今儿雪停了,不然还出不来这趟门呢。”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73章 亲事难 陶籽怡见她坦荡,便也不跟她装:“我也喜欢出门,成日闷在府里,闷也闷死了。尤其这冬日,又寒又冷,雪景赏个两日,便看腻了,想出门看看外面。  你三哥哥男人家天天在外面跑,倒说风凉话,说巴不得与我换一换。真要我俩换换,让他闷个三天,他就要叫唤的——快吃些热茶暖暖身子,别真招了风。”  施窈接了茶,乖巧地饮了大半盏,从胃里暖到脸上。  那股子阴寒邪冷,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正是呢,他们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能出门,却自己想闷在家里,与想出门,却被规矩逼着闷在家里,是两码事,两种心情。  我要能重新投胎,让我自个儿挑,我肯定是选择做男人,而不做女子的。  做男人,左拥右抱,不用经历生育之痛,可以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可以建功立业,也可以一双脚踏遍千山万水,无人挑剔我不对。  做女子就不同了,生下来住娘家,嫁人了住婆家,一生来来回回,大概就这两个地儿之间倒腾,偶尔出门,便会遭人指指点点,可不是要闷死吗?”  施窈这几回出门,且不说头一回的惊险刺激,上一回和这一回,府里女眷已有人有所不满,认为她不够安分守己。  没说到她面前而已,私下少不得唠叨碎嘴两句。  陶籽怡无端地气堵,轻笑道:“话是这么说,但做女子也有做女子的好,不用风里雨里奔波,不用为五斗米折腰,不用与外面的人勾心斗角,安安稳稳打理内宅,有丈夫庇护,却是比为生计奔波的男人更为享清福的。”  施窈莞尔一笑:“嫂子说得对。虽说下辈子我想做个男人,但这辈子生为女儿,我也很开心。”  她没有争辩。  男人在更广阔的世界里奔波、为五斗米折腰、勾心斗角。  而女人在一亩三分地的内宅里,难道就没有为五斗米折腰、勾心斗角吗?  不然,怎么会有三从四德呢?  怎么会有婆婆立规矩呢?  这不就是在为五斗米折腰?  若施窈反驳自己,陶籽怡或许还能再说出一百句反驳施窈,但施窈瞬间放弃立场,顺着自己的话说,她反倒越发闹心。  且不知这闹心从何而来。  她嗔怪道:“不是说,你得了空,便来韶华苑寻我耍吗?我整日翘首以盼的,怎不见你来?”  施窈赧然道:“三哥哥不待见我,三嫂子要跟我说句话,他都怕我带坏了三嫂子似的。我哪里敢上门去叨扰,怕他将我打出来呢。我虽脸皮不薄,但也是个要脸面的姑娘家。  今儿是老太爷点了三哥哥陪我出门,倘若许我自己挑,我宁可挑七哥哥。  嫂子若无事,便来关雎院寻我玩呗,我上午跟着祖母学书法,下午是常空着的,也无甚打发日子的玩乐,只与丫鬟们问问京城的风俗,或听柳华姑姑教教规矩罢了。”  陶籽怡讪然。  施窈不敢寻她玩,她也是不敢去寻施窈的。  关雎院隔壁便是兰佩院,她去寻了施窈,不去探珠珠,怎么也说不过去。  若两个院子都去了,恐怕两头都落不到好,她倒成了首鼠两端讨人嫌的,何苦来哉!  且施窈与大房不睦,满府皆知,大伯母对二房常有照顾,她也不好去下大伯母的脸面。  两人沉默一瞬,默契地又聊旁的。  施明桢常在外面跑,他偶尔会跟陶籽怡说些八卦。  陶籽怡不好总去烦他讲些“鸡毛蒜皮”的家长里短,便常叫了他身边的小童子进来,请些果子茶的,小童子们便能嘚吧嘚吧,讲半个时辰外面的新鲜事。  因此,她倒知晓不少八卦,如今正好拿出来讲与施窈听。  施窈听得津津有味,偶尔也讲讲金陵老家的事,譬如东家的狗儿,西家的猫儿。  两人有来有回,聊得正得趣,陶籽怡讲了件公鸡代新郎娶媳妇的新闻,话锋一转,问道:  “妹妹怕是明年便要说亲的,可想过嫁个什么样的人家吗?女子嫁人,是一辈子的大事,轻易马虎不得。”  施窈轻咳一声,装作害羞:“这事儿,我可做不得主。得看祖母和祖父的意思。我相信,祖父祖母会帮我挑个好郎婿的。”  陶籽怡陡然发现,施窈是个极聪慧的姑娘。  她知道嫡母容氏不待见她,便从不去三房碍容氏的眼。  知道三老爷不靠谱,便从不煞费苦心、浪费光阴、自讨没趣去讨好父亲。  她抓住了施明珠生病的机会,从被全府上下嫌弃为难,一步步用点点滴滴的日常相处,撬开老太爷和老太太的心扉。  今早老太爷护着施窈,把近来府里所有的倒霉事扣在欣嬷嬷头上,她是颇为震撼的。  陶籽怡倒是稍稍放下心,这说明,老太爷到底念着施窈是施家血脉,无论如何,至少会护住她的性命。  不过,施窈的亲事,还是难。  得罪将来会继承国公府的大房一家子,不得父亲嫡母欢心,而宠爱她两分的老国公和太夫人,双双年近古稀,不知有几年好活,谁敢娶施窈?  这话好说不好听,她一个隔房的堂嫂,也不好插嘴施窈的亲事,正为难怎么收场,青莲寺已是到了。  这一回,施窈熟门熟路,拜了菩萨,捐了一百两银子的香油钱,答谢菩萨还愿。  又捐一百两,求菩萨继续保佑她家宅不宁。  之后,命柳华姑姑就近购买柴米油盐:十车柴、十石米、五石面粉,外加一大陶罐荤油炒的咸菜。  嘱咐寺庙的方丈要长久施粥、施馒头,她会定期派人来送柴米和咸菜。  方丈大师直说:“小施主是纯善之人,将来必有福报!”  施窈面上笑盈盈答谢,心中不以为然。  她哪怕此时此刻捐出所有家当,救一万个人,天上也不会凭空掉下福报、掉下馅饼,或掉个神仙下来,爱到为她生为她死,为她杀尽天下敌。  好日子,从来是靠自个儿努力的。  努力的人,一手烂牌可能会变好牌。  不努力的人,一手好牌也可能会变烂牌。  施窈对封建迷信只信一半,但对“天道酬勤”四字深信不疑。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74章 我就是这般好哄 拜完菩萨,她没有立刻回府,和陶籽怡、施明桢去酒楼吃了晌饭。  上一次出门,是老国公强硬命令的。  施窈是个被迫上台表演的演员,吃吃喝喝买买买,权当领工资了。  这回出门却是她自己想出来的。  施明桢这些日子累成狗,又被迫出门营业,因此,她便做个人,悄悄地命半夏去把账给结了。  挤几滴眼泪换来的银子,她花起来,是半点不心疼。  施明桢和陶籽怡却大为震撼。  因他们从未在外吃饭,是让妹妹付账的。  施明珠身上从不带银子,哪怕是银票也嫌弃脏,去哪儿都像在家里,吃完喝完抬屁股就走,从未记起过有付账这回事,自有长辈们、哥哥们与那阿堵物打交道。  她提一句银子、金子的,都会嫌弃脏了高洁的嘴巴。  从酒楼出来,陶籽怡携了施窈的手道:“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走哪儿也没有说让你请客的道理。下回可不许再跟你三哥哥抢着结账了,吃妹妹的饭,他怕是会嫌丢脸呢。”  施窈钱都花了,虽说不心疼,但也不必非讨嫌,便嘴巴抹了蜜似的笑道:“三哥哥近日奔波劳累的,清瘦一大圈,为着我的事,没歇一日,便又出门为我奔走。我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岂有连顿饭都不肯请的道理。  嫂子别管,请你们吃了饭,我方心安。在金陵时,我请人帮忙,都是付工钱的。三哥哥是自家哥哥,付工钱太见外。吃顿饭的事儿罢了,大家都高兴,不是很好吗?三哥哥,你说是不是?”  施窈登上马车,回首看向施明桢。  施明桢站在马车下,眼神复杂,狐狸假笑缓缓流露出几分真诚,颔首含糊道:“是很好。”  平生第一回在外,妹妹请他吃饭。  感觉怪怪的。  略想了想,他方想明白,施窈身上充满了烟火气,与不食人间烟火、不染一丝尘埃的珠珠,是完全不同的两类人,却同样可爱。  他读圣贤书,能与珠珠聊得来,又为家族庶务奔走,因此他的另一面沾满了世俗,当然,也可叫做铜臭气。  这另一面,却因一顿饭,与施窈身上的某些特质产生了共鸣。  这是施明桢看施窈最顺眼的一次。  甚至,暂时遗忘了施窈昨天给施明珠添堵的事。  他含糊答完了,又笑一声问:“接下来想去哪儿?”  施窈惊讶:“哥哥不催我回府吗?”  “催你,你会回听我的回去吗?”  “当然不会!”  施明桢失笑摇摇头:“那有什么可催的,不如直接问你想去哪儿,尽兴了,咱们再回去。横竖我是拗不过你们姑嫂两个的。”  施窈听这话的意思,有点不阻碍陶籽怡与她交好的味儿。  管他呢,她可不敢与国公府的谁真正交心。  与陶籽怡交好,也是看她人还不错。  “先去糖果铺子。”  施明桢只当她想吃糖果点心了,便叫人去。  年关近了,糖果铺子十分热闹。  仆从们去排队。  施窈和陶籽怡顺便去附近办点“年货”。  人山人海的,人们的热情仿似驱散了冬日的寒冷。  施窈和陶籽怡没下马车,想买什么,叫贴身的丫鬟嬷嬷去买,她们常年跟着主子,眼光见识不差。  施窈便让半夏跟柳华姑姑下车去逛逛:“可买可不买,家里也不短咱们什么,但要仔细询一询价,回头我要问你的。”  这话是对半夏说的。  半夏应诺,和柳华姑姑去了,又有三四个小厮护着她们,以防被人流挤散,或倒霉些,遇到拐子。  陶籽怡问:“询价做什么?”  施窈拨了拨丁香耳铛,笑道:“京城天子脚下,物价与金陵不同,问一问柴米油盐酱醋茶的价格,以防今后叫人当傻子糊弄了去。”  陶籽怡叹道:“你竟想得这样深远,真真儿的会过日子。若嫁了人,是做当家主母的好料子,谁娶了你,这辈子可就省心了。”  “嫂子可别臊我了,我就管管小钱,管我手底下的三两个丫鬟。若不是柳华姑姑帮忙震慑,木香、忍冬、星觅她们几个是从老太爷、老太太身边来的,懂规矩,又镇得住人,我那院子怕是比棠溪院还热闹几分。”  陶籽怡噗嗤笑道:“竟埋汰起你二哥哥来!”  施窈哼了声:“二哥哥二嫂子背地里不知怎么埋汰我呢,我在他们嘴里,肯定是恶毒又凶悍。难道只许他们埋汰我,不准我背地里也埋汰埋汰他们?  我过日子,图的就是个顺心,才不要过打不还口、骂不还手的憋屈日子,倘或非逼我去过这种逆来顺受的日子,天天堵心,我还不如死了呢!”  “呸呸呸!快过年了,说什么死不死呀。”陶籽怡白她一眼,“顺心日子谁不想过呀,只是,总有诸多羁绊绊住脚。欸,你嫁了人,便明白了——倒宁愿你永远不明白才好。”  施窈点点头。  这个世界里,做人媳妇,做人儿媳妇,确实都挺不容易。  两人叙了会儿话,施明桢过来敲车门,递进来两个盒子:“怕你们无聊,给你们买的,有吃的有玩的。”  盒子与食盒相似,有手提,上下共三层。  第一层是精致的点心,第二层是精致的玩具,有鲁班锁,有九连环,竟还有魔方,第三层是些刺绣精巧的绢帕,上头的花样是府里没见过的。  两个盒子,除了点心不同外,其他一律相同,一式二份。  二人查看完盒子,施明桢已将车门掩上了。  陶籽怡掩唇,悄悄说:“你不知,上回我们一起出来,你三哥哥也买了吃的、玩的、胭脂水粉,与今儿的两个盒子差不多——他眼里,我就是这般好哄。只单给我买了,没给你买。今儿吃你一回饭,他倒是开了窍了,知道了你的好,也给你备一份。”  施窈看看这些东西,再看看陶籽怡,觉着三嫂子那句自贬的话挺有道理。  她确实很好哄。  也不知她知不知道,三哥哥昨天给施明珠送了一件鹅绒袄子——消灵通木香从连翘那里打探来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75章 醋意 陶籽怡递给施窈一个窃喜的眼神。  仿佛在说,虽然从前施明桢百般嫌弃施窈,但只要施窈多多主动示好,施明桢还是可以打动的。  这不,施明桢已懂得给这位二妹妹备礼物。  施窈明白陶籽怡是想撮合她与施明桢的兄妹关系,却不当一回事。  施明桢算哪根葱?  值得她讨好?  犯不着。  施家八兄弟拧成一股绳,她才会惧怕。  单拎一个施明桢出来,她还真不怕。  一个人的精力和时间是有限的,对委屈的承受力也是有限的,她抱紧国公府最粗的两条金大腿就够了。  老国公和太夫人是她的亲祖父、亲祖母,施明桢不过是个堂哥。  哪怕哄得他对自己巴心巴肺,他既护不住她的性命,也无法置喙她的婚姻——何况,令施明桢弃施明珠而站她,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施窈心中百转千回,面上虚伪地感动道:“三哥哥还是有良心的。”  陶籽怡闻言,开怀大笑。  研究一会子九连环,派出去的人陆陆续续回来了。  施明桢见糖果装了整整两麻袋,不由骇然:“二妹妹这是要去开个糖果铺子?”  “放心,我不会浪费一颗糖的。”施窈命人搬上马车。  不大会儿,马车缓缓启动。  施窈早早打听好了,京城有四家慈幼院,距离有远有近,安排好时间,一下午是可以跑完的。  她给每家慈幼院按照规模大小,捐了五十两到二百两不等的银子,再将糖果分发给老人孩子们。  一位老太太含着糖,眼角不断地落泪,颤巍巍道:“我这辈子,第一回吃糖。”  听得施窈等人心头发酸。  施窈心想,无论是否收获功德,是否收获感恩,是否银子打了水漂,她做这些总是有意义的。  众人并不知道,这位看起来就很苦的老太太,面相有七八十岁,但实际上只有四十多岁。  他们更不知道,这个老太太在大年初一那天去世了,去世时,嘴里含着半颗糖,面容很是安详。  当天,天色擦黑时,施窈一行人回到镇国公府。  这回陶籽怡没说让施窈去找她玩的话。  施窈去一趟甘禄堂报平安,带了给老俩口买的小礼物,额外又给老国公送一顶狼皮帽子。  太夫人佯作生气,扭了身子问:“怎地他还多一件呢?素日里我白疼你了!”  施窈忙环住她笑道:“老太太别吃醋,头一件礼物是我孝顺您老俩口的,祖父的第二件不是孝顺,是礼尚往来,答谢祖父早晨为我沉冤昭雪。”  老国公暗道,这丫头终于肯改口叫祖父了,没让他一场心血白费,饮一口茶笑道:“小丫头,你还演上窦娥冤了!”  “那可不是窦娥冤嘛,我什么也没干,清清白白的,他们干嘛瞪我!”施窈一左一右挽住老俩口,笑眯眯道,“我想通了,我呀,就听祖母的劝,我可是祖父祖母的亲孙女!谁晦气,也轮不到我晦气。  我祖父可是杀破戎族的大英雄,威风凛凛,一身煞气,镇住魑魅魍魉四小鬼,那是轻轻松松,信手拈来!以后啊,我就跟着祖父祖母过。”  老国公捻着胡须,哈哈大笑:“还是姑娘家嘴甜!”  太夫人听了,又好笑又心酸,回味半晌,又觉着窝心。  施窈陪二老吃了晚膳,回去便睡下了。  韶华苑里,陶籽怡掰着手指头数施窈的好:“心地善良、活泼可爱、善解人意、孝顺识礼……”  施明桢手里攥着施明珠送的诗集,沉默地听着妻子的唠叨,脑子里浮现的却是施明珠哀婉自艾的泪眼。  他满心愧疚。  怎么能仅仅因为一顿饭,便被施窈收买了呢?  施窈不过是从小在市井里打滚,多懂些人情世故,比珠珠会做小伏低讨好人罢了。  说一千,道一万,让珠珠委屈了,就是施窈的原罪。  陶籽怡见他半天不吱声,渐渐没意思起来,唤了丫鬟去净房服侍她洗漱。  白蔹从外头进来,附耳说了几句话。  说的正是那件鹅绒袄子。  陶籽怡因出门逛街,而雀跃一天的心,陡然间沉入谷底,明媚的笑容渐渐落下去。  罢了,也不是第一回了,知道他宠妹妹,正经当回事去质问,反倒显得自己善妒,连姑子的醋也吃,忒的小家子气。  女儿家嘛,是家中娇客,又是国公府唯一的嫡女,唯二的女儿,以后去了婆家,做人儿媳妇,多少要吃些苦头,受些委屈的,因此在娘家做姑娘时,须得娇养些。  横竖要不了一两年,珠珠便会出嫁,至多也就吃味个两年罢了。  与往常无数次一样,陶籽怡再次说服自个儿,忍下心头醋意,忍下心尖划过的那一抹刺痛。  但回到厢房,她仍胸口闷闷的,不爱殷勤服侍施明桢,随口说身子乏,只使唤丫鬟为他宽衣。  施明桢正为今儿向施窈释放善意,而深感对不住施明珠,满腹心事,便也没注意妻子的异状。  至腊月二十五,国公府平静数日。  约莫折腾得皮了,这几日,连互相串门子探病的都少了,加之又下起大雪,主子们纷纷躲在房里赏雪。  太夫人念着施明玮夫妻的糟心事,心气不大顺,便使了丫鬟去各房说,年前这几日不必请安,她要清净些日子。  每天出门的,除了照顾三个生病儿女、团团转忙着处理年节事宜的郑氏,便是施明辰了。  本说好,杀妹三人组一起养伤,一起跪祠堂,结果施明晖和施明玮双双躺了,生龙活虎的施明辰,只得自个儿顶着仆人们异样的眼神,孤零零去跪祠堂。  施窈雷打不动请安打卡。  上半晌向太夫人学学书法,下半晌柳华姑姑教她背诵国公府往来的姻亲、各房太爷老爷交好的好友等名单,不止要记住人,还要记住他们的忌讳与喜好,晚上若得闲儿便学学对弈。  她偶尔会与施明辰撞见。  兄妹相见,分外眼红。  施明辰知晓嘴皮子厉害不过施窈,便冷嘲热讽:“我倒要瞧瞧,你不受宠的名声已传遍京城,看你能嫁个什么样的‘好人家’!”  放完狠话,拔腿便跑。  他跑得极快,生怕被施窈追上似的。  施窈:“呵呵。”  这天晚上,施窈临睡前,习惯性召唤出功德簿瞄一眼。  【功德值:1005】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76章 让未来七嫂重生吧 终于满千了!  施窈精神一振。  功德簿:【请问宿主是否确认用1000点功德值,兑换1个重生点?】  施窈躺下来,盖好被子,默念:【确认。】  【功德值:  重生点:1】  施窈:【功德簿,让我未来七嫂谢青黛重生吧!】  【请问宿主是否确认把1个重生点用在谢青黛身上?用完后,不可退回,谢青黛将获取前世的记忆。】  施窈毫不迟疑在心里道:【确认。】  【兑换成功!谢青黛已重生。】  功德簿一动不动,悬浮于施窈的面前,如果施窈一分钟内不与它交流,它会回到她的脑子里。  施窈多嘴一问:【功德簿,我能请求查看谢青黛的前世经历吗?】  功德簿没有任何反应。  这就是不能了。施窈倒也没有失望,外挂开得太大,她得担心付出更大的代价,如今只是以行善积德作为代价,已是极好了。  施窈暗暗地祈祷,谢青黛千万莫要效仿乐安宁,上吊可不是好玩的。  如此胡思乱想一阵子,渐渐陷入沉睡。  木香听到帐幔内没有动静了,便吹熄了灯,去隔间和星觅一同睡下。  东部靠海地区的日出日落,会比京城更早一些,人们睡得也会早一些。  然而,京城的施窈入睡时,鱼苏城谢园内的谢青黛,却依旧拿着账本,拨弄算盘。  原来近了年关,谢家各处铺子送来账本,外院的账房已盘完账,回家过年去了。谢老爷子有心锻炼孙女的能力,便叫她重新盘一遍。  除夕不几日便要到了,谢青黛恐不能完成祖父的预期,因此这几日总是晚睡。  书房内亮堂堂的,四角各点一盏美人镀金铜灯,桌案左右又各点一盏南瓜琉璃灯。  丫鬟们不敢打盹儿,有的端茶研墨,有的守着烛火。  谢青黛时不时放下算盘和狼毫笔,转一转酸疼的手腕和僵硬的十指,再饮半盏浓茶提神。  渐渐的,茶也不管用了,她实在熬不住,便收了算盘和账本,伏在书案上,打个呵欠对丫鬟翠微道:“容我歇一歇,半个时辰后一定要叫醒我。”  翠微看眼自鸣钟,忙应诺。  谢青黛便安心地闭上眼,纤长半卷的睫毛垂下,睫毛的阴影将发青的眼底晕染得如浓墨一般。  翠微心疼姑娘要强,轻手轻脚取来一张从波斯国来的毛毯,披在谢青黛的肩上。  沉睡的美人眼睫轻颤,到底没有醒来。  翠微守了她片刻,便去墙角坐着,与另一唤作相思的丫鬟低声闲聊,好相互消磨乏困。  “我瞧着姑娘近来心浮气躁,许是老爷子察觉了,才使唤姑娘做些事以静心。”  “婚期定在四月,满打满算也没四个月了。女儿家嫁人,要去陌生的地方,以后围绕身边的,皆是陌生的人,姑娘忐忑不安也是应有的。”  “不止姑娘忐忑,我也惴惴呢。好在听说镇国公府是极有规矩的人家,尤其老爷公子们皆不好色,不纳妾,不收通房,单这一条,施家的媳妇就要比旁人家的好过。”  “是呢,三年前,我随姑娘去过一趟京城,登门拜访过施家女眷,从太夫人到奶奶们,都是和气的,轻声漫语,就像听咱们廊檐下黄莺儿的叫声,听着可顺耳了。  只是,规矩大着,光吃饭,捧盂的捧盂,捧茶的捧茶,端菜的端菜,布菜的布菜,没见一个重复的。  瞧着人来人往,衣影幢幢,却是井然有序,走路听不见脚步声响,连洒扫的仆妇婆子见了客人,都能不慌不忙地行礼,没一个乱跑乱叫乱躲的。这才是真正的簪缨世族。”  “我们姑娘素来是个不爱惹事的,又占了‘恩义’二字,只要规矩不出错,这辈子算是稳当了。”  “是了,施家这一辈兄弟中,只那个二爷有些花心的名声在外,其他兄弟未曾听闻有过什么不妥。姑娘这辈子定然是稳妥的。”  丫鬟们提到镇国公府施家这门姻亲,皆是满脸喜色,赞不绝口,满意得不能再满意。  不止近身服侍谢青黛的,其他下人提起,亦是感叹谢青黛交了天大的好运道,积了八辈子的德才得了这门好亲事。  而谢青黛本人,虽觉着高嫁压力大,但她自小聪慧,自认能经营好与夫君、夫家的关系。  谢家对施家有恩,对朝廷有忠,施家不会亏待她。  她忐忑,但更期待成亲后的日子。  但此时此刻,她陷入一个绝望的、醒不过来的噩梦里。  她是谢家嫡女,自小便知要嫁镇国公府,祖母严厉教导她规矩,祖父亲自教导她经济,常悄悄带她外出涨见识,偶尔谢家商议要事,也会让她坐在屏风后听一听。  母亲疼她,父亲对她寄予厚望,家中姊妹兄弟皆敬重她。  三年前,她入京小住半年,每月去镇国公府向太夫人请两次安。  半年后,她与国公府的七公子定下婚约。  二人见过三回面,瞧着是个规矩又英武的俊俏少年郎,便匆匆回了鱼苏备嫁。  噩梦中,她如现实中这般,怀揣着忐忑与喜悦交织的心情嫁入镇国公府,成了施家七奶奶。  岂料,洞房花烛夜,夫君掀开她的盖头,便说吃多了酒,头晕得厉害,倒头就睡。  她本就忐忑的心,越发忐忑,极为不满,但看在夫君生得俊俏的份上,决定原谅他一回。  翌日一早,施明辰醒来,看见干净洁白的元帕,说了句:“是我的过失,不该让你受人嘲笑。”便拔出匕首划了手臂一刀,鲜红的血滴落元帕之上。  她低呼一声,本想说,这没什么的,第二晚补上也就是了,何必伤害自己,但施明辰动作太快,她来不及阻止。  既然割都割了,她也不好再马后炮,便忙去寻了绢帕替他上药包扎。  却不曾料到,施明辰迟迟不与她圆房,每日忙忙碌碌,很晚才回,回来便倒头就睡,二人分盖两床被子。  她渐渐体会出施明辰的冷淡。  原来他不苟言笑,不是性子如此,而是只对她不苟言笑。  他对其他人,明明是热情开朗又爱笑的。  他也不是不懂如何对女孩子体贴。  他对施明珠便极为体贴,有好玩的好吃的等等但凡好东西,都会巴巴地弄回来,殷勤地送去兰佩院哄妹妹开心。  他只是不愿意对新婚的妻子体贴。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77章 怨偶 谢青黛心凉半截,强咽下苦涩的泪水。  无论如何,她已嫁做人妇,这辈子的恩荣都系于施明辰一身。  祖父告诉她,夫妻感情是需要经营和维系的,她便去堵他。  她出不了二门,只能使了银子买通二门上守门的,去甘禄堂堵他,去兰佩院堵他。  施明辰逐渐咂摸出她的“不轨”意图来,发作一通,将她收买的一个婆子罚了出去,又严厉叱责她不守妇道,窥探丈夫行踪,怀疑她有什么不良的癖好。  她才嫁作人妇,哪里受得住这般严厉的指责,险些哭死过去。  即便如此憋屈,她也不敢写信告诉家人,弟弟谢既白来探望她,她也是报喜不报忧。  到此刻,她方明白何为高嫁,何为以夫为天。  从此,再不敢奢望夫妻缱绻情深,连相敬如宾、举案齐眉这样的幻想都一并抛了。  但她得有个孩子,得有个儿子。  于是,冷战一段日子,感觉他消了气后,她精心打扮数日,眼见着勾起了他眼里的火,又半夜穿着凉薄,摸进他的被窝。  施明辰倒也没有拒绝,将她如娇花一般肆意攀折玩弄,粗鲁暴虐,极尽言语羞辱。  那一夜后,她三天没起来床,妯娌们或打趣或讥讽她好些日子。  她再不敢去勾引施明辰。  可施明辰如打开了某种禁忌,但凡遇个不顺心的事便会硬拉了她上榻,于暗夜里肆意磋磨。  很长一段日子,她见到施明辰便打寒颤。  而施明辰特别喜爱她受惊的样子,并讥嘲道:“又勾引我?好淫的妇人!”  谢青黛怎么也没料到,她恪守闺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除了第一回勾引了他,还是自己名正言顺的丈夫,怎么就得了一个最羞辱妇人的“淫”字?  这是施明辰第一回在床榻外对她说这个字,从前百转千回暗生的情愫,早已消磨殆尽,她忍无可忍,用力扇他一耳光。  他发了狂折磨她,不止骂她淫,还骂她是贱商之女。  她初初不敢置信,慢慢回过味来。  终于找到施明辰厌恶她的症结,原来是因她出身商户啊!  她终于明白,原来他是不甘心娶个商户女的,不甘心被家族拿来作人情报恩的。  妯娌们也不是不知谢家对施家有大恩,但互相捧踩,欺负她不会恃恩而骄,不敢恃恩而骄,便常常暗讽她出身商户,浑身铜臭气。  其中最讨厌她“铜臭气”的,是施明珠。  因施明珠是施家的掌上明珠,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譬如她爱吃咸粽子,府上便改了规矩,不论大家是甜口还是咸口,国公府从她吃过第一回端午粽子后,便全改了,每年只做咸粽,不做甜粽。  施明珠面上与她客客气气,不冷淡也不热络,但她送去的礼物,施明珠从不用、不吃、不穿。  后来她才知道,但凡她送去的,施明珠都没过手,或赏了下人,或直接让人锁进库房最角落的箱子落灰,以免污了她的耳目。  她为此偷偷落过泪,却丝毫不敢有怨言,还要笑脸相迎。  总归是个姑娘,多早晚都要嫁出去的,这委屈她能忍。  可施明辰给的委屈,她不能忍。  他是她的丈夫,是她未来孩子的父亲,怎么可以看低她?  哪怕看低她的出身,也该看在恩义二字上有所收敛,不求他感激涕零,起码相敬如宾,这才是人最基本的道德。  她奋力挣扎、反抗,与得不到满足窜起怒火的施明辰厮打。  结果却是,她不小心落了胎,施明辰默默守了她两日,说对不住她,说妻子怎能与丈夫厮打,又说无法面对她怨恨的眼神,便一走了之,去了边关。  她小产,起不来身子,眼睁睁看着他抛下自己跑了。  自此,她成了施家的笑话。  她每日来往应酬的便是后院的女眷们。  太夫人怜惜她,说她受苦了,赏了一堆御赐的东西弥补。  妯娌们有同情她的,有嘲讽她的。  婆婆怪她儿女情长,没有保护好孩子,劝她想开点,孩子以后还会有,又送她佛经,命她抄写经书修心养性。  可是,她哪里知道自己怀上了身子呢?  施明辰存了心折磨死她,便是没与他打过那一架,这个孩子也大抵是保不住的。  抄经的时候确实修心养性,但抄完了,她要面对的还是施家这一大家子的女眷。  “能把夫君气跑了,待不下去京城,弟妹还是施家第一人。”  如此,她反复在平静与暴躁之间拉扯。  直到二老爷派人送年节礼回京,下人说漏嘴,她方知,施明辰在边关以娶妻之礼,娶了贵女为贵妾,那边的人唤贵妾为“七奶奶”,且已生儿育女。  施明辰终于过上了贵“妻”贵子的理想日子。  这事,施家上下皆知,唯独瞒了谢青黛。  谢青黛再忍不住,去质问婆婆,第一回在施家人面前提到“报恩”二字。  这两个字宛如捅了施家的马蜂窝,撕破了施家人的面皮。  施家上下同仇敌忾,指责谢家挟恩图报,说娶她当七奶奶已是泼天的恩惠,谢家一本万利,说施明辰娶她这个商户女受了天大的委屈,娶一门贵妾是补偿他。  谢青黛崩溃,据理力争,当初是施家说要联姻报恩的,不是谢家上赶着来求嫁的。  施家人又说,谢家靠着姻亲关系,捞了不少银子,抢了不少生意,警告了不轨之徒向谢家下手等等。  但是,谢家在帮助施家渡过难关之前,便已极为富贵了呀。  妯娌们踩她,怕她挟恩压过她们的风头。  婆婆指责她,担心她的言行给三房招来厌弃。  男人们既看不上她为个妾质问婆婆、要死要活,也认为施家娶她,不止报完了恩,反过来谢家还欠施家的人情。  “天底下男人但凡有些余资的,哪个不纳妾?他是施家公子爷,只不过纳了一个妾罢了,还将人安置在边关,没接回京城碍你的眼,有什么可闹的?”  她去质问,施家说她闹。  她去讲理,施家说她闹。  她哭,施家说她闹。  她晕倒缠绵病榻,施家说她闹。  施家男人一怒之下放出要休妻的风声,立刻谢家生意遭遇连番打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78章 谢青黛重生 谢二老爷谢见微,这才知道女儿发生了大事,忙递了拜帖,入府探望。  父女二人互相通了消息,能怎样呢?  胳膊拧不过大腿。  事已至此,嫁都嫁过来了,除了及时止损,谢家毫无还手之力,更不敢生出报复的心。  最后,父亲带着她向婆婆、太婆婆赔罪,赔尽了笑脸,又送了大笔的金银财宝,险险保住谢家。  父亲堆着笑脸,弯着腰恳求接她回谢家“反思过错”,待教明白了为人妇的道理,再将她送回婆家。  公公施继安一口拒绝,说传出去,会损害施家名誉,让人误以为施家苛待儿媳。  最后,父亲老泪纵横,抹着眼泪说对不住她,便独自回去了。  那是印象里,第一次,父亲高大的身影显出佝偻。  谢青黛心如死灰,像个木头人般,每日只顾闭门抄经,以及去给太婆婆和婆婆请安,其他诸事,一概不理。  哪怕施明辰带着庶子庶女回京认祖,把庶子庶女记在她的名下谎称嫡子嫡女,她也无动于衷,懒怠与他们争辩。  施明辰不知怎么,大约是见她可怜,倒生了些愧疚之意,说会给她一个儿子傍身。  当他解腰带时,她冷笑一声,扬起手,一巴掌扇掉他脸上的怜悯!  “不可理喻的妇人!”施明辰愤然,扬起的手迟迟落不下去,最终拂袖而去。  再后来,施家抄家灭族。  谢家遭受牵连,从她的祖父到她的侄儿们全部被捕下狱,判了个三族流放,家产全部查抄充公。  父亲的一个心腹大掌柜去狱中探望她,告诉真相:“当初皇上还是潜龙时,急需一大笔银子运作。  施家从你父亲手里拿了这笔银子,没错,就是你的赔罪银子,送进王府,交给当时的王妃、现今的施贵妃。施贵妃作玩笑,让皇上签了一张不纳妾的契书,方把银子交给皇上。  皇上被逼着签契书,怎能不恼羞成怒?因此,施家的亲家中,唯独谢家被流放,其他不过或贬谪,或罢官,或只申斥几句罢了。”  谢青黛哭肿了双目,恨自个儿牵连娘家,大骂施家人毫无节制地宠爱施明珠,活该落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施明辰哪里忍得她辱骂妹妹,一巴掌扇倒她。  她吐出一颗牙,嘴巴漏风,依旧踩着施明辰的痛脚,不停诅咒施明珠下十八层地狱,诅咒施家断子绝孙!  施明辰恨极了她这张嘴,便用腰带勒死了她,与那贵妾一起,将她挂上房梁,谎称她畏罪自尽。  月坠花折,珠沉玉碎。  谢青黛的一缕芳魂随着尸身悠悠荡荡,一晃,晃回到了十七岁这年。  灯下,谢青黛幽幽转醒。  她轻轻拭去眼角泪痕。  虽只重生到了未出嫁前不到四个月,但依旧感谢上天怜悯,给了她重来一世,改变命运的机会。  丫鬟翠微听到动静,忙快步走过来,福身告罪:“瞧姑娘难得睡得香,奴婢逾矩,到了半个时辰,便没有唤醒姑娘。”  谢青黛脑子里记忆混乱,只记得快要过年了,忘了今儿具体腊月二十几,点点头道:“扶我回去睡吧。”  话音落下,翠微听出她嗓音沙哑微带哽咽,猛然抬头,惊讶问:“姑娘哭了?为何?可是身上哪里不痛快?”  谢青黛掩去眼底滔天的恨意,放松身子,疲乏道:“做了个噩梦,这账本,明儿再看。”  说罢,她抬脚便要回寝房。  翠微等丫鬟们纷纷放下手里的活计,紧跟而上,落在最后面的相思收拾了残局,吹了灯,将书房落了锁,这才往寝房来。  她和翠微对视一眼,翠微摇摇头,意思她也不知发生了什么。  谢青黛简单洗漱,便躺下了。  明明大脑困乏至极,却怎么也睡不着。  纷纷乱乱的思绪,一股脑涌上来。  一会儿想重回施家,报复前世害惨了她的人,一会儿想离得施家远远的,不去沾惹他们的因果,也不必因挂念谢家而提心吊胆。  仇恨与恐惧,反复拉扯着她。  撑到四更天,混沌的脑子实在撑不住了,这才被迫入眠。  她一直睡到日上三竿。  这对从五岁起,便被施家预定为孙媳妇的谢青黛来说,实在不可思议。  贴身丫鬟们心疼她连日劳累,便任由她睡到自然醒。  这一觉醒来,确实神清气爽。  谢青黛梳洗一番,吃了早饭,去一趟绣嫁妆的厢房,摸了把剪刀藏在袖子里,这便往祖父的书房行来。  一年多前,祖母去世,谢青黛作为孙女,要守丧一年,因此婚期延到年后,不然的话,她如今一觉醒来,便已是谢家妇了。  谢老爷子正拿着一封信与她父亲谢见微说话,见她冷不丁跑来,便随手反扣信件,笑问:“对账可对完了?这是来交差的?”  “还没呢,祖父高看我了。”谢青黛行了礼,上前为祖父和父亲斟茶,忍下再见祖父和父亲的泪意,笑道,“昨儿晚上做了个怪梦。”  谢老爷子端起茶盏,轻轻撇去茶叶浮沫:“说来听听。”  “梦到菩萨要收我做弟子。”  谢老爷子莞尔:“那你可答应了?”  谢青黛跪在地上,郑重地叩首行礼。  谢老爷子和谢见微忙放下茶盏,谢见微去扶她,惊问:“青黛,这是作何?”  谢青黛轻轻推开父亲的手,眼角逐渐泛红,泪光盈盈,一字一顿道:“孙女不孝,恳求祖父、父亲做一回不守诚信之人,退掉我与施明辰的亲事!”  谢见微僵住,去扶她的手慢慢缩回去。  谢老爷子蹙眉问:“为何要退亲?”  谢青黛低低道:“施家欲要将施明珠嫁给四皇子!祖父和父亲对京城多有关注,想必知道,四皇子的母妃是正得宠的贵妃娘娘,而太子却是先后所出,继后是先后的嫡妹,只得一女,靖阳公主,但继后不大得宠。”  谢老爷子和儿子俱都神色震动。  谢见微忙起身朝外看了几眼,反手关上门窗。  谢老爷子郑重地问:“青黛,你从何处得来的消息?是否可靠?”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79章 七嫂要退亲 谢青黛发现自己没法子解释重生,冥冥中有所感应,不可以随便向人说重生,只得含泪道:  “我自有我的消息渠道。祖父,父亲,你们信我!施家的野心昭然若揭!若得势,必遭新皇忌惮,若失势,必遭新皇报复。  我若为施家妇,我们谢家便会与施家绑在一条大船上。可我们与施家并非门当户对,钱多势薄,在如狼似虎的施家面前,无异于一只肥羊!  拉太子下马,中间不知要做多少手脚,每动一步,便得要银子开路。祖父,升米恩,斗米仇,施家已欠我们一回恩情,怎么舍得下脸再欠一回?他们豪门贵胄的,如何对我们商户弯得下腰?  欠第一回恩情时,他们拿出一个孙子的姻缘来还,再欠一回呢?还无可还,或者根本不想还时,会做什么?会逼我出错,以我为突破口,逼迫谢家以认错的姿态,主动双手奉上银子!”  谢老爷子扶在书案上的手,慢慢攥成拳头。  谢青黛的意思,他听明白了,谢见微也听明白了。  施家若要捧施明珠登上皇后的宝座,必得拉太子下马,而其中过程耗费的银资从何而来?  自是从谢家这只肥羊金鸡上来。  谢老爷子沉默坐了片刻,缓缓开口问:“青黛,你要怎么退婚?”  谢青黛错愕,料不到祖父这般快便接受了她的说辞,忙道:“身染恶疾。”  谢老爷子摇头:“不妥。他们若存了心娶你,身染恶疾,也有法子抬了你嫁过去。”  “那我便削发出家!过些年再还俗便是。”  “你……”谢老爷子低头,祖孙俩震惊眼对震惊眼,“你就这般不愿意嫁施家吗?  且不说施家女儿与四皇子的亲事尚未有风声传出来,便是有,待你嫁过去,也来得及做些什么阻拦——成就一桩姻缘不容易,毁掉一桩姻缘还不容易吗?  施家簪缨世族,朱门高户,他们家的门槛,比咱们家的门楣还高。你若错过,不止错过施家,或许找个与我们门当户对的人家,也是难的。”  “祖父,我意已决,为谢家,也为我自己,孙女都不能嫁施家。”谢青黛好奇地问,“祖父,您为何轻易便信了我?”  虽然谢老爷子还在试探,但她知晓祖父的脾性,既这么问了,便有八成准了她退婚。  因过于高兴,她眼里的泪珠儿含不住,竟滴落下来,顺着脸颊滑落到下巴。  谢老爷子笑了笑,伸手递给她一方帕子:“擦擦吧,瞧你高兴得,喜极而泣了是。”  谢青黛不好意思地低了头,擦干净了脸,才仰起头,再次面对祖父和父亲。  谢见微这回将她扶了起来,暗暗瞪她一眼,责怪她不与他这个做父亲的通气,便来吓唬老爷子。  谢老爷子笑道:“你素来稳重,最不会对长辈说谎。既然你说施家女儿要嫁四皇子,那便是一定要嫁的。  你瞧瞧这个,是你弟弟从京城发回来的信件,前几日到的,因他素来不靠谱,想一出是一出,只当他疯言疯语。  这几日越想越不大对劲,今儿拿出来,准备与你父亲商议商议的,却又听你要退亲,倒是与你弟弟想到一处去了。”  他将书案上反扣的那封信,递给谢青黛。  谢青黛一目十行看完,十分吃惊。  信里所写,与她前世所知,截然不同。  前世可没有施窈告到衙门、施明晖棒杀田质这一出。  为何与前世不同了?  难道施明玮那废物,与她一般重生了?一重生便设计谋害庶妹,结果赔了施明晖的名声进去?  施窈竟持匕伤歹徒?  施窈竟是今冬才入京的?  谢青黛越瞧,越觉着施窈和施明玮有问题,那施明晖杀伐果决倒是与前世一般无二。  她从不认为,自己可以成为上天唯一的宠儿。  既然她能重生,那么其他人也可以。  施窈和施明玮,至少一人是重生的。  想想施家八兄弟紧紧护在身后的施明珠,或许施明玮没重生,重生的是施明珠,施明珠怂恿施明晖兄弟三人谋害施窈。  施家瞧着比前世更混乱,这浑水她更不想去趟,别摸鱼没摸到,反倒自个儿淹死其中。  谢青黛再细细看一遍信件,记下信中所有内容,方将信件还给谢老爷子:“难怪祖父允我悔婚。”  “你连施家郎婿都要舍弃,意志坚决,祖父怎能怀疑你?”谢老爷子叹道,“这施明辰,瞧着确实不是个良配。在兄弟中,毫无主见,轻易由人牵着鼻子走,又对你弟弟不甚尊重,想来对我们谢家的门第也是看不上眼的。  这两日,你继续盘账,再勤快些,交账的那天‘病倒’吧,务必让过年来拜访的亲友知晓,你‘身染恶疾’。”  “是,祖父!”谢青黛喜悦地回答,眼底猝然又落下两滴泪来。  祖父和父亲既重利,也重情。  她知道,他们不单单是因为她不想嫁而退婚,也是为谢家的未来考虑。  但不管是不是夹杂了利益得失,于她来说都是好结果。  待她平复情绪,谢见微指了指她的袖筒,方问道:“你袖子里藏了什么?沉甸甸的。”  谢青黛忙收紧袖口,讪然笑道:“出来时匆忙,头发没梳好,便揣了那只祖父送我的镶宝石的象牙梳子。”  “你这孩子,慌什么?万事有你祖父和我呢。”谢见微数落一句。  谢老爷子微微一笑:“我当是你揣了把剪子来,若我们不肯答应你退婚,或不肯相信你退婚的理由,你便要剪发明志呢。”  谢青黛腿发软,险些瘫倒地上去。  她忙忙地转身:“祖父和父亲且说着话,我去对账去。”  谢见微不放心地提醒:“毛毛躁躁的,别跌了那象牙梳子,折了可不好找个一模一样的来。”  “知道!”  于是,除夕前一日,谢家满府皆知,谢二姑娘因为连日对账,累得病倒了。  同一日累病的,还有京城的镇国公夫人郑氏。  郑氏早起时,便觉着眼冒金星,头脑发昏,她暗叫一声糟糕,怕是邪风入体,染了风寒了。  因刚强惯了,又有儿女要伺候,扎挣着起来,却一个跟头跌倒地上,连打两个滚方抱住桌腿停下。  唬得满屋子丫鬟仆妇兵荒马乱。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80章 病来如山倒 大年节下的,主母太太病倒了,镇国公府颇乱一阵子。  虽下头的事都安排妥了,但上头的事,如祭祖迎客等,必得有个女主子撑起场面。  棠棣院里,郑氏吃了药用了早饭躺下,却不敢睡,苦苦熬了一个时辰,烧得双目通红,仍不见傅南君那里有动静。  二房三房将来要分出去,尚且可不顾国公府的体面,她身为国公夫人,可不能不顾。  再是要强,也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纰漏,因此,盼着傅南君主动将掌家理事的活计都接过去。  她料定傅南君必会来的,好在管理中馈时显摆炫耀,杀一杀她这个婆婆的威风。  为了府里上下的体面,她咬咬牙,也就忍了,待病愈,再想法子收拾她。  却万万料不到,傅南君竟是不来。  此时此刻,她望着床榻前的荒凉,蓦地掉下两行泪来,心中越发凄苦。  长子施明武早早来瞧过她一回,便随国公爷出门送礼去了。  次子卧病不起。  三子养伤。  小女儿缠绵病榻。  郑氏消瘦一大圈的脸,显出几分衰败老相,虽高卧锦绣堆里,却依旧给人灰头土脸、灰心丧气之感。  金嬷嬷心头发酸,忙忙地寻来帕子,为她拭泪,温声劝道:“太太莫慌,奴婢去,求也将大奶奶求过来。若她推脱,世子爷那里也是不依的。”  郑氏恨得捶胸口,酸楚道:“先前儿就闹和离,若明武发作,怕是正如了她的意!如今我病倒了,她恐怕更得意,觉着可算狠狠治了我。  从前我哪里有对不住她的?要这般下我的脸面,在这个当头冷眼旁观!我熬心熬力的,为的还不是国公府,这国公府将来不是她与明武的?当真好黑好狠的心!  我为这个家忙得脚打后脑勺,跟那上磨的驴子也没差了,从不见有谁感激我,暗地里恐怕都怨恨我呢。你也别去求,乱就乱吧,横竖丢脸的不是我一个。”  金嬷嬷道:“太太别说气话,跟里头的人置气,倒叫外头人瞧了笑话去,不值当。再耽误了爷们的事,到时又是您的不是,何苦来哉!  太太且睡一觉,奴婢上门去传她,她一个做儿媳妇的敢不来?到底是太傅的孙女,不敢这般不识大体的。”  郑氏也没了法子可想,便含泪点点头。  谁知,金嬷嬷来到菡萏院,请了又请,可谓是三顾茅庐。  换做刘备,那是连诸葛亮都请出山了,而金嬷嬷却连傅南君的面都没见上。  韩嬷嬷惭愧道:“求太太体谅些个,我们奶奶一直病恹恹的,好些日子身上不爽利,近两日赶上月信,手脚冰凉,早起摸额头有些发烫。  今儿精神头儿越发不足,尚未起身呢,哪里敢接手中馈,怕神思恍惚的,出个差错,触了新年的霉头,倒是不美。  府里也不只大奶奶一个媳妇,三太太、三奶奶、四奶奶她们哪个不比大奶奶强?姐姐就饶了我们大奶奶吧。”  金嬷嬷嘴里发苦。  妯娌三太太、别房的侄儿媳妇,哪里有亲儿媳妇好使?  中馈之权落到二房、三房,不止要欠人情,到时收回来怕也要遇到些麻烦的。  又或者期间她们黜落了大太太的心腹,安插自家人手,到时换人怕会伤了和气得罪人。  若傅南君接手就不同了,从前便是使唤顺手的,且大奶奶与太太利益一致,不用革除太太的人手,回头婆婆要从儿媳妇手里收权,也是顺理成章。  金嬷嬷说破嘴皮子,最后也没能见上傅南君一面,只得讪讪地离去。  她一路慢吞吞回了棠棣院,见郑氏睡不着正苦苦等她,索性心一横,期期艾艾回道:  “大奶奶病了,今儿起不来身,来不了。太太早作打算吧,府里的事也不是只有大奶奶一人可托付。”  郑氏听了,只觉着最后一口气也要散了似的,喃喃道:“明年,老七娶了媳妇,我们家就立刻办喜事,将葛四娶进门。年节里我便催老爷去向葛家求亲……”  可巧,容氏、施窈、陶籽怡、龚璇等女眷们来探病。  施窈是纯凑热闹来的。  小辈们进来,隔着屏风行礼,关心两句,便退出去,在外面吃茶,以防传染风寒。  单容氏留下说话。  金嬷嬷看她的眼神如看自家老娘,殷勤地服侍,唤丫鬟们上茶上果子,又亲自搬来织锦厚褥套的圆凳,请容氏在床头坐了。  容氏嗔怪道:“嫂子病了怎么不使人说一声呢?若不是去老太太那里请安,老太太特特说了,我们怕是还蒙在鼓里呢。  老太太本也要来的,是我们看天儿冷,硬给拦下了。嫂子且宽心养病,府里上上下下都关心你呢。”  郑氏扎挣了这半日,后背汗津津的,因放不下府里一摊子事,只能苦苦支撑,到此时,已是筋疲力竭,脑子发昏。  她心知,太夫人是怕传上她的风寒,才不来的,不过容氏话说得漂亮,也就不去计较了。  不来就不来,儿媳妇瞧笑话也就罢了,再叫婆婆瞧了笑话,她这一年都不好见人的。  “妹妹来得正巧,我正要将府里上下诸事,找个人托付……”  容氏当然不会轻易接手。  太夫人命她来,也是听说了菡萏院没动静的消息,特意唤她们去请安,再让她们过来棠棣院,好给郑氏一个台阶下,顺利交出中馈。  妯娌俩你推我让,最后容氏暂代中馈大权,又让陶籽怡、龚璇、齐婉、王蘩协理。  郑氏眼里,容氏从她手里夺了权之后,笑容是容光焕发,颇有几分当家太太的威势,与自个儿这萎靡不振的模样形成鲜明对比。  再瞧瞧恭敬肃然的二房媳妇陶籽怡与齐婉,再瞧瞧容氏的儿媳妇龚璇和王蘩,最后想想自家那俩糟心玩意儿,一口气提不上来,眼一闭就晕了。  “太太!太太!”龚璇忙扑到床前,忧心如焚。  容氏笑容淡了些许,轻轻垂眸。  这儿媳妇对大嫂比对她还亲,一口一个太太,她当是叫她呢。  大嫂病了,没告知任何人,龚璇也没告诉,她这儿媳妇多半是自作多情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81章 厉害的三太太 施窈隔着屏风,踮脚瞧见郑氏气晕了,方心满意足地退出去。  她可半点不同情郑氏。  初进京,第一个要害她的是施明珠,第二个要害她、第一个动手的,不是傅南君,不是欣嬷嬷,而正是隐藏在幕后的大伯母郑氏。  一是因施明珠中邪了似的说要杀她;  二是因施明珠落水的那个冰窟窿,原是施云翼的奶娘洗尿布砸破的,郑氏要把施云翼摘出来,以免施明珠怪罪施云翼,郑氏的好孙儿会遭到满府人的厌弃;  三是因太夫人对纪氏有所亏欠,郑氏怕她争宠。  种种原因叠加下,郑氏对她出手,先是请道士判她克施明珠,再是命秋石半夜开窗。  无论哪一条,表面上看,只是为了使她失宠,但实际上,稍稍失手,便会要了她的性命。  说白了,她们根本不在乎她会不会死在她们的失手中,甚至巴不得她“意外”死亡。  再加上,杀妹三人组里,恰好有郑氏的两个儿子,施明玮和施明晖——如今郑氏病倒,施窈哪里会担忧,只恨不得拍手称快、敲锣打鼓。  从郑氏嚣张到病倒的过程来看,施窈深深明白了集火攻击、厚积薄发的威力。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若想郑氏的病丝抽得久一些,她还得再接再厉。  可惜管家理事上,郑氏戒备她得紧,没能给她发挥的余地。  或许郑氏也知,长房得罪死了她,她现在极恨长房一家子,无风也要刮起三尺浪,因此更不肯借她东风,给她兴风作浪的机会。  施窈惋惜一阵子,便老老实实准备过年。  大嫂傅南君今儿未曾露面,不知晚上施明武回府,有没有热闹可瞧。  当三太太容氏带着四个年轻媳妇,坐在理事的花厅里,大太太郑氏累病的消息便立即传遍整座国公府。  一时人心浮动。  容氏也不管他们听不听话,请了金嬷嬷作臂膀,按照旧例派遣活计。  “诸位该做什么,大太太早已安排妥了,我只循旧例、循大太太的处事。  丑话说在前头,我没掌过中馈,倘或有错漏的,不将我放在眼里就罢了,更是不将国公府、不将大太太放在眼里。  老太太、老太爷、国公爷到时追究责任,我自当第一个请罪,但做错事的人,也逃不脱罪责。  总之一句话,一切按旧例来,我的原则是,该赏的赏,该罚的罚。”  众人称赞她赏罚分明,略静了静,便蜂拥而上,有一个算一个,拿一堆鸡毛蒜皮的细节询问容氏,生怕落个责罚。  容氏知道她们是在给她下马威,当她不知旧例,但她原本就是世家嫡女,从小学习中馈掌家,又在国公府做了二十多年的媳妇,大多数管家上的规矩都看在眼里。  凡有不知的,也不必端着,就让金嬷嬷来回答。  金嬷嬷便抖起威风来,心想,三太太还想夺权呢,且让她体会体会做当家主母的“威风”。  容氏说到口干舌燥,嫌烦,就让金嬷嬷一人回答。  那些排队求解惑的人,看是金嬷嬷,想卖金嬷嬷一个面子,转身便要走。  容氏将人叫回来继续排队:“俗话说,磨刀不误砍柴工,此时若去了,出了差错返工,岂不是费时费力费物?不如问仔细了再去。”  容氏带来的丫鬟嬷嬷齐上阵,将管事媳妇子们全部拦回来,看到有小丫鬟给金嬷嬷献殷勤端茶,也将人拦在外面:  “金嬷嬷嘴巴正忙呢,你这巴巴地端去了,烫了她的嘴,害得她说不出话来,到时拿你是问!”  小丫鬟眼巴巴等茶凉了又要送上去,容氏的丫鬟又将她拦下:“好个马虎的小丫头子!寒冬腊月的,你端凉茶去,嬷嬷吃了闹肚子,到时抓了你罚一顿好打!”  小丫鬟吓得两眼泪汪汪,忙端了凉茶回去。  如此三番二次,金嬷嬷一张嘴直说到过了午时,嘴巴干得冒火,腹内唱起空城计,容氏才放了她。  金嬷嬷吃了个闷亏,和郑氏手下的人知晓了容氏的厉害,再不敢明目张胆地作妖,但私底下的就另说了。  到晚间,容氏已初步在管事仆妇间树立起威信。  因太夫人忧心府里乱起来,这个年过不好,施窈又贪着甘禄堂消息灵通,便借口陪伴太夫人,带木香和柳华姑姑赖在甘禄堂一天,晚饭也在这里吃。  眼见着晚饭是按平常的点送来,没少一个菜,没有一道菜的味道不对,太夫人终于露出放松的微笑。  施窈暗忖,她那嫡母挺有几把刷子的,毕竟出身将门,又浸淫国公府的规矩日久。  吃完饭,施窈便领着丫鬟姑姑回去了。  太夫人和刚从书房回来的老国公叹气说:“老三媳妇深藏不露,素日不声不响的,一出手,方知是个厉害的。可惜窈丫头没投在她肚子里,随便学两手,日后嫁了人,受益无穷。  如今她两个不亲近,我也没甚撮合的法子,不然的话,今次她掌家,让窈丫头跟在身后学学,倒是个不错的机会。眼看着窈丫头也该说亲了,我心里犯愁啊。”  老国公脱了大氅递给丫鬟们:“想这些作甚?儿孙自有儿孙福。以后给窈丫头说个简单的人家,或不做长子媳妇,她跟着婆婆慢慢看,慢慢学便是。”  太夫人听了,便懒怠与他再讲。  男人家怎么会懂内宅妇人的勾心斗角?  自古婆媳难处,妯娌难处,姑嫂难处,妻妾难处,只有男人们一厢情愿认为,他们后院的女人一团和气,全都拧成一股绳,铆成一股劲儿地让这个男人省心舒心呢。  这一日,镇国公带施明武访了旧友,又与四皇子周绍见了一面。  三人在城外一座专营赏梅的庄子上吃晚饭,定计明年周绍向皇帝求娶施明珠。  周绍很是关心施明珠的身体,细细问了前后症候,说,明日上午会请个老太医悄悄为施明珠看诊。  镇国公和施明武谢了又谢,满心认为珠珠嫁给周绍这样体贴的夫君,日后不仅一生荣华富贵,更会与夫君缱绻情深。  他们珠珠那么美好,世上没有哪个男人了解她之后会不爱她,对这一点,他们从不怀疑。  倘若周绍敢生二心,他们自会以施家的权势逼得他将二心熄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82章 婆媳斗法 至宵禁前,父子二人方匆匆回府。  先去探望心肝肉施明珠,暗示周绍为她请了太医,再去探望郑氏。  郑氏自不会替傅南君遮掩,靠在迎枕上默默流泪,憔悴、苍白、无助,受尽委屈,却为了这个家忍辱负重。  金嬷嬷哽着声儿,讲述郑氏是如何强撑病体,等待儿媳妇来侍疾,她又是如何三顾茅庐,连傅南君面都没见上,韩嬷嬷一再推搪,将她拦在菡萏院门口外,不准她见上傅南君一面。  直至金嬷嬷讲完,郑氏方气喘吁吁呵斥:“你这老婆子好快的嘴!不过是儿媳妇嫌弃我平日待她不够体贴,故意耍一耍性子罢了,许是她真就病了呢?我难道能强拉她起来管家不成?我们家从来不曾这般苛待儿媳。  现今明武他婶子接了中馈,又有几个侄儿媳妇帮忙,我再没有不放心的。此事便揭过了,好歹把这个年囫囵过去,别叫外头的人瞧了笑话。”  金嬷嬷忙打嘴,赔不是,却一脸倔强,表示她没有撒谎,傅南君就是故意在婆婆最艰难、最需要人帮的时刻撂挑子。  镇国公面上缓和:“难怪一入府,便觉着府里比往日乱了些,原是你病了的缘故。夫人早些养好身子,这个家没你不行。”  施明武双膝跪下,隐忍怒火道:“母亲辛苦了,儿子不孝,没能娶个好媳妇侍奉您。回头我定会效仿古人,枕边教妻,好好教导她为人妇的规矩,教导她何为孝道。  今儿的事,别说她没病,就是真病了,也该爬起来,爬到棠棣院亲问一问您的身子才是。母亲别气,要怪就怪儿子,或打儿子两下出气也可。”  郑氏心口熨帖,儿媳妇是个坏心眼,好在儿子孝顺,没让他那媳妇教坏了去,忙伸手去扶长子。  “快起来,快起来!虽烧了地龙,但地上还是有些寒气。我们家里一个接一个倒下,我可再遭不住谁躺下了。你虽是男人,也该顾惜自个儿的身子骨,别叫我为你操心。  南君自回府后,确实不如从前温顺,大抵闹过一回和离,又见你负荆请罪跪求她回府,她便自觉拿了乔了。  欸,说来也是我的错,当初该我亲自去接她回来的——也实是没料到,施窈一打岔,出了个馊主意,便早早将她接了回来,没轮到我登场。咱们做长辈的,没与亲家说上话,不然也不是今日这个局面。”  施明武越发羞愧,咬牙道:“母亲千万别自责,与您不相干,她闹和离闹得莫名其妙,只因做了个噩梦罢了。母亲且等着,此事儿子定会给您个交代!”  他暗忖,没提傅南君嫉妒珠珠,是他给傅南君在这个家留的最后一点体面。  他已做到仁至义尽,若傅南君不识相,继续闹,便别怪他无情!  说罢,他转身便出了棠棣院,怒气冲冲直奔菡萏院。  “明武!明武!”郑氏装模作样伸出手焦急喊,“你回来!千万别冲动,别为了我,跟你媳妇吵架啊!”  镇国公握了她的手塞回被子,国字脸一如既往的严肃,道:“你任他去吧,明武说得对,枕边教妻。我们做公婆的,始终不好插手儿媳的教养,更不好拿此事去诘问老太傅。  少思少虑,好好养病。明晖没娶媳妇,明珠还没定亲,明玮和他媳妇躺着,这一堆烂摊子,都得你张罗。”  郑氏心道,她病倒下,府里倒没乱糟糟的,长房却没了主心骨,她这刻板了一辈子从来不会对她温柔的夫君,倒是终于看见她的辛苦,不说她在家里享清福了。  金嬷嬷抽了迎枕,郑氏躺下去,递给她一个眼神,示意菡萏院有什么风吹草动及时告诉。  今晚她定要听了那边的好消息,方能安眠。  施明武大步流星。  提灯的小童子连跑带跳,雪滑摔了一跤都没追上他。  整座国公府灯火辉煌,仿似提前庆祝新年,偏偏到了菡萏院门口,不止门口的两盏大红灯笼没点,从门缝朝里看,里面也是黑漆漆一片。  他冷笑一声,砰砰拍门。  里头传出个婆子惺忪的声音:“谁呀?怎地大半夜来敲门?”  施明武喝道:“爷还没回来,谁准你们闩门的?”  婆子一惊,却没有立刻抽掉门闩,而是困惑地道:“奶奶早早睡下了,说爷今儿睡书房,不必为您开门呢。”  施明武气极反笑:“没有爷,你们哪里来的什么奶奶!还不快开门,等爷踹你窝心脚呢!”  “爷稍等,爷稍等,奴婢这就开门!”那婆子唬住了,忙抽门闩。  谁知抽了一半,便被另外一只手插回去。  紧跟着里头传出韩嬷嬷恭肃的声音:“世子爷息怒,奶奶这几日身子不爽利您是知晓的,好容易睡下,爷饶她一晚好梦,且去书房就寝一晚,奴婢心里感激爷。”  施明武咬紧后槽牙,退后两步,低声吩咐小童子两句。  小童子如受惊的兔子,瞪圆两颗眼珠子,迟疑一瞬,拔腿便朝前院跑。  韩嬷嬷竖起耳朵听了听,听到飞速远去的脚步声,便摇了摇头。  想是世子爷气坏了,气得竟不顾体面,跑去外书房了。  她唉声叹气,回厢房劝说傅南君:“人打发走了。奶奶这一早一晚,将太太和世子爷得罪死了,以后可怎么好?两个哥儿这几日颇有些惊吓,您多少考虑他们。”  外头人当国公府上下的男主子洁身自好,她们这些近身服侍的难道还不知内情?  不过是用不纳妾,好哄奶奶们宠大姑娘罢了。  万一世子爷认真生气,厌了大奶奶,纳个做小伏低的妖精回来,到时大奶奶怎么自处?  傅南君脸朝里,只当没听见奶娘的话。  她知道怎么做是最好的。  但前世今生,心口梗着的那一口怨气,怎么也无法消散,怎么也没法子向施明武献媚邀宠。  更何况,还有抄家灭族这把大刀悬在头上,她只能闹。  闹到施家鸡犬不宁,男人们没法子将全部精力,用在推施明珠登皇后之位上。  正要睡过去的当儿,外头忽然传来轰隆一声,傅南君惊得一下坐起身子。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83章 东风压倒西风 地面微微震动,韩嬷嬷吓得说:“莫不是地龙翻身?奶奶快跑!”  话音方落,外面便传来守门婆子的惨叫:“世子爷饶命!”  韩嬷嬷拽了傅南君跑出去一瞧,只见菡萏院的两扇大门,叫几个小厮抱了一根圆木给撞开了!  那圆木她认得,正是前两个月修整关雎院用剩的木料,当时这差事是大奶奶亲自督工办的。  “不得了!世子爷这是做什么?自家院子,怎就攻城似的拿木头撞门!”  韩嬷嬷忙推傅南君入内,咋咋呼呼跑去阻拦。  小厮们俱都十七八岁的年纪,哪敢多留内院,嘻嘻一笑,抬着木头跑了个无影无踪。  守门的婆子倒地,捂着心口叫疼。  施明武与傅南君只打了个照面,便见她躲进去了,腹内怒火炽盛,不知从哪儿拿了根马鞭,扬手朝着韩嬷嬷抽过去。  破空声迎面而来,韩嬷嬷抬起胳膊格挡,哎呦叫唤一声,疼得三魂飞了七魄,尖声喊:“世子爷饶命!”  施明武冷笑一声,这会儿喊饶命了,之前怎么敢闩门呢?  素来不对女人动手的他,一路走,一路抽,婆子丫鬟们惨叫连连。  横冲直抽到厢房,将那帘子狠狠甩起,只见紫菀、落葵、乌茜等人死死拦在傅南君面前,眼神惊惧而戒备地盯着他,恳求道:  “世子爷,冷静冷静!奶奶确实这几日无法入眠,身子不怎么爽利,不是有意将您关在门外……”  施明武听够了。  这是他的家!  将他锁在门外算怎么回事?  “施窈虽胡言乱语的多,但有句话说的极为在理,夫妻一体。今儿大奶奶将我关在院外,满府人看我的笑话,便是看大奶奶的笑话。  既然大奶奶已是不要脸不要皮,索性更不要脸更不要皮些,我们夫妻就一起作个大笑话给人看!”  语罢,狠狠一鞭子抽向傅南君的贴身丫鬟们。  丫鬟们吓得直朝后躲,生怕伤了面皮,抬起胳膊挡脸,尖叫不止。  哗啦一声,帐幔掀开,傅南君脸色苍白,扬起脖子喊道:“是我得罪了你,得罪了太太,你要打要骂,只管冲我来,不必打我的丫鬟嬷嬷,打给我看!”  “大奶奶多金贵的人儿,我怎么敢打你?上回与我闹,我得大庭广众负荆请罪才能求得你回来,若我敢打你伤你,你那太傅祖父岂不是能参到皇上砍了我的脑袋?我还想多活两年,好看看你还能怎么作!”  施明武一面冷嘲热讽,一面挥舞鞭子。  马鞭虎虎生风,他手劲儿大,一鞭子下去,丫鬟身上的棉袄都能打烂了,棉絮乱飞,丫鬟更是倒地惨叫哀嚎。  就这般,丫鬟们仍苦苦哀求,求爷爷告奶奶:“爷出了气,就快住手罢,传出去,我们院子可就真成笑话了!爷好歹给奶奶一个说话的机会,不能光听外面的人添油加醋浑说!  那金嬷嬷今儿来了三趟,明知奶奶病着,硬要闯进来,看那架势恨不得将奶奶拽过去、抬过去接了中馈的活计!旁人病了有人嘘寒问暖,有人请医延药,偏我们奶奶连人问一句都没有……”  又一个丫鬟抱住挣扎下地的傅南君,落泪劝道:“奶奶与爷要什么强!夫妻俩关了帘帐,做什么非要争个东风压倒西风,还是西风压倒东风!”  傅南君用力推开她,哭道:“别拦我!都别拦我!也别拦他!他负荆请罪不是真心,只为了面子罢了。我伤了他颜面,他早想治我了,这不可给他逮个机会吗?横竖我是早想和离的,这个家我活不下去,不如叫他打死我干净!”  施明武本听丫鬟们哭声解释,已有些心软,听了傅南君的话,火气又拱上来,且一发不可收拾,连抽几鞭子,将满屋子的丫鬟都抽翻在地,又一鞭子抽傅南君面前的那丫鬟。  正好儿,傅南君将那丫鬟推开了,这一鞭子便朝着她抽过来。  傅南君惊恐呆立,而施明武要收手已来不及,只稍稍偏了方向,这一鞭子便重重从肩膀到腰腹斜斜抽中。  傅南君倒飞回床榻,人撞上帐幔,只哼了一声,便软软地滑到地上。  “奶奶!”  紫菀惊得魂飞魄散,拢着破棉袄奔过来,哇一声大哭。  “奶奶晕死了!请郎中!快请郎中!”  施明武终于清醒冷静了,手中的马鞭骤然掉落地上,他抽了自个儿一耳光,便上前来扶傅南君。  乌茜伸手将他拦住,哭道:“爷可得了意了,还想将人弄死不成?”  落葵抹泪道:“爷喜欢听旁人说,便去旁人那里好好听去,我们奶奶是再不能说什么了!”  施明武失魂落魄止步,双脚彷徨,一时竟不知该不该上前。  丫鬟们流着眼泪,七手八脚将傅南君抬到拔步床上,对施明武严防死守。  施明武看看破衣烂袄的丫鬟们,看看满屋子乱飞的棉絮毛絮,东倒西歪的桌椅板凳,再越过丫鬟们的头顶,看看紧紧闭眼不知死活的傅南君,慢慢朝后退。  退出厢房,又瞧见撞烂的两扇大门,一时失去力气,听着呼号的风声、嚎啕的哭声,走不出去,也走不进去,便只能坐在廊檐下吹冷风。  这大晚上的,又将逢春节,郎中可不好请。  思及此,施明武搓一把脸,唤人备车,大半夜的去敲郎中家的门。  好在国公府最近病人尤其多,有个姓冯的郎中愿意赚这份辛苦钱,没有回家过年,而是与国公府的清客相公住一处,打算在国公府过新年,施明武这才请到他来为傅南君看伤。  那伤在上半身呢,郎中自是不敢看。  只诊了脉,掉了一堆书袋,写了药方给丫鬟,让她们去煎药给傅南君服下,又给了外敷的药嘱咐施明武给傅南君敷上。  施明武步步照做,待服侍完了傅南君,又连夜修大门,直闹到三更天方收拾妥当,这才去睡一会子。  而棠棣院的郑氏,生生熬了半个时辰,听说长子与长媳闹得不可开交,来不及欣喜,便听金嬷嬷支支吾吾说:  “……世子爷满院子抽丫鬟婆子,最后一鞭子抽晕大奶奶,这会儿正驾了车去请郎中呢!”  郑氏白眼一翻,又晕死过去!  完了!  她儿子传出个打婆娘的坏名声,怎么得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84章 因为爹你窝囊啊 一大清早起床,施窈便听了一出精彩的大戏!  人人皆道,金嬷嬷架桥拨火、调三窝四,刺激得施明武发疯抽自家媳妇,气晕了郑氏。  施窈捂嘴,笑得肚子疼。  虽屎盆子扣金嬷嬷头上了,但谁不知道金嬷嬷是郑氏的嘴替?就如欣嬷嬷是典雅高洁的施明珠的嘴替一样。  施明武打媳妇的黑名声传出去,长房三兄弟今后便真的是难兄难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正好应了她从前送给他们的这句话。  施明珠心思重、身子骨娇弱,听一回兄长们的倒霉事,便病倒一回,也不知她的病还能不能好了?  还有郑氏,她的病丝可有的慢慢抽。  施窈去了甘禄堂请安,才打听到后续。  五更天,镇国公惦记着妻子的病,睡醒后随口问了一句,便问出施明武干的好事。  然后大发雷霆,深更半夜的,硬生生将施明武从床榻上拖起来,捆了扔到祠堂跪着。  施窈请安时,偷偷瞄一眼大伯父,只见大伯父印堂发黑,脸色铁青,端坐那儿浑身冒冷气,像是谁欠他二五八万似的。  从甘禄堂出来后,三老爷施继安追上她,负手教训道:“长辈倒霉,你一个做晚辈的当没看见就罢了,怎好窥视?如此无礼,谁教你的?”  哼,就骂她教养差呗。施窈撇嘴笑道:“老爷有空多管管你那些儿子们吧,我一个女儿家没爹娘教养,将来祸害的是我婆家,祸害不着您。儿子们若没教养,祸害的却是你这个当爹的一辈子。  哼,别当我不知道,上回从大嫂子娘家回来,二哥哥、七哥哥、八哥哥他们有旧伤,染上风寒病倒算在情理之中。  而您那另外两个好儿子,老四和老六,他俩为拱我上风尖浪口,好不要脸,好好的大男人竟也装病!这么爱装,他们怎么不鼻子里插根大葱装一装象呢?”  施继安的脸色骤然难看。  没料到,儿子们做的手脚,老父看出来了,施窈一个小丫头竟也看了出来。  他叱责道:“谁告诉你的?一个小丫头,牙尖嘴利的,仔细你将来的婆家嫌你犯口舌,将你休弃回来。”  施窈上下打量施继安,眉开眼笑道:“老爷,不会是祖父看出你跟你儿子们干的好事,亲爹亲哥的坑我这个做女儿、做妹妹的,他狠狠骂了你这个贼头子吧?”  施继安怒道:“胡说八道!没有的事!你莫要胡乱猜测。女儿家家,说话当文静些,别跟土匪似的,不干不净!”  “哟,恼羞成怒了,想来与我猜的没差了。”施窈越发笃定,暗暗给小老头点个赞,笑眯眯道,“赶明儿我打听打听,祖父骂你,你是怎么回来的,是屁滚尿流爬回来的,还是屁股开花扶墙回来的。”  施继安真想一巴掌拍死这不孝女算了,竟又给她猜到了,虽不至于屁滚尿流,但也没差多少,半斤八两。  “你少打听有的没的,女儿家当以贞静为美,逞口舌之利只能图一时之快,却要付出大代价的。  我叫住你,是劝你收敛些。你已得罪你大伯母,不可再得罪你太太。将府里上下得罪死了,对你将来没有好处。这是我的肺腑之言,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施继安是看在老父训诫他的份上,来提点施窈一句,尽一尽做父亲的责任。  再多一句,就没有了。  爱听不听。  最好不听,倒霉了可别怨他没提醒。  施窈朝他翻个明明白白的大白眼:“得了吧!一个个上赶着教训我别得罪这个,别得罪那个。我何曾得罪过谁?不都是你们吃饱了撑的,莫名其妙蹿到我面前来得罪我?  你们呀,不拿我当一回事,捧高踩低,踩了就踩了,得罪我却不肯承认。我也懒怠与你争辩这些个,没意义。  至于太太,我与她井水不犯河水,她不招惹我,我也不招惹她,我俩距离产生美。”  三太太容氏是没得罪她,但这三老爷和他的儿子们却屡屡得罪她呀。  所以,四嫂、六嫂、七嫂,对不住,重生卡都得给你们安排上。  施继安气得七窍冒烟,手指颤抖指着施窈的鼻子:“你你你一个小辈,竟说什么长辈得罪你的话,岂有此礼!岂有此礼!”  “对对对,我岂有此礼!”施窈一把握住他的食指,狠狠甩下去,拂袖转身笑道,“我这‘岂有此礼’的小辈,这便去问问祖父,当初父亲是怎么痛哭流涕求饶,又是怎么屁滚尿流爬出他的书房的。”  “站住!施窈你站住!”施继安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跺脚喝止施窈。  施窈回头,伸出一根手指头:“一千两。”  “什么一千两?”  “要我站住,不去问祖父这些话,须给我一千两封口。你给不给?不给我就去了:一!二……”  “给给给!”  赶巧了,容氏掌家,正有些采买需要补上,便使唤施继安请了早安便出府去买,他身上正有银子。  他摸出两张银票,抽出一张给施窈。  施窈查验了,收好放入荷包,笑靥如花道:“老爷大气!多谢老爷给的新年红包,老爷新年好,施窈给您拜个早年了!”  施继安快要吐血了,不甘心地道:“以后不准再提什么屁滚尿流的事!”  “是是是,都听老爷的。”  施继安仍觉着憋了一肚子窝囊气,咬牙恨道:“你怎就钻钱眼里去了?公侯千金该像你大姐姐那样,不食人间烟火,视金银为阿堵物,瞧瞧你,一身铜臭泼皮味儿,哪里比得上珠珠。难怪大家都欺负你,连个下人都敢朝你汤药里吐口……”  “停停停!”施窈不耐烦地打断他,眉飞色舞、喜气洋洋笑道,“老爷,下人们欺负我,哥哥们欺负我,大伯母嫂嫂们欺负我,不是因我品格如何,而是因为——我是你的女儿啊!  你是个没用的,不受宠的,窝窝囊囊的爹,他们可不就敢欺负我吗?大家尊重大姐姐,也不是因大姐姐品格如何,大姐姐从出生起,从不会说话起便受敬重,那是因为,她爹位高权重又中用呀!  老爷,以后再听到谁谁谁欺负我,您少抱怨我丢人现眼,多反思反思自个儿,就是你在这个家里太窝囊了,所以他们才敢肆意欺凌你的女儿!”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85章 去倒夜香吧 施继安如闻惊雷,蹬蹬后退两步,脸黑得能滴出墨汁来,张嘴想反驳什么,却发现什么也反驳不出来。  施窈春风得意,脚步轻快,昂首挺胸哼着歌儿离开。  施继安垂下头,丢了魂儿似的,满府乱窜,恍恍惚惚忘了自个儿本是要做什么的。  直到容氏急得上火,亲自来拧他的耳朵,他方如梦初醒,从自个儿账上挪了一千两银子补上,忙忙出府去采买。  施窈经过兰佩院,撞见镇国公正满脸堆笑,客气有礼地迎一位老郎中入内。  她乖乖行了礼,得了镇国公点头,才继续回关雎院。  她暗暗思忖,前面几位郎中来为施明珠诊治,镇国公可没有这般殷勤客气。  说明这位郎中的身份不同寻常。  那就是太医了。  太医是给皇帝和皇帝的老娘老婆孩子们看病的,大臣们只有得了恩典,才可得皇帝开金口赐太医诊治。  这太医来了,不先去瞧镇国公的妻子,反倒先来看施明珠,说明赐下太医的人指定病人是施明珠。  难道是周绍专为施明珠请的太医?  施窈摇摇头,没有多想,管他谁呢,总之,施明珠一大早听闻“噩耗”,肯定又病情加重了。  她才踏进院子,便见门口跪了个丫头。  施窈走到近前,丫头跪着朝她行礼:“奴婢见过二姑娘。”  施窈困惑,正要问是谁,突然认出来:“菘蓝呀!你怎么在这儿?”  菘蓝不复初见的泼辣大方,畏畏缩缩道:“回,回二姑娘的话,奴婢前儿便养好了伤,郎中说可以上工。  今儿四奶奶点花名册,看到奴婢的名字加上去,说年节里各院子事多,能使唤的都不可躲懒,国公府不养闲人,于是唤来奴婢,命奴婢仍回关雎院来,听候二姑娘差遣。”  半夏怒目而视。  菘蓝那口唾沫,可是给自家姑娘使了不少绊子,大太太和大奶奶拿出来做了一回又一回文章,若非姑娘机灵,便狠狠栽在菘蓝这个不起眼的小人物身上了!  施窈轻轻拍了拍荷包,想到里面躺着的一千两银票,心情畅快,便不与菘蓝计较,随口应了声:  “这样啊,原是四嫂子送你回来的,我当是谁呢,旁人也没这个闲情逸致。新官上任三把火,四嫂子的头把火烧到关雎院来了。行叭,我卖四嫂子一个面子。半夏,我们院子哪里缺人?”  半夏忙笑道:“正缺个倒夜香的。”  施窈道:“菘蓝姑娘,那你就去倒夜香吧。”  言罢,她跺跺脚,抖掉靴子上沾的雪,便钻进木香打起的帘子里。  “二姑娘!”菘蓝膝行一步。  木香忙拦住她,道:“瞧瞧你叫的什么,自个儿拿自个儿当外人,姑娘岂敢放心你近身伺候?既当初做下祸事,便要承担这个后果。  搁在旁的院子里,不说远的,就是隔壁兰佩院,你早打死了!老老实实倒夜香罢,哪日姑娘消了气,再放你出去也未可知。”  菘蓝扬起冻得通红的小脸,眼中滚泪:“可我原本是大太太挑来给姑娘当贴身大丫鬟的啊,怎么能让我去倒夜香!”  半夏啐道:“你也知道,大太太是使你来当丫鬟的,不是使你来骑主子头上作威作福的!快去倒夜香吧,这回你怎么朝里吐口水由着你!不想去也罢,我领你回四奶奶那里,瞧谁敢留你当大丫鬟!”  菘蓝脸一白。  她做过的怄人的事,早已过了所有主子的耳,出了关雎院,任哪个院子也是不敢留她的。  若赶出去,更不妥,这辈子坏名声洗不白。  若留在关雎院,勤勤恳恳干活,得了施窈的青眼,才可洗白洗白名声,将来嫁人也有选择余地。  忖度清楚,菘蓝再不敢抱怨脏累差,爬起来,抹着眼泪,背着小包袱,哭哭啼啼去后罩房安置。  半夏低声说了句“晦气”,便撒气撩帘子入内。  木香好笑地摇了摇头。  不知为何,总有种四奶奶要大难临头的错觉。  明明姑娘看起来十分无害,也没做过什么,只不过爱怼人了点——  可是!  从前得罪姑娘的人,莫名其妙就倒霉了,当然,有些是自作自受,但倒霉凑做一堆了,总让人觉着,现世报来得过于及时。  难道是因姑娘打小爱做善事的缘故?  木香不敢多做揣测,忙提了茶壶进去。  施窈来到京城后,前世今生头一回睡炕,冬日里她最爱的就是自个儿夜夜睡的这张大炕了。  手脚冷了便来炕上坐着,若非觉着久坐身上干燥,她都想一整个冬天在炕上度过了。  处置完了菘蓝,她先入厢房,爬到炕上盘腿坐着饮了半盏茶,烘暖了手脚,然后叫来柳华姑姑,交给她刚刚赚来的一千两银票。  欸,捂兜里还没热乎呢。  罢了,渣爹的银子拿着烫手,要倒霉的,早些花出去吧。  “去钱庄打散了,换成小额的,五十两二十两的最妥。捐香油钱是个细水长流的活儿,明年夏天来之前,我们要坚持做。”  柳华姑姑笑道:“姑娘这话听着,像是我也捐了似的。这是姑娘一个人的善心和功德。”  施窈莞尔道:“若没有姑姑帮忙东奔西跑的,我这善心也没地儿发挥去。我是真认为,做善事是有回报的。瞧瞧,现今老太太和老太爷对我好了许多,这就是福报。  姑姑吃了饭就帮我快些跑一趟去办好,今儿再多兑换些铜板,给慈幼院的老人和孩子都发几个做新年红包,不须多,十个八个的就成。”  柳华姑姑满口应下。  施窈提醒:“府里贴完对联之前一定要回来,做不完的,明年再做也可。”  那太医一大早来看诊,图的就是看病在年里看,不能在新年看,贴对联之前出府,以免晦气。  柳华姑姑笑道:“我省的,姑娘放心。”  说完,便出去了。  木香半夏等人开始上早饭。  今天太夫人那里有的忙,要见几位族亲老太太,因此施窈今天的早饭要自己吃。  虽也满满当当摆了一炕桌的小碟子小碗儿,但味道确实不如甘禄堂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86章 抽孽子 施窈羡慕一阵太夫人媳妇熬成婆,终于熬成国公府第一尊贵的女主子。  自己还这么年轻,任重而道远,不知要熬多少年,熬到七十古稀,不知能不能过上太夫人的好日子。  羡慕完了,便执起筷子,快乐地吃起早饭。  吃罢饭,她朝木香怀里塞了好几条外出时买的络子,又塞给她一包炒吊瓜子,催她:“新年了,姐姐快去瞧瞧小姐妹,唠唠嗑,亲香亲香,别因为跟了我,便与她们生分。”  木香脸都木了。  不就是想听菡萏院的热闹吗?  巧了,她也想知道呢,便勉为其难收了络子和吊瓜子,勉为其难道了谢,这便出门去寻小姐妹去了。  今儿菡萏院确实有热闹可瞧。  昨晚施明武发疯,把菡萏院上上下下的丫鬟仆妇全抽了一遍,连菡萏院的女主人傅南君也没幸免。  这么大的事,不可能瞒得住,不朝外漏一丝风声的。  也就是那太医前脚出去的功夫,傅家后脚便气势汹汹杀来了。  这回老太傅亲自登门。  镇国公拿出治军的威严来,将前院围成铁桶,和老国公亲自接待老太傅,以及傅南君的父母,因此后院消息滞后,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三太太放下乱成一团麻的诸事,亲自陪同亲家太太去菡萏院,探望卧床的傅南君。  老国公父子将老太傅和亲家公迎到祠堂,扒了施明武的上衣,让他跪在祖宗牌位前陈述罪状。  施明武早已后悔,诚恳地列出自己犯的十条大错。  镇国公亲自挥鞭,结结实实抽了三十鞭子。  施明武被抽得皮开肉绽,血水横流,神志恍惚。  老太傅沉默半晌,觉着除夕见血着实不吉利,稍稍解了心头之恨,这才慢腾腾拦住镇国公。  镇国公抹泪道:“也是我的错,昨儿出门访友,带他吃了几盅酒,灌了马尿黄汤,他便不知自个儿是谁了,又听了底下碎嘴的奴婢添油加醋、搬弄口舌,一时气上头,这才做下这等天大的祸事来!  他母亲昨儿本就卧病,听了消息,直气得昏死过去,醒了一个劲儿骂他孽障。”  老太傅和傅南君的父亲傅寿昌,父子俩双双沉着脸,看都不愿意多看施明武一眼,显然怒气未消。  镇国公又道:“老大人、亲家公是知晓我们家的,因女孩少,几代人都极为疼媳妇,没一个敢对媳妇动手的。  不是我替他狡辩,是他两个夫妻吵架,丫鬟横在中间,这孽子本想打的是那丫鬟,因儿媳妇将人推开了,这才误抽了她……”  傅寿昌狠狠一甩袖子,怒道:“一个大男人,对一屋子弱质女流动手,这些弱质女流还是敢怒不敢言、更不敢还手的婢仆,国公爷是不是还要夸他两句勇猛有加?”  镇国公讪讪。  这话他可没法辩驳。  昨晚施明武明明说的是“枕边教妻”,怎么就演变成满院子抽人、枕边抽媳妇了呢?  这孽子!  傅寿昌继续嘲讽:“世子爷可真出息啊!有这等厉害的本事,倒不如去战场上多杀几个敌人,我还高看他两眼,叫他一声英雄!如今可算什么呢?狗熊一个!”  镇国公面沉似水。  文人的嘴,杀人的刀。  他也骂过自己儿子是狗熊,可从旁人嘴里说出来,便不那么顺耳了。  他忍下对儿子的满腹怨怒,深深作揖,郑重道:“老大人、亲家公,对老大媳妇,我们满府上下是无有不满意的,这事儿确实完全是孽子的错,老大媳妇是妇道人家心肠软,明武便任由二位处置,我们绝无怨言!  若在平常,我和拙荆尚可亲自送老大媳妇回娘家休养,气顺了再亲去接回来。但眼下大年节下的,老大媳妇回娘家恐多有不便,就还在菡萏院养着。  这孽子,我叫他挪到外院去住,除了每日给老太太请安,其余时候不准他踏进内院一步。二位看,可能行?”  这时,挨了鞭子的施明武再撑不住,挺直的身板微微佝偻下去。  众人都朝他看过来。  他忙跪好。  因是受罚,怎么折磨人怎么来。  膝盖下是青石板,硬邦邦,冷冰冰,不用看也知晓,膝盖早已青紫红肿一片。  老太傅叹息一声:“寿昌是南君的父亲,话说得有些过激。我替他向老国公和镇国公赔罪。”  傅寿昌不情不愿朝着老国公揖了一礼。  老国公忙避开,惭愧道:“寿昌没有一句话说错,明武媳妇和她的丫鬟仆妇们都受了委屈。  那搬弄口舌的金嬷嬷,已叫老三媳妇捆了,一会子我叫人取了她的卖身契,给了你们家,随便你们怎么处置。  明武这儿,我还会罚,罚到他再不敢对女子动手为止。”  “倒也不必如此麻烦,”老太傅捋着长长的美髯道,“寿昌话不中听,但有一句话说到了我的心坎儿上。  世子年轻火气大,还须磨磨性子,年后过了正月十五,便将他送到边关去吧,跟着他二叔历练几年,想来便可圆滑些了。当然,这是我的拙见,怎么教导子孙,老国公心里有数。”  施明武大惊,哑声乞求道:“傅家祖父、岳父,祖父、父亲!我还没有取得南君的原谅,怎么能去边关?”  老太傅笑而不语。  傅寿昌冷笑:“好男儿志在四方,厮混内帷,儿女情长,你一个堂堂七尺男儿,还是老国公的长孙,竟说得出口!”  老国公心里叹气。  也罢,明武经了这一遭,在京城坏了名声,即便留在京城,怕是也要遭到御史弹劾、皇帝厌弃。  男人殴打原配嫡妻,严重些足以官降一级。  倒不如去戍边,磨炼磨炼。  “老大人所言,方是真正为明武、为明武他们夫妻两个着想。就听老大人的,明武,过了年,便让你父亲上折子,求皇上恩准你出京戍边。”  祖父开了口,那便是铁板钉钉。施明武知晓再无转圜的余地,朝四位长辈磕了个头,道:“是,孙儿遵令!”  众人退出祠堂,留施明武一人独自对着祖宗牌位反省。  踏出祠堂大门,老太傅悄悄抹了一把眼泪。  这是他给施家最后的一个机会。  若施家不肯珍惜,继续作死,他便会要求施家和离,再无任何条件可谈。  就是可怜了他的孙女,要继续留在这虎狼窝里煎熬。  罢了,明年叫她母亲多多接她回娘家住吧。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87章 她体谅别人,谁来体谅她 老国公本想说些客气话,留老太傅吃顿晌饭,见状,登时不敢吭声。  他摸摸鼻子,简直无颜面对傅家人。  满京城的官宦勋贵家里,也找不出第二个挥马鞭抽媳妇的。  明武打媳妇的名声不好听,孙媳妇这个被打的,名声更不好听,只怕今后没有脸面出府做客了。  傅寿昌气没出够,对驱逐施明武出京甚为不满,但老父已有决定,只得指了身边跟的一个穿着体面的婆子,命她去内院将结果告知傅太太和傅南君,并施家的三太太容氏。  老国公亲自指了大管事的媳妇陪着一道进去。  今天这桩事算是处置完了,老太傅精神倦怠,拄着拐杖一迳朝外走。  傅寿昌亦步亦趋。  老国公父子苦留不住,将人殷勤送到外面的马车上,一路上赔尽好话。  入内院的婆子,姓梁,在傅家,大家伙称呼她为梁嬷嬷。  梁嬷嬷绷着脸,不理会大管事媳妇的笑脸,做足姿态,入了菡萏院,便一五一十,将祠堂里施明武挨打的光景说了,又说了施明武明年离京的结果。  容氏听了,略略松口气。  好赖总算有个结果。  她一个妇道人家,做不了爷们的主儿,没有置喙的余地,便也不多想,看出傅家母女俩有话说,便寻了个更衣的借口起身出去——  又是赔罪,又是赔笑,是嘴巴也说干了,脸也笑僵了,含沙射影的谩骂也挨了,真不是人干的活!  刚刚那会儿,她都想撂挑子,把大嫂拖过来好好听一听亲家太太的训诫!  容氏方前脚出去,后脚傅南君眼里便滚出豆大的泪珠儿来,一颗一颗顺着眼角滚落,打湿了鬓角。  她怔怔地望着帐顶。  傅太太心疼得直掉眼泪,掏了帕子却是先帮女儿拭泪。  “你也别怪你祖父、你父亲心狠,若不是赶在大年节下的,出嫁的女儿不能回娘家,怎么着也要将你接回去。  你哥哥肯定不能说什么,就怕你嫂子摆脸色。暂且待在施家,好歹是他们看你脸色,而不是你看旁人的脸色。”  傅南君心如死灰。  这是她第二次被娘家抛弃了。  她体谅娘家的难处,体谅妹妹侄女们的名声不能受她的连累,可是,谁来体谅深陷火坑的她呢?  她深深哽了一声,漠然道:“也好,他离了京城,我们便跟和离没什么差别了。”  若这辈子施家依旧逃不过满门覆灭的危机,恐怕施明武逃亡更便利了。  倒是便宜了他,或许他命不该绝吧。  怕是这会儿他正恼得很,因不能继续在京城谋划周绍娶施明珠了。  傅南君突地坐起来,不顾胸腹处的鞭伤,用力握住母亲的手,哭求道:“娘,求您,让他答应带凌云和腾云一道走!”  离了京城,藏两个孩子应更容易些。  傅太太唬得忙扶她躺下:“千万别崩了伤口!我的儿,你不疼吗?你不疼,都疼娘心里了!”  好劝歹劝,劝得她躺下了,才与她讲道理,“凌云才八岁,腾云才五岁,你做娘的再狠心,也不能送他们去北方那苦寒之地呀!他们两个是锦绣堆里长大的,哪里吃得了这份苦。你舍得,你婆婆他们怕是也舍不得的。”  傅南君沉默片刻,附耳轻轻说了两句话。  傅太太猛然瞪大眼,眼珠子快突出来了,骇然问:“真的?施家为何做这等掉脑袋的事?”  “我是劝不住,他们为了施明珠,非一条道走到黑。今儿韩嬷嬷去外院拿药,仗着盛气在,仔细扫听了,外院的小厮透露,昨儿夜里公公和那畜生正是去见四殿下。今儿四殿下派了太医来,为施明珠和那老虔婆诊脉。  娘,我怕啊,我怕噩梦成真。若能将凌云和腾云带出去,保住他们小命,我便是烂在这府里,死在这府里,也是甘愿的。”  傅南君一席话说完,热泪滚滚,惊惧恳求的双目殷切地望着傅太太。  傅太太忙点头:“虽只是个噩梦,但到底不是个好兆头,且梦外又有些苗头在。你别哭,马上就要过年了,快收了眼泪。我替你去说就是。”  “娘,谢谢您,如今只有您肯真心为我打算。”傅南君擦了眼泪,想忍住不哭,但酸楚的泪水怎么也止不住。  傅太太想着女儿今后可怎么见人,一时剜心似的心疼。  母女二人相对落泪,哭了一会子,梁嬷嬷在外面催,只得互相安慰几句,最后傅太太依依不舍地登车离府。  临走前,没忘带走金嬷嬷,揣上金嬷嬷的卖身契。  傅家人恨她嘴贱,梁嬷嬷说车上没位置了,便命金嬷嬷跑起两条腿儿追在马车后。  郑氏是太太,金嬷嬷平日就是副太太,养尊处优好些年,哪里经得住这般磋磨,跑了不到一里路,便几乎跑炸肺管子,喘气如牛,汗出如浆,狠狠栽个跟头,摔得眼冒金星。  她趴在地上,嚎啕大哭,哭叫太太救命。  心中也怨恨郑氏推她出来顶罪,可怨恨能有什么用呢?  谁不知她是郑氏的嘴替?  上头的主子们,个个装糊涂,只管拿她出气。  儿孙们捏在国公府手里,她跑都不敢跑,只怕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傅太太实在看不过眼,叫人堵了她的嘴,扔进马车,回府关进柴房,待过了年再与她算账!  总而言之,这一场婆媳大战,郑氏和傅南君谁都没赢,婆媳二人里子面子皆输个精光。  郑氏折了心腹金嬷嬷,儿子挨了三十鞭赔给傅南君还不够,还要被赶出京城去戍边。  收到消息,她梗直了脖子,流泪叫了声“我的儿”,便又晕死过去。  没有去现场凑到热闹,施窈深表遗憾。  前院和祠堂的情形,木香打听不到,不过消息传到后宅,若肯下力气,后院便没什么大秘密。  因此,施窈知道了施明武被抽得很惨,年后还将被赶出京城,去边关发光发热。  施明武那谦谦君子的儒帅滤镜,这回是彻底碎成渣渣。  吃罢晌饭,丫鬟们忙碌起来,为施窈重新梳头打扮,换上簇新的衣裳。  午时像个分水岭,将国公府分割为沉闷的上午和喜庆的下午。  对联一贴,所有人自动进入新年的欢庆氛围里,面上带笑,喜气洋洋,嘴里说的,心里想的,尽是吉祥话,好听的话。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88章 钟鸣鼎食 扫除茅舍涤尘嚣,一炷清香拜九霄。  万物迎春送残腊,一年结局在今宵。  生盆火烈轰鸣竹,守岁筵开听颂椒。  野客预知农事好,三冬瑞雪未全消。  这是宋朝戴复古所着的《除夜》,前世施窈陪父母看春晚的时候,不耐烦刷手机,看到有人在朋友圈发过这首诗。  朋友圈发新年贺词、诗词的很多,唯有这首诗写得最为热闹,因此她多扫了两眼。  可惜,她只记得七八个字了,没有将诗背全,想默写出来拽一拽,哄老头老太开心,想了半日,只默了“(大)扫除”、“迎春”、“(难忘)今宵”,还有什么椒花颂,便再忆不起旁的。  柳华姑姑考校过,见她脑袋空空,这几日压着她狠背《椒花颂》,好歹不至于只会一句干巴巴的“爆竹声声辞旧岁”。  吃罢晌饭不久,整个国公府便动起来。  主子们焕然一新,来到祠堂祭告老祖宗们。  礼仪繁琐,过程冗长,但气氛庄严肃穆。  施窈扫了一眼,国公府的主子们但凡能爬起来的,都爬起来了。  国公夫人郑氏、施明武夫妻、施明玮夫妻,包括施明珠都冒了出来。  除了太夫人、大太太郑氏、三太太容氏、施明珠以及族里两位与太夫人同辈的老太太,能站在祠堂门内,其他女眷全部站在祠堂大门外面。  姓施的男子们,年长的可直接入堂内,年轻的和辈分低的,则站在院子里。  施窈和嫂子们站在一处。  虽国公府权势滔天,但表面上还是讲究长幼有序的。前面一群老太太、中年妇人,施窈等人只能挂在年轻一辈的前面。  再往后,便是国公府里有些体面的男仆,包括大小管事等,再往后,则是这些男仆们的媳妇子。  浩浩荡荡,人头攒动,足可见施家的繁荣,亦可见镇国公府烈火烹油,方能聚拢来这么多族人祭祖。  今儿算是真正见识了,何为钟鸣鼎食之家。  施窈面无表情,双眼呆滞,默默听着冗长的祝祷词。  她不通文墨,只约略听懂一些。  譬如感谢老祖宗们打下的雄厚基业,他们这些后代方能得以享受富贵遗泽啦;  譬如向老祖宗们汇报这一年施家添丁进口,谢老祖宗保佑施家香火长盛啦;  譬如这一年子弟们读书有进益,武艺有所成,光耀门楣后继有人,老祖宗们可以含笑九泉啦……  施窈一面听一面点头,说的都挺对的,只有最后一点是不是该谦虚一下?  别家的就罢了,国公府这一支,却是从老大施明武到老八施明晖,来祠堂向祖宗们反省不知多少回了。  今儿一大早,祖宗们还被吵醒,被逼着听了一耳朵鞭声呢。  睁眼说瞎话,不怕祖宗发怒吗?  冗长的仪式长达一个时辰,老祖宗们也听老国公、镇国公、施明武以及几位族老讲了一个时辰的废话,然后上供品,点竹鞭礼炮,施家男女们三拜九叩,这才算完。  族人们有序离开,互相拱手说新年好。  施妙一家与施窈相熟,前次又见过,来向施窈祝福新年好。  施窈抖擞抖擞精神,笑容充满喜气,拱手说:“莘叔、莘婶、宇大哥哥、宇大嫂子、妙妙姐,你们也新年好!恭喜莘叔升官发财!”  施翰林一听,便弯眼冲她笑了笑,面上喜气更盛。  打完招呼,又见旁的见过的本家人要来问候,施窈已忘了她们是谁了,吓得忙装作没看见,拖起灌铅的双腿,火速离开此地。  施家族人们低声议论道:“那就是国公府三房的庶女?”  “生得够俊俏,就是小家子气了些,见了人也不打一声招呼。”  “怕生吧,小姑娘腼腆也是有的。别乱说话,这里是国公府,人家祖父的地盘。”  “怕什么,一个不受宠还遭厌弃的小丫头片子罢了!真正的掌上明珠,可是进了祠堂,与男人们站一处的。她算什么?”  “……”  施窈听了一两句,没往心里去。  也没见谁眼巴巴地向每个族人打招呼啊?  是花蝴蝶,还是舔狗啊?  大家不说旁人,单单说她,不过一则她不受宠,二则嫉妒她是老国公的孙女罢了。  如受宠的施明珠,谁敢说她?  如不起眼的施妙等一干姑娘媳妇子,甚至于那些平庸的男丁,谁眼里看得见他们?  马哒!这些长舌老娘们儿不也站在院外吗?哪里来的脸说她!  哼,你们嫉妒扭曲的嘴脸,只会增加我的快乐!  出了祠堂范围,施窈信步而走。  伴随着京城四处响起的鞭炮声,雪花应景儿似的,纷纷扬扬落下来。  施窈脱了手笼子递给木香,白皙玉嫩的手伸出去,接了一片最大朵的雪花,正要高兴地举给木香等人看,施明辰和施明秣两兄弟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施明辰讥讽道:  “装模作样!施窈,你是不是感受到了受宠与不受宠的落差,珠珠能进祠堂,你却只能站在门外,因此嫉妒噬心,早早逃了出来?”  木香半夏等人敢怒不敢言。  半夏上前一步,正要说些什么,便被施窈拉到了后面去——半夏笨口拙舌的,地位又低,被骂哭了这大年节的都找不到地儿哭,哪里有她亲自上场来得爽快。  她看了看面露讥讽的施明辰,再看一眼不大熟悉的施明秣,微微一笑道:“七哥哥,这是怕我吃了你,拉六哥哥做帮手来了?  你俩准备干什么?气势汹汹的,是打算讲理讲不过我,就打我一顿吗?哎哟,我好怕呀!”  施窈边说,边夸张地拍拍胸口,一副惊恐的模样。  气得施明辰想打她,袖中的拳头握得咔嚓咔嚓响。  他朝施明秣飞个眼神:看到没?这就是施窈的真面目,她那张嘴真的很气人!  施明秣抬头挺胸,一脸的凶神恶煞,给弟弟壮胆。  施明辰哼道:“施窈,你别挑衅我,真惹急了我,我给你一拳,到时别怪我没提醒你!”  施窈蹬蹬上前两步,直逼得施明辰和施明秣蹬蹬后退一步。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89章 反将一军 施窈咄咄逼人道:“不是你自个儿跑到我面前来挑衅我,惹急我?来来来,打呀,打呀!打完了,你就去跪祠堂!  老祖宗们正热闹地吃供品呢,刚巧儿,你表演个磕头谢罪给他们当下酒菜,他们还要夸你会彩衣娱亲呢!”  “泼皮!粗鄙!”施明秣脾气躁,见弟弟气得脸红脖子粗,伸手便要推开施窈。  施窈个子小,踮脚来凑:“来来来!六哥哥,我就泼皮粗鄙了,你打我呀!敢动我试试!我晕给祖父祖母看!到时,你就和大哥哥当一对打弱女子的难兄难弟!”  施明秣猛然一惊,强忍怒火,默默收回手,再退一步,瓮声瓮气道:“谁说我要打你?别瞎说!”  施窈笑眯眯的:“不打就成,有话好好说嘛——对了,刚七哥哥你说我嫉妒大姐姐?呵呵,七哥哥,你快点自打嘴巴。  不然,我便将这话传给所有站在院外的婶母伯娘、嫂嫂们、侄儿媳妇们听听,你竟说我们站院子外的人都嫉妒大姐姐!看她们撕烂不撕烂你的嘴!”  施明辰惊呆,怒道:“你又浑说八道!我何曾说过其他人,我只说了你。你与珠珠一般,是国公府的姑娘,珠珠能入祠堂,你不能入。祭祖结束,你便匆匆离开。可不是不好意思留在那里,嫉妒珠珠吗?”  越说,施明辰越得意。  仿佛施明珠能进祠堂,她脸上有光,施明辰也与有荣焉似的。  仿佛施明珠压过施窈一头,便是他也压过了施窈一头似的。  施窈简直笑发财了,伸出一根指头点点他:“七哥哥,你怎么老不长记性呢?怎么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呢?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还能知道我心里想什么呢?  不过是你以己度人,你嫉妒大哥哥能入内门,嫉妒大哥哥能代表我们施家第三代子孙当众念诵祝祷词,因此你便将心比心,认为我也嫉妒大姐姐,可是也不是?我劝你呀,少说话,少指责旁人,否则暴露的全是你自个儿阴暗的小心思!”  施明秣大为震撼。  总算体会一把施窈的诡辩之才。  施明辰那话,若说的是别人,别人恐怕早乱了心神,慌了手脚,拼命去证明自己没有嫉妒施明珠。  施窈却反将一军,剖析施明辰问出这种话的深层心思。  果然,施明辰就像他自己预料施窈会跳脚的画面那样,听了施窈的话,像蚂蚱一样跳脚起来:  “施窈!你这是污蔑!我怎会嫉妒大哥?大哥是祖父的嫡长孙,我们从小敬服大哥,怎会心生嫉妒?”  施窈轻轻拊掌三次:“说得好!既然你知是污蔑,又怎敢信口开河污蔑我?大姐姐是国公爷的嫡长女,身份贵重,我一个庶女有自知之明,又怎会心生嫉妒呢?你还不快打嘴,我要去告状了,正好婶婶嫂嫂姊妹们还没散呢,叫她们给我评评理!”  施明辰大惊失色,不由抱怨道:“告状精!”  旋即朝施明秣投去求救的眼神。  施明秣动了动脚,拔腿就跑!  施窈真的会告状的!  他听说过!  她是个没脸没皮的,也真的豁得出脸闹开去!  死道友不死贫道,他碰不得施窈,也说不过施窈,未免一起丢人,不如趁尚未引火烧身,先开溜!  木香半夏等人笑得肚子疼。  施明辰伸了伸手,不敢看施窈,有心混过去,脚步一动,便也拔腿就跑。  施窈呵呵冷笑,转身便朝祠堂的方向走去,隔着老远认出前头被扶着的人是乐安宁,便扬声喊:  “二嫂子,你可来评评理,刚刚七哥哥说……”  “施窈!”施明辰竖起耳朵听到这儿,变了脸色,又蹬蹬蹬跑回来,捂住施窈的嘴巴,面露恳求,“二妹妹!好妹妹!你饶了哥哥这一回,哥哥打嘴巴子还不行吗?”  说完,他松开一只手,咬咬牙,抽了自己一嘴巴子:叫你嘴贱!下回可得长记性了,看见施窈这魔女得绕道走!再窜到她面前挑衅,活该她治得你自打嘴巴子!  “你可满意?”  施明辰打完嘴巴子,恼羞成怒。  既恼施窈,也恼自己,更恼临阵脱逃的六哥。  说好了他来帮自己镇场子的,许诺的那十两银子可甭想要了!  他怒瞪着施窈,宛如一只炸药桶,引线已经点燃,再忍忍就炸了。  施窈哼道:“一个嘴巴子,是你肇事逃逸之前的价钱。你逃都逃了,也该涨价了。”  施明辰的怒气值达到顶点,脸已怒红得像猴屁股,恶声恶气问:“你还想怎样?”  施窈悠闲自在地笑道:“要么,你再自打两个嘴巴子,要么,送我个二百两的红包压压惊。妹妹我,方才可是好生怕你和六哥哥动手打我呢?”  乐安宁等人已快靠近兄妹二人。  施明辰当然不可能当众自打嘴巴,传出去,他国公府七公子的威风还要不要?  “给!给你!但……二百两太多了。”  施窈怜悯地道:“罢了,那就一百两吧,国公府不受宠的七公子,两个嘴巴子也就只能值个一百两了。二百两确实要贵了。”  “二百两就二百两!”施明辰想吐血,施窈的嘴是抹了鹤顶红吗,“我身上没有,得回院子去取。”  等哄了施窈去他的院子,到时要她好看!  施窈便笑看向柳华姑姑:“姑姑,您帮我走一趟。”  柳华姑姑蹲身笑道:“姑娘客气。七爷,请了,多谢您对姑娘的一片拳拳之心。”  施明辰:“……必须你亲自去!”  “我忙着呢,一会子要陪老太太摸牌,哄老太太高兴。哪像你,爹不疼娘不爱的,祖父祖母也不惦记你,四处游手好闲,才有闲儿来寻我的衅。”  施窈嫌弃地说完,便一把推开了他,转身去向乐安宁问好。  二嫂子真惨,孤零零只两个丫鬟扶她,再有两个奶娘一个抱着施云翼,一个牵着施云崖。  旁人皆退避三舍,生怕她突然发疯,如掐施明玮那样的掐他们。  啧。  大嫂傅南君闹和离不成,反挨了鞭子。  二嫂乐安宁谋杀亲夫不成,反自己上了个吊。  所以说,重生未必是好事啊。  知道了上辈子的记忆,知道了未来,或许更痛苦。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90章 重生者相认 施明辰想叫回她,试图再耍耍心机,见施窈和乐安宁说上话了,唯恐晚一步,施窈便要告黑状,忙道:  “柳华姑姑,请您随我走一趟。”  临走前,他又警告:“木香姐姐,结了账,事情了了,若从外人嘴里听到不好的风声,我只管寻你们二姑娘的茬儿。”  木香半夏等人忍笑福礼,惶恐道:“奴婢们岂敢多嘴多舌!”  了结完,施明辰这才带着柳华姑姑匆匆去了。  乐安宁见他无视自己,眼神微黯,看施窈越发顺眼。  她的坏名声传出去,从前来讨好她的人都装作看不见她,离她远远的,婆婆看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只差把“厌恶”二字写在脸上。  亏她从前最为敬重婆婆,上回闯施窈的院子,婆婆朝施窈泼脏水反被揭穿,所有罪过她一人扛了。  却不想,婆婆丝毫不念旧情,只拿她当仇人看待。  而施窈这个她得罪死了的人,反倒在她最艰难的时刻,愿意靠近她。  乐安宁忍下泪水,笑问施窈:“老七又招惹你了?”  “可不是?嫂子比我了解他,他正要跟我赔罪呢,看见你来,怕我告状,这不撒腿跑了吗?”施窈毫无芥蒂地笑道。  二嫂子都上吊了,她也懒怠与她计较往日的恩怨情仇——嗐,主要还是仇报完了,钝刀子割肉,二嫂子怕是这辈子都忘不掉前世的仇恨,以及前世被砍头的痛苦了。  施窈笑嘻嘻地摸摸施云崖和施云翼。  杀子之仇啊!  真够二哥喝一壶的。  施云崖乖巧地行礼问安:“二姑姑新年好。”  施云翼有些怯懦,口齿含糊道:“姑姑。”  施窈塞给他们一人一块糯米纸裹的花生酥糖:“云崖云翼真乖!”  乐安宁心中一动,命丫鬟奶娘们退开,扶住施窈的手,两人慢慢落到后面。  “二妹妹可做过什么光怪陆离的梦不曾?”  施窈眨了眨水灵灵的眼,疑惑问:“什么样的梦?我做过许多梦,不过大多醒来便忘了。”  乐安宁紧紧盯着施窈的脸,不错漏她的一丝表情:“比如,梦到你成亲,梦到你未来的夫婿。”  施窈脸一红,垂下头羞涩道:“那怎么梦得到?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可不敢乱想。这也不是我们未定亲的女孩子该想的事儿,羞死人了!二嫂子怎么说这样的怪话?”  她抬起羞涩的双眸,惊疑不定地望着乐安宁。  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好像在问,难道二嫂子是为了情夫而要掐死二哥哥?  乐安宁记起前世,一阵难堪,沉默一瞬方道:“因我梦到了你嫁人。”  施窈喜道:“这说明,我好事将近了呀!虽害羞,但还是谢谢二嫂子的祝福。我当我名声这样坏,又不受大家喜欢,这辈子会嫁不出去呢。”  说罢,她忸怩地扭着手绢。  乐安宁失望:“你不好奇你嫁给了谁吗?”  “好奇也没用啊,婚姻大事,不是我能决定的。祖父祖母会为我做主的。”施窈生怕从乐安宁嘴里听到“陆英”这个老男人的名字,满面通红道,“哎呀,二嫂子怎么老说这些!人家不理你了!”  她效仿一回老六施明秣,拔腿就跑。  半夏木香等人见了,忙跟上。  一阵风似的,转眼没了影子。  大雪白茫茫地落了满地。  乐安宁出了会儿神,丫鬟举伞过来,她方轻轻叹一口气。  施窈实在看不出也是重生的。  有机会再试探试探大嫂吧。  想来大嫂与她是一样的,她俩立场也一样。  一定不希望施家满门抄斩,不希望凌云和腾云那两个小崽子,像前世一样落个砍头的下场。  施明珠也绝对有问题……  正想着,后头有丫鬟惊叫:“大奶奶!大奶奶您小心些!”  乐安宁停住步子回头,便见着傅南君一身柔弱娇态,从大雪里走来。  刚刚似绊了一脚,急坏了丫鬟。  乐安宁吩咐丫鬟去帮忙。  不久,傅南君追了上来向她道谢,神情淡淡的,并不热情。  乐安宁笑着对两个小孩说:“凌云,腾云,云崖和云翼吵着去玩鞭炮呢,你们俩也快去,就在前头,别叫他们放完了。”  两小儿渴盼地望着傅南君,眼底还有不舍与担忧,施腾云纠结得眉头皱成一团。  傅南君慈爱地笑道:“去吧,今儿除夕,只管开开心心地玩,玩高兴了,明年一整年都是开心的。”  两小儿欢呼一声,牵着奶娘的手跑向前面。  打发了丫鬟们,妯娌俩互相搀扶着,风雪中,二人对上眼神。  这回对了。  两人心照不宣,低声交谈,交换信息。  傅南君没说,她死后成了鬼,看到施明武活到七老八十还在造孩子。  乐安宁也没说,她和她的两个孩子是怎么死的。  当时,他们的牢房不在一个地方,是分开关押的,以防施家人串供。  乐安宁眼圈泛红:“大嫂子,过完年恐怕他们就容不得我了,还求你想个法子,我不能离开云崖和云翼,他们不能没娘。  您大抵听过我犯糊涂时说过的话,施明玮他是个畜生,虎毒不食子,他比老虎还狠毒!”  “弟妹一片慈母之心,我是佩服的。我不敢承诺什么,不过到时我一定会帮你。”傅南君是真佩服乐安宁,居然有勇气杀施明玮,虽然没成功。  比她有胆色。  她从未动过杀死施明武的念头。  至今都没有。  她所想的,是挽救孩子们的性命,是阻拦施家将女儿嫁给四皇子,是和离。  乐安宁心稍稍安定,又和她说起施窈和施明珠。  两人一致认为施明珠是重生的。  “她惯来自私自利,为一己之私,赔上整个家族的性命也在所不惜。哪怕重来,也不会认为她和施家错了,不会认为她和施家无能。  只怕野心更加膨胀,将前世的失败归结到施窈和四殿下的头上。她会更想坐上前世没有坐上的后位,不惜再次拉上整个施家上赌桌。  可嫂子是明白人,知道症结在哪里。不管她嫁给哪位皇子,不管谁上位,结局都是一样的。  被推上去的那位,第一个想杀的,一定是施家!所以,我们不能让她嫁给任何一位皇子,甚至任何一位姓周的公子。”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91章 重生者联盟 傅南君向来认为,乐安宁美则美矣,但性子张扬跋扈,相由心生,她的美也是张扬跋扈的,透着令人不舒服的攻击性。  刚刚初见,她表情温柔和润,还当她吃了个大亏,转了性儿。  这会子听她通篇尖酸刻薄地贬低施明珠,便觉着她跋扈飞扬的面相又回来了。  傅南君默默思忖,也不知前世施明玮是怎么为了施明珠,而害死乐安宁和她的两个儿子的,使得乐安宁浑然将最后上位的“施窈”撇到一旁,所有的攻击性都对准施明珠一人。  她相信,若施明玮不是为施明珠害死他们母子三人的,这会儿,乐安宁一定想着怎么弄死施窈,然后帮着长房助施明珠谋夺后位。  乐安宁半晌没听她接话,便伸手碰碰她的胳膊:“大嫂子,怎么出神了呢?”  她担心傅南君出尔反尔,破坏同盟。  傅南君回神问:“那具体要如何做?”  乐安宁琢磨多日,当即兴奋道:“先破坏四殿下的英雄救美,但今生已有许多事不同,不知前世的一些事,时间、地点能不能对上。  譬如四殿下未必能如前世一般参加春游,施明珠缠绵病榻的,风吹吹就倒,到时也未必会去。”  乐安宁所知道的,是前世春游会上,施明珠的马车惊马,四皇子周绍恰好路过救了她。  因二人有肌肤之亲,周绍为了姑娘家的名声,便向皇帝请求赐婚。  傅南君苦涩笑道:“什么英雄救美?惊马是假的,马车里甚至坐的不是施明珠,而是个穿了与她一模一样衣裳的丫鬟——国公府怎么舍得心肝肉冒一丝丝的风险。”  乐安宁惊呆:“竟是早有预谋!大嫂,你怎么知道的?”  傅南君讪讪:“公公婆婆,世子和我,加上四殿下主动配合,一起主导的这场英雄救美。也不必我们如何筹谋,施明珠是最不想嫁四皇子的,她比我们更急,我们只须先看她如何回绝这门亲事。”  乐安宁不惊反喜:“那大嫂子,我们俩,你可是主力啊!你快说说,上辈子还有哪些事是国公府的预谋?那太子落马,是巧合,还是国公府也掺了一脚……”  妯娌二人聊得投机,慢慢寻了处开阔僻静地,戴着兜帽遮挡风雪,细细地讨论细节。  眼看时辰不早,傅南君身子骨也撑不住了,便与乐安宁告辞。  聊了这一场,乐安宁发现自己就是个傻子,一无所知,于是彻彻底底放下前世今生所有过节,意犹未尽拉着傅南君的手道:  “可惜我们两个人能做的实在有限,三弟妹、四弟妹、五弟妹和六弟妹与我们立场是相同的,若是能同我们一样就好了。  如今就我俩,倒不好与她们说,说了她们也未必就信了。对夫君死心塌地的那几个,说不好还会泄露出去,卖了我们,打草惊蛇。”  傅南君何曾不想呢:“这种事岂是大白菜,随处可见的?我们有这等大机缘已是万幸。如今有我俩能互相做个臂膀也好,不至于孤军奋战,孤立无援。”  “说的也是,是我贪心了。”乐安宁一笑,与她分道扬镳。  傅南君带着两个丫鬟回院子,半路遇到脸色蜡黄的施明武。  施明武推开扶他的小厮,艰涩道:“南君,我一直在这里等你。”  傅南君沉下脸,扭头拐入另一条小道。  施明武紧跟两步,扯动伤口,后背一片濡湿,想必伤口又崩了,只得停住步子喊道:  “南君,莫要与二弟妹深交,她疯疯癫癫的,我怕她伤了你!”  傅南君加快步子,几个呼吸便转过墙角不见了身影。  “南君,对不住。”施明武喃喃道,后悔死要面子,刚刚没对着傅南君说出来。  知傅南君正在气头上,此时什么都听不进去,他深吸一口气,坐进小轿,由仆从们抬着去甘禄堂。  他到时,施窈已在甘禄堂陪太夫人打牌了,另外两个牌搭子是施明玮和施明桢。  老四施明奎和老五施明缨,坐在太夫人身后,给太夫人当军师。  自然,这一桌的软柿子就是施窈了。  施明桢会算牌,为哄太夫人高兴,便总是带着施窈一块输给她,偏偏他死皮赖脸非跟施窈对坐,两人不得不一组。  施窈臭着脸。  这相当于五个人打她一个。  输给太夫人就罢了,羊毛出在羊身上,这银子就是从太夫人这里抠出来的,但,输给施明玮算什么?  凭啥她千辛万苦弄点银子,要输给施明玮这可恶的在逃杀人犯!  小侄儿们绕着堂内堂外乱跑,咋咋呼呼,东窜西跳,好不热闹,颇有过节的热烈气氛。  施窈暴躁。  输点银子倒不算什么,她捐出去的银子多了,可一把连一把的输,还是同伴背叛,委实气煞人也!  施明桢笑眯眯的,温润和气:“哟,又输了。今晚我和二妹妹的运气着实不大好。”  施明玮打烂的屁股才养好,脖子又受伤,穿了高领的衣裳,将脖子捂得严严实实,眼珠一转,阴柔的笑脸总给人不怀好意的黏腻之感:  “往年打牌,三弟赢得最多,兴许今年风水轮流转了。”  施窈脸色越发难看,这不是说她拖累了施明桢这混蛋吗?  她硬挤出个大方慷慨的笑容:“大抵是因往年三哥哥遇到的对手不是祖母吧。祖母福气昌隆,这叫东风压倒西风。二哥哥,今晚便宜你了,竟叫你沾了祖母的福气,明年你必能交到好运哒。”  倒霉催的施明玮脸色微变,暗瞪施窈。  施窈暗暗翻白眼。  她拿施明桢这个奸诈的笑面虎没办法,岂能放过施明玮这个废物点心!  怼得施明玮不吭声了,施窈心情大好,笑容洋溢,既然撒钱就撒得开心点,这叫花钱买个穷开心。  “祖母,快给我摸摸您的手,我也要沾沾您的福气,您呀,可是我们国公府第一福气人儿!”  太夫人连赢十来把,郁气一扫而光,闻言,笑得花枝乱颤,把手递给施窈:“快摸,快摸,祖母的福气都借你。”  “我沾一沾就够受用一辈子了!”施窈握了握太夫人的手,转头就给太夫人喂牌。  施明桢兀自笑了笑,稍稍收敛。  但施窈放飞自我,偏要与他作对。  到上桌吃团圆饭之前,二人竟是一把没赢。  这是施窈来到国公府之后,施家人头一回这么齐整地吃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92章 掌上明珠的排面 男女分席,小孩子由奶娘们看顾着另设一桌。  施窈不知自己该坐哪儿,便紧跟太夫人,太夫人指了右侧的座儿给她:“窈丫头,坐我身边来。”  施窈推让两回,最后在太夫人的笑声里,表情忐忑不安,但屁股却稳稳当当地坐上去。  施明珠在即将开席时到了,是施明奎、施明缨、施明秣、施明辰四兄弟亲自去接她来的。  她衣裳穿得厚,却依旧身姿曼妙,袅袅婷婷,扶着两个丫鬟的手款款而来,一副娇弱无力的模样。  当她出现在甘禄堂的那一刻,所有人起立。  施窈只当要进行什么仪式,紧张而茫然地跟着起身,暗道,柳华姑姑没讲这一茬啊。  太夫人忙一叠声道:“珠珠,不是说让你在房里吃吗?怎么不听话?说了吃完饭便去看你的,偏要费劲儿跑这一趟!门口风大,快来,到祖母这里来!”  施明珠团团朝堂内长辈们、兄长嫂子们福了几礼。  快走几步,来到太夫人的面前,已是累得娇喘颤颤,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娇弱的身子像撑不住厚重的衣裳似的,有些摇摇欲坠。  太夫人将她搂在怀里,左一句心肝肉,右一句小甜果,心疼得不行。  施窈汗颜,擦了擦额角的三滴冷汗。  她还以为怎么了呢。  瞧瞧,这才叫掌上明珠的排面,满堂妇孺爷们齐刷刷地起立、行注目礼。  上一回这么隆重,还是前世升国旗、唱国歌的时候。  施明珠缓了缓,恬然笑道:“祖父祖母慈爱,但我却不敢不恭。今儿是团圆佳节,大家都到了,岂有我不到的理。请长辈们放心,没有妨碍的,反倒与大家一起过节吃饭,我心里高兴,这病气去得也更快些呢。”  老国公掩去几许担忧,和蔼地笑道:“既来了,就快坐下。老三媳妇,让他们将地龙烧得更热一些,别冻着了珠珠。大家都坐,别站着了。”  施窈下手的三太太容氏起身应道:“是。珠珠,快坐。”然后她唤来儿媳妇龚璇,命她去外面传令。  龚璇本和大家一起坐了,听了婆婆的吩咐,只能认命出去跑腿儿。  太夫人拉施明珠坐在她的左侧第一个位置,大太太郑氏心甘情愿朝下手移一位。  施明珠欠了欠身:“女儿僭越,委屈母亲了。”  郑氏瞟了眼施窈,望着女儿,既心疼又骄傲:“有什么可委屈的,只要你能哄得老太太高兴,便是替我与你父亲尽孝,母亲坐哪里都没关系的。”  施明珠嫣然一笑,满室生辉,回头向太夫人嘘寒问暖。  祖孙俩亲亲热热地说话。  施窈偷偷瞟了眼身旁的容氏,实在说不出那句“女儿僭越,委屈母亲了”,于是只恼火地坐着。  恼火倒不是因为旁的,而是她的那些哥哥们,来回在她和施明珠之间打量,最后落在她身上的眼神充满嫌弃和轻蔑。  呸!  有什么好比的?  她就是乡野市井间长大的,比通身的气派,比优雅的贵族仪态,确实比不上施明珠。  有本事废物哥哥们去跟皇宫的皇子们比贵气。  有本事在皇帝、太子、周绍、周绪等人的面前,摆他们的大少爷款儿!  众人坐下,听太夫人问起施明珠的病,俱都竖起耳朵。  施明珠笑答:“已无大碍,但请祖父祖母莫要为我而扰了除夕的好兴致。”  男人们露出欣慰的笑,女眷们感性一些,欣慰地含着泪光。  施窈如今的演技已炉火纯青,不用拧大腿,不用擦姜汁帕子,忙挤一挤眼泪,不让泪珠儿掉下来,这样含在眼眶里,泪光盈盈欣慰地望着施明珠。  施明珠扫过她一眼,笑容微顿,心头膈应,施窈可真会装,明明恨她恨得要死,却装出一副多关心她的样子,博取亲人们的好感。  在其他人眼里,太夫人冷落施窈,搂着施明珠揉搓,是施窈不如施明珠受宠的表现。  但在施明珠眼里,太夫人不同寻常的关切和热情,却是心虚的表现。因这些日子宠了施窈,心生愧疚,所以加倍来向自己示好、补偿。  施明珠暗恨自个儿身子骨不争气,才不到两个月,便由得施窈哄着太夫人将右手侧的座儿给了她坐。  这样的殊荣和恩宠,本是她独一份的。  如今硬生生剖成两半,分了一半给施窈。  施明珠明眸善睐的眼微微黯淡,胸口发堵,和太夫人说了好一会子话,方反应过来似的笑道:  “我光顾着和祖母说话了,倒是冷落了二妹妹。二妹妹今日光彩照人,穿得可真喜庆。”  有人低低发出一声嗤笑。  显然,“冷落”两个字落了施窈的面子,令某些人感到快慰。  施窈蓦然回头,抓到了嗤笑的施明玮、施明秣和施明辰。  施明玮吊儿郎当,冲她挑衅地勾起眉梢,紧接着收到镇国公的冷眼刀子,忙垂下头,却是因在施窈面前弱了气势而气鼓鼓的。  施明秣若无其事接了丫鬟递来的帕子擦手,当做什么也没发生。  施明辰摸摸鼻子,脸转向一侧的屏风。  施窈这才笑道:“我和祖母好了这般多日子,大姐姐久不曾出来,好容易出来一回,合该将祖母还给大姐姐。  大姐姐说冷落我,我心里还高兴呢,好歹大姐姐能记起我来,旁人如大哥哥大嫂子、二哥哥二嫂子、六哥哥七哥哥他们,大姐姐竟是一眼没多看。  可见,兄弟姊妹们里,大姐姐最惦念的还是我!大姐姐,如今我知晓了你的心意,往后再不会不好意思,定会多多去兰佩院寻你玩。”  施明珠:“……”  这么会顺杆爬,上辈子怕不是个猴儿吧?  被冷落的众人:“……”  施明秣和施明辰双双脸红。  施窈跳过其他哥哥嫂子,特意点他们的名,是报复方才他们嗤笑的那一声。  这丫头可真小心眼,一点子小事都要记仇!  施明辰在心里呸了声:施窈脸皮可真厚,珠珠单拎出她来说冷落,明明是拿她当客人看待,拿其他人当自己人看待,她倒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93章 这个家没了她,全都得哭 太夫人记起施窈来,惭愧见了珠珠忘了她,便拉了她的一只手,又拉了施明珠的一只手,将两只手握在一起,笑盈盈道:  “你们姊妹二人都是我的心头宝,看到你们和睦,我比什么都高兴。菜上齐了,老头子,是不是该开饭了?”  众人闻言,表情精彩纷呈。  郑氏的脸显而易见地黑下去。  拿施窈这个野丫头与她生来高贵的女儿相提并论,简直是侮辱珠珠!  老国公执起筷子先夹第一筷子菜,笑道:“开饭,开饭!”  小孩桌上有人欢呼:“开饭喽!吃团圆饭喽!嬷嬷,我要吃那个春卷!”  气氛一下子热络起来。  施明珠因触碰到到施窈的手,宛如碰到冰冷黏腻的毒蛇,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恶心厌恶得汗毛倒竖。  一收回手,便立即吩咐丫鬟端来热水,洗了手,再用热帕子细细擦手。  施窈挑眉,她也感觉手上黏腻不适,大约是施明珠来的这一路手心出了汗所致,便效仿施明珠,吩咐丫鬟上热水热帕子。  施明珠斜睇一眼,登时肝火炽盛,胃里胀气,竟是一口菜都咽不下去,只略略用了几勺清汤。  施窈则如掉进米缸的小老鼠,面对满桌子的珍馐美食,自是要大快朵颐的,不断用眼神暗示木香给她夹这个菜,夹那个菜。  自打施窈翻墙蹭饭之后,木香便练就铜墙铁壁般的脸皮,为夹上施窈想吃的菜,满桌子绕着跑。  尽管她尽量减小动静,仍旧引起一些人的注意。  太夫人笑吟吟的,每每和施窈一同用膳,便会不知不觉多吃些,这丫头吃饭香,能勾起人的食欲。  她右看一眼大快朵颐的施窈,便胃口大开,多吃两口,左看一眼吃饭如吃砒霜的施明珠,便味同嚼蜡,食不下咽。  大太太郑氏则心生鄙夷,与施窈这等粗鄙人同桌而食都觉着是自降身份,有辱多年的礼仪教养。  乡下土包子,就是上不得台面!  跟饿死鬼投胎似的!  她本就是累病的,从昨儿折腾到今儿,病中一刻没消停过,何况一抬头就是糟心的大儿媳妇,强撑一会子,实在撑不到其他人先离席,暗暗怨怼疼死傅南君这贱妇,便率先起身向太夫人和老国公敬酒。  浅浅小酌半杯,便告罪说醉了:“……儿媳实在不胜酒力,出去散散酒。”  众人知晓她这是托词,是病得撑不住了。  太夫人温和道:“快去快去,有老三媳妇和你侄儿媳妇们在,这里有人伺候,不用你劳心。这个家里你最累,忙了一年到头,今儿合该你歇歇。”  郑氏看看春风得意的容氏,以及忙个不停的侄儿媳妇们,暗瞪一眼不成器的傅南君和乐安宁,胸口泛堵,却又不敢当着国公爷的面回怼他的老娘,只得勉强笑道:  “谢老太太体谅。”  说完,她先离席了。  有她开头,接下来以小家庭为单位,大家向长辈们祝酒,从施明武夫妻到施明秣夫妻,接下来是光棍施明辰、施明晖、施明珠和施窈。  施窈念完背了好久的祝酒词,饮了半盏果子酒坐下,不由地轻轻松口气。  没想到穿到古代,还要回味上课背书的经历。  幸好一年只过一回除夕。  紧跟着,脸色苍白的傅南君先告罪离席,施明武紧随其后,再是施明珠、施明玮、乐安宁和施明晖。  团圆饭还没吃到一半,一下子走了七个人,甘禄堂空了一半似的,热闹的气氛瞬间清冷起来。  小奶娃们的吵闹声,越发衬得成人桌上气氛死寂。  老国公和太夫人眼里都难免黯然,不由得忆起往年的热闹。  这一年施家确实诸事不顺。  有人暗暗看向施窈。  施窈这会儿装起鹌鹑,才不当气氛活跃组。  就这么清冷、尴尬、奇诡的气氛,才适合国公府今年的除夕宴嘛。  她只吃面前的菜,远处的菜吃不到就吃不到了。  她已记住哪几道好吃,回头让木香列出菜单,自掏腰包请大厨房给做。  ——大厨房不给做也简单,在甘禄堂蹭饭的时候,磨一磨太夫人帮她点就是,总有法子满足这点口腹之欲。  今年的除夕宴不到往年的一半时间,便潦草结束了。  饭罢,施窈又陪太夫人打牌,眼看施明桢这个奸诈老狐狸又要坐她对面,她忙跑过去,一把将他推开。  “三哥哥快起开!三嫂子好容易歇歇脚,你就容她玩会儿。”  太夫人看她满脸急色,这是输急了,禁不住露出个笑来,之前沉闷的心情不翼而飞。  施窈这猛一推搡,惊得施明桢好一阵错愕,因从未与旁的女子拉扯推搡过,他不由自主便退开。  施窈趁势将陶籽怡按在自己的位置上,又捉了六嫂王蘩坐在陶籽怡的对面,最后她坐在太夫人面对面的位置上。  王蘩倒是很乐意有机会讨好太夫人,送银子也乐意,于是欣然坐下。  太夫人一下看出施窈的小心思,伸指点点她,掩唇大笑:“你这个小狐狸!”  施窈甜甜地冲她笑笑,又冲施明桢挥手:“三哥哥快走,快走!你一个大男人老往女孩子堆里凑做什么?快去祖父那桌去!”  陶籽怡也摆手道:“是呀是呀,夫君你快去祖父那边,别老来闹二妹妹。”  显然,她也知道了饭前施明桢坑苦了施窈。  在她眼里,施窈是从穷地方来的,纵然太夫人私下会贴补一些,但跟施明珠、跟她们这些媳妇相比,手里的银钱肯定是不凑手的,又要四处捐善款挽回名声,不知输了二十多两银子有多心疼呢。  施明桢摸摸鼻子,无奈被赶走了。  王蘩承施窈的情,一面摸牌,一面笑嘻嘻凑趣道:“这满桌子,唯有二妹妹是女孩子,我们可都是人老珠黄的妇人了,二妹妹可不是埋汰我们?”  施窈抓好了牌一瞧,眼前一亮,笑道:“俗话说,女人九十归来仍是少女。所以啊,祖母是少女,三嫂六嫂是少女,我也是少女。”  太夫人抚胸口笑:“你又哄我们!是哪里的俗话?我怎地没听过,偏你听过。”  施窈一本正经道:“我哪里敢哄祖母?是金陵流传了几百年的俗话呢,祖母没去过几回金陵,怕是不知的。”  太夫人笑道:“明儿你莘婶、宇大嫂子来拜年,我可是要认真问一问的。”  施窈眼神有点虚,强装镇定道:“祖母尽管问。”  众人一瞧她这神色,便知她是故意拿好话哄太夫人开心,俱都笑了。  施窈装作认真打牌,心想,她可真是顶级氛围大师,死死拿捏住了这一家子的喜怒哀乐。  这个家没了她,全都得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94章 二姑娘挺邪门的 太夫人到底年纪大了,一大早又受了刺激,打了十几轮便有些撑不住,眼皮耷拉,出牌有一张没一张的。  容氏等人劝她去休息,太夫人便将位置让给容氏。  施窈才不想与容氏面对面而坐,忙也丢了牌,随手拉了四嫂龚璇坐下,挽住太夫人的手臂,笑道:“我也有些乏了,祖母给我留个边边儿,容我躺一躺,待睡足了觉,我再起来接着守岁。”  “好,我们娘俩去躺会儿。”太夫人慈爱地勾勾施窈的鼻子,眼角的笑纹加深。  入了厢房,太夫人指了指木槿收来的钱袋,揶揄笑道:“知道你吃了亏,这不,赢来的银子,祖母都收得好好的,给你留着呢。木槿,快给二姑娘,仔细咱们二姑娘输急了眼。”  木槿笑着将装银子的荷包交给施窈。  施窈接过,脸颊发烫,偎依在太夫人的怀里,腼腆笑道:“还是祖母最疼我。”  她轻轻抓了一把,满满的银锞子从指缝里滑落,有银瓜子、银元宝、银花生、银馒头、银枣儿等等,听声音就格外悦耳,心里格外满足。  太夫人拍拍她:“你就这点爱好了,祖母怎能让你失望。快睡!睡饱了你先悄悄出去与兄弟们玩耍,不用叫醒我。”  “好。”  施窈应了一声,将荷包递给木香,让她收好,便贴着太夫人睡下。  太夫人轻轻拍着她,慢慢也睡了过去。  自施窈和太夫人走后,男人们跟老国公出去玩射箭,老国公顺便考一考孙子们的武艺,而女眷们的气氛明显不如之前。  容氏婆媳三个坐一桌,加了个二房的陶籽怡。  容氏向来清冷惯了,儿媳妇们在她面前恭谨肃然,不敢玩笑。  陶籽怡见她们不吭声,自己也不敢吭声,无比后悔没有跟着施窈一起溜,她就应该脸皮厚点,去睡太夫人的脚头上。  渐渐的,打牌越打没越没趣,容氏清了清嗓子,委实没法子活络气氛,便唤了齐婉来顶替自己:“我也乏了,去歇歇,你们自在地玩。”  她一走,气氛轻松一些,但也没有缓和多少。  王蘩倒是八面玲珑,但任她一个人玲珑,其他妯娌不接腔,她就宛如戏台子上的小丑,独自尴尬。  不大一会儿,四女便各自散了。  甘禄堂的花厅一下子空下来,完全没了过年的热闹气氛。  丫鬟婆子们来打扫,都暗暗叹气。  去年的国公府确实诸事不顺,希望新年能顺利些。  所有人的脑子里不约而同闪过施窈的脸。  哪怕他们明知施窈没做过什么,是无辜的,也觉着二姑娘挺邪门的。  国公府的气氛是从施窈进京那天开始变的。  不止下头的婢仆们生出这个念头,上头的主子们也生出这个念头。  京城烟花鞭炮齐鸣,一直响到子时。  施窈睡了一个时辰便醒了,轻手轻脚出来,见外面静悄悄的,方知男人们去了演武场射箭打靶,女人们各回了院子,小奶娃们大的也去了演武场,小的们早已由奶娘们抱回去睡了。  施窈想了想,回到暖阁,坐在灯下练字。  她将今日大家的祝词记住了的都写下来,忘了的,再寻柳华姑姑问一问,两人凑着头叽叽咕咕互相提醒,倒记起了个七七八八。  写完了,她叫来丫鬟们凑一桌打牌,不赌钱,输了的便讲个笑话,或讲个民间故事。  老国公等人回来,站在帘子外听了一阵。  老国公脸上露出欣慰,施窈这丫头挺会自得其乐,哪里有她,哪里热闹。  老妻今日心头不痛快,有这丫头插科打诨,兴致方好些。  其他人心中不是滋味,施窈在这甘禄堂竟如此自在。  老国公低声道:“你们先各自玩去,子时过来吃饺子。”  众人应了,三五成群散去。  施窈听到动静,撩帘子出来:“咦?祖父你们回来了?他们怎么走了?”  老国公进来道:“冻了一个时辰,叫他们回去暖暖,子时再来。窈丫头,怎么不见你祖母?你这会子在做什么呢?”  施窈就跟他一一数了自己晚上做的事:“正冷呢,不想出去挨冻,写了字,跟柳华姑姑、木槿姐姐她们打了会子牌,听了几个京城的民间传说。”  老国公感兴趣地问:“写了什么字?拿来我瞧瞧。”  施窈便生出些紧张,盖因之前受罚抄写家规,每天都要交作业给老头儿检查,留下的后遗症。  老头儿对她的字要求高、期待高,若得闲儿,他能逐字逐字地点评,一撇一捺都能说上半日。  施窈拿来一摞澄心纸。  老国公看了第一张便要点评,及至朝后看了几个字,认出这是施明珠说的祝酒词,微微一愣,朝后翻了翻,竟全是今晚小辈们向他和老妻敬酒时说的话。  其中也有施窈的祝酒词。  他逐张看完,心头微微触动,神色颇为温和:“窈丫头,你倒是有心了。木槿,都收起来,明儿送到外院我的书房,找李相公,叫他帮忙装订成册。”  木槿应声接过。  施窈面上腼腆,心里窃笑:嘿嘿,老头儿,头一回体验“同学录”,心情很美妙吧?  “窈丫头,咱爷俩下盘棋如何?”老国公笑容满面道。  “我才跟着柳华姑姑初学呢,只弄懂了基本规则,”施窈谦虚地说着,倒没怯场,主动拿了棋盘和棋子出来,“祖父可要手下留情。待我学好了,就可以陪祖母下棋了。”  老国公握拳低笑:“你倒是处处惦记你祖母。”  “祖母常惦记我,我自是要处处惦记她老人家的。”施窈想起那包银锞子,笑容明媚。  老国公垂眸掩去眼底的若有所思,拈起一颗黑子道:“让你,你先。”  施窈执白子,毫不犹豫先落下一子。  这是一场虐杀。  老国公兴致盎然,或者过于无聊,逗着孙女玩,一会儿给条生路,一会儿堵成死路。  施窈左支右绌,顾头不顾尾,全程被牵着鼻子走。  虽输得一败涂地,但她脸上完全没有不高兴。  老国公一颗一颗捡起棋子,笑问:“输了还高兴?”  施窈笑道:“学习嘛,我享受的是学习、学会知识的过程。再说,咱们又不赌钱,我输给祖父,既不丢面子,也不丢银子。”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95章 老爷快去表忠心 老国公捋着胡须爽朗大笑:“你这丫头可真有意思!”  这一笑,将太夫人吵醒了。  于是施窈让了座,旁观这对老夫妻对弈,时不时出声询问,老国公和太夫人都会耐心回答她。  总之,今晚的社交是有效社交,给两个老的顺了毛。  只要老头老太高兴了,她的小命和锦衣玉食就保住了。  旁人怎么想她,无所谓,不重要。  至子时,镇国公施继冕、三老爷施继安并子孙媳妇们,没病没灾的都陆陆续续回来吃饺子。  鞭炮一声连着一声,震得天地微微颤动。  国公府也放了大量的鞭炮和烟花,像是要驱逐出秽气。  整座京城摇山振岳,亮如白昼。  施窈陪二老看了会子烟花,吃完饺子,与太夫人聊了几句,便打呵欠告辞。  她才出甘禄堂,施继安和施明辰、施明秣父子三人姗姗来迟,看方向,应是从施明珠的兰佩院方向来的。  施窈福了礼,礼数做到,一眼不愿多看这仨叉烧父子,正要回去睡觉,施明辰怒道:“施窈,你站住!”  施窈上下眼皮子打架,眼皮子都没抬地问:“有何贵干?”  “哼,竟连七哥哥也不叫了,你往日果然是装的!”  “你也没叫我二妹妹呀,你不装了,我也不装了呗。大家以真面目示人,不是挺好吗?”  施明秣悄悄后退一步,摆出看戏不参与的姿态——若能出手,他能给施窈一百拳不带歇一口气的,但吵架他连一句都不会吵。  老七觉得自己行,那就老七自己上。  施继安似是对儿子突如其来的愤怒甚是吃惊,眼睛瞪得老大看向施明辰。  但父子二人都没有阻拦施明辰对施窈发难。  施明辰双手抱臂冷笑:“亏我以为你在筵席上讨好珠珠,是真心敬重她,竟不料一整晚你没去瞧珠珠一眼,白瞎了她‘惦念’你!”  施窈呵欠连天,懒懒地道:“你想讨好大姐姐,你就讨好呗,干嘛拉扯我。我活着,只为取悦我自己。我高兴了就去做,不高兴了不做。费心费力讨好旁人,到头来或许竹篮打水一场空,何必呢?  在我的世界里,没有我讨好谁,谁讨好我。只有我对谁好,谁对我好,我俩一起好。让开!我要回去睡觉了,懒怠与你费口舌,横竖你是油盐不进。”  每次争不过她,还非要来争。  她如今看到施明辰就烦,想打爆他的狗头。  好好一俊俏少年郎,怎么偏就长了一张碎嘴呢?  施继安父子三人听了她的话,都沉默着。  施窈怎么可能说得出这样一番通透的话来呢?  但观她平日做派,又确实她没有特意去讨好谁改变窘迫的处境。  除了老国公和太夫人。  施明辰如抓住施窈的把柄,急忙出声道:“那祖父和祖母呢?你讨好他们又怎么说?”  施窈心烦:“他们是我长辈,又庇护于我,我那是孝敬,不是讨好。讨好是什么?是狗对主人,懂吗?麻烦你,施七公子,措辞谨慎些,莫要乱用讨好这个词!”  烦死了!  她为了一条小命,苦心孤诣地讨好两条金大腿,这施明辰非要来扯开她那可怜的遮羞布。  可恨她不是男子,不然施明辰此时已被她撂倒地上了。  不曾想,施窈的话戳到了施继安,施继安黑着脸问:“我也是你的长辈,为何从不见你孝敬我?”  施窈稀奇地反问:“我拿什么孝敬你?”  施明辰忙道:“起码你从金陵来,带些土仪来孝敬父亲吧?不止父亲,还有祖父祖母、伯父伯母、哥哥嫂嫂姐姐们。  说来,自你进府,从未见过你送过谁土仪,连一件亲手绣的帕子也没有。探病送的礼,还是旁人送你的,你又转送,忒不识礼!”  “你倒会见缝下蛆,专盯着我寻不是!”施窈眼角瞟着施继安,盈盈笑道,“瞧瞧我这身乡野市井气,便知,我和姨娘在金陵的日子并不富贵,哪有银钱为你们置办土仪?  你们兄弟不是正好可以放心了?不用疑神疑鬼,怀疑老爷有二心,私下补贴我和姨娘,更不用怀疑我分了你们兄弟三个的宠。赶紧赶紧,老爷你快快去太太面前以此为由表个忠心。  从此,你们就当没我这个庶女,我可以不是三房的女儿,我只做祖父祖母的孙女就够了——以后别来烦我,你们一家子真的很烦!”  言罢,施窈狠狠一把推开烦人精施明辰,扬长而去。  走了老远,她放慢脚步,望着漫天纷纷扬扬的落雪,望着远方五彩绚烂的烟花,默默地思念起阿娘。  头一年,她没有陪阿娘过除夕,不知阿娘是不是也惦记着她。  不知阿娘能不能在年前,收到她寄回去的平安信。  前世的爸妈,她也惦记,但除了惦记,做不了任何事,只能乞求上天让她运气好点,让那个抢夺了她身体的女鬼能善良点,好好伪装她,别露了馅儿,帮她赡养父母。  这一世的阿娘,从她出生起,她便认作娘,也是断断不能因穿越两个字就割舍下的。  施窈觉得自己唯一没倒霉透顶的地方在于,她有阿娘。  有人惦记是福,被人惦记也是福。  如果都没有,那就对自己好些。  幸而,她有阿娘。  木香见她慢慢停了步子,望着天空不知在想什么,眼窝突地一酸,默默上前,为她轻轻拂去兜帽上的雪。  “姑娘,外面冷,若想赏雪,咱们回去开了窗,奴婢给您煨一壶酒,煮酒赏雪,多雅呀。”  施窈回神,抖抖身上的积雪,笑道:“姑娘我就是个俗人,做不来雅士。走走走,我们快回去,可困坏我了,我要快快睡觉,然后做个一夜暴富的美梦。”  柳华姑姑道:“姑娘想一夜暴富,有个最简单的法子。”  施窈豁然回头,如遇财神,双眸亮晶晶的,什么愁绪都没了,握住柳华姑姑的手迫不及待问:“什么法子?快说快说!”  柳华姑姑一板一眼回道:“嫁个富贵的姑爷。”  施窈:“……”  丫鬟们笑得东倒西歪。  没想到素有诡辩之才的二姑娘,在柳华姑姑这里踢到铁板。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96章 口是心非施明辰 施窈的身影消失在茫茫大雪中。  三房父子三人站了须臾,三老爷施继安突然蹦起来,一巴掌呼在施明辰的后脑勺上:“叫你招惹她!”  他就过来吃个饺子,路过施窈罢了,这犬子非要招惹施窈,害他这个无辜过路的遭了一顿狠怼。  这丫头的嘴,莫不是铁齿铜牙,一字一颗钉,钉钉扎在他的心上。  他这爹当得越来越窝囊了,人家直接越过他这爹不要,只要祖父祖母!  施继安虽不喜施窈这个女儿,但被女儿嫌弃到这步田地,仍觉着伤了心,恼了火。  施窈已跑得没影,这一股怒火,可不就只能朝着施明辰这个罪魁祸首身上发泄吗?  施明辰脑子一懵,眼泪险些飙出来,唯唯诺诺不敢吭气。  施窈逼得要与三房断绝关系,他敢说什么?还扯出母亲来。  若叫祖父祖母知晓,少不得他又要挨顿板子,跪几天祠堂。  祖父喜欢连坐,搞不好他们父子三人都要挨板子、跪祠堂,到时他爹能弄死他。  念着除夕不能触霉头,施继安将一腔恼羞成怒忍了,一把推开施明辰,径直入了甘禄堂。  施明辰被父女二人推来搡去的,好不可怜。  他抬起头眼巴巴地望着施明秣,失落无助,希望六哥能安慰安慰他。  “分明是施窈不对!哪有做女儿的,要与父亲决裂的!虽她和纪姨娘在金陵过得贫寒,但也算衣食无忧。  若没有父亲,她生在普通人家,搞不好还要为奴为婢呢。何况,如今她来了京城,过得比我们兄弟还精致,哪里就亏待了她?”  施明秣摸摸鼻子,他向来不善言辞,只擅拳头,讪讪笑道:“这,可让我怎么说呢?子不言父过。”  言下之意,他也觉得父亲过分了,没有尽到教养女儿的责任。  今日方知,施窈母女在金陵,是没有得到过父亲一文钱的贴补的。  也不知为何,若在从前,他定然觉得施窈活该,为父亲鼓掌叫好,纪氏母女是多余的,本就不该出现在他们的生活里。  可今日施窈当面说出这番决绝的话来,他心里酸酸涨涨的,不忍吐出刻薄的言语。  施明秣心想,施窈可真厉害,竟让他从她入府那天开始硬了的拳头,慢慢软了下来。  女人的嘴,骗人的鬼。  他以后再不要听施窈说任何歪理——对施窈的任何心软,都是对母亲的背叛。  施明秣向来不多思多想,只以拳头论理,今儿想了这么多,颇觉脑仁疼,忙丢开了去,见施明辰发怔,便疑惑地问:  “你近来怎么回事?怎地老去撩拨施窈?我当是她撩拨你,可几回下来,只见着你主动凑上去撩拨她,撩得她恼火了,怼你,你又跟斗败的公鸡似的,丧兮兮的。周而复始,有甚意思?你很闲?”  施明辰怔忪,默了一默道:“我也不知。就是一见她,便觉着不顺眼,想看她发火,想赢她一回。”  “然后次次败落?哦哦哦,我懂,咱们做武将的,将来上了战场,先要骂架,你在磨炼嘴皮子是吧?”施明秣一副“我很懂”的表情,拍拍弟弟的肩膀道,“暂时斗不过,我们先避其锋芒,以后真拿住了她的错处,再一击即中!”  施明辰胸口憋着什么。  施明秣说的不对,但为什么,他又讲不出理由。  他的大丫鬟怀夕上前,拍了拍二位爷身上的积雪,嘴里笑道:“爷这是喜欢二姑娘而不自知呢。”  施明辰反应极大,一副惊恐的表情,跳起来说:“你胡说!我怎会喜欢施窈?我讨厌她还来不及呢!”  怀夕温柔地扎刀子道:“真讨厌一个人,见了人,会不想搭理,或视而不见,或绕道而走,一句话懒怠多说。哪有明知斗不赢嘴偏凑上去的道理?  爷见了二姑娘就恼火,正是因二姑娘每次见了爷,都爱搭不理。爷心里不服气,便故意找茬儿。瞧瞧您找的那些不是茬儿的茬儿,奴婢都替您脸红。”  怀夕幸灾乐祸地想,七爷还质问二姑娘为什么不讨好大姑娘呢。  那尖酸刻薄的语气,像极了巴望着二姑娘讨好他。  想什么呢?  就七爷这张破嘴,哪有女孩子会喜欢,还讨好?哪怕七爷自个儿上赶着讨好二姑娘,二姑娘怕是都避之不及的。  脑子不清楚,嘴巴不利索,只一双拳头厉害。  说好听些叫单纯,说难听些叫愚蠢。  六爷亦是如此,但六爷不到处显摆他嘴笨啊!  由是,七爷可不就最讨人嫌了吗?  施明辰恼羞成怒,气急败坏,梗着脖子叫嚷:“爷我岂会是那种忸怩的人!喜欢就喜欢,讨厌就讨厌,我只不过看她不顺眼,她老气我,我也想气气她罢了。”  怀夕不与他争辩,七爷越来越口是心非了:“是是是,怪奴婢多嘴。爷,六爷,快进去吃饺子吧,拖了这些时候,一会子凉了,莫又叫老爷寻着你们的不是。”  施明秣揪住弟弟的后领,看看他气呼呼的脸,摸摸后脑勺。  他这单纯的弟弟怎么变得复杂起来了,看不透。  “走,吃饺子!老说施窈干什么?不搭理她就完了,珠珠也这样说的。”  怀夕撇撇嘴。  大姑娘可真会说,教唆人家亲哥哥不要搭理亲妹妹,怎么好意思说得出口,偏大姑娘可没有多搭理三房的三个堂哥呢。  施明辰想辩解什么,又怕说多错多,只得闭紧嘴巴。  他狠狠瞪一眼怀夕,都怪这丫头胡言乱语,扰乱他的心神!  他明明就是讨厌施窈的,讨厌得不得了!  施窈回院子前,记起施明辰说的话,便走个过场,去一趟兰佩院。  她进去时,施明晖正端着碗,哄施明珠吃饺子呢,施明桢、施明奎、施明缨在一旁笑着附和施明晖。  因他们有媳妇的,媳妇都在各处管事,因此就只剩兄弟们来陪施明珠,生怕她落了单伤怀。容氏来看过一回,坐了一会子,便被管事媳妇子叫走处置事情了。  大家见了施窈,欢笑声戛然而止,灿烂的笑容渐渐变成浮于表面的客套。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97章 暴涨的功德值 施窈笑着问候几句,又说了施明辰埋怨她的话:“……虽服侍祖母祖父,但大姐姐这里确实不该落下。见大姐姐精气神好得很,也有人陪,我今晚也能安心入眠了。”  说罢,便告辞。  施明晖等人面面相觑,施明桢问:“她来做什么的?”  施明缨嗤笑一声:“来添堵的呗。走哪儿煞到哪儿。”  他们见过施窈在甘禄堂与丫鬟们玩,那自在的模样和在自个儿院子没甚区别。  于是认定施窈可恶,趁珠珠病了夺宠,因此看她比从前越发不顺眼。  施明珠笑容浅浅:“之前翻墙闯我院子的阵仗你们是没瞧见,这才算什么。罢了,不说她了。  我是真吃不下了,哥哥们,你们也快去祖父祖母那里吃饺子,吃了快睡,明儿一早还得起来拜年、迎客,事情多着,须得养足精神。”  众人又哄她吃了两个,方才出来。  施明晖沉着脸说道:“珠珠这病养了快俩月,或许那老道士说的有几分道理,是施窈妨碍了她。怕是施窈挪远些,珠珠的病才能好。”  施明桢见他眼神黢黑幽暗,忙劝道:“珠珠的病因是寒症,开了春,天气暖和,自会慢慢好起来的。施窈正得宠,外面我们家兄弟名声已不大好,老八,你可莫要冲动。”  施明晖越想越为珠珠不值,冷冷一笑:“早知她是个煞星,当初在京兆府,我便该狠心打死她了事!大不了这条命赔了她,好过叫她祸害我们全家!”  “浑说,快住嘴!”施明桢训斥,照着他后背狠狠拍了一巴掌,“这种浑话再也不要说,仔细祖父听见,又要打你板子!就是起了这等心思,也该快些忘了。  你随口一说,可知,若叫有心人听见传出去,到时又是祸事一桩?我们府上的麻烦事还少吗?此时,正该蛰伏才是。”  施明晖这才不吭声了。  施明桢瞟了眼施明奎,见他面无异色,暗暗松口气。  施明晖素来嘴上是兄弟们中最沉得住气的一个,心思藏得极深。  今晚除夕宴上,珠珠草草离席,后面施窈全程陪同太夫人,形影不离,太夫人对施窈也多加宠爱,加上他们来兰佩院时,见珠珠孤零零看书,背影单薄可怜,施明晖怜惜妹妹多病缠身又遭冷落,才一时沉不住气了。  几人一路疾走,来到甘禄堂,吃了饺子,各自领了媳妇孩子回院子。  这一晚总算消停下来。  但媳妇们的心里却闹腾开了,吃醋添堵各有各的不自在——一整晚见不到自家夫君人影,前头陪老国公射箭打靶也就罢了,后头都去了兰佩院围着施明珠。  大过年的,竟是放着自家的媳妇和孩子看也不看一眼。  韶华苑里,陶籽怡服侍施明桢脱了衣裳,忍了又忍,想着自个儿为打理府务冒雪奔波,还摔了一跤,施明桢却躲在兰佩院哄珠珠,回来了也不问她一句辛苦,着实忍不住,埋怨道:  “明知我忙着不得闲儿,怎不见你带带孩子们?”  “我去了兰佩院陪珠珠,她今晚离席早,年夜饭也没吃上几口,怕她一个人多想,身子越发不好,多少开解她些,病才能好得快。  云霄才五岁,云行才半岁,他们人小,领去兰佩院,恐过了病气,路上又冒风冒雪的,我哪里忍心。奶娘不是早早哄他们睡下了?”  陶籽怡闻言,闭了闭眼。  想说,孩子们小,不宜冒风冒雪地奔波,你去陪了珠珠,就不能早些回来陪陪他们?  终究顾忌着夫妻情分,没有将这番话说出来。  若说了,恐施明桢怀疑她与珠珠吃醋争宠。  罢了罢了,那四皇子已派太医来为珠珠探脉,怕是二人好事将近,下一回过年,珠珠已出嫁,夫君不用惦记她,便会全程陪她和孩子们。  最终,她咽下委屈,半是埋怨地勉强道:“云霄巴巴盼着你带他放烟花,盼了一晚上。”  施明桢不免生出些许的心虚来。  今晚兰佩院前后放了整一个时辰的烟花,是他们兄弟为哄珠珠高兴放的,几乎将府里大半的烟花都搬过去了。  女孩子嘛,就是喜欢这类华而不实的东西,索性家里不缺买烟花的那几两银子,珠珠爱看,他就特意多多采办了各类烟花。  他转过身去净房,边走边说:“这有什么,明儿后儿我陪他放就是。你提醒着下人们些,云霄人小,千万别让他自个儿碰烟花,那东西炸了手,可不是好玩的。”  陶籽怡听他关心孩子,那一半的埋怨也没了,轻轻笑出声来。  其他院子,施家兄弟们各有哄媳妇的法子。  昨夜闹腾,但施窈依旧按照生物钟早早苏醒了。  她睁开眼,先对着帐顶轻轻说一句:“阿娘,新年快乐!祝您新年心想事成,万事如意,笑口常开,平安顺遂……”  她念了好大一段,把能想到的吉祥话全部说了,这才召唤出功德簿,查看功德值。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短短一天一夜,功德值竟暴涨五百!  【功德值:831】  施窈先是惊喜离满千又不远了,接着目色怅然。  世上的穷苦人可真多啊,一颗糖,几个铜板,一顿饱饭,或许就是他们渴盼了一生的幸福,是他们做梦都不敢妄想的奢望。  逢年过节,这种奢望格外膨胀,因此奢望得到满足后,她的功德值才会暴涨。  施窈后悔。  昨儿祠堂祭祖,她该更诚心些的。  感谢老祖宗们打下的基业,使她免于流离困苦,使她免于为奴为婢,使她衣食无忧,又能得这一时的锦衣玉食。  当然,感谢老祖宗归感谢老祖宗,与此时此刻这满府的败家玩意儿们不相干。  她一面唤来丫鬟们服侍穿衣,一面胡思乱想,或许她的到来,正是老祖宗们的召唤呢?  召唤她来拨乱反正,帮忙治一治这群败家子们。  嘿!这么一想,竟觉着分外合情合理。  新的一年到来。  下了一夜的大雪停了。  施窈踩着厚厚的积雪,来到甘禄堂向二老拜年。  远远地就看见三老爷站在院子门口。  施继安望着她的方向,犹犹豫豫,像是割肉舍不得似的,从怀里慢腾腾摸出一个红包来。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98章 求子的六嫂 施窈生怕接了渣爹的红包晦气,吓得环目四顾,看到施明秣和王蘩夫妻从另一条路来,忙跑过去,挽了王蘩的手臂笑道:  “一大早就看见六哥哥和六嫂子,想来我这一年定是六六大顺!”  王蘩嫁进来快有两年了,年方十九,比施明秣小一岁。  二人膝下尚未有子,王蘩压力山大。  木香的小道消息说,王蘩私下已供奉了送子娘娘,她的娘家也私自送来许多生子的补药给她吃。  施窈心想,送子娘娘也求了,补药也吃了,看了郎中又说她身子没问题,怎么不想想问题或许是出在施明秣身上呢?  扯远了。  渣爹施继安看见儿子儿媳,嗖的一下将红包藏入怀里,落荒而逃,奔进甘禄堂。  施窈撇嘴。  偷偷摸摸的“父爱”,就该这样狠狠摔在地上,再踩上两脚,唾弃两口!  千万别来沾她。  王蘩正因怀不上身子有些心病,闻言笑道:“二妹妹小嘴真甜!嫂子就借你吉言,希望今年我与六爷也能六六大顺!”  施明秣心想,昨晚施窈嘴巴刻薄的时候,媳妇没看见,真该说给她听听,施窈还放豪言要与三房断绝关系呢,才过一晚便忘了自个儿的话,来扒拉他媳妇。  他想扯开王蘩,但怕施窈告状,只得作罢,悄悄落后两人。  行了十来步,又觉得弱了气势。  他一大老爷们为何要怕个小小的弱女子?  于是大步流星,踩得雪地咯吱咯吱响,走到两人的前头去。  施窈和王蘩谁都没管他,也没留意他那百转千回的小心思,两人自顾自说笑。  入了甘禄堂,拜了年,每人拿了一个大红包。  如昨晚的除夕宴一般,这个新年的彩头,能爬起来的人都爬过来拿了,伤的病的继续回去躺着,余下的人要帮家里迎客。  施窈跟着太夫人,当个小挂件。  太夫人去哪里,都要拉着施窈的手。  媳妇们各就各的岗位,大堂经理负责前台大厅,后勤管事负责茶果厨房,人事主管负责调度人手。  整个国公府凌而不乱。  王蘩颇擅交际,便领了大堂经理的差事,守在甘禄堂迎来送往,因此全程将太夫人对施窈的宠爱看在眼里。  她心里不免酸溜溜的。  她站得腿儿都发抖了,施窈却只管坐在太夫人身边负责吃喝,得到的客人关注也比她多。  今儿来的客人们,只见一回就记住了施窈。  小姑娘们不管心里如何想,当着太夫人的面,众星拱月围着施窈,只把施窈夸成一朵倾国倾城的花儿,嘴甜得不得了。  而她呢,劳心劳身,有些见过她十回的老太太们,也没记住她到底是国公府的几奶奶。  一会儿叫她明缨媳妇,一会儿叫她明奎媳妇,好不尴尬。  好容易有几个叫对了,转口又问她:“尔父龚大人近来可好?”  孙女和孙媳的待遇,简直云泥之别!  王蘩越是对比,心里越是冒酸泡泡,暗暗想,晚上回去再求一求送子娘娘,求娘娘先送她一个儿子,第二胎再送她一个女儿。  她在娘家婆家都是劳碌命,就让她的女儿享受下众星捧月的宠爱,也算补偿她的遗憾了。  施窈本紧张不已,见大家说话都和气好听,渐渐放松下来,享受一回受宠的错觉。  又有柳华姑姑时不时提点,她倒混得如鱼得水,渐渐得心应手。  前后接待客人一个时辰,太夫人更衣回来,端坐下问:“窈丫头,你可累着了?若累了,便去我房里躺一躺。”  施窈轻轻捶着太夫人的腿,笑道:“我还不累呢,祖母,您要不歇一歇?您可是我们府上的吉祥物和镇宅之宝呢,累坏了谁,也不能累坏您。”  太夫人掩唇轻笑:“你这丫头,嘴里一套一套的,可甜死我算了!”  “呸呸呸,大过年的,说什么死。祖母定是要长命百岁的!我还想长长久久地伴着祖母呢。”  太夫人搂了她,轻轻摇晃,眉眼里俱是笑意:“好好好,祖母尽量多活些年头,护着我们窈丫头。”  王蘩端了茶果来,笑道:“我正要替老太太端些糖果来的,听到二妹妹开口,便知我这糖果白端了。”  太夫人端起茶,饮了两口润润嗓子:“这话怎么说?”  “因糖果再甜,也甜不过二妹妹这张嘴呀!”王蘩说罢,剥了一颗糖塞进施窈嘴里,“我以为我是这府里第一嘴甜的人,岂料来了个二妹妹,才知我要学的地方多着呢。”  太夫人笑道:“那你们姑嫂二人更要互相学习,待你们进益了,我正好坐收渔利。”  王蘩顺势在太夫人身边坐了,妙语如注,奉承得太夫人连连开怀,她正好歇一歇腿脚。  施窈嘴里含着糖,眉头微微一挑。  这六嫂子,醋劲儿可真大,朝她嘴里塞糖的时候,手劲儿可不小,险些磕到她的牙。  欸,大家族真难混。  太夫人就一个,僧多粥少啊。  成家立业,施家未成亲的子弟仍在上学。  而成亲的子弟都有官职在身,或如施明桢、施明玮那样捐官,或如施明武这样恩荫授职,或如施明秣这般去京畿大营历练,好预备将来万一战事起,去边关上战场。  京畿大营是权贵子弟刷资历的好去处。施窈见施明奎、施明缨、施明秣三人比较少,正是因他们常在京畿大营操练的缘故。  施明奎和施明缨官职高一些,二人还可时不时回府。  施明秣只是个小小的百夫长,没人造反围困京城,京城四周也没土匪敢占山建寨,无军功可立,自然也无升官的捷径,回府只能等休沐。  出嫁从夫,满府的媳妇们,就王蘩一个不是诰命,仍是个白身。  她可不得玲珑点,多多讨好太夫人吗?  闻着王蘩身上飘来淡淡的药味儿,怕是为求子而喝的药,施窈便只含着糖笑,并不与她计较。  歇不到一刻钟,外头有婆子进来禀告:“老太太,槐花巷的谢家三爷来向您拜年问安。”  之前有几位年轻后生来求见,太夫人都拒了,这一回太夫人忙坐直身道:“快请!”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99章 帘下的绣花鞋 吩咐完婆子出去请人,太夫人回头对施窈说:“你柳华姑姑应是与你讲过鱼苏谢家的,谢家于我们施家有大恩。那谢既白,将来是你七哥哥的正经小舅子,我必是要见一见的。窈丫头,你先避一避。”  施窈对谢家上下人等,早已背得滚瓜烂熟,也听过这位有收集美人的癖好、喜爱拯救风尘女子的谢既白的大名。  原着里对这个人物是一笔带过的,没有过多着墨,施窈也不想与这等花心在外的人照面,便起身去暖阁。  掀起帘子时,忽地记起谢青黛,便提醒太夫人:“祖母别忘了问问我未来七嫂子。”  太夫人好笑:“你七哥哥也不见你记挂,你倒记挂起你七嫂子来。快进去,我忘不了的。”  施窈入了暖阁,搬了个圆凳,坐在帘子后,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无论柳华姑姑怎么使眼色,她也不肯走。  须臾,外间传来一道温润清和的少年声音:“晚辈谢既白见过老太君,老太君新年好,祝愿老太君平安长健、吉祥如意!”  太夫人猛然记起施窈方才说她是“吉祥物”的话来,携了他的手上下打量,见他轻裘宝带,美服华冠,生得唇红齿白、俊俏不凡,喜道:  “过了一年,既白你越发稳重了,想来这一年进益不少。令祖父身子可好?令堂令尊可大安?”  谢既白又朝着眼生的王蘩揖了一礼,这才恭敬地答道:“多谢老太君记挂,家里长辈们都好。”  “可见了老太爷不曾?”  “先去拜见了府上的老太爷和国公爷、三老爷,老太爷命我来见见老太君。”  太夫人佯作生气:“他不让你来,你就不来了?”  谢既白笑了:“自是要来的,家父信里交代过,要亲眼看看老太君安好,再代他向老太君问安。”  太夫人笑道:“往年是你父亲来拜年,他是个极懂礼的,说话又风趣,我与他算是相熟。这两年换了你来拜年,你倒是除了拜年,其余时候再不来府里给我见见。”  “劳您记挂家父,家父也一直记挂您呢。尤其祖母仙逝后,家父信里多次提到您。我倒是想来请安的,又恐打扰了老太君清修,倒是不美。”  王蘩掩唇笑道:“老太太,这孩子腼腆呢。”  太夫人大笑,笑过一回,抓了一把瓜子递给谢既白,拉他坐在炕桌对面,细细地问:“你姐姐可好?大半年前,你父亲来了一回京城,说她思念仙逝的祖母,颇是清减了些。”  说了这半晌话,谢既白终于自在许多,一面剥瓜子,一面道:“家里姊妹陪着,近半年哀思少了,倒是养回来一些。”  太夫人又问:“定了几月进京?”  谢既白未等到家里回信,只当祖父和父亲将他的信当成草纸用了,心中很是沮丧。  见太夫人慈祥和蔼,与自家祖母颇为相似,又觉着有这样的老祖母在,或许姐姐做施家媳妇不会受太多委屈,毕竟媳妇们只与内宅的妇人们打交道。  心中思量万千,面上一丝不苟地回答道:“定在明年的二月。”  施窈听到这儿,心想,好了,另外一只脚落地了。  不管这只脚落在门里,还是门外,到底心里踏实了。  且等着吧,入了四月看看,谢青黛嫁进来,是施明辰英年早逝,还是谢青黛去父留子。  不对,还有个施明珠要搞事,想换个七嫂子呢。  谢青黛的亲事注定不会一帆风顺。  怕是这会儿施家已起了推施明珠上后位的心思,即便谢家想退婚,施家也不会轻易放走这个钱袋子。  无论周绍,还是周绪,想要起事,都需要大笔银子铺路。  前世施家以谢青黛善妒为借口,敲诈了谢家一大笔银子。  原着里,这辈子施家以谢青黛失了清白为由,不止“收留”谢青黛为妾,还以施明辰戴了绿帽,受害者需要精神损失费为由,又敲诈谢家一大笔银子。  当然,这些东西是藏在字里行间的,原文以施明珠的视角为主,施明珠视金钱为粪土,压根无人告诉她,谢家被敲诈了。  即便知道,也不会往心里去。  毕竟高洁端雅的大家闺秀,怎会自甘堕落将阿堵物放进心里呢?  那会污染他们高贵无尘的灵魂和品格。  外间又有婆子进来禀告:“宁远侯府的公子小姐来向老太太请安。”  谢既白便起身告辞。  太夫人留他吃晌饭,他道家里有客,太夫人无奈放他出去了。  婆子打起帘子,一阵风吹进来,吹到旁侧入内间的帘子上,帘子轻晃,底下露出一抹桃夭色的裙角,裙角下是一双粉色的绣花鞋,鞋尖各缀着一颗指甲盖大的白润珍珠。  谢既白心头一跳。  国公府竟有姑娘家躲在帘子后偷听男客讲话。  此人能在绣花鞋上缀这么大颗的珍珠,想必是正经的主子,且是未出阁的姑娘——若是媳妇,便该如王蘩一般,正正经经坐在堂上见他这位年轻的后生。  国公府有两位姑娘,大姑娘听说久卧病榻,想来这会儿正躺着养病。  如此,便剩下那位近来闹得国公府“美名远扬”的二姑娘了。  于千头万绪里找到了线头,谢既白转了转指上的金刚石戒指,没当成一回事,低头便钻出帘子。  施窈听到又有男客来,百无聊赖地打个呵欠,起身去炕上,怕弄乱头发,便打算趴在炕桌上眯一会儿,补个回笼觉。  正要去会周公,乍然听到帘子响动,葛秋蘅进来推她:“听到我来,你怎么还躲这儿了?这是不想与我好了?亏我多嘴问一句老太太,才知你在这里躲懒。”  施窈打起精神,携了她的手笑道:“男女大防嘛,听说你兄弟也来了,索性我就不出去了。这不,你不是来寻我了吗?”  两人叙了寒暖,葛秋蘅要拉她一道去兰佩院探望施明珠。  “我与大姐姐早上才见过,你去吧,人多嘈杂,也不利于她养病。”施窈可不想去了。  这会儿肯定有兄长怕施明珠落单孤独,正陪着她。而她一出现,所有人都会像被掐住脖子的鸭子。  她就饶他们一回,不去破坏气氛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100章 将就娶八嫂 葛秋蘅忆起上回三人坐一处的尴尬,没有强拉,自个儿去了。  进了兰佩院,入了厢房,葛秋蘅先朝屋内一扫。  老二施明玮、老五施明缨、老六施明秣三兄弟正抽空来探施明珠,围着妹妹说笑,见她来了,三兄弟忙作揖问好避了出去。  施明珠昨夜今早连续折腾两回,其实身子已不大爽快,为讨个新年的好彩头,才强撑着,只是脸上画了妆,没叫旁人瞧出来。  但同为女子,葛秋蘅岂能看不出。  她心疼地拉住施明珠的手,正要问问她的身子,催她去床上躺着,施明珠先笑道:“八哥哥这会子,应是和四哥哥、七哥哥他们去你府上拜年了。”  葛秋蘅脸一红:“谁问他了?”  昨日上午,施明晖亲自去了宁远侯府送西北的特产,说是二老爷送回来的,惦记与侯爷是从小玩到大的情分,故而匀一份送来。  然而大家都知道,这是镇国公府示好的风向,有意为施明晖求娶葛秋蘅。  因此,葛秋蘅原本不打算再理会施明晖的,见他主动示好,心里便原谅了上回他赶她走的大半埋怨。  施明珠活了两世,一眼便看出葛秋蘅眉眼间的羞涩,怕她羞极了吓跑了,便不再打趣她,与她寒暄起来。  两人是好了多年的手帕交,有聊不完的话题。  葛秋蘅问道:“今儿怎不见伯母?我瞧见是六嫂子帮老太太待客。”  施明武打妻子、郑氏一病不起的消息尚未传出,挨近年关,各府里忙着,也没闲情逸致探听国公府的八卦。  因此,葛秋蘅还不知道国公府里发生了大事。  施明珠笑容微微僵硬,不过早预料有人会问,便拿出国公府对外的一致说辞。  “怪我和二哥哥、八哥哥不孝,这些日子我们病的病、伤的伤,劳累母亲来回奔波照看,竟将她累病了。赶在过年的前一天病倒,府里中馈只能暂且托付给三婶,几位嫂嫂孝顺,纷纷出来帮忙。”  葛秋蘅便记起为何施明玮和施明晖“病的病、伤的伤”来,火热的心不免凉了半截。  那施明玮不知怎地得罪死了乐安宁,乐安宁杀夫不成反上吊,此事若不是发生在朝廷封印期间,怕是镇国公又要遭一个治家不严的弹劾。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自家后宅都乱到如此地步,莫论协助皇帝共治天下,连他领兵打仗的能力都要质疑一下。  施明晖为何受伤,就更不用说了。  此时的葛秋蘅,既舍不下与施明晖的青梅竹马情分,又对国公府的家风生出些许畏惧。  父母早有意将她嫁给施明晖,施明晖自身才干极佳,颇有城府,又是长房嫡子,将来前程不会差。  可葛秋蘅反倒自个儿踟蹰不前了。  她夸了几句嫂嫂们能干,因心事重重,无心与施明珠多聊,便借口兄弟们在等她,忙忙地告辞。  施明珠望着她的背影,蹙眉长叹。  府里这么乱,不怪葛秋蘅摇摆不定。  母亲是瞧葛秋蘅素来乖巧温顺,又出身高贵,才干不会差,完全配得上八哥哥,这才想早些将她娶回来做帮手,昨儿才百忙中催着施明晖去葛家送礼。  只要亲事定下来,哪怕只是口头婚约,赶在大哥哥传出打妻子的名声之前,宁远侯府为着名声着想,就不敢随意毁诺。  可是,这样算计来的姻缘,八哥哥将来与葛秋蘅真的能毫无芥蒂地做恩爱夫妻吗?  且葛秋蘅听闻一些风声,便摇摆不定,对八哥哥的真心又有几分呢?  真正心悦一个人,是无论他身处何种境地,无论他贫富贵贱,无论他遭受了怎样的流言蜚语,她都该坚定地站在他身边,坚定地相信他,坚定地嫁给他,这才叫忠贞不移。  施明珠最瞧不起的女子,便是如前世的“施窈”一般,为了荣华富贵不择手段,与人无媒苟合私通。  明明已嫁过一回,是不洁之身,竟妄想做母仪天下的皇后,做天下女子的表率,简直是所有女子的耻辱!  若“施窈”真的做了皇后,这伦理纲常都要叫她颠覆了。  如此一番琢磨,前世“施窈”站在周绍身侧冷睨她的脸反复浮现,施明珠渐渐对葛秋蘅生出不满来。  葛秋蘅实在配不上她的八哥哥。  施明珠犯愁,去哪儿再寻一个身份地位、容貌才干都比过葛秋蘅的闺秀呢?  她倒是记得前世几个贤名在外的闺秀,但,要么人家已定亲了,要么年龄尚小,要等几年才到谈婚论嫁的年纪,要么身份地位比不上葛秋蘅,要么容貌才干比不上葛秋蘅,总有一头不足。  她的八哥哥那么好,值得配天下最好的女子。  母亲急着娶小儿媳,怕是如今只能将就葛秋蘅了。  施窈送走葛秋蘅,太夫人说累了,要去炕上歪一歪,她忙服侍太夫人去暖阁躺下。  丫鬟们为太夫人除去钗环、鞋袜,施窈为她扯上衾被。  王蘩端茶,服侍太夫人漱了口,太夫人挥手说:“我精神不济,上半晌怕是见不了女客了,下半晌再说。来了客,请你们三太太度量见不见,有她代我也就完了。”  王蘩忙应诺,和施窈退出来,抬眼一看,就指着她说道:“二妹妹,你耳环少了一只。”  施窈摸了摸,左耳环丢了,忙叫丫鬟们去找。  最后在正堂的炕桌边找到,王蘩掏出帕子仔细擦了,坐在炕上给施窈戴上。  施窈见桌上正中有一小碟瓜子仁,就问:“这是谁剥的?”  王蘩眼珠一转,之前她吃味施窈得宠,朝她嘴里塞糖有些粗鲁,担心施窈在太夫人面前说她坏话,正想着法儿挽回呢,便笑道:  “是我剥的,专剥给你吃的,快吃。这么个小玩意儿,老费指甲了。”  事实上,那是谢既白剥给太夫人吃的,太夫人吃了一上午的茶,磕了一上午的瓜子,早腻了,摸了两颗吃了,余下的便白放这里。  让瓜子仁儿这事只发生在动作间,太夫人与谢既白口头上没说,因此施窈并没听见。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101章 无事献殷勤 施窈不疑有他,毕竟就一小碟瓜子仁,听了王蘩的话,就将小碟子挪过来,一颗一颗捡起来吃:  “我可最烦嗑瓜子了,要么费牙,要么费指甲。”  她前世小时候爱磕瓜子,门牙上磕出几个小豁口,长大后爱臭美,笑的时候要么捂嘴,要么不敢大笑。  这一世,她打小就不爱嗑瓜子,偶尔怀念起瓜子仁的香味,才磕一回解解馋。  知道自己是穿书的之后,就更不爱嗑了,生怕牙齿磕坏了,这医疗水平不发达的古代,连找个牙医磨牙都找不到。  王蘩看她心无芥蒂的高兴模样,总算彻底放了心。  这二妹妹,只要不触碰到她的逆鳞,倒是挺好哄的。  殊不知,施窈正暗暗琢磨:啥时候给六嫂子将重生卡安排上。  及至容氏来坐镇甘禄堂待客,施窈起身告一声累,行了礼便回去关雎院暂歇。  晌午她过来陪太夫人吃饭,同桌还有本家的几位老太太、太太、奶奶们。  容氏忙得团团转,去哪儿都有人来找她回事。  王蘩则端着小碟子,服侍太婆婆布菜。  施窈看看这婆媳二人,既同情她们,又同情未来的自己。  她想过嫁人脱离国公府,免遭施明珠的报复,可嫁人后,夫家未必不是另外一个战场。  不过,国公府肯定不会让她高嫁,只要老国公和太夫人活着,夫家的人便不敢欺辱她。  多想无益,走一步算一步,走到哪儿算到哪儿,真不小心小命玩没了,她兴许还能回现代与那女鬼抢回身体。  吃完饭,送走客人们,施窈已是浑身酸软。  王蘩偷偷地捶腿,面上满是痛苦。  容氏脸色也不大好看,但强撑着不让人看出她的虚弱。  太夫人道:“你们也快吃,歇一会子,下午有的忙。”  容氏和王蘩道谢。  于是,容氏就着一桌残羹冷炙吃了,王蘩继续服侍婆婆布菜。  容氏吃完,才轮到王蘩吃残羹中的残羹。  荤油凝在盘子里,施窈这个旁观的都觉着没胃口,看得头皮发麻,不禁想,嫁人实在太坑了吧?  也不知她们为何不热一热再吃,或者再上几道新菜来。  估摸也是规矩,回头得问一问柳华姑姑。  下半晌多接待男客,太夫人便让施窈回去歇着算了。  施窈一副“我懂”的表情,乖乖应了。  能来拜见太夫人的,自然不是五六十、七八十的老人,而是十几岁、二十多岁的小年轻,多为孙辈或曾孙辈的人。  这是怕未出阁的女孩见了外男,心生绮念,回头两家联姻又联不到这人,岂不是移了姑娘家的心性?  而少年们见了美貌少女,少不得想入非非,若回去画出来,画像流传,或在外评价几句女孩的容貌,便是毁了女孩子的闺誉。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为防少男少女们荷尔蒙上头,不见最好。  施窈出来时,正撞上施明奎、施明辰和施明晖从外面各府拜年回来。  双方见礼,错身而过。  偏施明辰落在后头,返身追上施窈。  施窈颇为无语,翻白眼问:“你又作甚?”  欠怼?  施明辰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半晌施窈不耐烦要走了,他忙从袖子里飞快地拿出一块玉佩。  “送你的!你回京,我尚未送你贺仪,今儿补上,免得旁人说我不识礼数。”  施明辰将手朝前一伸,便将头扭向一边,仿佛多么不情愿。  施窈瞧了眼,雕工精美,成色极好,她见识少,认不出是什么玉,没伸手,而是问:  “谁送你的?”  施明辰深知施明珠最厌恶下等人和臭男人碰过的东西,沾染不得,生怕被玷污似的,便以为施窈也有这个毛病,心里骂了句乡野丫头穷讲究,解释说:  “今儿宁远侯夫人送的,没过旁人的手,你拿着就是。”  他又将那小小的羊脂玉朝前递了递。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施窈双手束在大袖里,面含警惕:“我不要。”  正要嘲讽他几句昨天还说她转送旁人的礼,又觉得与这人浪费口水不值,便罢了。  施明辰意外,施窈这个穷丫头竟不要这么珍贵的玉佩,强调说:“这可是羊脂白玉,你不识货,柳华姑姑可是识货的。”  柳华姑姑冷不丁被点名,便朝施明辰那快冻僵的手上瞧了几眼,踌躇地点点头:“若我没看错的话,的确是羊脂白玉。”  “羊脂白玉我也不要。谁知你安的什么心?可别想拿块玉佩就来坑我。”施窈方说完,就见容氏走了过来。  她微微尴尬,正要行礼,容氏看也不看她,拽了施明辰的胳膊就走。  “母亲!”施明辰握紧玉佩,仿佛被班主任捉到上课玩手机的学生,满脸窘迫与无措,还有深深的后悔。  母亲会不会误会他背叛她?  容氏面色淡漠,全程一个字没说。  走了老远,她才松开施明辰,淡淡道:“以后不要再去招惹施窈。你哥哥他们那里,我也会去说。  施窈母女不欠我的,我也不欠她们的。你父亲,好像也没做错什么。  我们与施窈,最好是井水不犯河水,互不打扰,你当没她这个人就罢了。别想着为我出气之类。”  施明辰垂下头,羞愧道:“我只是觉得……只是觉得,施窈与我很像。”  他和施窈都是这个府里不受宠的人。  大家有意无意拿他们当透明人看待。  他与施窈连番交手,次次落下风,看似施窈赢了,昨儿他琢磨一夜,好像施窈也没赢,她只是用坚冰利刺保护自己。  结局是她还击刺伤了别人,但,分明是她早已先受了伤害。  他不想再做兄弟们里最不起眼的一个,却还是不得不妥协,被兄弟们裹挟着,继续围着珠珠转。  他想学施窈。  哪怕一个人,也能活得多姿多彩。  旁人看她是孤独的,孤苦伶仃的,但他看得出来,施窈乐在其中。  他想靠近施窈,加入施窈,成为施窈这样的人,一个独特的人。  容氏的一双眼淡漠而睿智,仿佛看穿一切,只是说道:“你是你,她是她。她是女孩,你是男子,她成为不了你,你也成为不了她。你们不是一路人,以后莫要再去招惹她。”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102章 请宿主选择重生目标 施明辰失魂落魄,一脸茫然。  他本就不是个果决的人。  好容易鼓起勇气去亲近施窈,被施窈防贼似的拒绝,又听母亲强调两回不要招惹施窈,心中顿时不知所措起来,不知该怎么抉择。  容氏抬手,为儿子仔细系紧大氅系带,声音柔和:“施窈的态度摆得明明白白,她也不想与我们三房有所牵扯,既不亲近你父亲,也不亲近你们三兄弟,你热脸贴冷屁股有甚意思?  你父亲那样冷待她们母女,府里又冷待她们十来年,她心中怎能不存怨气?讨好老太爷老太太,不过是为在这个府里有立足之地。  连亲父都避而远之,何况你们这些异母的哥哥呢?若她拿你们当亲人,若想与你们修补关系,她早来亲近你们了。你细想想,是不是这个理?”  施明辰想了想,轻轻颔首,后背惊出一身冷汗。  若非母亲说破,他竟未看破,施窈是个这样凉薄的人。  容氏抚了抚他的衣领,继续道:“我没能生个女儿,只生了你们三兄弟,我向来是拿珠珠当亲生女儿看待的。  她病了,你大伯母也病了,我又管着中馈,无暇分身,过年这段日子,你便代我好好照看珠珠,好不好?”  若从前听这话,施明辰自然十万个愿意,但今儿听了,心头却微微发涩,一番挣扎后,在母亲期盼的眼神中,艰难点了点头:  “好,我会多去照看她的。”  难得母亲这么温柔,他很难不答应她的请求。  可这一答应,他觉着自己心里有什么东西,咔嚓一声碎了。  碎得他想落泪。  容氏淡淡一笑:“快去吧,多哄哄珠珠,她心情好,病自然也就好了。  你是快成亲的人,除了照料珠珠,也多和你祖父、大伯父、父亲出门走走,多结交些人,成了亲,去了京畿大营,也好有几个支应的友人。  男人家,目光要多朝外看看,成日琢磨内宅这些事,能有什么出息?”  施明辰如醍醐灌顶,忙道:“是儿子犯糊涂,以后定不会了。”  叙完话,母子二人分道扬镳。  施明辰如拨开云雾见青天,心头再无踟蹰犹豫。  是啊,施窈哪有他的前程重要?  以后他去了京畿大营,府里这些事,便可再不管了,也就不用纠结那些虚无缥缈、捉摸不透的东西。  容氏蹙眉,轻轻叹了口气。  自她那年回府,发现施继安已娶新妇,她的心就一片死灰,万事不关心。  施继安跟发了疯似的讨她欢心,可一想到纪氏怀了他的孩子,她岂能欢心?  施继安折腾完了她,又去折腾纪氏,求她出府。  纪氏怀着身子,怎么也不能答应,若出府,她的孩子怎么办?  施继安又去求太夫人。  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折腾半年,他都要上吊了,太夫人终于松口,强令纪氏带着刚满月不久的施窈离开京城,住到金陵老家。  因此,太夫人欠了纪氏两个人情。  纪氏当初是她求人算八字,特意聘来为施继安冲喜为妻的。  第一个人情,是贬妻为妾。  第二个人情,是驱逐出京。  容氏对施窈没什么好感,也无什么恶感。  施窈一回京,国公府就鸡飞狗跳,着实出乎她的意料。  近些日子,她才渐渐发现施明辰不对劲,从针对施窈,到一有机会就去施窈面前晃。  这不是讨厌,分明是想引起施窈的关注。  她惊觉这些年万念俱灰,对施继安的儿子们也没露出过几个笑脸,母子关系疏离冷淡,施明辰跟着兄弟们长大,不仔细观察,竟发觉不了他左了性子。  施窈确实没什么大错,性情也不讨人厌,但国公府已有施明珠,施窈就是多余的。  这是长房与施窈之间的争斗。  施窈很聪明,看得很明白,一直与他们明争暗斗,甚少牵扯二房和三房。  但她一个孤女,哪里斗得过权势滔天的长房?  何况,老国公和太夫人对她的宠爱有限,他们的心说到底还是偏着施明珠的。  这一场无声的战争,最终落败的一定是施窈。  容氏不希望儿子牵扯进来,更不希望他站错队,将来受施窈的牵连而被长房厌弃,因此出手。  作为路人,她也同情施窈,可有什么法子呢?  她儿子们的前程掌控在长房的手里,没有道理为个小小的施窈自毁前程。  要怪就怪施窈命不好。  若施窈是个儿子,没有企图与施明珠争辉,便不会遭到长房狂风暴雨般的打击。  甘禄堂门口,丫鬟们想说些什么缓和,又怕施窈更尴尬。  施窈懵然立了三秒,便甩甩头,回关雎院去了。  整个国公府的人,她都当多年没什么来往的、不熟悉的亲戚看待,这些亲戚还有可能要了她的小命。  她是个惜命的人,可不敢捧出一颗心,拿他们当亲人来看,生怕死无葬身之地,一颗真心也被摔成八百瓣。  因此,容氏的冷脸,容氏无视她,拽走施明辰,不准施明辰与她来往的行为,半点也伤不到她。  顶多伤些颜面罢了。  不过,一想到将来嫂嫂们要重生,三老爷三太太不定怎么头秃,她便连半点怨言也吐不出。  施窈等待着功德值满千。  一直等到初四这天晌午,终于功德圆满!  【功德值:  请问宿主是否确认用1000点功德值兑换1个重生点?】  施窈看了看身侧的葛秋蘅,今天宁远侯府来镇国公府做客。  食不言,寝不语,她出于无聊,且早晨看到快满千了,才时不时召唤功德簿出来瞧瞧。  【确认!】  【功德值:  重生点:  请宿主选择重生目标,可以是自己,也可以是别人。】  施窈早已选定了目标——葛秋蘅。  不过,这会子正在吃饭,葛秋蘅若是突然接收重生记忆,当众失态,恐怕不妥。  前世,这一年,施明珠先定亲,接着施明辰成亲,之后才是施明晖和葛秋蘅定亲。  她虽然盼着功德值满千,但急也不急这一时,只不过强迫症发作罢了。  令施窈万万没料到的是,就在今天的酒桌上,镇国公这只老狐狸,趁宁远侯吃酒吃得上头,当众提出结亲。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103章 让未来八嫂重生吧 宁远侯早有此想法。  两家门当户对,他们家又对施明晖知根知底,两个小儿女青梅竹马,这门婚事再匹配不过。  他是个武将,旁人视施明晖当众杀人如看魔鬼,但在他眼里,施明晖杀伐果决,有勇有谋,为兄长而出手杀人,又当得起一句重情重义。  这等良婿,打着灯笼也难找,错过这村,再没这店。  既然镇国公提出结亲,他没有不应的道理。  趁此酒兴应下姻缘,也可遮掩一下迫不及待结亲的窘迫。  因此,宁远侯与镇国公搂肩搂背的,抱着酒壶说哥俩儿好,醺醺然一个提亲,醺醺然一个应亲。  两人互相交换了贴身玉佩,作为定亲的信物。  这门亲事便这样定下来。  看似如同儿戏,实则是两家早有预谋,双向奔赴。  施家兄弟们高兴,纷纷向宁远侯敬酒,直将他灌得真醉了,才使人扶他去厢房吃醒酒汤,歇一歇,醒一醒酒。  唯独施明辰又勾起自卑来。  上头哥哥们娶的个个是官家千金,下头八弟定的媳妇更是身份高贵,唯独他要娶个商户女。  只恨地上没裂出个缝来,他好钻进去。  他甚至觉得,当施、葛两家定下亲事来时,所有人看他的目光都带着若有若无的轻蔑。  如芒在背。  如坐针毡。  不等到散席,他便借口吃醉了酒,扶了人回院子去。  怀夕服侍他吃醒酒汤、更衣脱鞋,抱了脏衣裳出去,叫浆洗婆子拿去洗,回来正要给七爷找一套新的衣裳来,便听见帐幔里传出呜呜咽咽的哭声。  怀夕懵了。  怎么还哭上了呢?  这回没人与他吵嘴呀。  七爷已经几天不理二姑娘了,当然,二姑娘也没理他,私下兄妹二人见面,从前还装模作样互相见礼,现如今连行礼都省了。  不会……尿床了吧?  一天折腾一个新花样,怀夕不费那脑子去多想,于是轻轻撂下帘子出去了,守在门口,免得有不长眼的闯进去,被七爷这个小心眼的记恨上。  下半晌,葛家人听了三四台戏,便回去了。  冬日天黑得早,太夫人便没有多留他们,施家自己人又多听一台,这才各自散了。  施窈却在葛家人走之后,发现丫鬟们一个接一个在主子们耳边说了些什么,及至戏听完,个个脸上喜气洋洋。  她一头雾水,一路忍耐,跟在太夫人的小轿旁边,回了甘禄堂,她才开口问。  太夫人点点她的鼻子:“你倒沉得住气,忍了这般久才问。是你八哥哥好事近了。”  施窈惊得花容失色,忙问:“定了谁?”  “还能是谁?今儿来的是葛家人,又是今儿定的亲事,除了你葛四妹妹还能有谁?她要做你八嫂子了,高兴吧?我看你与她要好,她若做了你嫂子,定会与你更亲香。”  施窈确实快傻了。  怎么定这般快?  葛秋蘅比她还小呢,葛家着什么急,急吼吼就给女儿定下亲事!  不用问,肯定是外院吃酒的男人们定的亲。  她突然记起来,长房的大嫂和二嫂不顶事了,折腾得人仰马翻,郑氏累到病倒,可不得寻觅个帮手?  无论从哪方面看,葛秋蘅都是最佳儿媳人选。  施窈一拍脑门。  得!  原来是她给葛秋蘅挖的坑。  罢了,葛秋蘅重生了,也未必想逃离施家,说不定第一个痛恨的人,就是她。  太夫人纳闷地问:“你怎么瞧着不高兴呢?”  施窈忙收回天马行空的思绪,笑道:“葛四,我叫她妹妹呢,她成了我嫂子,平白我矮了一截。欸,八哥哥怎么不晚生两年呢?”  太夫人笑得花枝乱颤,伸出食指戳一下施窈的脑门:“你这小脑袋瓜,不知成日想些什么!净是些旁人意想不到的。”  “我这叫脑瓜子活泛,生成这副模样,大抵是上天特意派我来哄祖母开心的。”  太夫人哈哈大笑,将施窈搂了又搂,直喊心肝宝贝。  帘子外,王蘩听见太夫人笑声欢畅,心头又冒酸泡泡。  这施窈,为了哄太夫人开心,什么话都说得出口,真是好不要脸啊!  王蘩那是又羡慕又嫉妒,偏又学不来施窈一套一套的花样。  晚上回了关雎院,睡前,施窈默默在心里念道:【功德簿,让我未来的八嫂葛秋蘅重生吧。】  功德簿:【功德值:  重生点:  请问宿主是否确认把1个重生点用在葛秋蘅身上?用完后,不可退回,葛秋蘅将获取前世的记忆。】  施窈:【确认。】  【使用成功!葛秋蘅已重生。】  施窈胡思乱想一阵子,陷入沉沉睡梦。  葛秋蘅却睡不着了。  午夜子时,她从噩梦里惊醒,搂着衾被哭泣不止。  丫鬟们劝不住,问也问不出来个什么,忙请来宁远侯夫人。  宁远侯夫人李氏共生了四个孩子,葛秋蘅是最小的一个。  她上头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都已成家,有了各自的小家庭。  因此,这几年李氏将这个小女儿看得格外娇气。  幸而葛秋蘅并非从小便这般娇宠,因此性子并不算骄纵。  葛秋蘅看到母亲来了,忙不迭下地,赤脚奔来,扑进母亲的怀里。  能见到活生生的母亲,实在太好了!  李氏又是心疼她,又是斥责她莽撞,半搂半扶将她塞回被子里,急声问:“秋蘅啊,告诉娘,做了什么噩梦?”  葛秋蘅发现自己无法说出重生、还魂之类的话,便打发了丫鬟们,悄声哽咽道:“娘,我梦到我嫁给施明晖了。”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了不是?难怪你要打发了丫鬟们出去。”李氏只当女儿害羞,女儿梦到心上人、未婚夫,她倒替女儿脸红起来,笑吟吟道,“梦是相反的,梦里发生不好的事,说明现实里会发生好事。  好了,忘掉那些噩梦,过几日我们府上回请施家,到时你与明晖见上一面,噩梦什么的,就会全忘了。”  她知道女儿有多喜欢施明晖,又有多想嫁给施明晖。  打小就认准他做她的未来夫婿,连他身边的丫鬟,她都既戒备着,又笼络着,生怕施明晖被旁的女子勾了心。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104章 从青梅竹马到心死成灰 哪个少女不怀春?  葛秋蘅亦不能免俗。  前世她与现在般,怀着万分期待嫁给施明晖。  却不曾料到,嫁人后的日子,与她所幻想的天差地别。  上辈子“施窈”早早回京,施明珠带她四处结交好友,至成亲时,她与施明珠、施窈两个小姑十分交好。  她以为成亲后,与小姑子们是手帕交,婆婆一向宽和慈爱,她与夫君又是青梅竹马,日子会很好过才对。  嫁进来才发现,施家上下偏宠施明珠,要捧施明珠登上后位,将她许给四皇子周绍为妻。  因此要拿“施窈”联姻给施明珠铺路,将“施窈”嫁给长宁郡王的傻儿子周绥为妻,以获取长宁郡王对周绍的支持。  她觉着施家人疯了,表面上疏远“施窈”,暗暗地却助过“施窈”几回——“施窈”纵然有许多小毛病,但既然做了手帕交,她自是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跳火坑的。  “施窈”在施明珠落水久病时出尽风头,又差点爬上五皇子周绪的床,其中都有她的暗中助力。  偏偏“施窈”偷鸡不成蚀把米,五皇子周绪对她毫无兴趣,一脚将她踹出门。  “施窈”的丑事曝光,又因她时常嫉妒施明珠,施家人一怒之下将她嫁给五十多岁的湖广总督陆英。  自此,“施窈”远离京城。  而她助过“施窈”的事,也被施明晖察觉端倪。  施明晖大发雷霆,说她白眼狼,说她吃里扒外,要休了她!  她也是父母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哪里受过这等羞辱,哭着与他吵:“施窈也是你妹妹,没得这么偏心的,好歹你们将她嫁个像点样子的人,她也不会走到这步田地!”  要细数“施窈”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倒也没有,不过是姊妹间的争风吃醋,争夺长辈宠爱罢了,兄弟姊妹多的家里常有这等事发生。  她不信施家八个兄弟没有暗中较劲,在长辈们面前争宠。  她自己小时候也吃过姐姐兄长的醋,因此非常体谅“施窈”。  但哪家也没有恨女孩争宠,恨到要将掐尖要强的女儿嫁给傻子,毁了她一辈子的道理。  她甚至回娘家求过母亲做媒,给“施窈”说一门虽门第不高,但男儿郎看起来博学多才、前途不错的人家,却被一脑门心思要沾皇权的施家人给拒了。  施明晖冷笑道:“她算我哪门子的妹妹?我的妹妹只有珠珠一个。施窈在我眼里,连条狗都不如!  珠珠需要个玩伴,我们才容得她在府里张扬,她还妄想处处与珠珠争锋,简直不自量力!”  她心寒地问:“那我呢?我在你眼里算什么?”  施明晖无情地道:“因为珠珠喜欢你,说你好,我才娶你的!若知道你会背叛她,帮施窈那个贱人,我绝不会多看你一眼!”  她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似的,簌簌掉落:“好,好,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实际上,在此之前,施明晖因她对“施窈”好、吃味他更疼施明珠,已冷落过她数次。  成亲前期待的缱绻情深、举案齐眉全部落空,她已暗暗地哭过不知多少次。  父亲母亲劝她,出嫁从夫,她一辈子的荣辱、儿女的荣辱,皆系于施明晖一人,要顺着施明晖来,不要与他反目成仇,到时受伤的只有她一人,施明晖大可广纳妾室,将她晾到一旁。  那时,父亲母亲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她也没有意识到,只当施明晖与施明珠是龙凤胎,兄妹二人情分非比寻常,不可间隙。  母亲说:“珠珠嫁出去,他就收心了。”  父亲说:“你早些给他生个孩子,他就收心了。”  后来施明晖确实稍稍收心了。  那次争吵后,她与施明晖冷战。  不久下面见了红,以为是月信,却腹痛难止,她只当是气得,叫丫鬟煮了红糖姜茶来喝。  奶嬷嬷怕出什么差错,悄悄地请了郎中来。  原来是怀了身子,却因情绪悲痛、肝火郁结而动了胎气。  一院子人都吓坏了,她也吓坏了,忙着保胎。  施明晖也慌了,使人送来许多补药。  她稍稍顺了气,施明晖偶尔来探她,她便也缓了脸色。  若这般下去,夫妻情分倒可修复一二分。  恰在这时候,施明珠也传出怀孕的消息,不知怎么,胎气不稳,施明晖便顾不上她这头。  他在京畿大营就职,不能常回京的,一回京,便去探望施明珠,四处搜罗珍贵的补药送到四皇子的府上。  每次回来探望她,只有匆匆一面,憔悴、疲惫写在脸上,满脸歉然与她解释:“珠珠这个孩子必须保住,这孩子,关乎她未来的前程,也关乎施家的前程。”  她明白施明晖的意思,施明珠必须保住这一胎,生下儿子,为将来做皇后,儿子做太子做准备。  但她一点也不心疼他!  一点也不!  她怀了孕,还动了胎气,日日卧床吃药才可保胎,施家八个兄弟,为何就非要施明晖为施明珠奔波呢?  何况,其他兄弟也没少奔波。  他为何就觉得,施明珠那里,非他可不呢?  施明珠是死了丈夫,还是死了爹娘!  她的心像掉进无尽深渊,冻结成冰,又轰然一声炸成碎片!  这个孩子到底没有保住。  她几乎哭瞎眼睛,谁劝也没用。  她恨施明晖冷漠绝情,恨自己不中用,不够心狠,没法子视施明晖为无物,没法子彻底抛弃过去的青梅竹马情分。  她对不住那个已有六个月大的孩子。  那时,她陷入魔障,夜夜做梦梦到孩子啼哭,问她为什么抛弃他。  她受不了,伪装依旧心悦着施明晖,缠着他,努力要把这个孩子找回来,她甚至能假装去讨好施明珠。  最后,这个孩子终于回来了。  可他还是没能见到这个世界。  因为施家获罪,所有施家人,包括她,统统抓起来,满门抄斩。  在狱中时,孩子因受不了这个罪,流产了。  她躺在稻草堆上,无助、无力,听着潺潺的血水流动声,宛如孩子在哭喊救命,眼中一片死灰。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105章 放过我吧,不嫁施明晖 施明晖此时倒想起做个人,跪下他高贵的膝盖,低下他那高傲不可一世的头颅,砰砰磕头,哀求狱卒救救他的妻儿。  可是,谁理他呢?  后来为数不多的牢狱日子里,她精神恍惚,混混沌沌,疯疯癫癫。  偶尔清醒,发现施明晖紧紧抱着她,眼泪流到她的脖子里,她还以为天牢漏雨。  哭什么呢?  从施明珠嫁给周绍的那一天起,施家人不就该做好满门抄斩的准备了吗?  母亲费尽心思来探望她。  施明晖扑到栅栏前,开口第一句却是问:“岳母,珠珠如今在宫里可好?”  她最听不得的,便是“珠珠”二字,疯了般与他厮打,想骂他混账,骂他怎么不早点死,骂他施家活该断子绝孙。  但她嘴巴说不了话,疯疯癫癫的她,只能张着嘴,像割了舌头的人一样发出嗬嗬声。  身下的血水糊满了地面。  施明晖解释,珠珠未废,他们才有活着的可能,他没有旁的心思,他只是想与她一起活下去,求她不要伤害自己。  她听不进去。  都是借口,借口!  她用力扇他耳光,抓挠他的脸,尖叫、狂躁、哭泣。  憔悴不堪的母亲受了刺激,当场突发心疾去世。  她再也受不住了,半夜爬起来撞墙,没死成,被施明晖拦了下来,施明晖抱着她不停地说:“对不住,秋蘅,对不住……”  对不住有什么用?  能换回她两个孩子的命,还是能换回她母亲的命?  最后的最后,她和施明晖被拖到刑场上,与施家人一起砍了头。  头颅滚落的那一刻,她有瞬间的清醒。  这一切的痛苦,终于走到了尽头。  死亡,方是解脱。  记忆回到这一世,葛秋蘅用力抱紧母亲的腰,泣不成声。  “母亲,我不嫁施明晖!我不嫁他了!”  这一世,施家貌似一切都不同了,可她对施明晖、对施家已望而生畏。  她没有办法面对施家人,更没有办法面对施明晖。  纵然前世施明晖最后对她确实生出几分情意,可她太苦了,付出的代价太惨烈了!  何况,那几分微不足道的情意,哪里比得上他对施明珠的疼爱?  青梅竹马的情谊早在前世消磨殆尽,只剩下无尽的恨意。  她为何有康庄大道不走,偏要去过施家这条抄家灭族的独木桥?  哪怕这一世施家赌赢了,她也不想去沾染他们的荣华富贵。  “这辈子,哪怕绞了头发做姑子去,我也不要嫁给施明晖那个混蛋!”  李氏无奈一笑,轻轻拍她一下:“胡说什么呢,如何就严重到要做姑子了?”  葛秋蘅泪眼婆娑,拽着李氏的衣角着急道:“娘,施家要将施明珠嫁给四皇子周绍!”  李氏一怔,想了想道:“镇国公的嫡女,也的确配得上做皇子妃。这有什么,若非皇上年纪大了,这几年独宠宁娘娘,宁娘娘拦着不让权贵家的女儿入宫分宠,怕是京城多少高门大户的女儿要入宫选秀。  宁娘娘在宫里张扬,宁家人在宫外张扬,但四皇子殿下尚算低调。镇国公挑了他做女婿,倒也说得过去。到时四皇子成亲封王,去了封地,一辈子荣华富贵,这倒是门好亲事。”  宁贵妃娘家人不得力,后辈也没有才干突出的,宁氏一族眼前的富贵不过昙花一现。  将来他们要延续富贵,只能去四皇子的封地,万不敢继续在京城嚣张跋扈。  因此大家对现在的宁家敬而远之,不敢得罪,但实际上并未将宁贵妃和宁家如何放在眼里。  这是权贵们的想法,对底层百姓来说,可是不少人吃了宁氏的苦头。  不过,四皇子的名声还不错,并未听过他有什么不良嗜好。  葛秋蘅瘪嘴,气得眼泪哗啦流:“娘,您小看他们家了!他们,他们筹谋金銮殿上的那把椅子呢!”  最后一句话,她说得极为小声。  这件事必须告诉父亲母亲。  前世葛家便遭了连累,父亲险些被夺爵,但顾念他带兵打仗有功,新皇周绍只夺了他的兵权,给了个虚职,相当于荣养的意思。  两个哥哥直接被褫夺官职,赋闲在家。  后来也不知如何了。  哥嫂们必定是怨她的。  李氏听了施明珠要嫁四皇子,本就惴惴,再听了这话,眼皮子一跳,忙问:“你是如何探听到的?可不要乱说!”  葛秋蘅伏在李氏的肩头,哽咽道:“娘,别管我怎么知道的,总之我就是知道。娘,放过我吧,我不嫁施明晖!”  她哭声悲痛欲绝,李氏心酸,只觉自个儿眼泪也要掉下来了:“这事儿,我得去与你父亲合计合计,若施家真起了这等掉脑袋的心思,你便是想嫁,你父亲也不得答应。”  葛秋蘅心放下一半。  不知父亲会不会信她,毕竟父亲可是十分喜欢施明晖的,也指点过少时施明晖的武艺和兵法。  如他这等大忙人,虽称不上日理万机,但为了朝廷,为了边疆,也是焚膏继晷,筹谋万世太平,甚至想过效仿孙圣人着写兵书,能分出时间亲自教导施明晖,可见有多喜爱他。  一是爱才之心,二是为她这个小女儿的未来打算。  思及此处,葛秋蘅又泣不成声。  前世是她害了葛家,这一世,不求自己过得如何,只求父母平安长健,顺遂到老。  李氏细声柔语地安慰,想哄了她睡下,好去找宁远侯絮叨絮叨施家的事,可葛秋蘅才眼睁睁看着母亲死在面前没多少日子,如今失而复得,哪里肯放她,求着她陪自己。  李氏无法,脱衣躺下,搂着她不断地哄,至四更天母女二人方沉沉睡去。  不出意外,翌日,娘俩都起晚了。  葛秋蘅醒来看到母亲的脸,摸了又摸,才确定,自己不是做梦,而是真的重生了。  她眼圈一红,又要哭。  女儿跟个小猴儿似的黏着自己,李氏心里又软又酸,面上万般无奈,心里其实很受用,哄了哄,劝了劝,说了几件她父亲的糗事,哄得她眉开眼笑,方丢下她去寻宁远侯说话。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106章 人逢喜事精神爽 宁远侯担心妻女一夜,听了李氏的转述,脸色变了变,犹疑不定。  “施家没这般想不开吧?我们这样的人家,若儿孙们争气,保持现状为最为稳妥,朝上一步,是谋逆造反,朝下一步,爵位降等,但富贵可保。为何要冒风险去搏一个可能灭九族的未来?”  他心里想的则是,倘或镇国公自个儿想坐那个位置,他还敬他是条汉子,折腾来折腾去,只为了让女儿做皇后?  图什么呢?  女儿生的儿子,即便将来做皇上,跟的也不是他的姓,他还得跪着向外孙行礼,何苦来哉?  因此,对葛秋蘅的话,他是不大相信的。  何况,葛秋蘅一个内宅少女,如何知道这等秘事,怕是施家成年的男丁们也未必人人知晓。  施明晖更不可能告诉她一个未过门的未婚妻。  李氏琢磨一夜,倒有些眉目:“施家的野心是一个,另一个,大抵是宠珠珠宠过了头。侯爷细想想,若只是想让珠珠做皇后,嫁给太子不是更便宜?弄死太子妃,总比弄死太子简单。”  她附耳低低道,“太子身子骨弱,施家若野心膨胀,等珠珠生了儿子,扶幼帝登基,挟天子以令诸侯,岂不更好?  为何非要将她嫁给四殿下呢?无非是,太宠珠珠了,要给她一个干干净净的夫君,让她做原配嫡妻。这是看不上太子已有太子妃了呢。  施家啊,野心太大了,让女儿嫁皇子,还要在皇子里挑三拣四。这般,已是大不敬。”  宁远侯听得极不舒坦,直皱眉头:“宠女儿宠到这个地步,置媳妇于何地?”  男人与女人思维不同。  女人看见一家子宠女儿,只当这家媳妇也受宠,地位多高,还幻想自家孩子去做人媳妇,万一肚皮不争气生个女儿,也不会受夫家苛责。  而男人左拥右抱妻妾成群,自是明白何为偏宠,何为私心。  宠那个唯一的女儿,不代表会宠媳妇。  既然是偏宠,又怎会把宠爱平均分成若干份,又去宠旁人。  起码长辈们绝不会同样这般宠儿媳妇、孙媳妇。  宁远侯看好施明晖的前程,也知晓施明珠受宠,但绝没有料到施家人宠女儿宠到邪乎的地步。  他家蘅娘嫁人,可不是去受姑子婆母的气的。  夫妻俩话越说越明白。  李氏心口猛跳,抚着胸口道:“我再细细打听打听。平日也没特别注意施家媳妇如何,只看见珠珠在家千娇万宠的。”  两人不约而同,记起施明玮和乐安宁夫妻一个掐脖一个上吊的事来,又记起傅南君闹和离、施明武负荆请罪的事来,甚至还记起施家二姑娘,险些当街被兄长雇佣地痞毁了清白……  李氏长叹:“怎么越想越不靠谱呢?”  再往前看,施明玮还钻过寡妇被窝、被赌坊老板追债追上门,成为京城的一时笑柄。  宁远侯慎重地道:“旁的可略放放,施家与四皇子是否密谋着什么,我要好好查一查。  没查出眉目之前,施家那里先拖一拖。倘若蘅娘消息有误,伤了我们两家的情分,结不成亲反结仇,倒是不美。”  小心驶得万年船,就怕一个弄不好连累葛家。  他们葛家不缺更进一步的富贵。  说到底,万一施家图谋成功,那龙椅还能给他们葛家分一半坐坐不成?  成功了葛家半点好处捞不着,失败了葛家跟着惹一身骚,这等赔本买卖,他可不做。  李氏应道:“是该如此。秋蘅那儿,且等等,女孩家心思多变,我就怕退了亲,她后悔了可怎么说?”  “明日施家上门来做客,你招待吧,亲事说隐晦点,明面上就说蘅娘年纪小,舍不得她早嫁,要留几年就完了。我且躲一躲施继冕那老阴货。”  镇国公府。  自初一拜过年后,郑氏便卧榻不起,除了去净房,便是躺床上。  昨日施家和葛家定下亲事,心头大事落定,她人逢喜事精神爽,早起时便觉着身子大为爽利,头脑清明,因此出来见客。  因她身子还虚着,便只坐陪太夫人和客人,府内一应事务仍是由三太太容氏和侄儿媳妇们帮忙照看。  施窈瞧了瞧郑氏画了妆后容光焕发的脸,情不自禁怜悯地想:大伯母,您老人家高兴得太早了。  众人皆知施明晖好事将近,纷纷来恭贺郑氏。  一整个早上,郑氏脸上的笑就没落下来过,见了施窈,眼神仍有些冷,但也未曾为难。  翌日,是施家去宁远侯府做客的日子。  前日葛秋蘅扒着太夫人千求万求,撒娇卖乖,终于求得太夫人应允今日带施窈去葛家。  因此,入京之后,施窈得以第一回出门做客。  柳华姑姑亲自为她挑选衣服、挑选发髻,挑选佩戴的钗环首饰,再三打量,并无不妥后,才准许施窈出门。  就这般,临出门前,她仍不停絮絮叨叨提醒:“出门做客不比自家,有一星半点不对,便要留给人坏印象,遇到刻薄些的人家,还要传出你的坏名声……”  施窈忍不住道:“姑姑,难道我不是已经恶名远扬了吗?总不会更坏的。”  柳华姑姑听了,不免为她心酸,泪珠儿险些掉下来,勉强笑道:“传言多为谣言,自有那眼明心亮的人知晓,姑娘是求自保罢了。”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相处久了,她对施窈生出几分真心的怜爱来,真心盼着她好,将来嫁个靠谱的人家。  “希望吧。”施窈笑着颔首,见她终于不唠叨了,这才带着木香和半夏登上马车。  镇国公府与宁远侯府只相隔两条街,因此很快便到了。  宁远侯府大开中门,迎接贵客。  今日来的,除了施窈之外,还有镇国公夫妻、施继安夫妻、施明玮夫妻、施明桢夫妻、施明奎夫妻,以及施明晖、施凌云,十分隆重,给足了未来亲家脸面。  除了长房的长子长媳没来,来的全是各房最有份量的儿子儿媳,甚至老国公的长曾孙也作为第四代人的代表来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107章 重生者的眼神 施明晖只在定亲那天稍稍脸红了下,倒是十分端得住。  因他早就知晓,他将来要娶葛秋蘅做妻子的,既不意外,也没什么惊喜可言,自然就无害羞之意。  俗话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  如今宁远侯夫人李氏,只拿施明晖当半个准女婿来看,见他表情深沉一如往昔,心先凉半截。  她热情地拉过他的手,笑着与郑氏夸他,他轻轻蹙眉,然后寻个剥橘子的借口,将手抽走,李氏的心又凉了另外半截。  寒暄一阵子,李氏让儿子们带青年和少年们出去耍,花厅里只留下女眷。  李氏扫视一圈笑问:“明武小俩口呢?前日不见他们,今日怎地也不见他们?”  郑氏怀里的施凌云蓦地红了眼圈。  之前他只知父母吵架,众人瞒着他,这两日方知父亲抽了母亲一鞭子,一直为母亲委屈着。  郑氏正要寻个借口,李氏忙问:“小凌云,你这是怎么了?可是丫鬟们哪里没伺候好?”  郑氏按住孙子,说道:“方才下马车时,他便说有灰尘吹入眼睛,忍了这些时候,想是忍不住了。我给他吹吹就好了。”  接着将施凌云转过身来,抬起他的小脸,温柔吹了吹施凌云泛红的眼睛。  施凌云翻了年八岁,已懂得许多人情世故,硬生生憋回眼泪,回身后揉揉眼睛,与李氏作揖道:  “晚辈已是好了,多谢侯夫人关心,与丫鬟们不相干的。”  “真是个体贴的孩子!”李氏面上笑着,心里疼惜这心地善良的孩子,又不免生出些毛骨悚然来。  不打听不知道,一打听吓一跳。  那施明武外头瞧着是个金质玉相的好人,骨子里却是个暴躁的,竟朝弱质女流挥鞭子,甚至朝结发妻子挥鞭子!  难怪一连好几日没见过施明武和傅南君,原来傅南君挨了夫君的鞭子,而施明武因挥了那一鞭子而挨了整整三十鞭!  这夫妻俩都躺了,起不来身,大过年的既不接待客人,也不出府做客。  李氏暗道,作孽哟!  镇国公府这一年怎么尽出幺蛾子?  施明武打妻子,那施明晖呢?  她家蘅娘弱质娇娇,施明晖可是杀过人的,急眼起来,她那娇气的闺女能叫他一拳打死!  李氏压下诸般可怕的念头,时不时瞟一眼貌合神离的施明玮与乐安宁,面上热情地与郑氏聊天。  郑氏烦她总去瞧老二夫妻俩,笑问:“四姑娘呢?今儿怎么不见她?”  李氏不动声色道:“一起早说做了噩梦,没睡好,乏得慌,恐有失礼之处,便不来见客了。”  郑氏只当定了亲,姑娘家害羞。  葛秋蘅这个儿媳妇是跑不掉的。  她有多喜欢她的小儿子,长辈们都看在眼里,那是施明晖身边换个丫鬟,她都要千方百计找个理由去瞧瞧,生得漂不漂亮的。  只是要早些娶回家,怕是葛家不大愿意,由是一面与李氏闲聊,一面心里酝酿着怎么提起这个话头好。  施窈一听“噩梦”两字,眉心便是一跳。  这是葛家地盘,她哪里敢去瞧葛秋蘅重生后的精神状态,生怕葛秋蘅恨她,发个狠,把她弄死在葛家。  施家或许会为她报仇,但她人都死了,于她来说,报仇也就没什么意义。  不曾想,她不敢去瞧葛秋蘅,傻大胆的乐安宁听出蹊跷,主动说:“侯夫人,我们家二妹妹与四妹妹相好,我瞧着二妹妹坐立不安的,不如我陪她去探探四妹妹?闹一闹她,走了乏也好。”  李氏哪敢啊。  她如今看国公府的人,个个如洪水猛兽。  那施窈是个敢划男人眼睛、割男人耳朵的狠茬子!  这乐安宁是个险些掐死夫君的泼辣货!  这俩货发起疯来,对她的蘅娘做些什么,她得疯。  李氏正想怎么拒绝,郑氏一把将施凌云推进施窈怀里,笑道:“是我们疏忽,想来我们老人说话,你们是腻烦的。  去寻四姑娘吧,你们几个都去,年轻人在一起说话更自在。这小家伙正是坐不住的年纪,你们将他送到外院去,没得跟我们女眷一处,他浑身长虱子似的在我怀里乱动。”  施窈暗暗松口气。  这么多嫂子在,三嫂子陶籽怡还会些武艺,想来葛秋蘅要对她做点什么,三嫂多少能拦一把。  于是,姑嫂四人并施凌云,去秾华苑寻葛秋蘅。  葛秋蘅正在专心致志地画画。  施窈进门便笑问:“秋蘅妹妹,你在画什么?竟痴迷到连我们也不见。”  葛秋蘅惊得脸色一白,手忙脚乱将画纸揉搓成一团,扔进废纸篓里,压下惊惧,强装镇定地问:  “怎么不在正院花厅里坐?”  她先看施窈,施窈坦坦荡荡任她看,掩唇笑问:“瞧你紧张得,活像我们要吃了你似的。你画的不会是我八哥哥吧?”  葛秋蘅脸色更白,施窈怎么知道?不过,她画的是丑化的施明晖,并在他脸上、身上写满杀字发泄怨恨。  “画他做什么?我画的是我家的猫儿,画得丑了点,不方便向你们献丑罢了。嫂嫂姐姐们快坐。”  说着,吩咐丫鬟上茶。  说话的功夫,她又与乐安宁对上眼神。  两人同时心里咯噔一声。  葛秋蘅沉重地想:乐安宁果然有问题!掐施明玮、上吊不是无缘无故。  乐安宁雀跃地想:又来一个搞事的!不知她打算进府搞事,还是搞事不进府。  两人都很好奇对方前世遭遇了什么,同时默契地错开视线,平复激动的心跳。  施窈敏锐地察觉到,葛秋蘅和安乐宁之间的气场不对。  罢了,她无权无势的,还是苟着吧。  嫂嫂们哪一个拎出来,都比她威武。  倘若拧成一股绳,那更是V587!  她比较适合在幕后为她们加油呐喊,鼓掌喝彩。  瞧葛秋蘅这提起施明晖就脸色苍白、强掩怨恨的模样,怕是她那大伯母要白高兴一场了。  众人坐下,捧起茶盏。乐安宁热情地问:“侯夫人方才说,四妹妹受噩梦所扰,夜不成眠,四妹妹做的什么噩梦?与我们说说,或许就不怕了呢?”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108章 我们退亲吧 葛秋蘅未曾做好见施家人的准备,因此心神不定,心不在焉,胡乱答道:  “倒也不是什么离奇的梦,不过是梦到怪物,追我一晚上,要吃了我,一吓给吓醒了。醒了也就不怕了,如今已是好了许多。”  乐安宁就道:“可怜见的,难怪我见你憔悴许多。”  陶籽怡和龚璇浑身不自在:二嫂在说什么?一股子阴阳怪气的味儿。  往日可不见乐安宁对葛秋蘅这般热情过。  自她上过一回吊,更是不大爱说话,每次见面,只拿盯贼似的眼神盯着她们看,仿似要在她们眼睛里看出什么来。  先是期盼,后是失望。  问她看什么,她又不说,只在那里摇头晃脑,喃喃自语,疯疯癫癫的。  大家只当她疯了。  没想到来了宁远侯府,见了葛秋蘅,这疯病又发作起来。  乐安宁与葛秋蘅着五不着六地乱扯一阵,兴致勃勃要与她解梦。  龚璇素来唯郑氏马首是瞻,生怕乐安宁真发起疯来,失了国公府的体统,搞砸这门亲事,忙拉了施凌云道:  “太太嘱咐,让我们送凌云去前院,送他去与叔叔们一处耍,没得与我们一处不自在。这一坐下来,与葛四妹妹说上话,竟忘了他。我们这便送他吧。  正巧葛四妹妹做个东道主,你好好带二妹妹逛一逛侯府——二妹妹可是头回出门做客,就来了你府上了。”  葛秋蘅今儿只看过施窈一眼,便再未与她对上过视线,完全不复往日的热络,更似刻意避嫌。  龚璇一直想笼络这个未来小妯娌,没能笼络上,眼睁睁瞧着她与施窈交好,如今见她对施窈有冷下来的意思,想来是因要嫁给施明晖,选了夫君的立场,因此疏远施窈。  她心中高兴,自然就不怕拿施窈做个由头,来挡乐安宁。  葛秋蘅有心不想去,但龚璇发了话,她若不去,便失了待客之道,平白让侯府失了脸面,只得强颜欢笑道:  “我正有此意。”  说罢,她与龚璇一左一右携了施凌云的两只小手,邀请大家去逛侯府的园子。  乐安宁也高兴,出去了,便能寻着机会与葛秋蘅单独谈谈。  施窈与陶籽怡相视一眼,二人满头雾水,互相用眼神问:她们在打什么哑谜?  施窈庆幸地想,幸好嫂嫂们在,葛秋蘅顾忌大家闺秀的仪态,没来扯她的头发。  她并不知道,葛秋蘅前世暗地里帮过“施窈”,原着中也没有详细描写,这一世的葛秋蘅与“施窈”暗地里的友谊。  葛秋蘅则是,不想再与施家人有什么牵扯了,施窈这里的浑水,她也不想再蹚一回。  上辈子,因为“施窈”,施明晖像训狗一样,对她时而冷落,时而热情,训得她患得患失,明面上再不敢亲近“施窈”为止。  避嫌“施窈”,渐渐成了她下意识的习惯。  后来施家败落,得了因果报应,施明珠不知怎样了,但“施窈”却被周绍接进皇宫,三千宠爱集于一身。  哪怕最后捞不到皇后,也能捞个锦衣玉食的妃子当当。  最后的大赢家,竟是“施窈”!  “施窈”赢了,她和她的孩子死了,纵然这一切与“施窈”干系并不大,一切是周绍卸磨杀驴,但落得这样的结果,她实在无法对“施窈”再心无芥蒂。  她苦涩地想,老天爷总是偏爱施家姐妹的。  她还同情“施窈”呢,自个儿才是最惨的那个。  “施窈”上辈子也算回报过她。  正是“施窈”求了周绍,允许她母亲探望她。母亲当时是送了吃的穿的用的和汤药,可来不及送给她,便因她发疯而送了性命。  她与“施窈”的恩怨,就了结在上辈子吧。  葛秋蘅忍下泪水,有一搭没一搭地向众人介绍侯府的院子、建筑。  施家妯娌们也常来侯府做客的,因此早已熟悉,见她说的有几处错漏,陶籽怡和龚璇便只当她是即将见到未婚夫的紧张。  一路行至二门,葛秋蘅不肯走了,松了施凌云的手,笑道:“凌云,我唤个小子送你去。”  说罢,真的叫了个十一二岁的小厮来。  陶籽怡和龚璇颇感意外。  葛秋蘅正要吩咐小厮带走施凌云,施明晖突地出现在路的尽头。  他大步流星走来,进了月门,与众女作揖行礼,然后微微笑道:“四妹妹,珠珠今日不能来,甚为遗憾,托我带了几句话与你。可否移步?”  他一贯老气横秋、不苟言笑,这一笑,竟有些少年人的明朗鲜活,眼里的柔光几乎令怀春少女溺毙其中。  若他不提施明珠还好,葛秋蘅兴许还会沉迷几个瞬间,毕竟是前世心悦过多年的少年,此时的施明晖未曾伤害过她。  可他提了施明珠,葛秋蘅那天旋地转、在疯癫边缘横跳的感觉又来了!  勉力压下杀人的冲动,葛秋蘅苍白着脸哑声道:“哪日,她好了,亲自来与我说。我与你,无甚可说的。”  除了施明晖和施窈,无人看见她颤动的脸,和发白的脸色。  龚璇当她羞臊,心知施明晖是来哄劝葛秋蘅早早嫁入国公府的,她一心要为郑氏解决疑难,便狠推了一把葛秋蘅,笑道:  “珠珠与你相好,不听听她要说什么,晚上她可睡不着了。”  说罢,又赶忙拉了呆呆的施凌云、似有阻拦之意的乐安宁,催着施窈和陶籽怡,快快送施凌云去外院,又叫那十一二岁的小厮带路。  葛秋蘅趔趄向前,差点扑进施明晖的怀里。  施明晖身手敏捷抓住她的手腕,扶她站稳,便立即收回手。  待葛秋蘅回过神,此地便只剩她和施明晖,并贴身丫鬟和几个看守二门的婆子。  这般动静已是极为失态,葛秋蘅又恼又恨又慌,心里骂了龚璇十来回,既然施家人这般不要脸让她与施明晖独处,她索性狠闹一场。  早晚,这亲事是要退掉的。  她是一眼也见不得施明晖了,看见他,就想找把刀子来将他捅了。  今日之后,再不相见!  二人撇下丫鬟,走到一处开阔僻静地,既在仆妇们的视线范围里,又不至于让人听清他们说什么。  站定,施明晖轻声问:“你今日怎么了?”  葛秋蘅见不得他惺惺作态,开门见山道:“施明晖,我们退亲吧。”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109章 决裂 施明晖剑眉微蹙:“我可有得罪四妹妹的地方?”  葛秋蘅早已有了退亲的理由,报复般地讽笑道:“你大哥鞭抽你大嫂,你二嫂逼得投缳上吊,你和你二哥、七哥,还要谋害你二妹妹的清白。  施明晖,这样门风的人家,但凡脑子清楚点的姑娘,怎么愿意嫁?这样的你,又怎配得上称一句良婿?  你当施家兄弟真是香饽饽吗?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你们也就骗骗那些对施家不了解的姑娘和人家罢了。”  施明晖的脸色渐渐阴沉下来:“你说我也就罢了,如何敢诋毁我的哥哥们?是不是有人对你说了什么,致使你这般怨恨我?”  是的,怨恨。  葛秋蘅自以为掩饰得很好,但见了施明晖,前仇旧恨一股脑涌上脑门,任她如何拼命忍耐,眼里浓烈的怨恨也是遮掩不住的。  施明晖脑子里闪过两个人,施窈,乐安宁。  只能是她俩对葛秋蘅说他和哥哥们的坏话。  葛秋蘅索性破罐破摔,冷笑道:“你们家的事,还须旁人来告密?丑闻一桩接着一桩,按下葫芦起了瓢,早已传得京城妇孺皆知。  难怪从前你们明知我对你有意,却迟迟拖着定亲不松口,故意吊葛家胃口,我父亲为此,劳心劳力指点你武艺兵法,前儿却逮着机会灌我父亲吃酒,哄我父亲应下亲事,原是怕你大哥大嫂的丑事传出来,我家会敬而远之!”  施明晖悄悄握了拳,到底是少年人,如何受得如此羞辱,葛秋蘅明明白白地说,他们施家骗婚。  “葛四,我并不是非你不可!你莫要拿乔,仔细到时后悔下不来台。婚姻大事,非同小可。你若想退亲,便去与侯爷侯夫人说,他们再去与我父亲母亲谈。这门亲事,并不是我求你的。”  言外之意,嫁给他,一直是葛秋蘅所求。  葛秋蘅屈辱地快掉下泪来,为那些年的眼瞎,为她那两个没见过一眼世界的孩子。  她浑身细细地颤抖,死死握紧两只拳头,点点头:“既然你我无意,你看不上我,我也看不上你,便没有结这门亲事的必要。走吧,我们现在就去叫了令堂令尊,还有我母亲,退了亲事。  幸好只是口头定下婚约,换了个信物罢了,且并未点名你我,更未交换庚帖、托请媒人,解除婚约倒是方便。”  她的话不无嘲讽。  仿佛多怕施家不要脸赖上她似的。  葛秋蘅见他脸色极为难看,心头稍稍畅快,转身便要走,却被施明晖抓住手臂。  施明晖用力一扯,她便狼狈地跌到他面前来,额头撞上他的胸口。  她慌忙后退,手腕却宛如被铁钳子箍住,怎么也挣脱不开。  “施明晖,你放手!光天化日,拉拉扯扯,成何体统!”了解他每一个眼神含义的葛秋蘅,心头慌了,生怕他青天白日做些什么,发狠说,“你若敢毁我名节,我便一头碰死在镇国公府的大门上!”  施明晖眼里透出一点子狠意,闻言,这才慢慢松了手,缓了缓神色。  葛秋蘅忙退开几步远,警惕地望着他。  施明晖回味着方才温香软玉入怀的滋味,淡淡威胁道:“你若碰死在我府上门前,你父母、兄姐的名声皆要受你连累,到时我只能娶了你的牌位,将你葬在我家祖坟,以全了我们两家的名声。”  葛秋蘅简直气死!  她红了眼眶,含泪恨声说:“施明晖,你也无意于我,这般纠缠,有什么意思?你们施家已落魄到,娶不上媳妇的地步了吗?”  一个“也”字,扯痛了施明晖的心。  此前,他确实认为他对葛秋蘅无意,只当自己是因珠珠喜欢葛秋蘅。  两家又是通家之好,他方勉勉强强接受葛秋蘅做他未来的妻子。  但刚刚葛秋蘅决绝地要去长辈们面前退亲,他心慌下扯回她,方明白自己的心意。  多年青梅竹马,他身边的女子,除了珠珠,便只有一个葛秋蘅,打小他便视她为未来妻子,她也一心一意要嫁他,他怎能不娶她?  她不嫁给他,又能嫁给谁?  一念至此,幻想她嫁给旁的男人,承欢于旁的男人身下,他便怒火中烧,只恨不得掐死葛秋蘅,立时将她葬入自家坟墓,待他死了,也与她葬一处才好。  他一手负在身后,平静反问:“葛四,你想嫁给谁?”  他恐怖骇人的眼神,唬得葛秋蘅两股战战,她大着胆子道:“我嫁给谁,与你何干?哪怕嫁个下九流呢,也不嫁你!”  施明晖面色平静,但眼神更恐怖了,仿似要吃了她似的,一步一步,极有压迫力地朝她逼近。  葛秋蘅想逃跑,但她太害怕了,前世施明晖也没这么恐怖过。  前期他们为“施窈”争吵过,但施明晖更像训狗,游刃有余地驯服她。  后期他们在天牢里吵架,她一个人发疯厮打他,他有愧于她,打不还口、骂不还手,还会抱着她哭。  少年的施明晖,城府未能长到后来那么深,还不会完全克制情绪。  葛秋蘅是真怕了,施明晖会杀人的!  他绝不允许他认定的妻子背叛他!  随着施明晖抬起手,想象中跑到了十万八千里外,但现实里一步也不敢动弹的葛秋蘅,数日来身心交瘁,巨大惊惧之下,白眼一翻,生生昏死过去。  施明晖:“……”  他探手搂住葛秋蘅纤细的腰肢,神情微顿,不明白她为什么晕了。  他抬手,只是想帮她将兜帽戴上——她的脸色太白了,应是寒风吹得。  他以为这个动作能缓和气氛,却不想,将她吓晕了。  丫鬟们见状,慌慌张张地跑过来,问道:“姑娘怎么了?快抬回房里去,请郎中来!”  她们要抬走葛秋蘅,施明晖顿了顿,打横抱起她,径直去往内院:“支个人去请郎中,我抱她快些。来个人给我带路!”  丫鬟们跺脚,但事急从权,此刻不是较真的时候,此人又是未来姑爷,倒也不算多么不合礼数。  一个容长脸的丫鬟跑到前面去:“八公子,跟奴婢来!”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110章 乐极生悲 只须臾,葛秋蘅晕倒,被施明晖抱回秾华苑的消息,便传遍前院后宅。  李氏登时脸色大变,恨恨瞪了眼郑氏,招呼也不打一声,扶着丫鬟们,急急地奔向女儿的院子。  她真是后悔,怎能把女儿交给施家人,施家就没一个好东西!  那郑氏果然不安好心,还想上半年就将蘅娘娶回去,做她的春秋大梦!  来禀告的丫鬟一面随她奔跑,一面气喘吁吁详述之前的情形。  她们只看到姑娘和施明晖起了争执,具体说了什么,却是一字未闻,但施明晖动手动脚,姑娘最后不知是恼得,还是吓得,突然就晕倒了。  李氏到时,施窈等人也到了,双方在院门口撞见。  原来施窈她们说是送施凌云去外院,但到底外院全是男人,又有年龄不等的男仆,因此只送了施凌云一程,便回转来,四处在葛家的院子里瞎逛。  突闻葛秋蘅晕倒,四人便急急忙忙回来察看是怎么个情状。  李氏已知龚璇推了她女儿一把,将她女儿推给施明晖,又带走施家其他女眷,因此恶狠狠瞪了龚璇一眼,这才抢在前头迈进门槛。  龚璇心慌意乱,生怕弄砸了亲事,惹出郑氏的不满。  四人进来,便打眼看见施明晖立在门外的廊下,李氏上前,他正要行礼,啪的一个耳光甩过来。  施明晖懵了,弯腰作揖的姿势僵硬在那儿。  李氏横眉怒目,咬牙切齿道:“施明晖,你好样的!施家好教养!”  说罢,甩手入内,吩咐,“关门!莫叫野狗闯进来,冲撞了姑娘!”  丫鬟们冲施明晖抱歉一笑,依言放下帘子,关上门。  施明晖面无表情,直起身,抬手抚了抚被打的脸,缓缓勾起一边唇角,眼神晦暗如渊。  施窈落后一步,让三个嫂嫂的身形遮住自己,却是悄悄地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疾步来到廊下,龚璇忙问:“八弟,发生了何事?葛四妹妹如何就晕倒了?”  施明晖没法解释,只闭紧嘴巴不吭声,目光垂落,虚虚地盯着廊下长椅上立着的一个雪人上。  那雪人只有巴掌大小,脖子里套了一串红玛瑙手串。  想必是葛秋蘅亲手堆的这个小雪人,旁的丫鬟堆,哪里肯舍得这串玛瑙。  施窈从三嫂的后脑勺这里朝外偏一偏头,瞥到施明晖那渐渐浮肿的左脸,忙躲回来,捂嘴偷笑。  不错,不错。  虽然她失去了一个朋友,但是施明晖失去了一个老婆啊!  瞧他魂不守舍的样子,或许他还失去了爱情!  显而易见,葛秋蘅并不打算与施明晖再续前缘。  这把又赌赢了。  施窈暗哼,在逃杀人犯不配得到爱情,更不配娶妻。  在场高兴的,除了她之外,要数乐安宁了。  因此,郑氏匆匆赶来,看到乐安宁那张幸灾乐祸忍不住笑的脸,啪的,就给乐安宁一个大耳刮子。  施窈眼底残余的一丝窃笑,瞬间消失。  那么巧,李氏从房内出来使人去炖参汤来,正撞见这一幕,她呵呵冷笑:“施家好家风!退亲!我们要退亲!”  乐安宁羞愤欲死,呜咽一声,捂着脸,掉头跑出去。  郑氏尴尬,忙扯了施明晖道:“明晖,快向你伯母解释清楚,到底是怎么个回事。”  李氏痛恨至极,也嫌恶至极,指着院门口冷冷道:“我不听你狡辩!待秋蘅苏醒,她自会告诉我发生了何事。  一个外男,怎好意思站在女儿家的院子里?懂不懂规矩?还不快滚!是要我拿了扫帚赶你吗?滚出去!这门亲事我是一定要退的!”  施明晖瞧了眼厢房的方向,目光沉沉,冲着李氏施了一礼,正要走,就见郑氏软软地朝后倒。  “母亲!”施明晖忙扶住郑氏。  郑氏天旋地转,浑身软绵绵的没有力气。  这两日她能下榻,是靠着小儿子要娶媳妇的这股喜气撑起来的,实际上身体仍是虚的,今日要给小儿子做脸,才强撑来宁远侯府。  此时,李氏一口一个滚,一口一个退亲,又见她从未加过一指的儿子脸上浮肿,那股喜气一股脑泄了,便再也撑不住,本就没痊愈的身子又添一重心病,这可不就晕了吗?  因郑氏晕倒,施明晖匆匆带她回国公府看郎中,施窈、陶籽怡、龚璇三人哪里敢留下,生怕下一个耳光就扇到自己脸上来。  便说了句“待四妹妹醒了,我们再来请罪”的话,忙不迭都溜了。  施窈见两个嫂嫂只顾逃跑,忘了使人去通知施家的男人们,便也当做不知,闷头赶路,留下施家男人们应对葛家的怒火。  李氏起先有些心慌,后又想,郑氏定是装晕的,来应对她女儿的晕倒,好生的奸诈狡猾!  这恶毒的老虔婆,咒她不得好死!  在旁人家说打儿媳妇就打儿媳妇,那大巴掌直朝儿媳妇脸上招呼,这样厉害的婆婆,她家蘅娘可应付不来。  不管施家是否与那四皇子密谋篡位,施家这门亲,她是不会结的!  国公府今日还有客,施窈一行人回来时,无论施家人还是客人,都十分意外——没吃晌饭就回来,什么情况?  难道与宁远侯府发生了不愉快的事?  外人不知两家定亲,施家人却是门儿清。  太夫人忧心忡忡,寻了空才得问施窈:“为何未过晌午就回来?你大伯母呢?”  施窈将自己看到的表面情况一一细说。  太夫人颓然朝后靠进椅子里,叹道:“匆匆定下亲事时,我便觉着不妥。果然。你大伯母太心急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自施明晖与葛秋蘅匆匆在大过年的定亲,施家脑子灵光的主子都看明白了——  主意是郑氏出的,目的之一,便是早早娶回葛秋蘅,与大儿媳妇傅南君、二儿媳妇乐安宁打擂台。  目的之二,施明武打妻的丑闻早晚会爆出去,郑氏怕葛家这门好亲事跑了,赶在丑闻传得人尽皆知之前,先定下葛秋蘅。  施窈默默想,她就说,郑氏要乐极生悲,这不,偷鸡不成蚀把米。  这一病,不知又要病多久。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111章 结亲不成反成仇 下半晌,施窈搀扶着太夫人去探了一回郑氏。  郑氏尚未苏醒,镇国公拦着不让老母亲近看,以防过了病气,再倒下一个,国公府才要真乱了:  “……母亲能来,便是帮着镇一镇邪祟了。”  太夫人便让施窈进去看一眼。  施窈进来,便见着郑氏躺在床上,面若金纸,额头搭着降温的帕子,人中那里糊了点血。  想是马车上施明晖急了给她掐出来的,他手劲儿大,郑氏养尊处优的面皮薄,这一掐,不止掐出紫痕来,还掐出了血。  施明晖直挺挺跪在床头忏悔,施明玮和乐安宁跪在他的身后。  施明晖是直接跪地,施明玮夫妻则是跪在蒲垫上。  施窈朝他们点点头,没发出声音免得吵醒病人,看了一圈,便心满意足地退出来。  她坐到太夫人身边,轻声说:“祖母,大伯母还没醒呢。”  太夫人拍拍她的手,叹了一回气。  几人只沉默地坐着,不知说什么好,一个个垂头丧气。  镇国公顶着两只乌青眼,也不大好受。  今日宁远侯并不在家,说是长宁郡王邀请他做什么,隆重上门的施家人虽不痛快,但也不好翻脸。  好在宁远侯请了族中的两个长辈,以及已分家分出去的两个弟弟来作陪,倒也算稍稍挽回些面子。  彼时,他们正在赏画,便有丫鬟匆匆来报,说葛秋蘅与施明晖起了争执,吵着吵着,葛秋蘅就厥了过去。  一众人不知怎么回事,只能干坐在外院等消息。  等再有消息传来时,便是李氏说要退亲,郑氏气晕,然后施家女眷带走郑氏,不等镇国公等人有所反应,外头宁远侯就回来了。  宁远侯上来就揍镇国公!  镇国公挨了两拳,气坏了,却镇定地一面躲闪,一面问他缘由。  宁远侯便红着眼说施家是龙潭虎穴,施家人是豺狼虎豹,索性撕破脸,又将葛秋蘅退亲的理由吵了出来:施明武夫妻、施明玮夫妻、施窈被兄弟手足残害……  说施家骗婚!  说施明晖娶不到媳妇了怎么着,不识礼数,竟敢轻薄他女儿!  两方人马拉架,撕撸开二人。  这情形,两家的亲事眼看着结不成,是要结仇了。  宁远侯要讨回定亲信物,镇国公体面尽失,当即也要退亲的,因定亲的玉佩没戴在身上,这才罢了,与儿子侄儿们匆匆回来。  镇国公气得狠,回来到处找鞭子抽施明晖。  施明晖梗着脖子说不后悔:“儿子只想娶葛四!”  他的伤势本就不曾痊愈,哪里能再吃一顿鞭子。若非众人拦着,那鞭子就落在了施明晖的身上。  最后,他让施明晖跪在郑氏的床头,什么时候郑氏醒了,他什么时候起身。  思及今日所受屈辱,镇国公的手蠢蠢欲动,又想抽施明晖了。  太夫人从未见长子这般丧气过,长子从小到大都是稳如泰山而游刃有余的。  她语重心长道:“老大,以后切记要多多管束儿孙,经了这几遭,也该醒悟,凭我们家大业大,也搁不住儿孙无法无天,放浪形骸,箕裘颓堕。  老话说,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又说,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再这般下去,祖宗基业不但不能继承,门楣不能光耀,反要败落了去。”  镇国公轻轻扫过一眼洗耳恭听状的施窈,恭敬作揖:“儿子受教,以后定会严加管束儿孙。累母亲劳心,都是儿子不孝。”  底下坐着的女眷们,纷纷起身,恭谨肃立。  施窈忙起身,立在炕下,垂手而立。  太夫人轻轻拍了拍炕桌,眉眼里满是倦怠:“真要听进去才好。越到高处,越要谨小慎微。须知月满则亏,水满则溢,不可纵得儿孙狂妄自大,不知天高地厚。  不说远的、书上的那些,只说近前,你瞧瞧安远侯府宁家是个什么名声,你可看得起他们?他们的今日,便是我们明日的镜子,我们当以此为戒。”  镇国公紧绷着脸道:“母亲说的是,儿子谨记母亲教诲。”  施窈等人回道:“谨记老太太教诲。”  太夫人便不再说什么了。  听没听进去,看他们往后的行事。  镇国公又劝她回去,不要沾染病气,否则郑氏养病也不安心,太夫人便起身,扶着施窈的手,由镇国公一路送到甘禄堂。  打发了镇国公和女眷们,太夫人就摸摸施窈的头,后悔地说:“当日,你二哥哥犯浑为难你,便该狠狠教训他的,你八哥哥也该狠狠吃一顿教训。还是打轻了。”  施窈忍俊不禁:“祖母,他们挨的罚已是够了,二哥哥躺到过年,八哥哥身子骨硬朗些,却也是强撑,年前挨的那顿打,伤还没好呢,是因定了亲,高兴,方起得来身。今日吃了教训,又得了祖母教诲,从此该是改了的。”  太夫人点点她的额头,笑道:“女儿家呀,就是心软。”  施窈伏在她的肩头,低低道:“祖母在外间没看见,八哥哥跪在大伯母的床头忏悔,连蒲团也没垫一个,跪得笔直笔直的,大伯母脸色极差,瞧着怪可怜的,哪个见了心里也不落忍。”  她心里暗道,两个在逃杀人犯,不削个脑袋下来,他们哪里知道利害。  真以为施家可以只手遮天呢。  今儿抽几鞭子,明儿挨几板子,他们皮糙肉厚,没真正伤筋动骨,便全然不当一回事。  太夫人叹了口气,也没话了。  施窈陪她下棋,输了三局,太夫人赢得高兴,心情畅快些许,施窈这才回自个儿院子。  回去的路上,她默默思量,今日太夫人的话,似是对施明珠嫁皇子一事萌生退意,颇有些敲打镇国公的意思。  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镇国公此时想与四皇子周绍撇清,怕是不能全身而退。  原文里,施明珠一心与周绍撇清干系,最后拿了原主“施窈”来做文章——  在老爷子的七十大寿上,原主嫉妒施明珠要做皇子妃,也想飞上枝头变凤凰,于是在五皇子周绪休息的客房里点了一支媚香,准备与周绪做点不清白的事,逼他娶自己。  结果,在施明珠的安排下,进那个房间的男人,变成了周绍。  因原文里,施明珠干预,“施窈”不仅没有大放光彩,反而落个文抄公的坏名声,周绍看她也没了“美貌才女”的滤镜,睡了她之后,醒来大发雷霆,一脚将她踹出门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112章 施窈的第一个说亲对象 周绍和“施窈”双双坏了名声,“施窈”更是声名狼藉。  最终,施明珠说周绍脏了,愤然与他撇清干系,还要将“施窈”塞给他为妾,一顶小轿将施窈送到周绍新造的王府。  周绍恶心“施窈”恶心得不行,命人关紧大门,不准给“施窈”开门。  “施窈”在门口硬生生等了三天,也哭了三天,受尽流言蜚语,只能又灰溜溜地从后门回国公府。  她的名声不能更坏了,稍微有点门第的,谁也不愿意娶个破身的女子,更不愿意为了她去得罪周绍。  国公府对外说她削发为尼,私下里给她换了个名姓,许了五百两银子,记在金陵老家某贫寒之户的名下,最后草草将她嫁给某个纨绔为妾,连生八个女儿,在生儿子的路上一尸两命。  而那周绍则不知怎么回事,见识了卑鄙无耻的伪才女“施窈”,又见识了高贵端庄、纯洁优雅、目下无尘的施明珠,幡然醒悟。  宛如扒开了眼睛上的屎,终于明白什么样的女子才是真正美好的女子,是他该爱的女子。  他爱上了施明珠。  苦苦挽回她。  这一世二人的英雄救美被施明珠破坏了,因此他们明面上从来没有定过亲。  没有未婚夫妻的名分,周绍的追妻火葬场格外惨烈。  “施窈”最后嫁的那个纨绔,也有周绍报复的手笔,是他要求那个纨绔不停地让“施窈”生孩子。  周绍偏执而疯狂,为娶施明珠,不停搞事,破坏施明珠和周绪的感情,甚至不惜为施明珠篡位造反,但被周绪和施家识破,抓了个正着,结局以车裂收场。  原文这一段施明珠有多爽,现在的施窈就有多苦逼。  乱吧!  再乱点!  颠公颠婆们,大家一起发癫,不然媚香这一劫,她都不知道该怎么避过去。  别的她倒不怕,她怕的是,今天镇国公看她的眼神不对劲。  那一个凉薄的眼神扫过来,她汗毛倒竖,感受到了彻骨的寒意。  不行,要抱紧老头老太的大腿啊!  施窈脚步一转,去往大厨房:给老头老太炖一锅孝心鸡汤去!  宁远侯府。  葛秋蘅悠悠醒转。  李氏眼圈一红,转身擦了眼泪,温声软语哄她吃药吃饭,收拾完了,方问她怎么晕倒的。  葛秋蘅没有隐瞒,一一细说。  李氏虽怪女儿莽撞,说好了徐徐图之的,但事情已发生,女儿又怕施明晖怕到晕倒,侯爷和镇国公也闹掰了,除了退亲,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李氏便将她晕倒之后的事告诉她。  葛秋蘅的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似的朝下掉:“母亲,是我冲动了,没有管住自己的嘴。我看见他,就害怕他打我、杀我,他是个疯子!我以后再也不要见他了!”  她万万没料到,施明晖这么疯,为了坐实定亲,青天白日的抱着她穿过后宅,多少仆妇丫鬟看在眼里。  她的名声已是叫施明晖毁了。  李氏瞧着女儿眼里迸发的浓烈恨意,心头酸楚,细细地为她拭去泪珠儿。  “我本是有些犹豫的,施家那小子太刻毒自私,竟敢毁你名誉,不嫁他,怕是找不到更好的人家了,只能朝下找一找,倒要委屈我儿。  可你这般怕他,怕到昏厥,娘也没法子,顾不得旁的,保住你的命要紧。秋蘅,你可要想好了,往后你要面对什么?”  葛秋蘅决绝地道:“娘,只要不嫁他,我都能应对。”  李氏搂住女儿细细安抚,低声道:“你父亲从长宁郡王那里回来,便与镇国公打了一架,嚷嚷着退亲。镇国公走的时候,两只眼睛乌青,脸色极为难看。  这门亲事,恐真有什么不妥,你父亲方这般不留余地。既你也不想嫁,就退亲吧。”  葛秋蘅心想,莫非是父亲打听到了,镇国公要将施窈许给那傻子的消息?  除了这个,也没旁的能让父亲与镇国公决裂,划清界限了。  “娘,您帮我问问父亲可好?问问长宁郡王到底与父亲说了些什么,是不是与施窈有关。”  李氏惊讶:“怎么又扯到施窈?”  施窈不就是个不起眼的庶女,来到京城才两个月余,听说没出过几趟门,怎会与长宁郡王府扯上关系?  葛秋蘅是故意泄露的,为的是增加自己的话的可信度,比如镇国公府和周绍勾结造反。  “娘,您且问问,别管我怎么知道的。”  李氏惊疑不定,应道:“好,我去问问。”  李氏出去寻守在暖阁的宁远侯说话,回来后看女儿的眼神颇为复杂。  “你猜的没错,确实与施窈有关。长宁郡王今日问你父亲,是否与施家定了亲,又问可知施家二姑娘。听那意思,镇国公欲将施窈嫁给他的傻儿子。  不过长宁郡王有所顾虑,因施窈曾在遇险时,持匕伤人,这般狠辣的女子,他担心施窈嫁入他家,他儿子性命不保。  长宁郡王知道我们家与施家交好,便想通过你父亲,再通过我和你,探听施窈的真性情。你父亲只说不熟。”  葛秋蘅本为施窈揪心了一下下,听到后面,眼里的眼泪还没干呢,便噗嗤笑出声。  这一世的施窈,确实与前世极为不同。  宛如两个人。  不止施窈,乐安宁、施明珠、傅南君都怪怪的。  难道,大家都重生了?  葛秋蘅越发地想与施家撇清干系。  倘或大家都重生了,她的前世,她们都知道,那么,她就甩脱不掉前世了。  她嫁过施明晖,她为施明晖怀过两个孩子,这些痛苦不堪的记忆,她看见她们中的某个人一次,便会回忆一次。  她不想一辈子陷在前世里。  葛秋蘅拉过李氏的手,哀求道:“娘,要么我不嫁人,青灯古佛,了此残生,要么将我嫁得远些。我不想留在有施明晖的地方。”  李氏不禁破口大骂:“施明晖这天杀的小畜生,可是坑苦了我儿!今日那老虔婆装晕,亏他们跑得快,没遇着你父亲和你哥哥,叫他逃了一顿好打!”  骂完,李氏搂着女儿,失声痛哭。  怪他们看走眼,没看出来施家是这样的虎狼窝,任凭女儿从前将一颗心拴在施明晖身上。  又怪宁远侯吃酒误事,醉醺醺应了亲事,毁了女儿的一生。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113章 忍气吞声二嫂 在施窈哄劝老国公和太夫人,喝她亲手炖的人参鸡汤的当儿,郑氏终于苏醒了。  郑氏睁眼先看见的是坐在她床头的施明珠,接着看见跪在地上的儿子儿媳,虚弱地抬手,颤颤地指着乐安宁,咬牙恨道:  “让她滚!我不想看见她!”  说罢,嫌恶地将头扭到床里面去。  乐安宁面皮紫涨,脸上火烧火燎,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施明玮粗鲁地将她拽起来,推搡她出门,厌烦地叫嚷:“出去出去!别在这里碍人眼!”  外面守着镇国公。  镇国公问:“你们太太醒了?”  乐安宁在公公面前也丢了脸,哪里忍得住,抬袖掩住脸面,哇一声哭了,疾步逃出去。  施明玮行了一礼,回道:“是,母亲刚醒。”  镇国公抬脚便朝里面来,施明武紧跟其后。  屋子里这会儿只剩下自家骨肉至亲,便没什么好避讳的。  一家子谁也没在乎落荒而逃的乐安宁。  乐安宁上吊刚东窗事发时,乐家也上门来探望过,了解了事情经过,乐安宁又一口咬定是发了噩梦,误伤了施明玮,他们没脸为乐安宁讨公道,气汹汹而来,灰溜溜回去。  回去之前,还向镇国公府赔礼赔了许久,好话说尽,生怕国公府休了乐安宁,带累乐家其他女子的名声。  施家拿住把柄,对乐安宁就像现在这般呼来喝去了,只等时机到,休掉乐安宁。  可外头的人不明就里,只当乐安宁上吊是施明玮干了什么混账事逼得,施明玮现如今的名声可谓臭大街。  今儿那一巴掌,就是郑氏心头积怨已深的缘故。  “滚一边跪着去,别挡路!”镇国公看施明晖不顺眼,踢了他一脚,上前扶起郑氏。  施明玮忙抱来大迎枕塞在郑氏身后。  施明晖面无表情,膝行几步,跪到一旁。  郑氏却道:“罢了,罚也罚过了,再把身子骨跪坏了躺下,我们府里还有能站起来的人吗?”  镇国公回头冷笑道:“看在你母亲为你求情的份上,且饶了你这一回。起来吧,还跪着干什么?还嫌气你母亲气少了?”  施明晖像个牵线木偶,听了这话,便站起身,来到床前,与两个哥哥并肩站着。  郑氏忙打岔问:“明晖,且说说今儿是个什么情形。你一向守分寸、知规矩,我不信你好端端的就将那葛四给气昏了。”  施明珠、施明武和施明玮便都看向施明晖。  施明晖看了看施明武,又看了看施明玮,难以启齿。  镇国公没好气地说:“有什么可问的,我挨了一顿骂,吃了几个拳头,倒是知晓一些原因。”  他指指施明武和施明玮,“还不是他们三个孽障,一个打媳妇,一个逼得媳妇上吊、毁堂妹清白,还有老八当众打死人,一个比一个混账!  有些事本过去了,偏偏明武的事漏了风声。人家哪里敢将女儿嫁给老八,不怕老八打死人吗?宁远侯府又不是什么破落户!”  施明武三兄弟忙惶恐跪下。  施明武和施明玮本是捎带的,万万想不到,这里头竟有他们的干系。  二人深感对不住施明晖。  施明珠羞愧难当,起身也要跪下,被镇国公一把拽住,温柔训斥:“你跪什么?你兄弟们犯浑,与你不相干!再把你跪坏喽,你母亲少不得唠叨我。快起来,坐好听着便是。”  施明珠讪讪坐下,脸上晕红一片,垂下头,默默难过。  郑氏看看儿子们,又看看女儿,绷不住捂脸哭了:“我造了什么孽啊!怎么娶的媳妇个个是丧门星!家门不幸,家门不幸!珠珠的亲事受了影响,可怎么办?”  兄妹四人越发羞愧。  镇国公待她渐渐止住泪,方说:“哭无济于事。想想往后怎么着吧。今儿老太太的话,你们也听见了的。”  施明武三兄弟忙道:“日后定然修身养性,低调行事,再不敢张扬跋扈!”  郑氏含泪说道:“老二媳妇疯疯癫癫的,今儿明晖挨了李氏那恶婆娘一巴掌,她不劝、不拦也就罢了,竟站在旁边幸灾乐祸地笑。  我这才没忍住,甩了她一耳光,叫那李氏拿住我的错处,连累得明晖又遭一通嫌弃。老二,我只问你,那乐氏,你休是不休?”  施明珠眼眸一动。  施家名声连番受损,她难过的同时,也在隐秘地期盼着,四皇子周绍因此打消联姻的心思。  这样,她就不用耗费心思与他撇清了。  休了二嫂,乐家名声遭遇打击,施家的名声也会遭遇打击,倒是个不错的法子。  只是,这样的心思,她是不敢表露的,只想一想,便觉得十分羞愧。  总归是她任性,色字头上一把刀,没有认清那周绍的人品,如此草率地对他的脸动了心,父兄们方巴巴地为她筹谋这门亲事。  如今她要反悔,受累的又是父兄们。  这边,施明玮已毫不犹豫道:“母亲,乐氏着实不像话,我是一定要休了她的!那日她像被什么鬼怪附体了似的,冲进我的屋子,又打又掐的,我险些就丧了命去!”  施明玮越说越委屈,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诉苦,“我生怕她又发疯,半夜摸刀砍了我。我还没孝敬奉养爹娘,怎么好就英年早逝,便去云崖云翼的屋子挤一挤,怕她伤到孩子,我还闩上门。  你们可知道怎么样?她听了后,非说我要害云崖云翼,非说我要害死她,竟大半夜砸了窗户翻进来,唬得两个小娃子哭爹喊娘!她疯魔了,我与她是再过不下去的,出了正月,我就休了她!”  施明珠眼皮子一跳!  为何越听越不对劲呢?  莫非,乐安宁也重生了?  国公府上下封口,因此之前,施明珠并不十分清楚乐安宁为何掐施明玮。  施明珠心惊肉跳。  若乐安宁也重生了,那就不能将她休了放出去,否则她到处散播施家与四皇子勾结篡位的流言,会给施家带来天大的麻烦!  哪怕之后她与周绍退了亲,施家在流言之下,多少会引起皇帝和皇子们的忌惮。  大嫂傅南君貌似也不大对劲,与前世相比,行事作风宛如换了个人似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114章 嫁给傻子,多好的亲事 施明珠越想越坐不住,心头失落。  为何上天如此不公,既让她重生了,为什么又让嫂子们重生?  嫂嫂们对前事不知,她已羞愧得在她们面前抬不起头了。  她们重生了,有前世满门抄斩的记忆,她又该如何面对她们?  她们对她定然是怨恨的吧?  怨恨她眼瞎,千挑万选,选了头中山狼,害得一大家子掉了脑袋,白瞎了她们的爱护。  如此一想,大嫂摆烂,二嫂掐二哥,都说的通了。  她嘴里泛苦,既愧疚,又不免生出些埋怨。  看错人,也不是她想的,她本以为嫁给周绍,自己会幸福,还会给家族带来荣耀,一举两得,所有人都受益,都高兴。  嫂嫂们既然重生了,更该团结一心,将国公府变得更好才是,而不是搅得府里鸡飞狗跳,生生气病、累病了母亲。  施明珠轻轻握住郑氏的手,羞愧万分。  说到底,还是她害得母亲如此。  郑氏轻轻拍了拍她的手,问道:“珠珠,你可是有话要说?”  施明珠先扭头说:“哥哥们先起来,跪着说话挺不自在。”  镇国公哼道:“珠珠发话了,你们就起吧。”  施明武三兄弟感激地看一眼施明珠,纷纷起身。  施明玮油腔滑调说:“还是珠珠疼哥哥们。”  施明珠莞尔一笑,方正色对父母道:“休了二嫂倒是不妥。一来,二嫂与二哥生了云崖和云翼,失了母亲,他们将来艰难;  二来,我们家名声已不大好,不宜再生事端;  三来,许是我多心,二嫂怕是知道些什么,譬如我与四皇子的亲事,譬如府里其他秘事,放了她出去,她心怀怨恨,难保她不四处去说。”  镇国公和施明武欣慰地望着她,一脸骄傲。  他们家珠珠冰雪聪明、顾虑周全,又心地仁善。  施明玮叫嚷:“照珠珠这么说,那疯婆娘我竟是休不得了?不不不,我不要与她过一辈子,夜里睡觉都要提防她,这些日子我已是受不得了,如何消受一辈子?”  施明珠记起前世七哥哥与七嫂子、小嫂子的事来,轻声道:“一女不嫁二夫,哥哥是男子,难不成要守我们女子的规矩?”  说罢,她掩唇轻笑起来。  镇国公、郑氏等人都笑了。  大家豁然开朗。  是啊,何必非要休了乐安宁,施明玮只能娶一个妻子,但他能纳很多妾啊,晾着那乐氏便是。  家丑不外扬,留下乐安宁远比休了乐安宁的好处大。  施明玮仍不满意,但父母没意见,他也不敢再说休乐氏的话来,只要想想日后每天晚上睡觉,都要防着乐氏这条毒蛇,便觉着人生无望。  罢了罢了,大不了他日后少回府,在外面多置办几房外室便是。  棠溪院就留给乐氏一个人去住吧。  国公府他就少回来。  想到这儿,施明玮快委屈死了,他一个大男人,竟沦落到有家不能回的地步。  镇国公说道:“不过,乐氏确有许多不妥之处,须得吓唬吓唬她,也叫乐家收敛着些。休妻,还是要做做样子的。”  众人一愣,略一思索,便明白了镇国公的用意。  施明玮喜出望外,忙奉承道:“还是父亲疼我!”  施明珠打趣:“方才哥哥说,我最疼你,这会儿又是父亲最疼你,敢情你才刚消遣我玩呢。”  施明玮油嘴滑舌答道:“我们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大家互相疼爱。”  镇国公给他一个爆栗子:“又说什么混账话!闭上你的嘴!”  教训了次子,他看向小儿子,眼神深沉,“明晖,你与葛四姑娘的亲事,怕是不成了。这事,是家里对不住你。  横竖已经如此,索性你在兄弟中年纪最小,不着急成亲生子,倒可推迟一二年,待风声过去,我们再与你寻一门良配。”  施明晖眸光微闪,抬起头,目光灼灼问:“若我有法子不让葛家退亲呢?”  镇国公挑眉:“不可伤了家里名声,你若有法子,你娶便是,我与你母亲自是欢欢喜喜准备聘礼,请了媒人来,舍了老脸,上门为你求亲。”  他对宁远侯府这门亲事是满意的,宁远侯虽十年未上战场,五年未去边关,但葛家对西南军依旧有着极强的影响力与掌控力。  现今的西南大将军,便是宁远侯亲手带出来的大将。  郑氏闻言,微微噘嘴。  她可不想与李氏那恶婆娘做亲家。  敢打她儿子耳光,这辈子她都不可能原谅李氏,只恨不得诅咒她早死早投胎。  若不是欣娘被打死了,她定要寻欣娘做个小人,扎扎李氏的小人,方能解恨。  施明晖恭敬施了一礼,压下喜悦,道:“多谢父亲母亲对儿子的厚爱!”  镇国公又道:“丑话说在前头,若不能挽回,你也不能闹。”  施明晖道:“儿子记住了。”  镇国公挥挥手:“都滚吧,别影响你们母亲静养,没一个省心的!”  赶走三兄弟,镇国公叫来丫鬟护送施明珠回兰佩院,转头和郑氏严肃道:“今儿听说宁远侯去见了长宁郡王。”  郑氏一惊:“国公爷的意思是,那宁远侯怕是得知我们家打算把施窈嫁给长宁郡王的独子,看破我们的谋划,方才与你撕破脸闹退亲?”  镇国公沉吟着摇了摇头:“不知十分,怕也猜度了一二分。他应是不知珠珠与四皇子的事,倒也没有大的妨碍。  这门亲事,表面上是亏待了施窈,他怕是生了什么误会,当我们是那等豺狼虎豹、坑害侄女之辈。欸!偏没法子无端地跑去与人解释的。”  郑氏急道:“施窈一个庶女,还是三房的,能嫁给长宁郡王的独子做世子妃,将来做长宁郡王妃,这是多大的体面!  打着灯笼找不到的好亲事,她有什么可挑的,怎就是亏待了!她还想与我们珠珠比不成?谁让她运道不好,投胎投到纪氏的肚子里。  京城里多少人家想把女儿嫁入王府,长宁郡王还看不上呢。也就是咱们家,国公爷与郡王爷有几分交情,施窈才能攀上这门好亲。”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115章 绝不放手 镇国公无奈道:“但是世人不这么想,他们只看到长宁世子是个傻子,不理解我们的好心。况且,长宁郡王有所顾虑,因施窈曾传出彪悍的名声,他有些不放心把儿子交给施窈。”  郑氏脑壳泛疼:“都怪纪姨娘,没把她教养好,和乡野村姑有何区别?难怪长宁郡王看不上。  郡王府这门亲事,决不能放跑了。回头我带施窈给郡王妃亲眼瞧一瞧。这些日子,我看施窈跟着柳华很有些长进,至少面儿上看,有点大家闺秀的模样儿了。”  长宁郡王有从龙之功,简在帝心,因此能一直住在京城,不去就藩。  皇帝有意封他为亲王,奈何朝中大臣们唯恐养大长宁郡王的野心,百般阻挠。  长宁郡王多次推辞,不欲使皇帝为难,皇帝越发地信重他。  这真真是一门好亲,便宜了施窈,郑氏还不甘心呢。  镇国公摸了摸药碗,端给她道:“你说的很是,我今儿瞧她,的确有模有样了,比刚回京那阵子规矩许多。你早些养好身子,方能谋划旁的——施窈沾点邪乎,早些嫁出去才妥。”  “当初那道士说得对,她呀,与我们家八字不合。老太爷和老太太偏不信,反将她宠上天。”  镇国公微微蹙眉:“我记得那道士只是说,她与珠珠八字不合。你这是又听谁传了闲话?”  郑氏道:“她与珠珠八字不合,不就是与我们国公府八字不合吗?”  镇国公沉默一瞬,点了点头,未曾反驳。  郑氏吃了药,困乏上来,便又睡去了,临睡前不忘关心丈夫:“叫丫鬟拿熟鸡蛋剥了壳儿,滚一滚眼睛,这样可怎么走出去?”  镇国公应了,坐到她睡了,方才出去寻丫鬟煮两个鸡蛋来。  施明珠兄妹四人出来棠棣院,施明珠安慰道:“天涯何处无芳草,八哥哥,葛四既不想嫁你,自有好女子懂得你,想嫁给你。哥哥不必执着于她。”  施明晖微微错愕:“你不是很喜欢她吗?”  施明珠趁机摆明立场,生怕施明晖是为了她,才对葛秋蘅抓着不放:“可是,在我心目中,哥哥更重要,哥哥的幸福更重要。葛四是我好友不假,我待她亦是真心,可我恼她待哥哥不是真心。  怎能因一些流言蜚语,就摇摆不定呢?倘或真的心悦哥哥,就该坚定不移地相信哥哥,毫不迟疑地与哥哥并肩而战,而不是听到些风声,便闹着退亲。”  施明晖抿唇不语。  原来葛四摇摆不定,早已在珠珠面前露出端倪。  亏他听到定亲的消息,心中还生出过些许的欣喜。  原是他自作多情。  兄长们都劝施明晖放手。  “这种心志不坚的女人,不值得。”  “只能与你同富贵,不能与你共患难的女人,要来何用?若有一天你落难,说不得她还会捅你一刀。”  施明晖一概不理会。  葛秋蘅摇摆不定,但他心如磐石,不可转移,除非撞上南墙,撞得头破血流,否则他绝不会放手。  施明珠怕他伤颜面,忙拦住大哥和二哥,不准他们继续说。  施明玮嘴巴闲不住,又常在纨绔堆里厮混,嘴上没个把门的,将今日听到的消息一一说了,对葛家人的怠慢和无礼口诛笔伐。  施明珠越听越怪异。  怎么又是噩梦之类的话?  不不不,不可能,葛秋蘅不可能重生。  怎么可能呢?  嫂子们不可能都重生的,三嫂、四嫂、五嫂、六嫂她们不是好好的?  但是!  前儿葛秋蘅来,只是有些摇摆不定,今儿就斩钉截铁要退亲,而且前世葛秋蘅与八哥哥夫妻情深,已验证过了,今生不会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  可是……可是……  施明珠想到施家人被捕入狱时,宫人们传给她的消息——她的八嫂怀着身子,再有两三个月就要生了。  后来那个孩子在天牢里没了。  再后来,侯夫人李氏去探望八嫂,不知发生了什么,当场突发疾病去世。  施明珠捂住脸,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如果葛秋蘅也重生了,肯定是恨她的,也恨八哥哥。  可是这一切,都怪施窈和周绍啊!  她好恨,恨不得立刻杀了施窈和周绍这对狗男女!  “珠珠!珠珠!”  关雎院。  方吃罢晚饭,施窈便听到隔壁有些嘈杂的动静。  她按捺住八卦的心,吩咐忍冬:“去瞧一眼怎么了,隔壁邻居的,没得做个聋子,有什么困难,我们能帮一把是一把,当积德了。”  忍冬应是。  木香忍笑,二姑娘就是想探听八卦,顺便听听大姑娘是不是又倒霉了而已。  少顷,忍冬匆匆进来禀告道:“是大姑娘,晚饭前去探望大太太,与大爷他们兄弟三个回来的路上,突地昏倒了。才刚送回来,正吵吵着请郎中。”  施窈:“……”  施窈好无语啊。  施明珠是纸糊的吗?  刮阵西南风,吹破了,刮阵东北风,又吹破了。  “去请柳华姑姑来,问问她吃饭了没有,若在吃,便吃了再来。”  忍冬应诺。  只片刻,柳华姑姑来了,迈进门槛便问:“姑娘寻我何事?”  施窈从荷包里随便摸了一张银票,抽奖似的,见是五十两的,豪迈地朝前一递。  “姑姑,大姐姐又病了,辛苦您大过年的跑一趟,看看哪里需要布施,缺什么,我们捐什么。多少积积德,我只盼着大姐姐早日康复。”  柳华姑姑接过,眼神怪异。  有这些银子,哪怕拿去买些好的燕窝送大姑娘,也好过布施积德来得漂亮。  是怕自己送去兰佩院的东西,被扔了吧?  柳华姑姑自以为理解了施窈的心酸,闷闷应诺:“过了初八,我便出府去办。初八之前,不方便出府。”  施窈也不在意这几天:“姑姑看着办。”  半夏跺脚:“姑娘,您手头也太散漫了!虽行善可积福报,可也不能流水似的撒银子呀!今儿五十两,明儿十两,有金山银山,也不够您挥霍的。”  柳华姑姑和木香等人纷纷点头。  施窈心想,这些银子不定怎么来的,哪日抄家,又不定落入谁的腰包。  倒不如早早花了,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姑娘不急,你个小丫鬟倒先急了。放心,姑娘我心里有数。”  不花银子,怎么救命?  她有种紧迫感,总感觉自己又要被坑。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116章 大姐姐多挖点粪土给我 施明珠晕倒的消息,次日方传入甘禄堂,是老国公发话,不准昨晚传进去,怕老妻受不住。  众人来请安,又拦着太夫人去探病,怕过了病气。  太夫人便只能又派施窈和儿媳妇容氏等人去探望。  于是,一群人浩浩荡荡来探施明珠。  郎中的诊断仍是:郁结于心、肝火炽盛,须得放宽心静养。  且这一回比之前更为厉害。  镇国公似有若无瞥了施窈一眼,其他人则谴责地望着施明武三兄弟。  施明武三兄弟羞愧难当,垂头认错。  不久,石蜜从里头出来,径直来到施窈面前,福礼道:“二姑娘,我们姑娘请您进去说话。”  众人意外。  施窈心中惴惴,不知施明珠点她的名做什么,又要说些什么,众目睽睽下,她忙起身进去了。  石蜜扫视一圈正厅里的人,唤了个小丫头来:“使几个人去菡萏院和棠溪院,请大奶奶和二奶奶来,姑娘想见见她们,有话要说。”  镇国公问:“你们姑娘见她们做什么?”  这几个儿媳妇和侄女都不是安分的主儿,折腾得府里鸡飞狗跳。  石蜜摇了摇头:“奴婢也不知,是姑娘要的,劝也没用,姑娘只想见她们,说有话想问。”  镇国公略作沉吟,大儿媳妇连婆婆都懒怠见,二儿媳妇今早也没去甘禄堂请安,这俩正与家里闹别扭,珠珠的人去请,未必能请来。  于是使个小丫头去外院传他的书房管事万峥,让万峥的媳妇入内院一趟,一道去请。  石蜜大喜,忙蹲身道谢:“有徐妈妈出面,这事儿更好办了。”  施明武和施明玮羞惭得抬不起头。  是他们没用,致使媳妇不服管教,请人还得父亲这个做公公的出面。  施窈入内时,施明珠正在服药,脸色蜡黄,损坏不少美人“空谷幽兰、南山之菊”的风韵。  在她这里,施明珠向来是没什么待客之道的。施窈知道不能与施明珠客气,客气起来,憋屈的是自个儿。  因此,她挑了个凳子坐下,自顾自沏茶,笑问道:“大姐姐请我来,可有什么要紧话要问,或有什么要紧事要交代?”  连翘忿然瞪她。  这话说得,好像她们姑娘不行了,要交代遗言似的。  施明珠也不与她绕舌,淡淡道:“二妹妹且等一等,一会儿大嫂和二嫂来了,我自有话要说。”  施窈挑眉,还请了傅南君和乐安宁来啊。  看来,施明珠发现了什么,这是要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那等她们到了,我再来,我呀,不大习惯坐冷板凳。我就住隔壁,大姐姐凑齐了她们两个,我若没什么要紧事,唤我一声,我就来了。”  施窈说着,便起了身。  施明珠忍了忍胸口翻滚的恶心,只能道:“二妹妹且慢!连翘,去上好茶好果子来,好好招待二姑娘。”  施窈笑道:“不必不必,何必这么大排场呢?大姐姐头一回这般客气,真让我受宠若惊。”  明晃晃地嘲讽她从前没有待客之道。施明珠冷冷盯着施窈。  施窈才不惯着她,转身便要走。  施明珠气苦,这家里她从来说一不二,从未有人拂过她的面子,只有施窈从不按牌理出牌,揉了揉额角,无奈地道:  “二妹妹想怎样?”  她才不信施窈随叫随到,若放了她出去,再去请,一准儿又要推三阻四不肯来。  连翘上前拦人,施窈回头笑道:“罢了罢了,让我坐冷板凳也成,俗话说,一寸光阴一寸金,大姐姐好歹发个红包啊!”  不就是要银子?施明珠一想到金银那脏东西,便恶心反胃,只过一过心,就染脏了自个儿似的。  她朝连翘使个眼色。  连翘跺跺脚,转身去包红包:“二姑娘等一等。”  过了片刻,果然拿了个红封来,施窈当面打开。  施明珠心中暗道,粗鄙!  一时看施窈这身好不容易养出来的一点贵女气质,竟满是铜臭味,臭不可闻!  等她走了,她定要将施窈碰过的东西,全扔出去砸了,别弄脏了她的屋子。  连翘等着看施窈震惊自家姑娘视金钱如粪土的表情。  施窈将银票拎出来,震惊道:“一百两!”  连翘洋洋得意。  施明珠抿唇:粗俗!没见过世面的乡野村姑,不过一百两银子就吃惊成这般。  也罢,既然她看重银子这等阿堵物,以后寻她办事,倒也更容易些。  下一瞬,施窈将那张百两银票扔到地上,绣花鞋一脚踏上去,连踩三脚,在施明珠和丫鬟们惊愕愤怒的目光里,比她们更愤怒地说:  “大姐姐是打发叫花子吗?就这点银子怎么好意思拿出来糊弄我,还一副我没见过世面、你多视金钱如粪土的高洁模样儿!”  她摘下随身荷包,从里面掏出一把银票,扬手甩得银票哗啦哗啦响,“大姐姐根本没拿我当回事,我还是回去睡个回笼觉吧!”  言罢,施窈将银票仔细装回去,看也不看地上的那张百两银票,扭头便走。  众人目瞪口呆。  施明珠头大如斗,忙道:“等等,等等!拦住她!”  连翘反应快,再次拦住施窈。  刚回完镇国公的话进来的石蜜闻言,也一道拦住施窈。  石蜜正一头雾水,就听连翘央求道:“二姑娘且等一等,是奴婢小瞧了二姑娘,这就给二姑娘包个大红包去!”  她看出施明珠有非常要紧的事与施窈说,哪能放施窈出去。  施窈岂会老老实实随传随到?就怕放走这一个,那两个来了,等得不耐烦,又跑了,耽误姑娘十万火急的事。  石蜜:“……”  施窈抱臂,哼哼两声,并不回头。  连翘见她不会立马走了,绕到她身后,冲施明珠打眼色。  施明珠确实视金钱如粪土,比了个“一”。  连翘倒吸一口凉气,捡起地上的百两银票,另外又封了一千两给施窈。  施窈勉勉强强收了红包,勉勉强强坐下,嘀咕道:“真小气!给个粪土才给这么点儿!我还真当大姐姐视金钱如粪土呢,真让你挖点粪土给我,你倒抠抠搜搜起来,又拿粪土当宝看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117章 请神容易送神难 施明珠简直气个仰倒!  这见钱眼开的滚刀肉!  她确实视金钱如粪土,但不代表,她不知金子银子的好处。  所谓视金钱如粪土,是指不去挖空心思、不择手段去赚银子。施窈这等粗鄙村姑,根本不懂什么叫淡泊明志。  施明珠捂着头疼的脑袋,气得不行,出了银子还挨了一顿小气吝啬的骂。  施窈抱怨着,吃着上好的碧螺春茶、精美可口的点心,等了大抵二十分钟,再美味的茶果都要吃腻了,傅南君与乐安宁方姗姗来迟。  施明珠早已使人劝走镇国公等人,施明武三兄弟不放心,生怕傅南君、乐安宁、施窈三人发疯,伤了施明珠,因此坐在堂上。  施明珠虽自恃团宠地位,但也怕她们伤了自己,一个愤怒弄死她,哪怕事后追究,她的性命也无法挽回。  重来一世,她想拯救施家,让所有人过上更好的日子,而不是芳年早逝。  施明珠已有许多日子没见过傅南君和乐安宁,现今见了二人,见她们眼里再无从前的呵护疼爱,心口先是一凉,接着是揪痛。  她屏退丫鬟们。  连翘和石蜜担心地望了望她,方才掩上门。  乐安宁与傅南君通过气,约莫猜到施明珠请她们来的用意,因此方一坐下,乐安宁便哼道:  “先说好,你若见了我们,再搞什么晕倒昏迷的把戏,可别怪我们不客气。施明珠,别忘了,我们不是无根浮萍,我们也是有娘家的人。”  施明珠又怒又无奈。  除了上辈子的“施窈”和周绍,还从未有人当面直呼她“施明珠”,大家都叫她大姑娘或珠珠。  大嫂和二嫂果然恨她。  她强颜欢笑道:“放心,我没那么卑鄙龌龊,做不来两面三刀的人。”  乐安宁嗤笑一声。  傅南君面上无波无澜。  施窈好奇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问道:“大嫂子,二嫂子,大姐姐,你们打什么哑谜?今儿是怎么了,个个怪怪的。”  乐安宁指着施窈,问施明珠:“你叫她来做什么?与她有什么相干?她就是个大傻子!”  施窈气道:“谁是大傻子?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二嫂子,你出去问问,我俩比比,到底谁是个大傻子?”  乐安宁顿时不吭声。  比精明伶俐,一百个她,也比不过施窈。  前世今生,施窈都比她混得好。  乐安宁酸溜溜地想,混得好又怎样?上天是公平的,给了施窈一百个心眼子,却没有给她重生。  重生这等大机缘,唯有她和傅南君这样苦哈哈的人才落得到。  施明珠淡声道:“我留下二妹妹,自有我的道理。你们不知,她是……”  穿越者。  这三个字,她动了动嘴唇,却是吐不出来。  她盯着施窈,病弱的眼眸深邃幽暗。  施窈跳脚:“是什么?大姐姐,你这么看我干什么?你的表情好恐怖,像吃人的恶鬼似的!”  施明珠实在看不出施窈是重生的,但纪姨娘又确确实实续了几年命。  罢了,也不纠结这个。  前世与今生,既有她们重生和穿越,应当也有旁的偏差,所谓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便是这个道理了。  或许,那纪姨娘也重生了。  此次谈话过后,应寻三哥哥帮忙查探查探,不能再拖了。  她总想着病好了,再去布置安排,但连番打击下,她对自己能不能病愈,也存了悲观的心态。  施明珠因施窈的恶言恶语,又气堵一场,硬生生端住大家闺秀的风度:“二妹妹,你出去吧。这里无须你了。”  施窈偏不,万一她们没打起来,反倒傅南君二人被施明珠说通,密谋先干掉她怎么办?  决不能让她们结成同盟。  “我不走!肯定与我有关,不然大姐姐先前不会强留我。我不走!我不走!”  施窈耍赖,扑到床头,死死抱住床柱。  倒是唬了施明珠一跳。  施明珠气苦,这是请神容易送神难了。  她也没多少精神头,才服了药,哪一时又要睡过去,不得不诱惑道:“我叫连翘再与你拿一千两银子。”  “一万两!”施窈讨价还价。  “我哪里有一万两的现银,你怕是异想天开!”施明珠头晕目眩。  “瞧大姐姐你的样子,怕是你要与大嫂二嫂密谋怎么坑我呢。我的小命可值钱了,我的清白也可值钱了,没有一万两,休想打发我!”  施窈像个卖弄小聪明的小猴儿,猴在那床柱上不下来。  乐安宁捂嘴直乐。  傅南君也难得露出笑脸。  施明珠叫她们来,图谋的可不就是怎么坑害施窈吗?  乐安宁暗道,竟叫施窈猜中了,难怪上辈子最后的大赢家是“施窈”。  施明珠眼冒金星,无比后悔方才叫施窈进来干什么,想打发是打发不得了,一咬牙道:“八千两!我先拿给你五千两,剩下的打欠条。”  施窈翻白眼道:“谁信你呀!你那八个好哥哥个个不是善茬,别说欠条,便是银票,也能从我身上抢了去,怎能让他们的好妹妹受一星半点的委屈?你哭两声,梦里喊我两声,他们都要杀我了呢!  我就不走,要么你们啥秘密也别说,要么我也听听你们有什么惊天大秘密,竟弄出这阵仗来,连大伯父也打发了听不得。”  施窈的话,同时勾起傅南君和乐安宁对施家兄弟们的不满来。  那八个兄弟,在施明珠的事情上,一向是疯魔偏执的。  二女对视一眼,傅南君道:“二妹妹聪慧,就叫她留下吧。大妹妹想说什么,便快些说。我身上的伤尚不曾养好,因是国公爷亲自使了万峥媳妇去请,我没法子才来走一趟。”  乐安宁脸上的巴掌印还在,摸了摸脸,阴阳怪气笑道:“大姑娘真真好气派,随便一句话,便兴师动众,是你有话要与我们说,却要我们这些伤病的拖着病体来觐见你。皇帝老爷也不过如此了。爱说不说吧,不说我们先回了。”  施窈笑道:“就是!大伯母要见大嫂,金嬷嬷请了又请也没请到,也不见大伯父有什么反应。大姐姐要见大嫂,大伯父立即使人去请。如此看,大姐姐的派头比大伯母还大呢。  我可算见着什么叫大家闺秀了。欸,我就是个乡野村姑的命,怕是一辈子做不来大姐姐这等的大家闺秀。”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118章 孝死全家 三人你一句我一句,气得施明珠又要晕过去。  她胸口郁结了一层又一层,闭了闭眼,已没了好脸色,淡淡道:“既你们二位不介意,我也无甚好说的,二妹妹愿意听便听听吧。  我知大嫂二嫂与我一样,都知前世之事,或者说,未来之事。那人我是再不想嫁的,你们别担心。  前世之事,我亦是后悔万分,悲痛万分,牵连了二位嫂嫂,是我不对,我向二位嫂子道歉,对不住。  你们不用再担惊受怕,我会想法子与他撇清干系,从此,望嫂嫂们莫要再心存怨恨,既有这等机缘,当好好过日子才是,方不辜负上天怜悯。”  提起前世的事,乐安宁便记起那段屈辱,以及儿子们凉透的尸体,她怒瞪双目,扬手便要狠狠扇施明珠一个耳光。  施明珠瞳孔剧缩,万万料不到二嫂这般刚烈。  傅南君一把扣住乐安宁的手腕:“二弟妹!冷静些,莫要冲动。”  乐安宁缓缓放下手,盯着惧怕的施明珠,冷冷吐出两个充满怨恨的字:“贱人!”  施明珠脸色一白,旋即一红。  从未有人这般骂过她。  还是当着施窈的面。  傅南君则道:“大妹妹,你牵连的不止是我与你二嫂,而是满府上下,包括老太爷、老太太、大老爷、大太太,还有二房和三房,所有人,都因你而葬送了性命。  你只一句轻飘飘的对不住,便能消除我们的怨,我们的恨,便能将前仇旧怨一笔勾销了吗?那可是施家上下几十口人血淋淋的性命!你怎敢妄想仅仅一句道歉,就心安理得了?”  施窈就坐在一旁,安安静静地当个表情包。  迷惑  震惊  吃瓜  愤怒  麻木  听到这儿,朝傅南君翻个大大的白眼。  乌鸦站在猪背上,自己黑,还嘲笑猪黑。  当初傅南君可不就一句轻飘飘的“对不住”,便心安理得地让秋石半夜开窗的事情翻过篇了吗?  也就当时她一点不得宠,放在现在,须得闹个天翻地覆,讹她几千两银子。  若非怕打断现场气氛,她一定要与大嫂子好好说道说道。  施明珠被怼得缩起肩膀,羞愧不能自已,泪珠儿落了满面,摇着头道:“大嫂子误会我了,自打醒来,我没有一日心安理得。”  说罢,她一指施窈,“是她!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我们施家供她锦衣玉食,她竟是个白眼狼,勾引那人,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怂恿那人将施家满门抄斩!  我醒了前世,嫂嫂们怪我情有可原,但真正的刽子手是施窈与那人啊!嫂嫂们怎么能对施窈如此宽容,反将错处怪到我一人头上,我也是受害者啊!”  施窈见吃瓜吃到自己身上了,忙问:“那人是谁?很厉害吗?竟为我屠戮施家满门!天呀,我竟是红颜祸水!天呀,天天听戏,我倒成了戏曲中人了!”  傅南君和乐安宁本气得不行,听施窈一打岔,顿时哭笑不得。  乐安宁道:“你闭嘴!没你什么事儿!说的不是你!”  施窈朝后一缩脖子:委屈巴巴  傅南君幽幽叹气道:“大妹妹,你怎能如此执迷不悟?施家为了捧那人,做了什么事,你是真不知吗?你想想,上头那位怎么好端端没了。哪个上去,不诛施家,能睡得安稳觉?”  施明珠心头剧震,连连摇头:“不是,不是的,就怪施窈!就是她,嫉妒我得宠,暗地里抢我夫君,夺我的……位置!”  施窈又插嘴:“哟哟哟,这满府里就大姐姐你一个人得宠,谁不嫉妒你?大哥哥、二哥哥、三哥哥他们哪个不羡慕嫉妒恨你得宠?你问问,大嫂子二嫂子她们,嫉妒不嫉妒你,羡慕不羡慕你?  咋地,你是老天爷的亲女儿,个个都得心甘情愿捧着你才成?天地玄黄围着你转呀?  谁不是娘生爹养的,谁不想做父母手心里的宝儿?还不是因长辈们宠你,为了在长辈们面前落个好印象,大家才捧着你的?  怎不见你捧着别人,宠着别人呢?还不是你欺负别人不得宠。  你对我们在外面客气,是面子情,你当我们不是面子情?想什么呢?大姐姐,你醒醒吧。”  乐安宁听得解气,这些话人人皆知,但人人不敢说罢了,生怕说出来,落个善妒刻薄的坏名声。  她一个字没打断施窈。  甚至听完了,意犹未尽,巴不得施窈那张小嘴多说几句。  头一回将施窈和她那张嘴看顺眼了。  傅南君抿唇不语,没有应和,也没有反驳。  施明珠窘迫得无地自容,含泪问:“大嫂子二嫂子也这么想?你们对我不是真心?”  施窈嫉妒她,她一向知道,但不知大嫂二嫂也对她藏着敌意。  乐安宁呵呵冷笑:“正如施窈说的,为了讨好长辈和夫君,我们才捧着你。你当你是什么香饽饽不成?  你对大家什么态度,有没有真心,你自个儿不知道?你都不真心,为何反过来要求大家对你真心?贱人脸大呀?”  施明珠被羞辱得满面通红,捂住帕子小声啜泣,抬起婆娑泪眼,颤抖着苍白的唇瓣道:  “你们,你们好生虚伪!”  施窈白眼翻上天:“你不虚伪,你怎么不敢把你什么前世害得施家满门抄斩的事,告诉老太太他们去?  可给我恼火得不得了,你害我也就罢了,我是个与你争宠的,老太爷老太太那般疼爱你,你却不懂事,反害了他们的性命。你可真是个大孝女,孝死全家!”  乐安宁莫名地爽了。  傅南君也暗爽。  施明珠摇摇欲坠,指着施窈喝道:“你滚!滚出去!是你害死大家的,是你!”  施窈轻笑道:“我可算知道,大姐姐你为何总是针对我了,原来如此。你害死了一家子,良心过不去,便寻个莫名其妙的由头,将黑锅扣我头上。  我才不信你呢,你别妄想我为了你一两句话便良心不安,夜不能寐。我信大嫂和二嫂的,她们两个说的话,比你一个人说的话有可信度多了。”  傅南君和乐安宁对“施窈”的厌恶和憎恨,不比对施明珠少,当然,在那厌恶和憎恨里,不免夹杂些嫉妒。  凭啥“施窈”好命,能得帝王青睐?  但施窈今日与她们站到同一战线,她们心中的厌恶与憎恨便去了大半。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119章 三寸不烂之舌 施窈哀叹。  她想躲在幕后,当个幕后黑手的,直到全剧终也不暴露自己。  奈何施明珠奸诈,竟想联合大嫂二嫂坑害她,那便由不得她用这条三寸不烂之舌搅局,搅黄施明珠的谋划。  屋子外面有些响动,想是施明武三兄弟听到施明珠的喝问,要进来察看。  乐安宁忙道:“施明珠,你可别想打葛四的主意,她与我们是一样的,为什么退亲,你可明白了?若非我与大嫂醒悟得晚,已深陷泥潭,我们也想干干净净与施家撇清。  葛四今儿使人来与我送口信儿,呵呵,你猜她说什么?她说,上辈子‘施窈’沾老五,是因我们那好公公好婆婆,想将她嫁给长宁郡王的傻儿子!  换做你,你嫁不嫁?你要不要挣扎?  为了替你铺路,他们倒是好算计!可怜二妹妹,到头来落个坏名声,你们怪她连累你的名声,一气将她嫁个老男人,还怪她与老四勾连!  你果然是个贱人!真真是好狠毒的心肠!与你那爹娘一样,占尽便宜还卖乖,到处传她的坏话!落那个下场,便当真是‘施窈’怂恿的老四,也是你们一家子活该!”  乐安宁越骂越痛快,险些就将骂过施明珠怎么不与她那些偏心哥哥过的话冒出来。  傅南君拉了她一把,方拉住这头快要脱缰的疯马。  施窈马上贡献了一个“气得头顶冒烟”的表情包,听到帘子响动,立时递给大嫂二嫂一个眼神,捂嘴哭起来: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傅南君会意,眼泪一颗一颗滑落,掩面而泣,也说:“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乐安宁压了火气,延续方才那番话的怨气,不用装,那眼泪就如决堤的洪水似的,争先恐后朝外冒,紧跟着说: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施窈:“……”  大嫂鹦鹉学舌一句就罢了,这二嫂学什么学?  她的“怎会如此”是针对二嫂说的嫁傻子呀!  就知道不能尽信原文,原文是施明珠的视角,根本没写什么长宁郡王的傻儿子。  就说吧,身为穿越女,怎么就傻得冒泡,搞什么爬床,又搞什么姐妹同侍一夫,抢什么已婚男人。  这些事只有古人习以为常,甚至传为美谈,在现代那是骇人听闻,臭到全网一起唾骂好吗?  现代人也是注重名声的。  施窈觉得,她的道德底线,应也是大多数穿越女的道德底线,除非被逼得没法子了,才会抛弃这些底线,去做违背道德,连自己都不耻的事。  当然,凡事不能以偏概全,现代也不乏做女小三、男小三并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人,可这种行为社会普遍认为是错的,但古代不认为是错的,穿越男还认为古代是男人的天堂呢。  施明珠认知颠倒,还被扣了个孝死全家的大帽子,本就在崩溃边缘,见她们作张作势的,挤兑自己一个,一时泪如泉涌。  施明武三兄弟叫嚷着“珠珠”闯进来时,便见四人相对而哭。  施明玮个莽夫率先奔向施明珠,怒喝:“你们对珠珠说了什么?怎么惹哭她了?不知道她在养病吗?就知道你们不安好心!还不快滚出去!”  乐安宁最恨施明玮不分青红皂白维护施明珠,豁然起身便要与他打一架,傅南君忙拽住她,哭道:  “二弟好没道理,是珠珠唤我们前来,说有话与我们讲,你要问为什么,不如问问珠珠与我们说了什么。”  施窈一乐。  大嫂子这些日子就像个泥人,戳一下她不动,戳两下她也不动,如今可算动一动了。  就看施明珠怎么说,敢不敢说出前世实情。  她要敢告状,她们就敢将前世的事传遍全府,这国公府不用等她慢慢筹谋,便会立时彻底大乱!  旁人不说,至少三、四、五、六等四个嫂子,一定会生出旁的心思,二房的二老爷夫妻也不会没有半点反应。  施明珠果然心生忌惮,忙拉住暴怒的施明玮,又安抚地看两眼施明武和施明晖,咽下满腹委屈,强笑道:  “是我的不是,本是想问问大嫂子二嫂子伤势恢复得如何。我们几个坐这里说话,不免提到从前。  如今府里乱糟糟,府外名声也不大好,我和二妹妹的亲事没着落,还带累嫂子们的娘家,说着说着大家就哭起来了。”  施明武三兄弟便缓了脸色。  施明玮不情不愿作揖告罪:“是我无礼,见珠珠落泪,一时急了,没问清是非曲直,便怪罪了三位,请三位饶恕则个。”  施窈哼了一声,揣着一千两银票,甩手出去。  施明玮脸一黑。  傅南君抹了泪,淡淡道:“老二是当爹的人了,合该稳重些,莽莽撞撞着实没个样子。”  这是大嫂,不能打,不能怼,只能敬着。施明玮讪讪,摸了摸鼻子:“大嫂说的是。”  傅南君一眼没有看施明武,转身撩了帘子出去。  乐安宁忙也紧跟而出。  施明武脚步动了动,想去追傅南君,但听到施明珠的哭声,脚步挪不动。  便想着先安慰了妹妹,问问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挨了欺负,再去安抚妻子。  兄弟三人问了好半晌,哄了好半晌,施明珠只捂着脸哭,没有二话。  可让她怎么说呢?  她一直将施家满门抄斩,归咎于“施窈”和周绍的头上,嫂嫂们却都怨恨她,反倒与施窈亲密,这着实打破了她的认知。  更何况,父亲母亲还要将施窈嫁给长宁郡王的儿子,谁不知道那傻子既憨傻,又被郡王夫妇纵得性情暴戾,哪家爱惜女儿的,不远着他们?  也难怪“施窈”前世推她落水,急吼吼营造好名声,又设计爬五皇子周绪的床。  她认定的一切不仅推翻,反倒自己落了孝死全家的罪责,不仅没能劝回大嫂二嫂迷途知返,反倒将她们推向施窈,往后她要怎么自处?  如何面对她们?  施明珠又要晕,但她自认善良大度,为大嫂二嫂着想,强撑着不敢晕,生怕父兄们怪责施窈她们三个。  好容易止了泪,只说想嫂子们了,忙又引着他们说些旁的话,聊了一盏茶的功夫,说累了,打发他们出去,这才敢说瞌睡了,躺下便晕了过去。  至晌午吃饭,连翘叫不醒她,一摸,方知她又发起高烧来。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120章 没有一个无辜的 施窈撇嘴。  施明珠本是打算拉拢傅南君和乐安宁,开批斗大会,将她推出去,批斗她一人的吧?  结果呢,傅南君和乐安宁不买账,反倒施明珠自个儿成了被批斗的对象。  她倒不如安分些,不搞这一出,不捅破这层窗户纸,倒还能心安理得继续恨着她,继续恼着傅南君和乐安宁不识大体。  如今可好,突然她就是孝死全家的罪魁祸首了。  施窈停了停步子,等傅南君二人出来,忙屏退丫鬟们,抓住二人的袖子急急问:  “大嫂子,二嫂子,大姐姐与你们说的是甚意思?老四老五是谁?前世我到底怎么了?什么满门抄斩,怎就如此骇人听闻?你们快告诉我呀!  还有什么长宁郡王的傻儿子,又是怎地一回事?这其中,又有葛四妹妹什么事?”  乐安宁道:“远着些葛四,她不愿与我们家来往,不如就此放过她,少一个人踏进这泥潭来。你听了半天,应也了解不少,我们所知的便是这些。  别出去浑说啊,惹来麻烦,国公爷吹口气,我们都得‘病逝’,知道吗?别多问,问多了,对你没好处。  欸,我当我和大嫂子得了大机缘,后来才发现,未必是机缘,或许是上天的惩罚。不过,也罢了,总好过稀里糊涂死了,还不知自己是怎么死的。  你呀,歇了与施明珠争宠的心思吧,争不过的,倒不如好好过日子……”  说到这儿,她顿了下。  镇国公要把施窈嫁给长宁郡王的傻儿子,若不争,施窈是死路一条。  “罢了,你抱紧老太爷老太太的大腿,兴许他们两老能看在你可怜的份上,救你一救,推了与郡王府的亲事。对了,你姨娘是怎么回事?可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  施窈一副接受大量信息、消化不良的迷茫神情,闻听此言,困惑不解地反问:“什么异常?”  乐安宁索性也不遮遮掩掩了,直接问:“你姨娘可有上辈子的记忆?或者做过什么与上辈子有关的‘噩梦’?”  施窈摇头,惊恐道:“没听说过。二嫂子怎会这般问?我姨娘在你的记忆里,有什么不妥吗?”  傅南君出声道:“二弟妹,别问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纪姨娘这辈子改了命运,兴许是上天垂怜。”  上辈子纪姨娘是病逝的,稍稍偏差,病治好了,于是就改变了她和施窈两个人的命运,致使施窈晚进京五年。  妯娌两个丢下迷迷糊糊的施窈,告辞走了。  走了老远,傅南君轻声说:“二妹妹并非常人,二弟妹无须为她担心。”  乐安宁错愕:“大嫂,这话怎么说?我瞧着她,没什么异常之处呀!”  傅南君微微眯眼:“你怕是忘了,一开始,施明珠说她是……是什么,没说出来,就像我们说起前世,也说不出来某些字一样,只能绕着弯儿说。”  乐安宁小鸡啄米点头:“大嫂,还是你明察秋毫!我竟没注意到这个细节。可是,施窈确实与我们不同啊,她丝毫不知前世之事,也不知周绍。若知道了,还能不早早进京,与他暗通款曲?”  “这也是我疑惑的地方。具体什么情况,或许只有二妹妹和施明珠知道。总之,她肯定不正常,否则施明珠不会卡那么一下子。”  傅南君暗道,她是知道“施窈”最后削了脑袋的下场的,若“施窈”重生,或许是在装傻充愣,不愿再走前世的老路,这是要抛弃四皇子周绍了。  那纪姨娘没有死在五年前,倒正好对得上。  能抛弃皇后的诱惑,她是极佩服施窈的。  因此,既然施窈要隐藏,那便随她隐藏,何苦非要拉她下水,也不过一个可怜女子罢了。  乐安宁记起被施窈修理的事来,对施窈是又怜又恨,说道:“若她记不得前世,又有异常,莫非是妖精变的?我倒瞧着她智多近妖。”  傅南君忍俊不禁:“你又说胡话了,她何曾有什么妖异,不过是彪悍些,对歹徒下手狠辣些,又口齿伶俐些。真要是妖精,起码会变个戏法吧?你瞧她像是会变戏法的样子吗?”  乐安宁也笑了:“这倒是。欸,大嫂子,那施明珠真可谓自私自利,与我想的一个样子。”  她嘿嘿直笑,施家人对她呼来喝去的,打骂随意,今儿狠怼狠骂了他们的心头宝,心中别提多痛快。  傅南君拿手绢沾干净面上泪痕,淡淡道:“她独惯了,凡不好的事皆从旁人身上找原因,从不认为自己有错。更何况,施家上下几十条人命,谁背得起?谁背谁崩溃,施明珠亦是如此。  我们归咎于她头上,何尝不是逃避罪责?上辈子施家落那个下场,这满府上下,没有一个无辜的。”  乐安宁想说,孩子们是无辜的,但想想他们姓施,享受了施家的锦衣玉食,自古来谋逆便是诛灭九族的大罪,他们自然也逃不掉。  于是,一时沉默下来。  下一个路口,妯娌二人分道扬镳。  傅南君到了菡萏院门口,施明武追上她,唤道:“南君!南君!”  傅南君回头,面容冷淡,讥笑道:“这是哄好了你妹妹,终于记起我,来哄我了?大爷省省吧,我不需要。你尽管去哄你好妹妹去。”  施明武蹙眉:“你这说的什么话?我们是夫妻,出了元宵,我便要请旨去边关,孩子们也要长时间见不到我,你就不能好好与我说话吗?我是失手打了你,但我也受了罚,还要被赶出京城。南君,这些还不够吗?”  傅南君攥紧手心,忍住狠抽他一巴掌的冲动。  乐安宁对丈夫动了手,有理也成了没理,还说不清理,娘家人也不敢为她撑腰。  她不能重蹈乐安宁的覆辙。  这一巴掌挥出去,或许就是施明武留京的借口。  “施明武,你抽我一鞭子,与二弟妹掐二弟是一样的。二弟妹将要面临休弃,全家上下对她打骂随心。而你呢?除夕那天之后,可曾有人对你动手?可曾有人为此事骂你?  世道本就不公平!伤害与补偿永远不能对等,它不是你在地上挖个坑,再朝里面添上土一般,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若我有能力伤害你,我定要狠狠地报复你。而我束缚于女子身份,只能什么也不做,这竟也成了我的错,成了你打我骂我、损我体面、坏我名誉的理由。  我们既无法和离,那我便祝你此去,前程远大,再不回京!我们夫妻此生最好永不再见。”  言罢,傅南君迈进门槛,命人关门。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121章 至亲至疏夫妻 施明武呆呆怔怔,上前一步,门已关上了。  可今时今日,这扇门,他连叩门都不敢,更别说带人强闯,甚或满院子抽打丫鬟仆妇。  他喃喃道:“南君,我们夫妻多年,何至于此?”  到此时,他终于明白,他和傅南君再也回不去了。  从前幸福的日子,余生再也不会有。  不同于施明武和傅南君的心平气和与凄风苦雨,棠溪院里,施明玮和乐安宁可谓狂风暴雨、雷电交加。  施明玮骨子里本就是个纨绔,还是个锦衣玉食的膏粱纨绔,因乐安宁本就失势,他也没那许多顾忌,抓住她的肩膀用力摇晃,吼道:  “你与珠珠说了些什么?为何珠珠一直哭?你说啊!你说啊!说啊!啊!”  乐安宁倔强不肯说,耳膜快炸了,脑浆子快要摇出来了。  “施明玮,你个畜生!这家里,哪个不比你强?你就知道欺负我!”  施明玮冷笑:“能欺负你就够了!你说不说?乐安宁,你说不说?敢欺负我家珠珠,我掐死你!”  他本是说说罢了,吓唬吓唬乐安宁,稍稍缓解当初被掐的恐惧。  但没有想到,双手握住乐安宁纤细的脖子时,内心深处涌出一股隐秘的报复的快感。  只不过,未等他用力,乐安宁惊惧怨恨之下,扬手狠狠抽他一耳光!  施明玮跳脚喝骂:“乐安宁,你个贱妇,竟又打我!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乐安宁福至心灵,不知从哪里来的伶俐,骂道:“畜生!你打我啊,杀我啊,听听外面是怎么说你们施家的!想想葛家为什么要退亲,为什么连八弟这种明显看得见前程的才俊都不要!  施明玮,我告诉你,你敢杀我试试,我也是有娘家的,皇上是我表叔,不会任由我死了不管!  你杀我啊,你杀一个试试!我真是受够了!我死了,你那好八弟这辈子甭想娶媳妇,你等着他恨你一辈子吧!”  乐安宁气得浑身哆嗦,一声比一声吼得大声。  直逼得施明玮朝后退。  施明玮欺软怕硬惯了,一见乐安宁支棱起来,他就支棱不起来了。  他扣着乐安宁的肩膀,梗着脖子吼:“你还有理了!你莫名其妙掐我,还欺负哭了珠珠,你竟敢朝我吼,还扇我耳光!”  乐安宁气苦。  前世的事,她只想烂在肚子里,世上不再有第二个人知道才好,怎么好拿出来与施明玮争辩?  这哑巴亏,只能自个儿咽下。  夫妻二人撕来扭去,互相磨炼狮吼功。  施明玮吵架不及乐安宁利害,又不敢动手,闹到最后,竟一把扛起乐安宁,恶狠狠将她扔入床帐。  拉架的丫鬟们见状,忙忙地退出去。  待一切结束,众人低头进来收拾,便见着施明玮脸肿成猪头,敞开的胸膛上满是触目惊心的挠痕。  施明玮咝——咝——地倒抽凉气,骂骂咧咧,嘀嘀咕咕走了。  而乐安宁则是躺在拔步床上,双眸灰败,默默流泪,貌似也挨了一嘴巴子,嘴角破裂。  若非她眼眶里泪珠儿一颗一颗朝外蹦,大家伙儿还当她芳魂归了西呢。  丫鬟仆妇们皆噤若寒蝉。  突地,乐安宁翻个身,伏在榻边,哗啦一声呕吐出来。  众人惊呼,慌慌张张乱成一片。  施明玮雄赳赳出去,气昂昂不到片刻,便冷飕飕哆嗦着回来拿衣裳,看见这一幕,气得狠踹几脚房门。  “娘的!乐安宁,你行,你本事!你倒嫌弃上爷了!”  索性衣裳也不要了,只着中衣,不知跑去了哪里。  丫鬟们哪里顾得上他,乐安宁恶心得把胆汁都吐出来了。  施窈没有糟心丈夫,因此落个清净。  她先去向太夫人请安,汇报施明珠的病情,接着陪太夫人接待客人。  吃晌饭时,兰佩院的丫鬟来报,施明珠又发热了。  太夫人应了声,叹了一口气,命人好好照顾,又叫人拿些补药去,压箱底的血燕窝称了二两送去,便算完了。  施窈留心观察,不止她的丫鬟听了施明珠高烧无动于衷,连甘禄堂上下的丫鬟仆妇都没露出什么惊讶担心的表情。  狼来了,祥林嫂,久病床前无孝子,大概就这效果吧。  至傍晚,施窈告辞回去前,太夫人方问道:“窈丫头,听说今儿珠珠留了你和你大嫂子、二嫂子说话,可有人为难你不曾?”  施窈心知,太夫人是打听施明又病了,是不是与她们有关,便细声道:  “大姐姐她们是和气人,就二嫂子脾气暴躁些,但这几日大抵是弱了气势,也不敢乱说话的,倒不曾为难我,祖母尽管放心。  大姐姐就是劝劝大嫂子、二嫂子,家和万事兴,旁的话倒没来得及说,大哥哥他们就急急忙忙冲进来,将我们三个赶出来。我看哪,大姐姐这回生病,大约还是为八哥哥的亲事。”  太夫人这段日子,熬心熬力的,老了十岁似的,慈爱地摸摸施窈的头:“你大姐姐那里,日后少去扰她,让她清净养病。”  施窈笑着应下:“好,我听祖母的。”  太夫人忍不住又摸摸这个乖巧伶俐的小孙女。  之后的几日,镇国公府消停不少。  不过,客人们也不大上门了,尤其青年才俊和芳龄少女纷纷退避三舍。  太夫人本想多看看京城的青年才俊,好给施窈挑个夫婿,这下没得看,只能作罢。  施明珠期待也落空,那四皇子周绍硬是没上门推掉亲事。  这可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郑氏暗喜,若无人上门相看施窈,倒是个把施窈嫁入长宁郡王府的好机会。  不过,她暂时顾不上施窈这头。  过了元宵节,皇帝开朝,镇国公上朝求旨,请皇上准许长子施明武赴边关戍边。  如他们这等手握兵权的勋贵人家,家中子弟不可随意离京,自然也不能想去戍边便去戍边。  经过十来天的发酵,施明武鞭打原配妻子的消息传出去,名声烂大街。  皇帝亦有所耳闻,知道镇国公是要儿子避避风头的意思,便卖施家一个人情,痛快恩准了。  临行前一夜,长房召开小家庭会议。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122章 冷硬妇人心 施明武正式把身上的重担卸下来,交托给八弟施明晖:“明晖,珠珠与四皇子的亲事,就靠你来谋划了。还有孝顺父母、替我照顾妻儿,也要靠你。”  施明晖郑重抱拳:“大哥放心,有我呢,定不负所托。”  施明珠极不自在。  四皇子周绍是个火坑,奈何她怎么说,他们也不听,只当她小女孩,心性未定,因此一直朝前谋划着。  施明玮也不自在。  妹妹要嫁四皇子,是秘密,他近来方知,一直保守秘密,但从头到尾貌似没他什么事。  大哥宁可跳过他,将府里府外的担子,托付给尚未成年的八弟。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脑子里,突地跳出施窈曾经送他的四个字:废物点心!  施明玮不免很是沮丧。  他也想为家里做些什么,为珠珠做些什么。  郑氏哽咽道:“你去就罢了,那是我们家男人脑袋别在裤腰带上,镇守下来的边关,你去瞧瞧实属应当,怎还要带上凌云呢?凌云才那么点大,还是个小孩子呢,他能做什么?”  施明武道:“老太傅和岳父大人求的皇上,说凌云是长子嫡孙,虽尚小,但也该见识见识边关,以免常年待在锦绣堆里,失了施家儿郎该有的锐气,长成膏梁纨袴甚为可惜。  祖父和父亲认为有理,便应了。岳父大人还提了腾云。但腾云实在年纪小,我应了岳父大人,晚些年再求恩旨接他去边关历练。”  不是不能去,而是皇帝不能准。  施明武和他的儿子们不能都跑了,都跑了谁留京做人质?  这是皇帝和边关大将心照不宣的约定。  镇国公道:“妇道人家就是心慈手软,须知,慈母多败儿。这事上,你还不如老大媳妇稳重。”  郑氏妒火中烧,气苦道:“老太傅不会无缘无故提起凌云和腾云,背后谁撺掇的,你还看不清吗?她当真好狠的心!我再没见过比她心狠的妇人,亲儿子,小小年纪,怎能送去那苦寒地儿?”  施明武有心为妻子辩驳两句,但这是母亲,不能顶撞,只能忍耐下。  众人没理会郑氏的话,谈起边关,又谈起二房两口子,又将施明珠嫁四皇子的计划周密谋划一番。  郑氏讨了个没趣儿,听了一会子,都是镇国公私下与她说过的,便出去寻大孙子,搂着大孙子百般不舍,又哭哭啼啼怨恨他母亲心狠。  施凌云不好顶撞祖母,只安慰她道:“祖母,是我自己想去边关的,我从小听着曾祖父和祖父的传奇长大,我也要做他们那样保家卫国的大英雄!祖母宽心,将来我凯旋归来,定为祖母请封诰命!”  郑氏已是超品诰命,封无可封,但依旧欢喜不已,嘴上不再埋怨傅南君,但心里更恨她心狠。  这么孝顺懂事的孙子,她怎么狠得下心肠送他去边关吃苦?  施明武与镇国公等人定下计议,又去外院书房,与祖父老国公话别。  辞别了老国公,已是深夜。  他慢慢踱步在国公府偌大安静的后宅,穿过一道道月门,穿过亭台楼阁,来到菡萏院的门口。  菡萏院漆黑一片,一盏灯笼没点。  这是拒绝男主人入内的意思。  施明武徘徊于门口,无端记起施窈翻墙蹭饭的事来。  他苦笑一声:“如今我竟沦落到学施窈那个泼皮无赖了。”  想想当日也是施窈出主意,说七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让他们一起负荆请罪,最终老太傅被迫无奈答应傅南君回婆家来。  施明武蓦地生出些宿命感。  他唤来小厮金瑞,踏着金瑞的肩膀爬上墙头,翻进去。  房内,傅南君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本打算让两个儿子都出京赴边,知道不大可能,却还是存着一丝希冀。  今儿消息传回来,果然皇上只准了长子,留下次子。  那一丝希冀落空,想着施家仍旧贼心不死,正准备着让四皇子英雄救美,心中便恐慌不已,生怕施家走了前世的老路。  祖父宽慰她,会建议皇帝让四皇子周绍成亲后就藩。  她经历过前世,知道皇帝有多宠爱宁贵妃,又有多宠爱周绍。祖父谏言四皇子就藩,恐怕会引起皇帝的不悦。  这是要冒很大的风险的。  就算周绍就藩,只要他娶施明珠,施家也一定会想办法助他夺位。  稍稍庆幸的是,镇国公府与宁远侯府的亲事告吹,施家无法借到葛家的助力。施明晖又得罪死了葛家,葛家不但不会助力,反而会拖后腿。  傅南君正反复计量着,突地听到脚步声。  她一惊,坐起身。  这脚步声,她可太熟悉了,前世今生听了两辈子,哪怕做了鬼,也没有放过她。  “施明武。”  施明武脚步一顿,欲要撩开帐幔的手顿住,缓缓放下,立在帐外,稍显窘迫轻声说:  “是我,南君,我是来与你告别的。明日人众,恐怕没有与你私话的机会,故此莽撞进来。你先别赶我走。  南君,我知你怪我,那日,你说的话我回去琢磨许久,终归是我亏欠了你,这些年未曾好好照料过你。  此去不知多少年能回京,不知多少年我们夫妻能再见,我更深知,你不会去边关与我同甘共苦,如二叔二婶一般,离京万里,他们却能夫妻常伴。  南君,我走之后,望你能稍稍缓解怨愤,家里上下,父母孩子,都要赖你照顾。若你累了,怨恨我留下家里一摊子事托付你,你可写信来骂我,我必不会再惹你生气。”  帐幔晃动,施明武心头猛跳,期待着能再看看妻子,若能走之前得到她的原谅,那他便更能安心。  却见那帐幔晃动之后,合拢得更严密了。  施明武眼里难掩失落。  傅南君拢紧帐幔,淡漠道:“你安心去吧,大丈夫当志在四方,拘泥于内宅,拘泥于京城,终究会束缚眼界,养窄了心眼。”  施明武一瞬屏住呼吸。  久久,久久,方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心上如扎了密密麻麻的针,密密麻麻的疼痛绞得他几乎落下泪来。  南君还是不肯原谅他。  亦没有半分不舍。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123章 大哥出京 良久,站得双腿快麻了,他方道:“南君,我与你夫妻一体,珠珠不过是妹妹。她是女孩子,我才多疼她两分罢了,你莫要多心。”  傅南君无动于衷。  为了妹妹做这座江山最尊贵的女人,宁可冒全家满门抄斩的风险,的确只多疼了两分。  如果疼宠能分十分,那么施明珠得到了十二分,而她或许连二分也未得呢。  施明武心疼施明珠是女孩子,可曾想过,她也曾是女孩子?  嫁了他,成了妇人,便不值得珍惜了吗?  傅南君停住这些无用的怅惘。  若能把施家的男人都弄走就好了,可惜她闹这么久,挨一鞭子,也只不过只弄走施明武。  这些男人若都驱离京城,许多事做起来便不会那么便利,起码不可能谋害太子。  傅南君心不在焉敷衍道:“嗯,我知你心意,未曾多心。”  施明武的心上犹如又刺一刀:“南君,我……”  傅南君微微烦躁道:“夜深了,明日你便要启程,早些回去睡吧。我也要歇下了。凌云今后,便托付你照料。  你若不得闲儿,将他交给二婶照顾亦是一样。我信二婶。去吧,你站这里,你休息不成,我也睡不着。”  说完,她径直躺下,面朝里头。  施明武又站了片刻,听着她的呼吸声,知道她确实睡不着,唯有长叹一声,失魂落魄地离开。  金瑞提着灯笼,提醒他走路小心:“世子爷,都要离京了,为何不多说两句软话呢?这般赌气,您走得不安心,大奶奶在京城也不安心啊。”  他心里则道,好好的,闹这么一出,连累他们这些伺候的也要去那苦寒地,何必呢?  有荣华富贵不享,非去吃苦受罪。  边关又无战事可打,若想建功立业、凯旋回京,得等到什么时候哟。  施明武道:“你不懂。”  正如傅南君所言,待在京城,待在这四方宅子里,眼界会变窄,心眼会变小。  傅南君只看到争储的风险,未看到争储成功后的巨大利益。  这事起初是珠珠看上四皇子周绍,一见倾心,父亲与母亲自是要为她的终身大事打算。  四皇子的母妃和母族嚣张跋扈,多有掠太子锋芒的地方。  他们家的女儿既然要嫁皇子,那怎么能嫁个将来注定会遭到现任太子、未来新皇打压的皇子呢?  说不得新皇还会因施家与四皇子是姻亲,而忌惮施家,连带一起打压施家。  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拉太子下马,将四皇子推上去。  父亲、母亲与他先定计,之后告诉祖父。  祖父深谋远虑,既为珠珠的未来着想,也为施家的子孙基业着想,因此应下此计。  一切进行得正顺利,正到紧要关头时,傅南君突然看破他们的谋划。  他唯恐走漏风声,查探许久,将傅南君嫁出去的秋石都捉回来,刑讯逼供,也没问出什么眉目。  现今,傅南君已是透露给娘家。  年节拜年时,老太傅敲山震虎,暗示祖父勿要轻举妄动。  但既已开弓,岂有回头之箭?  施家此时想脱身,也是脱不得了,四皇子的野心已如猛虎出笼,岂能甘心关回去。  如今施家面临两个选择,要么弄死太子,扶持四皇子上位,要么支持太子,弄死四皇子。  不过,珠珠喜欢四皇子,施家上下偏爱她,怎能不遂了她的心愿?  施明武惭愧地想,少不得又要让南君失望了。  他已劝祖父和父亲克制些,不要动老太傅,不然怕是他和南君再无和好之日。  施明武喟然长叹。  老太傅可直接面圣不好惹,岳父大人担任国子监祭酒,门生遍布朝野,也不好惹,傅家应是无碍的。  祖父和父亲不至于那么傻,大事未成,便先给施家树立一个强劲难缠的对手。  长夜漫漫,前路茫茫。  次日,天不亮,施家人便早起送施明武和施凌云离京。  施明武牵着儿子,一一拜别众人。  傅南君眼里含泪,殷切嘱咐长子:“要听你父亲的话,听你二祖父、二祖母的话,可记得了?”  施凌云眼里泪光闪烁,穿着利落的骑马装,身板笔直,像一棵小白杨,跪在地上给母亲磕三个头,说道:  “儿子谨记母亲的话。此去保家卫国,为我们施家争光!必不会给曾祖父曾祖母、祖父祖母以及母亲丢脸!”  傅南君本想再叮嘱他天凉添衣、饿了渴了吃饭喝水之类的话,听到这儿,后面的话也不好接了。  老国公捋着胡子大笑,亲手扶起施凌云:“凌云好样的!不愧是我施家的种!曾祖父就等着你光耀门楣、威名赫赫归来!”  “是,凌云必不辜负老太爷所望!”施凌云小小的人倒有凌云冲霄的志向。  众人一扫离别愁绪,纷纷夸赞起他来。  郑氏暗暗朝傅南君飞眼刀子。  施明武瞧了妻子一眼又一眼,妻子却一眼也没回望过来,眸中怅然若失。  施明珠见状,便善解人意地柔声安慰,轻声细语叮嘱哥哥出京后该注意的。  不久,施明秣一把将施凌云扛起来,送到马车上。  施凌云板着小脸大叫:“六叔,我自己会上,我自己会上!”  施明秣笑道:“六叔就抱你这一次了,下回你小子回来,我不定还能不能抱得动你!”  王蘩咬咬唇,夫君可真喜欢孩子,偏她肚皮不争气,迟迟没个动静。  施明武虽鞭伤尚未痊愈,但要面子,出城的这段路,他要骑马。  他翻身上马,朝众人拱拱手,道:“祖父祖母,父亲母亲,还有南君,你们等着我和凌云回来!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不孝子明武就此拜别!”  凌厉不失温和的目光一一扫过众人,连施窈都得到了一个温柔的眼神,他将家人牢牢记在心中,随后一抖缰绳,吩咐启程。  车队缓缓朝北城门的方向驶去。  施明玮、施明桢、施明奎和施明晖四兄弟,骑马送他们出城。  余下众人回府。  施明武离京,把八卦带走了,仿佛也将国公府的热闹带走了。  加之,年节已过,男人们上学的上学,上职的上职,后宅女人们的生活暂且恢复风平浪静。  私底下,却是暗潮汹涌。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124章 没事别瞎扯淡 施窈每天两点一线,上午请安练字,中午回院子,闷在小院里,柳华姑姑开始教导她女红。  正月二十这日晌午,施窈回来关雎院吃晌饭——施明武离京后,郑氏又病倒了,因此中馈仍是容氏掌管,容氏每日伺候太夫人布菜,施窈与她相见尴尬,因此晌午便再不留甘禄堂吃了。  施明玮正巧拐来探望施明珠,撞上施窈,便阴笑道:“二妹妹倒是好气色。”  施窈暗叹,倒霉催的,竟遇到施明玮这个废物点心!  施明玮因传出被谋杀亲夫、逼得妻子上吊的丑闻,虽嗓子养好了,脖子上的掐痕也好得七七八八,仍羞于见人,府里府外四处混着,能躲一时算一时,免遭嘲笑。  施窈皮笑肉不笑道:“彼此彼此,二哥哥红光满面,想来身子骨大好了,恭喜恭喜。”  她行个礼便要走,施明玮却挡在她的面前,阴恻恻问道:“二妹妹急什么?”  施窈笑着反问:“二嫂子呢?云崖云翼去哪里玩了?二哥哥怎么独自来探大姐姐?”  施明玮只当施窈提起乐安宁,是故意讽刺他,因此也冷嘲热讽:“二妹妹可知,旁人是怎么说你的?”  施窈娇羞一笑,抬起袖子半掩面:“我听了一个过年了,她们夸我善良大方、闭月羞花、伶俐可爱、孝顺有礼……”  “呸!”施明玮嗤笑一声,打断施窈不要脸的自夸,“这些客套的溢美之词,你还当真了不成?大家都在传,你是个丧门星!”  施窈忙惊恐地问:“我把谁克死了!谁死了?是不是没出正月,不方便出殡,没有发讣告啊?”  施明玮:“……”  是嫌他还没死透吗?  乐安宁掐他的时候,他是真以为自个儿要死了。  “闭上你的乌鸦嘴!”施明玮生怕沾染秽气,忙厉声喝止,“施窈,我们家本来好好的,因你来了,才渐渐变成京城的笑话!你还说你不晦气?”  施窈上下打量施明玮,纳罕地反问:“二哥哥,你该是多没有自知之明啊?我入京之前,你钻小寡妇被窝、调戏良家妇女、被赌坊老板上门催债、与纨绔争夺花魁打得头破血流……  等等,等等,等等,等等,这些事你一件没少干。因你干的这些蠢事,我们施家早就是京城笑柄了啊!你难道不知吗?”  “施窈!”施明玮额头青筋直蹦,双手握成拳头,用力想了想一拳打飞施窈的后果,方将盛怒忍了。  施窈掏掏耳朵,笑嘻嘻道:“别叫这么大声,我听得见。我年纪轻轻,还没耳背呢。二哥哥,咱俩半斤八两,下回旁人嘲笑我丧门星,我就回他,别漏了我二哥哥呀,我跟我二哥哥都是丧门星哦。  嗯,现在还得加上大哥哥和八哥哥,七哥哥也不能忘了,把他忘了,他又要恼旁人疏忽他——嘿,这样一说,咱们可真是亲兄妹呀,谁也不是稻草垛里捡的哦!”  哦个屁啊!施明玮简直要气死了。  他后悔拦住施窈了。  打不了,也骂不过,平白生一顿闷气!  “施窈,你别嚣张,总有一天,你会为你的所做所为付出代价!”  恶狠狠放了句狠话,施明玮回头朝着兰佩院走去,发狠地想着,且等着,施窈在国公府,他顾忌颇多没法子治她,待她嫁了人,自有法子收拾她和她的夫家!  任凭她嫁给谁,还能比国公府权势大不成?  收拾她夫君,那是轻轻松松。  施窈哼起歌,学小学生那样,连蹦带跳地飞走了。  “我是一个粉刷匠,粉刷本领强……”  施明玮听到歌声回头,看到眼前这一幕,鼻子气歪了,怨毒地诅咒:没个大家闺秀的样子,疯疯癫癫,怎么没摔死你呢?  哧溜——  施明玮绊倒门槛上,劈了个大大的叉。  “啊!”  听到惨叫,施窈忙扭头,一把扶住门框,弯腰笑得肚子疼:“哎哟,二哥哥,你看看你,闲着没事瞎扯淡了不是?”  丫鬟仆妇们本手忙脚乱去扶施明玮,闻言,一个个憋笑憋得肩头乱颤。  “施窈!”  施明玮蛋疼得紧,龇牙咧嘴,无能狂怒,握拳捶地,恶狠狠瞪这些敢笑话他的丫鬟仆妇,恶狠狠将飙出来的眼泪憋回去。  丫鬟仆妇一缩脖子,七手八脚将他扶起来,推进门里去。  施窈生怕施明玮一个冲动来打自己,忙不迭逃跑:“快关门!”  施明玮听了,又气一回!  施明珠在房内听到动静,赶到门口,急忙吩咐丫鬟们扶他进来。  “二哥哥,你伤着了哪里?可要紧不要紧?”  “不要紧,摔到尾椎骨,我缓缓就好了。”  施明玮坐那儿缓了好一会子,那股直击天灵盖的疼痛方渐渐消失。  他像头暴躁的狗熊,又是徘徊跺脚,又是捏拳捶胸。  “施窈这个妖女,我定要她嫁个世上最差劲的男人,一辈子翻不了身!”  做个翻不了身的王八,到时候爬到他面前来求他,向他磕头赔罪!施明玮恶狠狠地幻想着。  施明珠好言安慰一阵,又踟蹰道:“……二妹妹规矩上确实差了些,连兄长也敢捉弄,无法无天。我倒有个治一治她规矩的法子。”  “什么法子?妹妹快说!”施明玮喜得搓手问道。  施明珠支支吾吾,附耳悄声道:“二月二十七,是祖父的寿辰,到时宫里必会有皇子领旨来贺寿。  不如我们使使力,将二妹妹嫁与那皇子为妾。凭她三房庶女的身份,运气好,不定能捞个侧妃做。”  施明玮一听,便知是要使计毁了施窈的清白。  这事他干过一回,根本不觉着施明珠的主意有多歹毒。  除了他认定的自己人,以及地位比他高贵的人,旁的人,他一概视作草芥。  草芥的命能算命吗?  草芥的清白能算清白吗?  他踩草芥一脚,都是给了草芥天大的体面。  施明玮蹙起眉头,踌躇道:“嫁给皇子为妾为侧妃,那不是便宜她了吗?说不准正如了她的愿。她一个乡野粗丫头,进京图的不就是荣华富贵、吃香喝辣吗?”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125章 臭男人哪里配得上珠珠 他认为,施窈应该嫁给贩夫走卒,倒夜香的,或者路上的乞丐、地痞无赖、下九流……  总之,施窈不配嫁个正正经经的勋贵人家。  她就应该烂在泥里,匍匐在珠珠的脚下舔鞋,匍匐在他的脚下痛哭流涕。  如今眼看着施窈越来越像大家闺秀,只偶尔行事张狂,且越来越得宠,施明玮心头紧张,生怕她嫁个与国公府门当户对的好人家——  若在夫家得了势和宠,施窈怂恿夫家报复他怎么办?  纵然他自恃国公府长房嫡次子的高贵身份,但也防不住千日做贼的盯着他,寻他的疏漏。  他将自己的顾虑告诉妹妹。  施明珠莞尔道:“哥哥莫要忧心,你能思虑到的,父亲母亲必定早已想在你的前头,怎会容得外人欺负了你去。  哥哥也别怕她得势,女子在夫家的地位、得宠不得宠,看的还是娘家是否能给予助力。  三叔不待见二妹妹,三婶也不大搭理她,我们长房又戒备着她弄鬼。  二妹妹等于是个没有娘家的人,即便得宠,又能得宠到哪儿去?二哥哥细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儿?”  至于老太爷和老太太宠爱施窈,能宠几年?  且让施窈得意几年,再尝尝从云端跌落泥里的滋味。  施明玮拊掌:“珠珠说得好!这下我便完全放心了。那这差事,我便接下了。”  施明珠笑着推他一把:“什么差事?我帮你出主意呢。”  施明玮心里明白,珠珠也看施窈不顺眼,并不点破,忽地想到一人,挤眉弄眼笑问:“珠珠,如果祖父寿辰那日,来的人是四殿下呢?你还舍得将施窈予他做小?”  施明珠正是知道,那日来的大抵会是周绍。  前世来的便是周绍,同行的还有五皇子周绪。  “施窈”就是在这一日,寡廉鲜耻地爬周绪的床,被周绪踹出去。  想起周绪,施明珠不禁眼含热泪,那个偏执的少年,她从不知他爱她那么深,在她死后,竟会娶她的尸体为妻,封她为皇后,并与她的尸体洞房,简直耸人听闻……  施明玮笑话她:“瞧瞧,瞧瞧,我只是说说罢了,你就要哭。还说你不喜欢四皇子了,谁信呀!”  施明珠也没辩解,抹一把眼里的湿润,笑道:“若二妹妹能给四殿下做小,那是最好不过。”  这对狗男女凑一块,她正好借机与周绍撇清干系,而施窈那卑贱的庶女身份,别妄想做正妃。  施明玮险些从椅子上摔下去,惊愕地问:“你开玩笑吧?”  施明珠诚恳道:“我认真的。二妹妹性子跳脱,她生是施家人,祸害我们家就够了,岂能容她去祸害旁人家,平白给我们家树敌。不如嫁给四殿下为妾,我到时也能多多约束她,细细调教她的规矩。”  施明玮张大嘴巴。  施明珠噗嗤一笑,抓块点心塞他嘴里:“二哥哥把我想成什么人了?也就我们家不纳妾,我若嫁给皇子,皇子岂有不纳妾的道理?  总归是要纳妾,不如纳了二妹妹,还好掌握一些,不让她闹幺蛾子。二哥哥想想纪姨娘。”  施明玮恍然大悟,拿捏住了纪姨娘,还愁拿捏不住施窈?一面咽下点心,一面心疼地说:“倒是委屈珠珠了,可惜世上洁身自好的好男儿,全托生我们家了,外面的臭男人哪里配得上我们珠珠?”  施明珠脑海里又浮现周绪的脸。  周绪前世也是洁身自好的,自始至终心里只有她一人,为了她,不娶妻,不纳妾,不收通房。  终究真心错付了。  从始至终,她都不知他的心意,直至死后,方知他一直默默地守护着她。  这个傻子!  如今她的心千疮百孔,纵使周绪痴心不改,她也配不上他了,希望他能觅得良配,勿要吊死在她这棵遍体鳞伤的枯树上。  “我们家从祖父起便家风肃正,上行下效,家里后宅清净,哥哥们便也成了京城里最炙手可热的郎婿良配。”  兄妹俩絮絮聊着,丫鬟们开始摆饭。  不想,今日来送晌饭的是四嫂子龚璇。  施明珠忙起身迎接,嫣然巧笑问:“怎地四嫂子亲自来了?可叫我好生惶恐。四嫂子使人来问问我就完了,何必亲自来,你正是要紧的时候。”  龚璇扶了她的手臂,拦住她行礼,笑道:“听姨母说你好些了,我来看看你。云帆,快来与姑姑行礼。”  元宵那日,她诊出喜脉,已有数日不敢来见施明珠,担心施明珠生了芥蒂,一听她病好些了,方才立即携了儿子上门探望。  过了年虚四岁的五少爷施云帆,像模像样作揖施礼道:“云帆见过姑姑,姑姑大安!”  “小云帆真乖!”施明珠笑着摸摸他的头,受了他的礼,又夸他小小年纪懂礼数,又夸龚璇会教养孩子。  龚璇与施明玮互相见过礼,施明玮本不便多留,听到龚璇问:“你们在聊什么?竟连晌饭也顾不上吃。”  施明玮一听,也不走了,立在二人身边,大吐苦水,诉说施窈如何欺负他。  龚璇坐着细听了一会子,摇头叹道:“二妹妹到底缺了些规矩,与我们这些从小学规矩的行事不同,也就是欺负二哥笨口拙舌不会骂人罢了。  说实话,我活了这个岁数,是头一回见识她这般伶俐的口齿,骂人不带脏字,连长辈哥哥也一同辱骂。  我们呀,书读得多了,规矩学的多了,不是不会回骂,是实在说不出这些话来,怕脏了自己的嘴。”  施明玮如遇知音,忙道:“四弟妹的话正说到我的心坎儿上了!正是如四弟妹说的,我不是不会骂,不是打不过她,是不屑于回骂,不屑于与女子动手罢了!”  又摸摸施云帆的脑袋说,“云帆啊,千万远着些你那小姑姑,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万万莫要跟她学一身不良习性。”  施云帆懵懂地点点小脑袋:“不学,不学小姑姑。”  施明珠笑道:“哥哥快打住吧!你竟想过动手,叫老太爷老太太知道,少不得先打你一顿!快找个地儿蹭饭去,过了午时,想吃也没得吃了。四嫂子,别理他,我们吃我们的。”  施明玮摸摸鼻子,苦着脸出去了。  去哪儿蹭饭呢?  都怪可恶的乐安宁,害他吃饭都找不到地儿。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126章 冤有头,债有主 施明珠与龚璇吃罢晌饭,就坐在暖阁里聊天。  施云帆正在启蒙,一旁连翘抱了他,翻出施明珠幼时读的连环画来哄他,间或教他认几个字。  龚璇笑着看了几眼儿子,转头细问施明珠的病情。  施明珠忙捧了茶盏,低头吃茶,面颊绯红。  石蜜正打络子,听到这儿,抬起头揶揄笑道:“可叫四奶奶听听,我们姑娘是多离谱。  元宵前两天,世子爷冷不丁从外面领了个眼生的郎中进来,为姑娘诊脉,那郎中的说辞与冯郎中他们说的一致,只多说了一句:姑娘断断续续病了二月有余,反复发热伤寒,再躺下去,怕是要坐下个病根。  世子爷慌得忙问,什么病根?那郎中就答,痨病。我们唬了好大一跳,夜里我和连翘捂着被子哭。谁知,姑娘就一日好似一日,到今儿,还能出去晒晒太阳。  这可不就是吓得吗?可见,往日大家伙儿用错了法子,只一味安慰体贴她,合该吓唬吓唬她,才是最最正经的‘良药’!”  施明珠啐她一口:“小丫头多嘴多舌,这样的话,也好说给四奶奶听!”  龚璇哈哈大笑,抹了一把笑出的眼泪,携了施明珠的手道:“她说的原也没错呀!  我当那郎中开了什么好药方子,正要打听打听,向亲友推荐推荐,原来是会吓唬人!能把人的病吓跑了,这郎中不知从前有没有挨过谁的嘴巴子。”  施明珠脸热,讪讪道:“谁知道呢。”  她心里一动。  四嫂要推荐郎中的人,莫非是六嫂?  前世六嫂一直无子,后来过继了四嫂的次子,也就是龚璇现在肚子里揣的这个,名唤云琅。  妯娌二人因此生了龃龉,为争夺施云琅扯皮数年,到全家下狱,她二人仍在争执施云琅该关在谁家的牢房里……  施明珠也没法子,生子这个事,虽事在人为,但也要看老天爷的意思。  龚璇道:“也就你宽和大度,才纵得丫鬟们敢在我们面前卖弄口才,不像隔壁那个,又是割人耳朵,又是撺掇仆妇丫鬟们与二嫂子打架。  更不像话的是,一个千金小姐,还自个儿跟奴才们动上手了!我瞧着她院儿里一直安安静静的,怕是丫鬟们走路都不敢大声。”  施明珠从针线篓子里挑线,挑了几根颜色素淡的递给石蜜,吩咐道,“用这几根,配衣裳好配。”  回头怔忪地与龚璇道,“我素来不大管她们,一直是欣嬷嬷管的,她们从前也不这般大胆,想到什么说什么。我病了这些日子,没个精神头,如今纵得她们越发没了规矩。”  石蜜听不出话里好歹,只低头打络子,不敢插嘴。  龚璇正要安慰她,忽地听见隔壁传来喧闹声,隐约听出是女孩子们的欢笑声,脸上不由火辣辣的。  她才说关雎院安安静静的,听不见走路声,施窈便立刻来打她的脸。  这位二妹妹,怕是真的与国公府八字不合。  “说她安静吧,她又这般喧闹,一点不体谅你要静养。欸,好歹我是她正经大嫂,我去说她两句,再不约束约束,明儿怕是要上房揭瓦。云帆,过来,你姑姑要歇晌,我带你回去睡。”  施云帆正昏昏欲睡,闻言,精神一振,跳下连翘的膝头,歪歪扭扭朝施明珠行礼告别,方牵着龚璇的手离开。  石蜜和连翘服侍施明珠躺下。  外头日头正好,但这会儿起了风,施明珠不敢出去晒太阳,听着隔壁的欢笑声,越听越烦躁。  那日与大嫂、二嫂、施窈摊牌之后,她郁郁寡欢,终日活在愧疚中,后来哥哥们来探望她,她忍不住发问,哥哥们是否吃味长辈们偏宠她。  哥哥们都说,他们宠她还不够,怎会吃味。  她明明什么也没做,只不过嫁错了一个人,一头披着羊皮的狼,她也是受害者呀!  前世她嫁给周绍,嫂子们没少出力,也没少从中得利,出门都脸上有光。  由此可见,明明“施窈”与周绍坑害了全家,嫂嫂们却怨恨她,正如她们自己所言,一来她们嫉妒她得宠,二来施窈并未重生,没有前世的记忆,冤有头,债有主,嫂嫂们怪不到她。  可是,难道她前世所吃的苦,施家满门抄斩的仇恨就这么算了吗?  那么,她重生还有什么意义?  左思右想,她最终决定,人活着,就该敢爱敢恨,该报的仇报了,该还的恩还了,她这辈子不为自己而活,只为守护施家而活。  嫂嫂们顾及着孩子们,目前看来还算安分,而且也要安抚她们背后的娘家,暂时不能动她们,倘或日后她们做出危害施家的事来,到时别怪她心狠。  而施窈对施家怀着莫大的敌意,对她怀着莫大的敌意,她不能再次眼睁睁看着她坑害施家,坑害自己,因此先下手为强。  前世,“施窈”不是口口声声要与所爱之人,一生一世一双人吗?  这辈子,渣男配贱女,就让施窈与周绍一生一世一双人去!  施明珠嘲讽地想,这辈子她不会再与皇家有什么牵扯,施窈喜欢飞上枝头变凤凰,那么,她就送她一个飞上枝头的机会。  想着想着,施明珠渐渐合上眼,在药力的作用下,慢慢睡过去。  龚璇牵着施云帆,来到关雎院。  院子里,施窈正与丫鬟们玩踢毽子,满院子都是她们大呼小叫的笑声。  元宵一过,春天就加快脚步降临人间。  今天日头好,风徐徐地吹,乍然脱下厚重的袄子,施窈感觉身体轻盈得快要飞起来。  龚璇望着脸色健康红润的施窈,再想想病恹恹苍白的施明珠,没来由的生出一股子燥气,踏进门槛时,下意识挺了挺肚子,扶住丫鬟的手。  “二妹妹!”  施窈回头看到她这做派,忙收了毽子,生怕龚璇是来挺肚碰瓷的。  孕妇嘛,不管前世还是今生,都是危险人物。  她们自己危险,她们周围的人也危险。  “小姑姑……”施云帆奶声奶气唤了声,正要弯腰作揖,龚璇一把拉住他。  施云帆茫然地扬起小脑袋,望着自己的母亲。  龚璇低头,慈爱地道:“仔细些,别跌倒了。”  施云帆越发茫然。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127章 二姑娘也偏心 施窈见状,心想,果然来者不善,便抛着毽子玩,歇了见礼的心思,明眸如秋水,湛湛映春光,笑盈盈问:  “四嫂子稀客,不知来我这儿,有何贵干?”  龚璇环顾一圈行礼的丫鬟们,望向不行礼的施窈,端肃着脸,淡笑道:“晌午我在珠珠那儿吃饭,饭后正要哄她休息,岂料听到你这儿有笑声,便来看看二妹妹做什么耍。”  施窈轻轻一挑眉。  倒没想过,四嫂子的嘴巴这么厉害,一个“哄”字将偏爱讲得明明白白,意图让同为施明珠姊妹的自己,因感受到偏心而难受、嫉妒。  这是当了几天管事媳妇,威风上了。  宅子里的人在自个儿院里笑一笑,闹一闹,听得她不顺心,便上门来管一管了。  施窈笑着解释:“之前大姐姐病得厉害,郎中说要静养,我便吩咐院子里的人不得大声喧哗。  这几日大姐姐病快好了,我想着,我们玩闹嬉笑倒能勾一勾她,催她快些好。  我听祖母说,二月间京城有许多春日游会呢。大姐姐早些养好病,我们也好一块出门玩。四嫂子来看我,倒是看错了。”  龚璇一顿,笑问:“怎么看错了?”  施窈看向她的肚子:“四嫂子正怀着国公府的宝贝金疙瘩,怎好看人玩耍?我见了嫂子拘束,不敢玩、不敢闹、不敢嬉笑,想来旁人也是一样。小云帆,可要好好走路,别跌了摔了,再惊吓着你母亲。”  施云帆伸出三根手指,忙奶乎乎地道:“小姑姑,我走路仔细着呢,我三岁啦,走路稳稳当当。”  龚璇朝前拱的腰腹,不自觉朝后缩了缩,脸颊微热。  施窈好利的嘴!  既嘲讽她挺肚耍威风,又笑话她儿子不行礼,没礼貌。  施云帆紧紧盯着施窈抛上抛下的毽子,小脑袋扬一下、低一下,眼珠子都快被鲜艳的鸡毛毽子勾出来了,忍不住问:  “小姑姑,这是什么东西?我从来没玩过,能给我看看吗?”  施窈大大方方朝前一递:“好啊,你过来,给你看看。这叫鸡毛毽子。”  施云帆挣开母亲的手,小跑步跑上来,接了鸡毛毽子,眼眸亮晶晶的:“好漂亮的羽毛啊!比我的斗篷还漂亮!”  他那斗篷不知用什么珍贵的鸟的羽毛做的。施窈笑眯眯的,孩童真天真,但他娘的脸色估计不大好了。  她一抬头,果然,龚璇脸色僵硬,似乎甚觉丢脸。  施云帆一个劲儿称赞毽子漂亮,圆溜溜的眼里满是渴望,希望小姑姑能把这个毽子送给他。  他可太喜欢了!  施窈心想,这么小的孩子都会拐着弯儿地讨要东西了,不愧是大家族里不受宠的孩子。  受宠的孩子,不等她使什么眼神,更不用她开口,自会有人送上。  龚璇见不得儿子这个样子,既怨怪施窈不识相,与小孩子计较,又觉得儿子不知贵贱,竟稀罕个鸡毛毽子。  正要叫走施云帆,施窈就开口了:“木香姐姐,去把我房里匣子里的鸡毛毽子,挑几个好看的出来。”  木香应诺。  施云帆知道,这是要送他了,高兴得手舞足蹈,捧着鸡毛毽子跑回母亲身边,不停地赞叹鸡毛真漂亮。  龚璇缓了脸色,但没忘记来的目的,上前几步,来到施窈面前,语重心长道:“二妹妹,我也算是你的长嫂,有些话,旁人不好意思提,我却不说不行,不说,便是放纵你,捧杀你。  妹妹的性子该收一收了。珠珠养了好些日子的病,府里人小心翼翼,平常时候走路都不敢大声,生怕搅扰了她静养。你就住她隔壁,更该仔细些,收敛些,莫要遗人话柄,坏了名声。  女孩子呀,最最该爱惜的便是名声。我听说你这些日子不大跟柳华姑姑学规矩了?要我说,不该丢下,该好好再学一学,学进骨子里——  别觉得迂腐,老太太正在给你相看人家,外头的夫人太太们还是喜欢更规矩些的姑娘做媳妇。”  言外之意,不守规矩,不恪守施家宠施明珠的规矩,名声坏了,没人要,嫁不出去。  施窈呵呵了,这四嫂子崽儿怀的多了,底气足了,管得也宽了。  她摸摸施云帆的脑袋,笑嘻嘻道:“横竖我们家名声坏成这个样子,哥哥坑杀妹妹,丈夫动手打妻子,嫂嫂们又是砸屋子,又是上吊,葛四妹妹吓得大过年直喊退亲。  我的名声早就坏啦!嫁不出去就嫁不出去呗,这不是有帆哥儿吗?还有嫂嫂肚子里怀的这个。  没关系的,我可以在家当一辈子老姑娘,老了以后让侄儿们给我养老,反正我侄儿多啊,总少不了我一口饭吃。帆哥儿,姑姑老了,你可愿意孝顺姑姑?”  施云帆听不大懂,但知道孝顺的意思,抓着鸡毛毽子,小鸡啄米点头:“愿意愿意,帆哥儿长大了孝顺姑姑!”  “乖孩子!”施窈就笑吟吟望着四嫂。  龚璇:“……”  做什么春秋大梦呢!  她辛辛苦苦生养的儿子,长大了去孝顺施窈?  嫁出去!  必须将她嫁出去!  木香捧了只匣子出来,里头装了四个鸡毛毽子,个个颜色鲜亮:“姑娘。”  施云帆踮脚朝里看,圆溜溜的眼睛瞪大,发出一声“啊”的惊叹:“好漂亮呀!”  施窈本不想为难他个小孩子,但龚璇是来替施明珠找她的晦气的,她也不能做个任打任骂的受气包,便将匣子合上,递给龚璇的大丫鬟栀柔。  眼看栀柔捧宝贝似的喜滋滋接了,施窈这才笑道:“不只四嫂偏疼大姐姐,我心里也是偏疼大姐姐的。  既然四嫂子正在照看大姐姐,便劳您顺手一带,帮我将这几个鸡毛毽子送给她。等她病好了,我们一起踢毽子。  四嫂子,你还有旁的事吗?没有的话,我就继续踢毽子了,这回我们小声点。说来,在房里闷了一个冬天,春天来了,正该活泛活泛筋骨。”  言毕,施窈拿走施云帆手里的鸡毛毽子,喊上丫鬟们,离龚璇远远的,继续踢毽子去了。  刹那间,龚璇脸色铁青,气得嘴唇颤抖。  正要拿一只鸡毛毽子哄施云帆的栀柔,抱着匣子僵立在那儿。  这,这二姑娘,好歹毒!  偏心不是这么偏的啊!  跟个无辜的小孩子过不去,有甚意思?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128章 二姑娘夺笋 施云帆懵懵懂懂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哇一声哭了,跺小脚跺得伤心欲绝。  “鸡毛!我要鸡毛毽子!娘,我要鸡毛毽子,小姑姑坏!为什么又是给大姑姑?  呜呜呜,爹爹买的好玩的全给大姑姑了,为什么小姑姑买的好玩的也给她?  呜呜呜,我才是小孩子呀!她是大人了呀!为什么玩具给她不给我……”  奶娘吓坏了,忙一把捂住小少爷的嘴巴,惊慌失措地看向龚璇。  “奶奶,不是我们教的,我们劝过……但是……但是……爷买的好多新奇玩意儿都是京城独一份,都给了大姑娘,没帆哥儿的份儿,哥儿失望多了,便会嘟嘟囔囔埋怨两句,不想今儿竟嚷出来……”  龚璇脸黑得可怕,恨恨瞪一眼玩得正开心、丝毫没有意向来哄施云帆的施窈,转身便甩手出门。  奶娘抱起挣扎哭闹的施云帆,赶紧跟上。  到了院外,龚璇回身,一巴掌一巴掌拍在施云帆肥嘟嘟的屁股上,低声训斥道:“男儿家,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那是你亲姑姑,几个不值钱的玩意儿罢了,送了她又何妨?与你姑姑争东西,你可真出息!快别闹了,回头我使人给你买一筐子鸡毛毽子,任你挑,任你选,可好?”  这样又罚又哄的话,龚璇是常说的。  施云帆早已习惯。  每回爹爹买新奇玩意给大姑姑,叫他瞧见了,问为什么不给他,爹爹说,姑姑是女孩子,要宠着,教导他要从小宠姑姑。  他眼看着爹爹送了一次又一次,渐渐便委屈上,偷偷哭,背地里小声埋怨。  娘亲便教训他,男儿膝下有黄金,流血流汗不流泪,不准他哭,又教导他,姑姑是女孩子,要让着姑姑。  或许是憋屈多了,累积到一个爆发点,或许是好容易有个与他和气说话的小姑姑,而小姑姑也把他中意的玩具送给大姑姑,小家伙怎么恐吓与诱哄都哄不住。  他虽不通世事,却隐隐约约明白,娘亲的话不对。  娘亲补偿买给他的鸡毛毽子,与这几个鸡毛毽子不一样。  不仅仅是鸡毛毽子的事儿。  是从前他错过的所有玩具,是今后还会面临的委屈,是家里没有一个人偏宠他,是所有人都宠着大姑姑。  连他最为依赖的爹娘,都只宠大姑姑!  小孩的眼泪怎么也止不住,龚璇怀了身子,情绪本就不稳定,将施窈那个杀千刀的恨了又恨,烦躁地喝道:  “你怎就这般不懂事呢?再哭,我就将你扔了,凭是那野狼叼走你,还是那拍花子的抱了你,把你卖给旁人家!”  施云帆唬得硬生生压下眼泪,弱小的肩膀一颤一颤,不停地打嗝。  丫鬟仆妇们忙上前来劝。  龚璇心生后悔,怨自己管不住嘴,吓着了孩子,伸手正要给孩子擦擦眼泪。  孩子惊惧地朝奶娘怀里缩。  她心口遽然一缩,缠绕上细细密密微微的疼来,拿手帕抹了两把儿子脸上的眼泪,噗嗤一笑:  “娘什么时候打过你?娘给你擦眼泪呢,瞧你哭得像个小花猫似的。”  紧绷的气氛随着她一笑,戛然而止。  施云帆的神态慢慢放松下来。  龚璇唤来一个婆子,吩咐道:“去给帆哥儿买几个鸡毛毽子来,挑最好看,颜色最鲜亮的,他喜欢。再瞧瞧有什么旁的玩具,有趣的,好玩的,一并买了来,不拘花费多少银子。”  婆子应了,忙忙地出二门去置办。  施云帆听了,两条藕节似的小胖腿晃了晃,眼睫毛颤颤,滴落两滴泪珠儿,他抬起小手抹了,小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来。  “多谢母亲!”  龚璇笑着勾勾他的小鼻子,心口憋着的那口无名郁气缓缓吐出来:“走,我们回去睡觉去,一觉醒来,你就能看见鸡毛毽子了!”  “嗯嗯!”施云帆用力点头,露出个大大的笑脸。  龚璇示意奶娘抱他先走,她落后两步,嫌恶地看一眼丫鬟怀里的匣子。  她倒想扔了,砸了,可与施明珠沾上关系,只能忍耐下。  她淡淡道:“栀柔,送去给大姑娘,我就不去吵她睡觉了。嘴巴伶俐点儿。”  栀柔应声,抱着匣子去兰佩院。  前头施云帆正探头张望母亲,看着那个匣子进了兰佩院,小嘴一瘪。  不过,这回他没哭闹。  因为总也得不到,潜意识里,他明白,哭闹是没用的。  像他这么小的孩子,除了嘴甜哄大人开心,除了哭闹惹大人心疼,便没有其他手段得到自己想要的了。  为了不惹大人厌烦,为了那点不可均分的可怜的疼爱,他要学会见好就收。  虽这样的心思和道理,他说不出来,但他已经下意识这样去做。  龚璇望过来时,施云帆立马朝她扬起灿烂的笑脸。  龚璇微微弯唇,上前两步,摸摸孩子的头,心中默默想,施窈可真歹毒,恨她有本事就冲她来呀,凭什么伤害她儿子!她怎么敢!  得想个法子治一治她!  栀柔复又回了兰佩院。  石蜜撩了帘子出来,指了指厢房,示意施明珠正在睡觉,小声问:“可是落了什么东西?”  栀柔把那匣子递给石蜜,怏怏不乐里又带点忿忿之色:“是隔壁二姑娘使唤我们奶奶顺手带来,送大姑娘的。”  石蜜口中说着“什么好东西还巴巴地求了四奶奶送”,打开一瞧,竟是一匣子四只鸡毛毽子,撇嘴说:  “就这?我当真有什么好东西呢。这玩意儿,我们姑娘从小到大,不知得了多少,扔都扔不完。  只公子爷们亲手做的,就存下一大箱子,姑娘不让扔,说是哥哥们的心意。现今放在库房不知哪个角落里落灰,不知多少年没开过箱。  那羽毛才叫好看,什么海上飞的,雪山里长的,河里游的,南洋的雀儿,西洋的莺儿……应有尽有,五颜六色,只有你没见过的,没有公子爷们弄不来的。  这几个公鸡毛做的毽子,连拿到我们姑娘眼跟前都不配,怕是脏了我们姑娘的眼睛,还劳动你亲跑一趟,也是好笑!  你看着与小丫头子们分了,送我们这儿,只白白扔了,贵贱是个东西。”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129章 让六嫂重生吧 栀柔听着石蜜炫耀,光是想象都觉着眼花缭乱,讪讪地不敢言语。  越看匣子里的鸡毛毽子,越觉得黯淡如尘土。  就仿似大姑娘与二姑娘之间的云泥之别。  隐隐的,又觉得像大姑娘与四奶奶、与五少爷之间的云泥之别。但这念头,一闪而逝,想都不敢想。  还是比比大姑娘和二姑娘吧,同样是国公府的姑娘,仅仅嫡庶不同,便天差地别,也是施窈活该。  这么个歹毒刻薄的人,活该府里上下不待见她!  石蜜将她说愣了,暗暗得意,又关切地问:“我隐隐听到帆哥儿的哭声,谁招惹了他?瞧你脸色也不对劲,莫不是四奶奶与关雎院那位起了龃龉?”  栀柔本是打算与石蜜好好唠唠施窈的歹毒,听了石蜜前面的炫耀,哪里好意思。  人家大姑娘扔都扔不完的东西,她们家小少爷当宝贝,为此哭闹一场,显得眼皮子多浅似的。  “倒也没什么,帆哥儿素来如此,瞌睡了,若不立刻睡下,便要哭闹。四奶奶没法子,忙忙地送他回去睡了。”  说完,她推说回去向主子复命,便抱着那匣子急急离开。  石蜜没听到八卦,有些不满足,唤来守门的婆子,问了几句。  那婆子偷听的也不真切,又使了小丫头带上花生瓜子跑一趟参昴馆,细细打听了前因后果,婆子忙兴奋地说与石蜜听。  石蜜听罢,大为吃惊,暗暗激动。  晚间避着连翘,又细细转述给施明珠听。  施明珠笑着赏了她一枚镶葡萄石的金戒指:“素日听这些东家长,西家短的聒噪,许是养病多日,今儿听来却觉得有些趣味。”  石蜜意外得到赏赐,此后,越发在这些鸡毛蒜皮的小道消息上经营,常使唤小丫鬟串门子。  尤其是对关雎院,对施窈的行踪和言行,能打听的,都打听来告诉施明珠。  施明珠每每有赏。  石蜜宛如打通任督二脉,一下找到了自己的定位,真正有了当主子心腹的感觉。  不久,石蜜打听到一件骇人听闻的坏消息:三老爷私下将欣嬷嬷的尸体烧了,挫骨扬灰!  施明珠本快痊愈的身子,因听到这个晴天霹雳,硬生生又拖半个月方好。  关雎院。  龚璇领着哭闹不休的施云帆走后,施窈和丫鬟们玩了一刻钟,便气喘吁吁摆手道:“不行了,不行了,窝冬一个冬日,骨头生锈了,得慢慢养回来。今儿就到这儿吧,明儿再玩。”  木香和星觅服侍施窈歇晌。  施窈吃了半盏茶,脱了外面的衣裳,头上的钗环早在踢毽子前便摘下了,舒舒服服躺在她心爱的大炕上。  木香掖了掖被角,坐在脚踏上犹豫地问:“姑娘,帆哥儿是哭着走的,若是四奶奶到处去说你的坏话,可怎么值当?”  施窈半阖着眸子,弯唇浅笑:“她有什么资格说我坏话?老四夫妻俩宠大姐姐,远远胜过宠帆哥儿,不知给他多少委屈受,我不过添根稻草罢了。  再说,凭什么他们可以偏宠大姐姐,不宠帆哥儿,而我不能?我一个不受宠的,就非得宠他们所有人?  她个当娘的,当着儿子的面对我指手画脚,不把我的体面当一回事,我还上赶着讨好她儿子不成?谁犯贱谁来干这活儿!我知道小孩子是无辜的,可我最无辜呢。  参昴馆的人敢说我坏话,你们也别客气,多跟甘禄堂的姊妹们唠唠,四奶奶是怎么委屈孩子的。最好叫三太太听见,我们就慢慢瞧,最后是谁没脸!”  木香朝她竖个大拇指,站起身,与星觅一人一头,合上帐幔。  出了厢房,木香嘻嘻笑道:“你说四奶奶怎么想不开,明知我们伺候的这位是南墙,还非朝这上头撞?”  星觅低笑道:“管了几天家,就自以为头铁呗。大太太、大姑娘,几位奶奶公子爷,没一个讨得了好的,她挺个肚子,仗了个徒有虚名的长嫂身份,便来拿乔,可不得碰得头破血流。”  木香笑过一回,欸了声道:“大房好容易消停些日子,三房又凑上来打脸。真是闲得,个个拿我们姑娘当软柿子捏。不知为何,我总觉得……”  “觉得什么?”  木香悄声道:“觉得,三房要倒霉。”  星觅拍她一下子:“别胡说,传出去可不得了!四奶奶不是才诊出有喜?”  施窈一觉醒来,先召唤出功德簿查看。  【功德值:  请问宿主,是否确认用1000点功德值兑换1个重生点?】  施窈一乐。  既然四嫂子刚刚得罪她,那就让六嫂子重生吧。  龚璇那个肚子,她还是有点顾忌的。  她是做功德,不是作孽。  万一龚璇获得重生记忆,一个激动,施云X没有机会出生,那可就造了大孽了!  话说,原文里,前世这个孩子成了施明秣和王蘩的过继子,一笔带过王蘩和龚璇一直在争夺孩子母亲的位置——这个孩子的名字,施云X,就提了几次,施窈没记住。  施明珠重生后,心疼哥哥们,不想再见到王蘩和龚璇妯娌不合,进而折腾得她两个哥哥精疲力尽、不甚和睦。  于是做了皇后之后,做主把施云X以母子骨肉、不可分离的理由,还给龚璇,又广招天下名医,搜罗天下生子秘方,可劲儿折腾王蘩。  折腾四五年,方折腾出一个孩子。  那时王蘩已是高龄产妇,又乱吃许多生子秘方,生产时险些没迈过这个鬼门关。  到底底子差了,又过五六年,孩子五周岁上,王蘩英年早逝,死的时候不到四十岁。  施明秣情深不悔,此后再没有娶妻,一心一意守着儿子过。  世人皆赞他有情有义、大度宽容,妇人们皆羡慕王蘩“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英年早逝这辈子也值了。  但是,施窈总觉得,事情可能不那么简单。  一对夫妻不能生,妻子可能有问题,那么丈夫也可能有问题。  书里光折腾王蘩了,施明秣怎么没有郎中给瞧瞧呢?  从头到尾,他在治疗不孕不育症这个事上,都是隐身的。  他是看着身强体壮,可能没毛病,但王蘩瞧着也活蹦乱跳,也不像有毛病的样子呀。  施窈默念:【确认!功德簿,让我六嫂子王蘩重生吧!】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130章 王蘩重生 功德簿:【功德值:  重生点:  请问宿主是否确认把1个重生点用在王蘩身上?用完后,不可退回,王蘩将获取前世的记忆。】  施窈轻声道:“确认。”  【使用成功!王蘩已重生。】  施窈抿唇一笑,坐等看好戏。  有了前世记忆,王蘩是百般照顾龚璇,等着施云X出生,继续与她争夺孩子呢,还是痛施明珠或者她,连累她砍了脑袋,来找她们的茬儿呢?  她用指尖轻轻敲一敲唇角,暗暗琢磨,什么时候给王蘩透露下,女人怀不上,可能与男人也有关系,不如找个郎中给施明秣也瞧一瞧。  可惜她连看半个月医书,没能找到一本书上有写怎么治疗男人不育的,不然,直接甩给王蘩一本医书,会更有可信度。  半夏听到些许动静,探了个脑袋进来,见施窈醒了,便将织兰花暗纹的妆缎锦帐拉开,用金钩勾了,方才低头笑问:  “姑娘又在琢磨坑谁呢?”  施窈轻咳一声,瞪她一眼:“没大没小!”  “别躺了,快起来,柳华姑姑等着呢,晚了一时半刻,又要数落什么勋贵人家的规矩。”半夏嘿嘿笑,扶施窈起身穿衣。  净了脸、净了手,簪上钗环首饰,半夏取了璎珞项圈来,施窈抬手拦住:“又不见客,戴那个做什么?好容易脱了袄子,身上松快点,再戴这个,给我压得不长个子了!”  她心情好,揽镜自照,美美地欣赏自己的美貌,捏捏满是胶原蛋白的脸蛋,趁半夏不注意,忙拔了两根金簪子,起身朝外走。  “走,陪姑娘我学绣花去。柳华姑姑的课想上都没地儿上去,外面请个水平一样的女先生回来,可要花费不少银子,还未必能请到。你们也学一学,多少有个手艺,将来可能就成了傍身的本事。”  半夏追上来,看见她素淡的打扮,气得直跺脚——好容易过上公侯小姐的富贵日子,头上不多戴几根金簪显摆怎么成?这富贵日子不是白过了吗?  方踏进门,准备服侍施窈的木香和星觅,听了施窈这番话,二婢互相对视一眼,又叫上忍冬,完了又唤来几个闲着的小丫头来服侍茶水,顺便都听一听、学一学柳华姑姑的本事。  谁不想成为下一个柳华姑姑呢?  连老太爷都器重她,赐她姓施。  与那个靠奶了大姑娘而得施姓的欣嬷嬷相比,柳华姑姑人家靠的可是真本事。  所以,欣娘是欣嬷嬷,而柳华则是柳华姑姑。  子归园。  王蘩猛然惊醒,鲤鱼打挺坐起身。  丫鬟月见听到动静,挽起帐幔。  昏暗的雕花床上,光线乍然透射进来。  月见回头,唬一大跳:“奶奶怎么了?可是梦魇了?”  王蘩恍恍惚惚,浑浑噩噩,听了年轻一大截的月见的话,伸手一摸,脸上满是泪水。  她怔怔地问:“我没死?岱哥儿呢?”  月见忙连呸三声:“噩梦罢了,什么死不死,尚未出正月呢。奶奶问什么哥儿?奴婢没听清。”  王蘩抓住她的手,眼神疯狂而幽怨:“岱哥儿,我的岱哥儿!他在哪儿?我要立刻见他!”  月见惊慌道:“奶奶发梦糊涂了,我们府里没什么岱哥儿,奶奶细想想,莫不是说的帆哥儿?”  帆哥儿?施云帆?王蘩呆呆怔怔,头疼无比,恍惚盯着月见年轻的脸,梳的丫鬟头,方渐渐觉出不对劲。  她下床赤着脚,扑到梳妆镜前。  镜子是从外国来的舶来品,丝滑光洁,能把人脸上的每一个毛孔照得清清楚楚。  王蘩看着镜子里这张健康红润的脸,笑一笑,皱皱眉,镜中的女子也笑一笑,皱皱眉。  明眸皓齿,骨秀神清,眼神沧桑中透着惊恐与疯狂。  她摸着自己的脸,前世今生的记忆纵横交错,好一阵子方渐渐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她重生了。  回到了二十岁这年。  “呵呵,呵呵……”王蘩讽刺而凉薄地笑了。  重生了好啊,重生了方能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前世,她一生被“生子”二字所困。  她家世不显,嫁进国公府后,上讨好婆婆、太婆婆、大太太,下讨好小姑、侄儿们,中间还要讨好施明秣那个窝囊男人,方得了“八面玲珑”四个字。  成亲数年,眼看着其他房的妯娌们一个接一个生儿子,比她先嫁进来的生二胎、三胎,比她后嫁进来的,也是三年抱俩,五年抱仨。  偏她一个肚子毫无动静,吃多少药都不管用,捐多少银子积德也没响声,偏施明秣喜欢小孩子,一面安慰她不着急,一面得了空子便与侄儿们玩耍。  折腾好些年,她精疲力尽,身子也渐渐差了。  她想过让郎中给施明秣瞧一瞧,才起话头,施明秣便跳脚:“我们家兄弟个个生龙活虎,八九代人里,哪个不是子孙满堂?我身子肯定没问题。  再说,生孩子是妇人的事,我出了力,不能生是你的事,我又没怪你不能生,你何苦将自己逼到这个份儿上?还疑神疑鬼,怀疑到我身上来。  大不了过两年,我们过继个侄儿来,好好教养他长大,一样给我们养老送终,和亲生的一个样。  这些年看你折腾,我早想开了。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郎中也说,孩子是缘分,或许我们与孩子没缘分,又或许,哪日就来了。”  她心里既熨帖又羞愧,眼泪禁不住成串朝下掉:“可是我想生啊!我想有个自己的孩子,我想给你生个孩子!  因为你兄弟们都能生,大家就觉得你肯定没问题,问题出在我身上。当面她们不说我什么,背地里哪个不嘀咕我是不下蛋的母鸡?  没说你,你当然想得开,挨说的尽是我了,叫我怎么想得开?”  她是妇人,日日在后宅里与婆母妯娌们打交道。  施明秣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在兄弟们中间不显眼,不能照顾别的兄弟,还要旁的兄弟照顾他,别叫人坑了。  如此,因丈夫不得宠、娘家使不上力的缘故,她本就艰难经营,处处逢迎,每每与妯娌们争个什么,妯娌们暗暗讽刺她不能生,她低一头,矮人一截,哪里争得过?  这要她怎么好好过日子?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131章 求子之路 施明秣抱着她,安慰她:“多大点事,你们妇人心眼窄,你跟那些长舌妇计较,争口舌之利有什么意思。你不看,不听也就罢了。  不敢当面说,你就当没那回事——兴许就是你自个儿胡思乱想,人家什么也没说呢?  好了好了,心放宽些,不要搭理世人的诽谤,更不要过心。她们诽你谤你,是因为她们日子过得不如意,找个由头发泄罢了,实则是嫉妒你有夫婿疼爱。”  施明秣笑得像个大傻子,而王蘩见他还能笑得出来,气得狠狠咬他手臂!  她又不是真的瞎子、聋子,看不出、听不出旁人的嘲讽,要怎么不搭理?要怎么不过心?  难不成要关起门来,吃斋念佛,再不见人,去挡那些流言蜚语吗?  施明秣怕妻子硌牙,特意放松硬邦邦的肌肉,任由她咬,咬得出血,他只浑不在意地甩甩手臂,没事人似的说:  “不难过了吧?下回在外面受了委屈,觉得有人背地里说你坏话,你就回来咬我,你夫君是铁打的,随便你咬。”  王蘩听了,越发气闷!  这死皮赖脸的狗男人!  她生不出孩子,被人冷嘲热讽,他是怎么笑得出来的?  与他说话,无异于对牛弹琴!  王蘩气哭骂道:“你滚!你滚!”  施明秣一把扛起她。  王蘩尖叫:“叫你滚啊!你做什么?”  施明秣嬉皮笑脸道:“好容易休沐,自是要与娘子去床帐里滚一滚!”  王蘩虽尖叫怒骂,但也满意夫君的床帏之术。  别瞧着他傻大个儿,与亲兄弟们比略有粗蛮,不够文雅,但他常与底层士兵热忱相交,结拜的金兰义兄弟就有五六个。  士兵们常凑一处说些荤话,他混在其中,留心细听,学了不少侍弄妇人的手段。  他一到休沐就回府,不是与兄弟们练武,便是去讨好施明珠,余下的时间就把学来的那些千百般手段,都朝她身上使。  可惜,得了这头好,得不了那头好,夫妻俩偏生不出孩子来。  此后,王蘩每每受气,便朝着施明秣撒,看见他逗弄侄子难受,也冲他撒气。  施明秣脾气好,哪怕她用指甲在他脸上划出伤来,他也都忍了,旁人笑他,他压根不当一回事。  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王蘩见他这般好,越发想生个孩子出来,吃药吃到吐,送子娘娘请了三个回来,捐香油钱捐出嫁妆里一半的压箱银子。  全都没用!  施明秣第一回冲她发火,是看到她吃药吃到上吐下泻,身形瘦了一大圈,一摸身上全是骨头,问她是不是疯了。  她抱着他哭:“明秣,明秣,你对我这么好,我只是想给你生个孩子,不拘男孩女孩,生一个就好,一个就好!”  施明秣无可奈何,火气偃旗息鼓,紧紧搂着她道:“我对你好,容忍你的坏脾气,不是我真不想要个孩子,是怕我着急了,你更崩溃。好吧,你要孩子,我就去给你弄一个来。”  施明秣放开了她,起身便出去。  王蘩恐慌不已,趴在床榻上声嘶力竭问:“你去哪儿?你去哪儿?”  是不是因为她不能生,他就去找旁人生了?  这是她心底隐藏着的最大恐惧。  日日惶惶不安,不就是怕他纳妾吗?  因过于激动,那日她晕了。  次日醒来,施明秣抱了个一岁的孩子来,笑嘻嘻告诉她:“这是我们的儿子。”  那孩子被施明秣逗得咯咯笑,看见王蘩醒来,便口齿不清地叫:“婶……婶……”  施明秣教他:“叫娘,叫娘我们就玩飞高高。”  小孩就改口喊娘。  王蘩瞪大眼,张口结舌:“他,他不是琅哥儿吗?”  施明秣笑道:“是琅哥儿,从今天起,他是我们的儿子了。好了,别哭,当娘的人哭成个花猫儿,瞧我们儿子笑不笑话你!”  施明秣回了京畿大营,她问丫鬟们,方知,施明秣那天为了讨要过继施云琅,跑去跪三老爷和三太太,又跑去跪施明奎和龚璇。  挨了龚璇两个耳光一通骂,才能把这个孩子抢来。  施云琅并不大惦记他亲娘,身边有奶娘便不怎么哭闹。  龚璇三天两头来闹,又是哭又是求,不顶用了,又来威胁她,想把孩子再要回去。  其实,龚璇生了两个儿子,她都不是很上心,她上心的人只有大太太郑氏和施明珠。  平日多有听到老四夫妻俩委屈两个孩子的。  孩子被抢走了,她倒记起自己是孩子的娘了。  王蘩为躲她,连门都少出,常常称病,从前的玲珑劲儿都用来躲避龚璇上了。  即使这般,龚璇依旧不放弃。  妯娌二人跟打战似的,一个躲,一个追,总有王蘩照顾不到的时候,龚璇便逮着空儿,反复告诉施云琅,她才是琅哥儿的亲生母亲。  琅哥儿在生母和养母之间拉扯、迷茫、惊惧。  王蘩因此不能好好教导他——有一回,他犯了错,打他手板子,他便哭叫要去找亲娘,恨叫王蘩是恶毒后娘,气得王蘩三天吃不下饭。  眼看着这孩子就要长歪,可巧,皇帝挂了,五皇子登位,施明珠是五皇子妃,顺理成章做了皇后。  皇后娘娘不满两个嫂嫂将国公府后宅折腾得鸡飞狗跳,不满因她们二人争夺孩子,闹得施明奎与施明秣兄弟俩不甚和睦,便做主,以母子骨肉不可分离为由,将施云琅还给施明奎夫妻。  再广招天下名医,为王蘩治不孕之症。  施明秣和王蘩夫妻俩大受打击。  他们养了施云琅好几年,虽波折坎坷甚多,但早已处出父子情、母子情来,怎能说割舍就割舍,这和从他们夫妻俩心头剜肉没甚区别。  王蘩心知,施明珠偏向龚璇,皆因龚璇常年拍郑氏母女马屁,龚璇的生母又是郑氏的庶妹,两人不仅是姑嫂,还是姨表姐妹。  施家向来对施明珠言听计从,更何况,如今她已是母仪天下的皇后。  王蘩纵然哭瞎了眼睛,也没奈何,只能任由龚璇抱走施云琅。  后面天下名医、妇科圣手来为她诊脉,她继续吃药、四处求神拜佛求子。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132章 盛开的罪恶之花 第五年,她养了几年才养回来的肉,又没了,一摸一把骨头。  施明秣搂着她心疼得不成,劝她:“大抵是我命里无子,没有孩子倒也罢了,我们还能从族里抱一个来养。这回我们抱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便再不会有人来抢他回去。  不,不止抱一个,抱两个、三个,儿子也要,女儿也要,好不好?我不想没有折腾出孩子来,还丢了……你……”  施明秣的眼泪落在她枯瘦的脖子上。  王蘩从未见他哭过,一时心酸,想应了他,可一时又记起龚璇私底下耀武扬威,嘲讽她是不下蛋的母鸡,说她生不出孩子是遭了报应。  满京城都知道,施明珠广招名医是为了她,都在暗地里嘲笑她,她娘家女眷不敢出门,娘家父兄出门抬不起头。  婆婆容氏也动了给施明秣纳妾的念头。  而施明秣若真不在乎孩子,施云琅被抱走时,他又怎会鬓边生了华发?  她终究没应,只无神地道:“再等等,或许下个郎中就看好了呢?”  施明秣喉咙哽咽一声,后面再没声儿了。  这一年,她看了不知第几个郎中,郎中说:“若是早些年来找我看,奶奶的身子一点毛病没有,折腾这些年,不知吃了多少药,是药三分毒,怎么能乱吃?  如今便是怀上了,生下来,身子也要吃大亏的。如今看,奶奶的身子于生养上仍问题不大,不知公子爷可叫人诊过脉?”  王蘩心里一动,给郎中打眼色,推施明秣过去,说道:“爷近日多梦,夜里短觉,烦您也给他看一看,开几副安神的药吃。”  施明秣嘟嘟囔囔道:“我吃什么药呀?我从小身强体壮,受了风寒,也只是灌两碗姜汤便好了。”  推拒不过,伸出胳膊去。  这一诊,诊出大问题,施明秣竟是肾水天弱。  原来夫妻两个不能生的,不是王蘩,而是他!  王蘩喜极而泣,压在心头多年的巨石,终于挪开。  她不敢露出喜色,只捂着脸哭,哭自己这些年来受的委屈,受的嘲讽和白眼。  施明秣脸色阴沉,一拳打倒那郎中,虎目圆瞪骂道:“胡言乱语的江湖郎中!看小爷三拳打死你!”  她忙拦住,喊叫郎中快跑。  此后,她哀求施明秣看郎中,有病治病。  施明秣不肯,说她魔怔了,梗着脖子振振有词道:“我怎么可能有病?生孩子是妇人的事,与我有何关系?我在床榻上是个什么样子,旁人不知,难道你也不知?”  他踹翻了几个椅子,便甩手出去。  夫妻俩开始冷战。  或者说,是施明秣单方面开始冷战,因为王蘩根本找不到他的人。  她去跟婆婆说这件事,求婆婆找他回来,好好治病,没什么丢人的。  向来跟个冷面无情的佛似的婆婆大发雷霆,骂她不知所云,她儿子怎么可能有毛病?有毛病的是不下蛋的她!  王蘩还待辩解,才说了几个字,便被婆婆一巴掌扇在脸上。  她呆呆怔怔的,不明白为什么挨打的是她。  她仍不肯死心,又去找公公说这件事,不可讳疾忌医。  公公也骂她,叫她闭嘴,以后不可再提,坏了施明秣的名声:“他是男人,行走在外,没了名声,怎么做官?你是他妻子,怎能凭一个郎中的信口开河,便四处诋毁他呢?”  又过一日,公婆把她叫过去,拿她父母威胁,命她封口,不可到处宣扬施明秣不能生,只能是她不能生。  王蘩惊恐不安,慢慢明白过来,他们或许已又为施明秣诊脉,知道真相,但为了施明秣的好名声,为了施家的好名声,只能是她背黑锅。  过了俩月,施明秣回来了。  他跟换了个人似的,对她再无从前的温柔与怜爱,他只淡淡道:“我这两个月亲自去拜访了一个名医,原本是宫里的太医,晚年回老家寻了座山,结了个草庐隐居。  他给我诊了脉,说我身子强壮,毫无问题。我拿了你的脉案给他看,他开了几副药,你吃了便可生孩子。”  王蘩不太相信他,还想劝他再去看郎中,但才起个头,便每每被施明秣的冷脸打断。  她这段日子如惊弓之鸟,早被公婆吓破胆,见他冷冷淡淡的,便再不敢多说什么。  既然他说了能生子,到时生不出来,也好有个借口劝他。  王蘩这样打算着,老老实实吃药。  施明秣本就需求旺盛,这次回来后更甚,只要不是月信之期,他夜里常缠着她,但并无温存,动作还明显粗鲁粗暴。  她闷闷地忍耐着,不敢刺激他。  说来也怪,那药吃下去,常常昏睡。  施明秣大抵生了她的气,即便她昏睡,他也不放过她。  吃了两个月的药,月信迟迟不到,她以为吃药吃得身子出问题了,并没有声张,也不敢明着反抗,便将那药悄悄倒入沟渠里。  这一晚,一个男人摸进她的房里。  那男人踏进门槛时,她便听出脚步声不对,正要叫喊,只听门吱呀一声关上,门外传来施明秣烦躁的声音:“四哥,你快些!”  她心惊肉跳,死死捂住欲要尖叫的嘴巴。  接着,昏暗的房内响起施明奎冷淡的声音:“我说你能走远些吗?你离得这么近,我下不去手——她到底什么时候能怀上?都两个月了!”  施明秣低低道:“应是快了。我听丫鬟说,她月信迟了,不过从前也有不准的时候。四哥,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施明奎骂道:“谁得了便宜?要不是父亲母亲求我,母亲都跪下了,珠珠那也发了话,我能来干这种天打雷劈的事?”  施明秣哭腔求道:“四哥,求你,别说了。弄快些。”  门外那道王蘩最最熟悉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她曾夜半听到这道脚步声,惊醒爬起来,扑进他的怀里,勾着他的脖子,欢喜地唤夫君。  她曾凌晨听到这道脚步声远去,翻个身继续睡,脚步声的主人回来,弯腰在她香腮上重重落个吻,她嫌弃他亲的声音太大,扰她清梦,嘟嘴抱怨。  今晚,这道脚步声,成了她余生挥之不去的噩梦。  她的世界轰然破碎,变成光怪陆离、阴风阵阵的炼狱。  【ps:爆更快一个月啦,明天请个假,求宝贝们给个五星好评,把评分朝上刷一刷!么么哒,爱你们╭(╯ε╰)╮】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133章 强取豪夺 那一晚,王蘩没有出声,宛如一具尸体,任由男人摆弄。  她知道,只要她发出任何声音,这一天,或许就是明年她的祭日。  哪怕他们不杀她,她也没有勇气活下去。  她娘家的门第虽远不如国公府,但也是耕读世家,百年书香。  身为女子,读书时,先生教导她,女子最重要的第一个品德是“贞节”,第二个品德是“知廉耻”,失去任何一个,都当去死。  他们要她去死。  为什么?  明明不是她的错,是施明秣不能生,为什么承担流言蜚语的人是她,为什么要被逼死的人是她?  凭什么呢?  她不甘心!  她觉得自己肮脏不堪。  她觉得,他们更肮脏不堪!  施明奎离开之后,她捂着被子,哭得昏天暗地,将施家人恨了又恨。  一时恨不得与他们同归于尽,一时又生怕叫人发现端倪,自己只有一个死字。  她不愿再喝那个所谓的“生子药”,不愿再昏迷后任人摆弄,翌日立即说身子不舒服,请了郎中入府。  果然诊出喜脉。  她满脸笑容地对施明秣说:“夫君,我怀上啦!你看吧,我就说,我能生!”  施明秣变幻不定、喜怒不定的脸,霎时间阴沉似水。  她能生,她怀上了,那就是施明秣不能生啊。  她笃定这个孩子是施明奎的。  那两个月里,她并非日日吃药。  吃药的日子,来的人是施明奎,而不吃药的日子,又没有月信的日子,施明秣一天也没落下。  施明秣这个孬种,为了证明他并非不行,竟与施明奎同一段时间入她的房,假装孩子也有可能是他亲生的。  想通这一层,王蘩只觉着眼前这个男人卑劣又卑微!  原来他不是没脑子,她和施家人都小看他了。  十月怀胎,她生下一个男孩,取名为施云岱。  施明秣像个神经病,发病是一阵一阵的,好时,能给施云岱当马骑,发作时,施云岱从山石上掉下来,他站在石头下冷眼旁观,明明伸手就能接住他,偏偏他没伸手。  她像盯眼珠子似的盯着施云岱,找遍借口阻拦他靠近孩子。  那日,她又因孩子与施明秣吵架,独自抱着儿子坐在假山后抹泪。  施明奎突兀地出现。  她惊恐不已,连连后退。  施明奎那时已掌握一方大权,身上贵气逼人,他披着黑色大氅,静静地立在那儿,不怒自威,看了她好一会儿。  怀里的孩子亲热地喊四伯,伸手要他抱。  她抱着孩子想逃跑,却被施明奎探手握住腰,将她转过来,接了她怀里的孩子,弯腰进入山洞。  她生怕他伤害孩子,只能哀哀恳求,追在他后面。  山洞里别有洞天,有暖炉,有热茶,有一盘残棋。  施明奎让小孩坐在他的大腿上,拿玉佩哄他,哄得他睡着了,脱了大氅,将孩子裹了,放在一旁。  当她要去抱走施云岱时,他突地环住她,堵住她的嘴,将她抱到石桌上去……  其实,施明秣已有许久没碰过她了,每每他想对她做些什么,要么她抗拒不从,要么他嫌弃她脏,两人都下不了手。  不久,施明秣被调出京城,奔赴边关戍边。  老国公和太夫人已去世,镇国公、二老爷、三老爷分家。  三房里,最有权势,官位最高的人就是施明奎,他比三老爷更像一家之主。  这个府里,他要做什么,谁也拦不住。  他暗哑的嗓音在黑暗中,在她耳后响起:“我知道,那一晚,你没有昏睡。”  于是,她成了施明奎暗地里的禁脔。  她既感到痛快,报复了施明秣,又觉得自己肮脏不洁,悖逆了三十多年来所受的教养。  反复交织在这两种情绪里,每一天都在崩溃的边缘徘徊,为了儿子,只能硬生生挺着。  最有权势的男人的夫人,也是这座宅子里最有权势的女人,终于,龚璇察觉出端倪。  她带着一伙人气势汹汹而来,将她五花大绑,砸了她的屋子,指着施云岱骂他孽种,又屏退了丫鬟仆妇们,扇了她十来个耳光,踩着她的胸口,骂她寡廉鲜耻,骂她下作贱妇……  龚璇愤恨地穷尽世上所有的污言秽语来骂她,骂累了,她瘫坐地上,哭得伤心欲绝。  王蘩没有解释一句,尽管她有很多机会开口。  这个世界本就是扭曲的,有什么好解释呢?  她最痛苦的莫过于,发生这一切时,没有人想过避开施云岱。  他幼小的身子被捆在椅子上,眼睁睁看着生母受辱,尿湿了裤子,哭到嗓子发不出声音。  龚璇临走前嫉恨地说:“让你生的这个孽种好好看看,你到底是怎样一个不知廉耻的母亲!”  王蘩从地上爬起来,摸了摸孩子的脸,本想说,我宁愿没有生过你,话到嘴边却成了:“岱哥儿,这是一场噩梦。好孩子,睡吧,睡吧,醒来就没事了。”  施云岱听话地闭上眼睛,睡梦里仍在一抽一抽地打嗝。  她给孩子洗了澡,安抚他的不安,然后给自己连洗十遍澡,洗干净之后,穿上素白的衣衫,悬梁自尽。  窒息,疼痛,痛苦,不甘……  那一刻,她突然后悔。  为什么要这么憋屈地死去?  为什么不是那些作恶的人去死?  为什么死的是她?  若再来一次……  若再来一次,她应选择与他们同归于尽!  每一个刽子手,都不可以放过!  王蘩看着镜子里的人,喃喃道:“不能放过,一个都不能放过……真好啊,岱哥儿还没有出生,不会再经历一遍屈辱的人生……不不不,我要逃出去,我死也不要埋在施家的祖坟里……”  月见吓坏了,急急地问:“奶奶,这是怎地了?莫不是中了邪?”  她小心翼翼地探手去摸王蘩的额头。  王蘩一惊回神,渐渐恢复理智,下意识拍开月见的手,下意识抵触旁人的触碰——自那屈辱的一夜之后,她越来越养成不愿与人触碰的习惯。  没有理会月见的慌张,这一世的记忆浮现心头,她颇觉怪异。  这一世,似乎好些人都有不同。  尤其傅南君和乐安宁。  还有施明珠和施窈。  呵呵,好啊,索命的恶鬼们爬出地狱,这镇国公府,要热闹起来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134章 六嫂子干得漂亮! 月见急得团团转:“奶奶!这可怎么是好?都说胡话了,我去使人请郎中来!”  王蘩忙叫住她:“月见,站住!我没事,做了个噩梦,有些癔症。”  月见眼皮一跳,脱口而出:“又是噩梦?”  王蘩讪讪。  噩梦这个借口,国公府的人最近听得耳朵快起茧子了吧?  每噩梦一次,便有人作一回妖。  这么说,老八的媳妇葛秋蘅应也重生了,不然她与施明晖青梅竹马十来年,冷不丁嚷嚷着要退亲——  话说回来,前世她死的时候,施明珠做了五皇子周绪的皇后,施家蒸蒸日上,鲜花着锦,烈火烹油,权倾半个朝野。  除了皇族周家,整个大兴再无第二个家族能与施家相提并论,盛极一时,贵极一时。  难道她死后,施家盛极而衰?故而,这些嫂子们不是摆烂,就是搞事,要么像逃离魔窟似的退亲。  乱成这个样子,莫非是那周绪终于看施家不顺眼,将施家灭了九族?  王蘩没多想,虚虚应一声,道:“叫水,我要沐浴。”  一天洗三遍澡,也是她前世后来养成的习惯。  月见惊愕,探头看看外面的日头:“可是,这是白日啊。”  “才刚惊了一身汗,不舒坦得很,去叫水吧。”王蘩一手撑着额头,胳膊肘支在梳妆台上。  月见瞧出几分威势,岂敢再让王蘩重复第三遍,忙去叫水。  王蘩心想,须得好好想想,怎么弄死这一家子,怎么脱身逃出生天。  还有施明秣不育的消息,也得找个机会传出去。  得让施明秣尝尝万人指点的滋味,也得让施家感受一下儿子不育的丢脸。  哈哈!  乱吧,越乱越好!  王蘩眼底的癫狂一点点溢散出来。  关雎院。  吃罢晚饭,柳华姑姑教施窈下棋。  她前后学了有一个月,渐渐有模有样起来,柳华姑姑浅笑的眼里透出一丝满意,怕她骄傲,因此不常开口夸她。  一旁,木香与星觅一面做针线,一面凑头嘀嘀咕咕。  下完一局,施窈伸个懒腰,见柳华姑姑冷眼瞪来,忙正襟危坐,问道:“你们两个说什么呢?正好我脑子里塞满棋谱,昏昏胀胀的,说来帮我清清脑子。你们也别做了,仔细坏了眼睛。”  星觅上前为施窈和柳华姑姑倒茶,木香收拾针线篓子,笑道:“也没说什么,就说奶奶们、葛四姑娘做一个噩梦,疯一个,今儿下半晌,子归园里又有人发噩梦。”  施窈心里一动,半天没听见子归园有动静,还以为王蘩重生失败了呢,问过功德簿,但高冷的功德压根不搭理她。  施窈兴奋地问:“谁发噩梦?可又有谁疯了?”  星觅接话道:“还能是谁?我们丫鬟做个噩梦,还能当个新闻趣事儿说嘴不成?自然是子归园的主子奶奶发了噩梦。六奶奶倒没疯,就洗了个澡,懒懒地躺一下午,晚饭时间方醒。”  木香道:“三太太忙得脚不沾地的,寻她帮忙,六奶奶推说病了,一并都推了,并将身上原本的差事也都推了。  问她什么病,她说春天万物萌发,自今儿起,她要日日参拜送子娘娘,求娘娘送个孩子给她,非必要,不出门。”  施窈捂嘴,生怕笑得太大声。  好好好,六嫂子干得漂亮!  国公府又有新热闹可瞧了。  柳华姑姑无语:“这还叫没疯?怕是比菡萏院、棠溪院那两位疯得更厉害呢!”  生孩子求送子娘娘有什么用?  倒不如多求求六爷。  木香瞟一眼笑弯了眼的施窈,摇头叹气:“可不是?六奶奶说了,谁打扰她参拜送子娘娘,今年她没怀上孩子,就是谁害的。连三太太都没拿她没法子。”  这可真是软刀子软磨。  施窈笑眯眯地想,倒没料到六嫂子是个最沉得住气的,心平气和度过重生初期。  或许跟她前世没生出自己的孩子有关系吧。  旁的嫂子闹,是亲眼目睹孩子们被砍头,柔弱的妇人们便化身暴怒的母狮子,发疯去闹。  施云X不是王蘩亲生的,愤怒便没那般爆表。  不过她效仿傅南君,摆烂关门求子,留给容氏一堆烂摊子,想来对国公府也没安好心。  次日去甘禄堂请完安,施窈来不及多多观察阴郁的王蘩,乐安宁便拉走了她。  施窈好笑。  乐安宁重生之后,越发往逗比的路上狂奔了。  最不痛快的是三太太容氏。  长子媳妇龚璇是个吃里扒外的,一心讨好长房,次子媳妇倒玲珑,嘴巴甜会讨人欢心,昨儿却不知发什么癫,竟学起傅氏,撒手摆烂。  求送子娘娘有什么用?  明秣过了年便去上职了,他不在家,求来送子娘娘真身下凡,这孩子她也怀不上!  偏她没法子强行将王蘩拖出门理事,不然闹成施明武夫妻那个样子,可怎么好?  容氏现在颇为理解郑氏了。  她也盼着小儿媳妇快快进门,做自己的帮手。  三个儿媳妇,总得有一个她能看顺眼的吧?  那谢青黛,出身商户,身份低微,总不敢胆子大破天,与她甩脸子。  不出施窈所料,乐安宁与王蘩对了个眼神,便知她也重生了,激动不已,径直拽着她去菡萏院。  “我病了这些日子,听说六弟妹昨儿发了噩梦,这才拖着病体,特特来寻你的。六弟妹,砍头的滋味不好受吧?是不是恨不得杀光国公府所有人?  我听说,琅哥儿入了老四夫妻俩的牢房?你养了他好几年,母子分离,最后的日子没有他陪伴,想来甚为遗憾。  欸,可怜见的,这辈子别过继他了,去族里随便抱一个,也比养个有爹妈的孩子强上百倍。”  王蘩一脸懵:“???”  乐安宁风风火火,王蘩跌跌撞撞。  一路来到菡萏院,乐安宁在门外便高兴地喊:“大嫂,大嫂,你瞧瞧,我把谁给你带来了!”  傅南君轻抬眼皮,无可奈何,挥手屏退丫鬟仆妇们。  自乐安宁抱怨其他弟妹们怎么没重生时,她便留了心眼,吩咐从前在各院安插的眼线动起来,留心观察几个弟妹的异状。  昨儿歇晌起来,她便猜测,王蘩或许也重生了。  果然!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135章 第三世 三人寻了开阔地,坐在个六角亭子里说话。  傅南君心思细腻,察言观色,问道:“六弟妹,为何面带郁色?”  她观察王蘩,觉着王蘩脸上的郁郁之色,仿似多年累积的,不像是近来才有的。  上辈子王蘩和龚璇为抢夺施云琅,斗智斗勇多年,虽见她烦心,却是生龙活虎。  从前的王蘩八面玲珑,见人先笑,哪怕砍头,也只是挨一刀的事儿,怎会性格大变至此?  王蘩想挤出个笑脸来,发现无法开怀而笑,只好作罢,淡声问道:“方才二嫂子说什么砍头?这是怎么回事?”  她诅咒过施家因果有报,却没料着,在乐安宁的前世记忆里,她也是砍头而死的,而且貌似没生过施云岱。  这着实透着古怪。  她觉得甚为荒唐,前世龚璇冷嘲暗讽她不能生,面前这俩货也没少阴阳怪气踩她,如今三人却坐在这儿大谈前世。  前世,她们可没有什么真情实谊在,捧高踩低倒是没少。  不过,她自个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了,落井下石的事也没少干。  王蘩眼底掠过轻嘲,或许前世真的遭了报应。  傅南君和乐安宁见她不似揣着明白装糊涂,不由一愣。  乐安宁忙道:“六弟妹是忘了吗?四皇子登基,施明珠被贬为贵妃,老太爷、国公爷他们四处为施明珠奔走,逼迫周绍封施明珠为后。  周绍筹谋几年,便将我们家下了大狱,说我们大不道,全府上下落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傅南君幽幽道:“刑场上,我还与六弟妹你说过话呢。”  王蘩亦是一愣,眼神古怪:“怎么可能呢?你诳我的吧?上辈子,明明是五皇子登基,施明珠嫁的是五皇子,妻凭夫贵做了皇后!  不过她与四皇子确实差点定亲,四皇子一心爱慕她,为夺兄弟之妻,不惜逼宫造反,妄图做九五之尊,五皇子带兵活捉了他。  他被囚禁,看守皇陵,仍痴心不改,给施明珠写了一首又一首求爱的诗,施明珠因此被朝臣诟病,怀疑她不贞,新皇发了好大的火,吃好大的醋,施家男人们恨不得扒了周绍的皮。  过三四年,周绍据说突然疯了,一场噩梦醒来——好吧,又是噩梦,他发了半年的疯,说不求施明珠原谅,只求再见她一面,死而无憾。  施明珠当然没见他,他越发癫狂,胡言乱语说施明珠本应该是他的妻子,还大声描述施明珠身上的特征,证明他曾经是施明珠的夫君。  周绪头戴绿帽,再难隐忍,罗织一大堆罪名,又说他强闯皇陵,碰了祖宗棺材,不敬祖宗,最后判他个车裂。  周绍死得痛快,倒是留下一堆烂摊子给施明珠和施家。这些事,我记得清清楚楚。”  傅南君和乐安宁双双愕然。  二女面面相觑。  傅南君蹙眉,若有所思道:“六弟妹的前世与我们不同,你的前世,倒像是我们的这一世——也不全对,这一世,我们都不一样了。倘若我们没觉醒,这一世,大抵就是六弟妹所说的那个样子。”  王蘩脑子灵活,细细问了一些关节,恍恍惚惚道:“若我没猜错,我的前世,只有施明珠觉醒了,觉醒的就是你们的前世,所以施明珠果断抛弃四皇子,嫁给五皇子。  那周绍临终前突然反常,大抵是觉醒了贬妻为妾的前世。  虽然我没活到最后,但是施家权势滔天,周绪的兵权几乎都来自施家。周绍逼宫谋反,周绪带的兵,就是施……施明奎从京畿大营调度的兵,自古外戚专权,都没有好下场的。  我死之前,周绪专宠施明珠,已有许多朝臣不满,施家和施明珠频频遭到弹劾,外面已有施明珠是妖后的流言在百姓中流传。”  知道他们没好下场,王蘩的心宽一半。  另一半宽不下来,是因为施家的权势富贵,会因为施明珠而延续很多年。  想想他们享受了一辈子荣华富贵后死去,她就不甘心。  更不甘心的是,她的岱哥儿在她死后,有龚璇这个毒妇在,肯定落不到什么好,既享受不到施家的富贵,还要受施家连累而死。  王蘩的话勾起乐安宁的心病。  她忿忿然拍桌子:“施明珠倒是好命!换个男人,真登上那皇后之位了,就连将她贬妻为妾的周绍,临终前都对她念念不忘!”  越深想,越妒火中烧。  恨不得立时生吞活剥了施明珠!  傅南君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道:“其实,前世我砍头之后,怨气不散,化成厉鬼,看到一些后续,我知道施明珠为何会嫁周绪。”  这回,轮到乐安宁和王蘩双双愕然。  乐安宁忙问:“大嫂,有这等离奇经历,你之前为何不说?你看到了什么?”  都是死过一回的人,又经历重生,二人虽恐惧厉鬼,但细想想,也觉得没什么不可能。  “之前不说,是难以启齿……”  傅南君垂下眸光,低声述说施明武逃了,扶持周绪登位,周绪娶施明珠的尸体,朝臣惊恐。  乐安宁和王蘩瞠目结舌:“这,这这,世上竟有这种人、这种事!我们开了眼界了!那周绪,也太不挑了。”  傅南君道:“宫里我进不去,因此没看见施明珠的鬼魂。我猜测,她死后,估摸比我更怨气冲天,因此化作厉鬼,盘旋在宫里,看到了周绪的深情,这一世才会嫁给周绪。当然,我只是猜测,并不确定。”  王蘩又恍恍惚惚,羡慕嫉妒恨。  乐安宁狠狠呸了声:“狗屁的深情!难道不是见周绪是最后夺得大宝的人,才嫁给他吗?施家的掌上明珠啊,两辈子都在琢磨当皇后。  若周家其他兄弟登上大宝,她哪里看得上周绪那个不受宠的小可怜?真要喜欢周绪,上辈子怎不嫁他,非要嫁周绍呢?还不是看周绍受宠,夺位的可能更大!”  傅南君和王蘩乍然惊醒,从恋爱脑里回神。  王蘩哭笑不得:“二嫂,你披着这张美人皮,听你这张嘴口吐恶言,我真有些不习惯。真真浪费了你这张好皮子。”  乐安宁陡然脸色阴沉。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136章 施家兄弟没一个当人的 傅南君叹气笑道:“是我们格局小了,二弟妹一语惊醒梦中人。”  乐安宁说得对,京城掏心掏肺心悦施明珠的世家子弟可不少,便是国公府男仆中也有心悦她的,甘愿为她肝脑涂地、心甘情愿为她去死,为何只有周绪打动了施明珠的心呢?  自然是因周绪有九五之姿。  乐安宁打岔问:“六弟妹,你前世怎么死的?怎么听你的口气,你没活个七老八十,享尽荣华富贵再死?”  王蘩哪里敢提岱哥儿半个字,接下来她要做的事会爆出施明秣没有生育的能力,会一下暴露岱哥儿是她与其他男人生的。  她苍白着脸道:“求子呗。我和老六一直无子,施家将四嫂肚子里怀的这个过继给了我们,唤作琅哥儿。  施明珠做了皇后,说母子骨肉不可分离,又把琅哥儿还给四嫂。我没法子,只能继续吃药求子,身子骨坏了,三十多就死了。”  傅南君怜惜地望着她。  乐安宁起身抱了抱她,讪然道:“之前都是我胡说,六弟妹别往心里去。”  王蘩身上一暖,心里也一暖,眼窝发酸,再想想前世乐安宁的可恶,酸到一半的眼窝憋回泪水。  “我吃了不知多少药,也曾劝过老六去看看郎中,他偏不肯,非说施家兄弟们个个生崽,他不可能有问题。  后来,我身子坏得不成了,大夫仍说我生育上瞧不出毛病,我悄悄让大夫给他也瞧一瞧。原来是他不能生,却生生坏了我的名声,害了我的性命!”  乐安宁心疼得直掉眼泪,恨声道:“造孽!施家兄弟没一个当人的!”  傅南君见王蘩眼神闪烁,再联想到丫鬟禀告说,王蘩一醒来就找什么岱哥儿。  老六不能生,她能生,这岱哥儿莫非是王蘩借种生的?  老四是助周绪夺位的人,未来必定权势倾天,起码不输老八。再细想想她方才提到老四时,语气里的怨恨与躲闪——  傅南君暗暗长叹,这一家子当真是藏污纳垢。  能逃一个算一个吧。  “六弟妹,我们女子的一生,无非是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女子七出里有无子,为何男子不能生,不能与男子和离?民间也常有男子不能生,女子改嫁的。  听我一句劝,为长远计,为老有所依,早早改嫁还来得及。我和二弟妹有孩子牵绊,这辈子怕是不能脱身施家,六弟妹你却还有选择的机会。”  王蘩一怔,旋即点点头:“我肯定是要和离的。”  和离之前,她要做一些事,不然这辈子都不痛快。  乐安宁却有些不舍。  多一个人搞事,多一份助力。  凭什么前世施明珠嫁周绍,全家砍头,这辈子施明珠嫁周绪,外戚专权,她的儿孙最终还可能是要砍头,而施明珠生的皇子王孙不受连累?  凭什么前世今生,她和她的孩子们都要做施明珠荣华富贵的踏脚石?  不过,她到底没说什么。  她若能逃,她也是要逃的。  接下来,三人商议施明珠嫁皇子的事。  乐安宁最为嫉恨施明珠,冷笑道:“施家男人们野心勃勃,施明珠不是嫁四皇子,便是嫁五皇子,不嫁他俩,周家还有旁的皇子。  前世他们能拉太子下马,焉知不能拉太子妃下马?再把施明珠嫁给太子,做太子妃,我可要生生呕死!  依我说,不如还将她嫁给四皇子,她知四皇子的狼子野心,一定会阻止他登位,倒省却我们不少事。”  不止省事,还能恶心施明珠一辈子。这才是乐安宁的真正目的。  王蘩也恨施明珠,不过要排在施明秣和施明奎之后。  她无可无不可地望向傅南君。  傅南君沉吟半晌,道:“除非施明珠愿意自毁名声,否则施家一定会为她筹谋皇子妃。无路可走时,安宁的话倒也不失一个好主意。”  乐安宁忙道:“那不是有个长宁郡王的傻儿子?长房想把施窈嫁给他,不如换成施明珠?”  傅南君失笑:“怎么换?长宁郡王爱惜名声,又疼惜儿子,那个傻世子极少出府,作威作福只在王府自家。旁人去王府做客,也不怎么遇得到那傻子,利用他坏施明珠名声,根本无法做到。”  乐安宁遗憾不已。  把施明珠嫁给四皇子,她也觉得便宜了施明珠。  王蘩见她们商议得差不多了,方问出困惑许久的问题:“施窈什么情况?她为何晚了好几年进京?我记得前世她十岁还是十一岁入京的。”  乐安宁啧声道:“谁知道呢?她也不对劲,不过与我们不同,她不知前世的事。”  傅南君猜测道:“有没有可能,她的前世,就是我们乱糟糟的这辈子?你们瞧她,肆意妄为,除了老太爷老太太,旁人谁撞上去谁挨怼,狠一点,挨板子、丢小命。”  乐安宁:“……她成精了吧?”  王蘩斟酌着说:“我也奇怪呢,她这般不顾后果图什么?会不会,她知道以后府里会更乱,或者龚璇她们也要觉醒,或者过不了几年,施家又要满门抄斩?”  她有些心慌,要早些与施明秣和离,以免砍了脑袋。  别上辈子活到三十多,这辈子连三十都活不到。  傅南君眼线多,知道的消息多一些,思忖道:“说来也怪,施窈貌似从未积极思虑过嫁人的事,仿佛嫁谁都没关系,仿佛嫁不嫁也没关系。”  乐安宁惴惴不安:“不会这一世,我们更早满门抄斩,连施窈出嫁这天都没活到吧?”  王蘩忐忑地问:“为何二嫂没叫上施窈呢?”  傅南君摇摇头:“施窈没说破她的前世,怕是不想与我们联盟。我之前想着,不用管她,她妨碍不到我们的事,还会促成。现在,六弟妹与我们的前世不同,我倒好奇,她到底什么情况。”  乐安宁说:“找个机会,我去问问她!”  三女猜来猜去,自个儿吓唬自个儿。施窈却没那么多的心思。  她深知,女子的力量微小,但都疯起来,这个家迟早得散。  小觑女子的人,终将吃女子的亏,甚至死于女子之手。  毕竟,这个世界上,女子的人口要占约莫一半。  再一个,若施家遭报应,提早喜提满门抄斩、九族消消乐,她身为施家女,怎么挣扎也无济于事。  所以,能狂一时是一时,绝不让自个儿受气。  乐安宁悄悄来找她时,她正被三老爷施继安找茬。  施继安怒气冲冲,抱着施云帆,闯进甘禄堂喝道:“施窈!你干的好事!”  施窈将将写完大字,闻言起身行礼,笑问:“什么好事?老爷要奖赏我吗?”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137章 铩羽而归 施继安气得鼻孔翕合:“你还有脸问我讨赏!我赏你个大耳刮子才差不多!”  施窈忙躲到太夫人身后,可怜兮兮求救:“祖母救我!三老爷要打我!”  太夫人早已沉了脸,猛一拍桌子,怒喝:“老三!你眼里还有没有我了!这里是甘禄堂,不是你的福绥院,要发威滚回你的福绥院发威去!”  施继安委屈不已,放下施云帆,爷孙俩双双行礼,行了礼,施继安便正气凛然、义愤填膺说:  “我才下朝,回来听下人们议论,昨儿明奎媳妇好心去探望施窈,施窈这个逆女,明看着帆哥儿喜欢鸡毛毽子,她一只也舍不得送,不就是几个铜板,可吝啬死她!  这也罢了,不送就不送,我们也不稀罕,偏偏她当着帆哥儿的面,另送了几只鸡毛毽子与珠珠!  帆哥儿眼巴巴盼了半天,落了个空,当场伤心地大哭!老太太,您说说,施窈干的这叫人事吗?”  小小的施云帆,连连点头,紧紧揪住祖父的袖子,黑葡萄似的眼睛怒瞪小姑姑。  太夫人尴尬,望向施窈。  因施窈刚入府时,她冤枉了施窈好几次,此后记住教训,每每有人说施窈的不是,她不敢先下定论,要问过施窈再论对错。  不过,就这么件小事,老三总不能冤枉了施窈。  虽说是小事,可这事的结果,委实歹毒了点,小孩子该多伤心呀。  施窈比施继安更委屈,说道:“我才入府时,大嫂子便说,大姐姐出生时,老太爷对全家下令:宠!全家都给我使劲宠!  鸡毛毽子本是个小玩意儿,但帆哥儿喜欢啊,说明是个有趣的小玩意儿。这么有趣的小玩意儿,我没送过大姐姐,这像话吗?于是,我忙不迭给大姐姐送去。”  太夫人:“……”  话说的没错,但总感觉哪里不对。  阴阳怪气的。  她哭笑不得,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施继安气个仰倒,食指颤颤指着她:“老太太,您听听,您听听!她说的是人话吗?送珠珠没错,分一只给帆哥儿,能要了你的命?”  施窈眨巴眨巴眼:“老爷这话好笑,就几个破鸡毛毽子,不送帆哥儿,也没见要了谁的命啊。  帆哥儿没开口问我要,四嫂子也没开口问我要,三老爷您倒是急得屁股着了火。您缺个鸡毛毽子,直说就是,我还能不给?  木香姐姐,快快跑回关雎院一趟,挑个鸡毛毽子来给三老爷,没见着三老爷为了个鸡毛毽子,喊打喊杀的吗?”  木香抿唇忍笑,不敢接话,也不敢动。  太夫人扶额。  这对父女简直是冤家,从来没瞧对方顺眼过。  施继安跳脚,急赤白脸吼道:“谁稀罕你的鸡毛毽子!那是一个鸡毛毽子的事吗?是你做事太歹毒!”  施窈委屈反问:“老爷的意思是,我送鸡毛毽子与大姐姐不对?那下回遇到好玩儿的,我送是不送呢?  老爷您帮我出出主意,是不是从今以后,我不能送大姐姐任何东西?这可怎么好,我只是想宠着大姐姐呀!”  施继安暴怒如发狂的狮子:“施窈,你少给我耍嘴皮子!我没不让你宠珠珠!你送珠珠东西没有不对,但为什么不送你亲侄儿?就没有多的?就不能公平点,从珠珠的鸡毛毽子里分一个给帆哥儿?  你跟谁学的杀人诛心?你怨恨我,冲我来,为何非跟一个无辜的小孩子计较,你拿他做文章,你的心是黑的吗?”  施云帆已无兴师问罪小姑姑的兴奋,只觉着堂上每个人都好恐怖,发怒的祖父最是恐怖。  施窈沉下脸,施继安这是撕破脸皮不要,直接问罪她阿娘了。  太夫人猛拍桌子,喝道:“够了!老三,你越说越过分了!当着孙子的面,与女儿吵架,你可真出息!帆哥儿,到曾祖母怀里来。”  施云帆小心翼翼上前两步,但太夫人最亲近大姑姑,近来又亲近小姑姑,从来没亲近过他。  没有一个人喜欢他。  连为他讨公道的祖父,话里也向着大姑姑。  他眼眶湿润,突地一扭身,拔腿跑向外面。  太夫人忙吩咐道:“奶娘快跟上!别叫他落了单。老三,你自己瞧瞧,你是来做什么的,瞧把孩子吓得!”  奶娘仆妇们应诺,忙追出去。  施继安指着施窈道:“还不是这个逆女闯的祸!他害怕的是施窈这个恶毒小姑姑!”  施窈冷笑一声,淡淡道:“杀人诛心、恶毒、歹毒这些话,还给老爷和四嫂子。  孩子无辜,大人的事与小孩子无关,不能迁怒孩子,行事公平,这个家里谁都有资格说这些话,唯独三老爷您,可否摸着良心问问你自己,您有这个资格吗?”  身不正、影子斜的施继安,气势陡然弱下去。  他不喜纪氏,贬妻为妾,将妾室和女儿驱逐出京,多年来不闻不问,偏心侄女儿子、冷落亲生女儿,全府上下看在眼里。  哪怕他遮掩、否认,也掩盖不了这些事实。  “你,哪有女儿敢对老子大呼小叫的?你眼里还有没有孝道?”  施窈懒怠听他胡搅蛮缠,喉咙哽咽道:“老太太评评理,昨儿,我好端端在院子里踢毽子,四嫂子挺个肚子,突然带着帆哥儿上门,话里话外挑我的刺儿,又拿大姐姐与我作对比。  不知道的,还当她多嫉恨大姐姐,故意挑拨我嫉妒大姐姐,对付大姐姐呢。  我见帆哥儿喜欢鸡毛毽子,就叫丫鬟进屋去拿,本是要给帆哥儿的,四嫂子依然不放过我,叭叭叭一通骂我没有姊妹情,一辈子没人要,要当老姑子。  她这般作践我,难不成我还得心疼她儿子,上赶着巴结她一家子不成?因此,我才将鸡毛毽子转送大姐姐。”  说罢,施窈伏在太夫人肩头,委委屈屈地哭起来。  太夫人登时对龚璇厌恶不已,搂着施窈,心疼地骂道:“不想她人前阿谀奉承,巴结讨好珠珠,人后却这般算计、离间你们姊妹俩,真真是个口蜜腹剑的!  老三,你可听清了?错不在窈丫头,全是你那儿媳妇不做人,自个儿歹毒,还敢四处说窈丫头坏话,真该缝了她的嘴!  她上头有婆婆,又挺个肚子,我也懒怠教训她。回头叫你媳妇好好管教她,不行了,叫明奎休沐了,送她回娘家,问问她娘家人,是怎么教出这么个表里不一、两面三刀的女儿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138章 就你孙子是宝贝金疙瘩 施继安唬一跳,忙道:“老太太,您别光听施窈一面之词啊……”  太夫人冷冷道:“那你就叫她过来与窈丫头对峙!一句一句对!当时在场的丫鬟仆妇应是不少,让她来!我看她敢不敢来!”  施继安也不是完全糊涂,施窈敢当着太夫人的面这般说,想来是抓不到她的把柄的。  他甚至想,这是不是施窈故意设下的套儿?因为恨他这个做父亲的,因此坑害三房?  他一点不去想,事情的源头是龚璇先上门挑衅施窈的。  施继安上前捶背揉肩,殷勤小意:“娘,我的老娘哟,您消消火。明奎媳妇怀着您的曾孙子呢,昨儿帆哥儿哭了,立即使人去买鸡毛毽子哄他,没责怪施窈半个字,全是下人嚼舌根。  要我说,这事窈丫头也不对,她平日太嚣张跋扈,才使得丫鬟仆妇们说她嘴,不然怎么不说旁人呢?致使我误会一场。  再说,帆哥儿多无辜啊,还说孝敬小姑姑呢,结果施窈就为了跟明奎媳妇斗气,为个不值几铜板的鸡毛毽子伤他的心……”  “呸!你给老娘滚出去!”太夫人越听越不像话,回头一巴掌拍小儿子的肩膀上,骂道,“赶紧滚!立刻滚!  就你孙子是宝贝金疙瘩,受不得一点子委屈,我孙女就活该受你一家子的气!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小七常在私底下欺负窈丫头!没说破,是看在你当了祖父的份上,留你几分体面罢了!”  施继安讪讪,瞪一眼忍笑的施窈,像个落败的公鸡,被骂得腰直不起来,佝偻着出去了。  他才撩帘子出来,先碰上鬼鬼祟祟偷听的乐安宁,瞪她一眼,挺直腰杆出去,走到院门口又撞上来摆晌饭的容氏。  容氏漠然擦肩而过。  施继安回头,望了她的背影好一会儿,跺跺脚方走了。  乐安宁见来的不是时候,忙不迭也溜了——她本是想请施窈去棠溪院吃晌饭的,没想到听了好一出大戏。  真没见过三老爷这等偏心眼的,偏心侄女,偏心孙子,偏心儿子,拿亏欠最多的亲女儿狠狠作践,活该他上辈子砍头,断子绝孙!  施窈胆子也是大,敢直怼老爹,朝亲爹的心窝子上戳,当众撕破他的面皮,不怕外人说她对亲爹大呼小叫不孝。  她们这些做媳妇的,也只敢背地里做些小动作罢了,哪敢直戳戳挑长辈的错处。  当面挑衅,也只敢挑衅自家男人。  还是施窈刚啊!  乐安宁越发想拉拢施窈这个人才。  容氏吩咐丫鬟们摆饭,然后站在帘子外,听到内间传出太夫人的温言劝哄,以及施窈的哭声:  “那是个混不吝,一辈子糊涂虫儿,别与他置气,不值当!乖宝,别哭了,回头我罚他,给你出气。”  “老太太,我心里难受,呜呜呜……他自个儿没一天当爹的样子,偏异想天开,要我拿他当个爹看。  我知他不喜我姨娘,太太心里也过不去,因此从不去福绥院,远着三房,平常时候遇见三房的人,互相行个礼问个安也就完了。只当我是个没爹没娘的孤儿,我有祖父祖母就够了。  他说孩子无辜,说公平,我最最伤心的就是这句话。  我也是个孩子啊,他可从未觉得我无辜过,也没公平对待过我,反倒巴不得弄死我,弄不死我,也想着我凄惨一些。  今儿闹一遭,明儿闹一遭,到处坏我名声。下人们敢拿我说嘴,还不是他轻我贱我才有的。  我哪就如他说的那般恶毒了。昨儿我虽未送帆哥儿毽子,但送了大姐姐四只,本想着大姐姐多问一句帆哥儿为什么哭,便会转送他的,谁知没有,这也是我料不到的。  祖母,不如送我回金陵去吧,这个家半点容不下我——我好端端呆自个儿院里踢毽子,也能从天而降一口黑锅!”  太夫人心酸得直落泪,与施窈抱头痛哭:“走,咱娘俩都回金陵去!一窝子颠倒黑白的玩意儿,没宠你半分,却要你宠他的孙子,哪里来的脸!”  施窈接话:“是呀,三老爷的脸比脸盆子都大,不,东海给他做洗脸盆都装不下!”  太夫人正哭得上头,闻言,噗嗤一声,破泣为笑:“正哭着呢,你倒招我笑。”  施窈也像是自个儿把自个儿逗笑了,拿绫帕先给太夫人擦了眼泪,又擦自己脸上的眼泪。  “我才不要哭呢,三老爷巴不得天天气我一顿,气得我天天哭才好。我就要笑,和祖母一起笑,才不哭,还要好好吃饭,看谁生气!”  语罢,她吩咐丫鬟们去打水来洗脸。  丫鬟们早等着,听她吩咐,便端了热水进来。  太夫人眼里氤氲,笑道:“说得对,他要气我们,我们偏不生气,偏要开开心心地过日子!让他气去!”  容氏摇摇头,轻轻走开了。  这施窈,嘴巴好生厉害,告状告了一圈,三老爷、珠珠、龚璇,一个没落下,转眼又把老太太哄得眉开眼笑。  施窈昨天做的事,她早就收到消息,心里也存了气,偏生拿她没法子,郑氏都没讨到好,别说她了,更不敢动什么手脚。  但听了施窈的话,她也气不起来了。  说到底,是龚璇自个儿下作,当人狗腿子,装什么长嫂如母,上赶着给施窈打脸。  她自己丢人就罢了,连累帆哥儿也丢了一回人。  祖孙两个洗了脸,太夫人肯定是要留施窈吃晌饭的。  见了容氏,太夫人迁怒,没给她一个好脸色。  为了这个儿媳妇,委屈她的亲孙女,这么多年了,她对容氏都是冷冷淡淡的。  因施继安今日提到纪姨娘,施窈也没法子与容氏装和睦,头一回冷脸行礼,冷脸吃饭,冷脸看她像个丫鬟一样服侍太夫人用膳。  容氏这些年冷淡如佛惯了,如今见长辈和小辈同时冷脸待她,胸口发闷,将施继安暗暗地恨了又恨。  吃了饭,太夫人又搂着施窈一起歇晌,施窈睡饱了起来,她才放施窈回去。  半路上,木香指指几个踢毽子的小丫鬟说:“姑娘,您看看,那是昨儿我们送大姑娘的鸡毛毽子吗?”  施窈打眼一瞧,小丫鬟们踢的两个鸡毛毽子,可不正是她昨天送出去的吗?  忍冬道:“她们是参昴馆的丫鬟。”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139章 养不熟的白眼狼 施窈一乐:“肯定是大姐姐看不上,赏给四奶奶的人,四奶奶的人故意给我难堪,又赏给小丫鬟。  木香姐姐,忍冬姐姐,你们俩去闹一闹,找三太太给我做主。我倒要看看,三老爷敢不敢去找大姐姐要公平,去找四嫂子要公平!”  几个小丫鬟,没必要她亲自出面,再把她们吓着,木香和忍冬出面就够了。  吩咐完,施窈只带了一个柳华姑姑,余下的人都留给她们,她自个儿先回关雎院,继续学绣花。  木香和忍冬不大赞同施窈的做法,这不是上赶着丢脸吗?  送给大姑娘的东西,转眼落到丫鬟们手里,丢体面的其实是施窈。  当然,施明珠少不得落个凉薄冷情、蔑视姊妹的坏名声。  不过想想,她们若不闹,忍气吞声,婢仆们越发没个顾忌。  二婢待施窈走了一段距离,这才上前大声喝问小丫鬟们:“你们哪里来的鸡毛毽子?  这两个毽子,我们记得清清楚楚,是昨儿我们家姑娘送给大姑娘的,怎么落到你们手里了!快说,是不是你们偷了大姑娘的东西?”  小丫鬟们吓坏了,偷主子东西是要挨板子的,偷施明珠东西更是轻则发卖,重则打死。  大家七嘴八舌,忙说是栀柔姐姐送的。  木香有连翘这个内应在,早知是石蜜做主送出的鸡毛毽子,和忍冬借着由头,又去参昴馆寻栀柔:  “大姑娘最爱惜名声,最珍惜兄弟姊妹亲情,虽鸡毛毽子是个不值钱的小玩意儿,但也是我们姑娘的一片心意,必不是大姑娘叫人随便送给小丫鬟的,那就是栀柔你擅自做主,私自昧下二姑娘的东西!  你倒是会挑拨主子姑娘!五少爷哭天抹泪要鸡毛毽子,你不遵主子令送大姑娘也就罢了,连五少爷也不给,反拿姑娘们的东西收买人心,瞎了你的狗眼,昧了你的良心!”  木香和忍冬连拖带拽,扭了喊冤的栀柔,不听她辩解,径直往福绥院而来,寻三太太容氏主持公道。  容氏一张脸阴沉得乌云密布。  为个鸡毛毽子,闹了一回又一回,三番四次攀扯帆哥儿,三房当真是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四奶奶龚璇得了公公为帆哥儿讨公道,没讨到好,反惹一身骚的消息,早不自在躲房里,推说养胎。  听到外间栀柔被扭送走,她简直恨死了施窈不给她留半分面子,恨着怨着,就呜呜咽咽委屈地哭起来,直叫人送信去京畿大营,让丈夫施明奎回家给她撑腰。  这会子,容氏派人来请她去福绥院,她也没脸去。  一伙人哭哭吵吵,福绥院热闹堪比菜市场。  又传唤来石蜜对峙,终于将前因后果说了个清楚明白,石蜜那番张狂的话也由栀柔一字不落传了出来。  容氏听了,心里五味杂陈,忽然感觉这些年白活了,她的孙子都委屈成什么样儿了!  偏生儿子的心拴在施明珠身上,儿媳妇的心也拴在施明珠和郑氏身上。  她心疼得都快落泪了。  她也疼施明珠,可那要看跟谁对比。  在她这里,对施明珠的宠爱,是与施窈对比的。  她最疼的当然是有自己血脉的儿子与孙子。  石蜜早已禀告了施明珠,晌午甘禄堂发生的事,并早早做了补救。  开了库房,寻摸出那积灰箱子,拿了十个漂亮精致的鸡毛毽子,装了两匣子送给帆哥儿,别的小少爷也都得了两只。  但这补救,并不能挽回什么。  石蜜为不攀扯到施明珠,只能咬牙认下擅自做主,将二姑娘送大姑娘的礼物随手转送了栀柔。  栀柔也不敢攀扯主子,只说没告诉四奶奶,她也是擅自做主,将鸡毛毽子赏了小丫鬟们——实际上,龚璇一清二楚,并为了下施窈的脸面,亲口吩咐栀柔把鸡毛毽子赏了小丫鬟。  她们都没料到,施窈不要面子,也要闹将出来,扯下所有人的遮羞布。  容氏心里酸楚,头疼欲裂,冷声吩咐道:“来人,石蜜和栀柔擅自动主子的东西,等同盗窃主家财物,将她俩各打十板子,革半年的月钱!”  国公府的板子不同其他府里,因施家是行伍之家,板子比别家都狠些,十板子打在娇娇弱弱的丫鬟身上,足以要了她们半条命!  而且还是要脱裤子打的,以后怎么见人,怎么许亲?  她们都是姑娘奶奶身边的大丫鬟,以后底下的小丫鬟们如何服管?  石蜜、栀柔纷纷求饶:“太太饶命!奴婢们以后再不敢了!”  不就是连半吊钱都不值的鸡毛毽子吗?怎么就严重到挨板子了!  贴身大丫鬟、有脸面的仆妇替主子做主,赏赐下面的小丫鬟、婆子,是国公府常有之事。  容氏正为孙子抱屈,懒怠听她们哭喊,扔了签牌,挥挥手:“堵了嘴,拖下去打!鸡毛毽子事小,但挑拨主子,方是你们犯的最大的错!其他人,当以此为戒!”  众人躬身应是。  石蜜和栀柔堵了嘴,哭哭啼啼被拖下去打板子。  木香和忍冬感激涕零,谢了容氏深明大义,方回去向施窈告诉结果。  容氏眼神沉黯,身心俱疲,吩咐道:“帆哥儿在哪儿?他母亲怀了身子,这段日子就把他抱来福绥院养一阵子。  找到人,直接抱来我这里,再去告知四奶奶一声,叫她使人打包了帆哥儿的日常穿用送来。”  丫鬟仆妇们忙应诺。  众人才要散,一个婆子慌慌张张进来禀告:“太太!大太太遣人带走了石蜜,说石蜜生得好,是她预备给未来大姑爷做通房丫鬟的,打坏了可惜,求太太给个恩典,且饶了她这一回。”  容氏的心腹王嬷嬷忙责问:“你们没拦?”  婆子尴尬道:“拦也拦了,前因后果也解释了,她们人多,只说大太太吩咐的,她们不敢违令,硬是将人抢走了。”  连使个人来容氏面前交代一声也不曾,根本没将容氏放在眼里。王嬷嬷忿然,转头去看容氏的脸色。  容氏的脸彻底阴沉下来。  又有个丫鬟进来,悄声在容氏耳边道:“太太,是大姑娘使了连翘去求大太太说情,大太太二话没说,立即派人来了我们福绥院。”  容氏微微闭眼。  养不熟的白眼狼!施明珠若使人来她面前求情,她未必不会看在她的面上,放过石蜜。  整件事下来,只有龚璇的丫鬟挨了打,长房彻底压住了三房的气焰。  男人不争气,容氏并未想过与郑氏争锋,落这个结果,仿佛狠狠挨了一耳光。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140章 二哥休妻 木香将结果告诉施窈。  施窈弯眸浅笑。  石蜜少吃一顿板子,却令郑氏与容氏、容氏与施明珠之间生出嫌隙,倒也是个不错的结果。  木香摇摇头道:“我们这个大太太,当真是处处要强。三太太帮忙,反倒帮出仇来。”  施窈笑道:“有能力的人,方会遭人嫉恨。”  容氏管家,大面上没出什么差错,仆妇丫鬟们被她压得服服帖帖,颇有夺权之势,病歪歪的郑氏可不就急眼了吗?  今儿可寻着由头,狠狠打容氏的脸,让府里上下看清,这个家到底谁说了算。  且容氏动到她女儿的身边人上,其实也是打施明珠和长房的脸,郑氏自是不能咽下这口气。  因木香等人闹的这一出,国公府私底下说施窈闲话的人更多了。  但更热闹的是,施明珠自私薄情、郑氏蛮横霸道、龚璇舔狗、容氏懦弱、三老爷糊涂虫、帆哥儿小可怜不受宠、石蜜要做通房姨娘等等流言,传得满天飞,沸沸扬扬,只不敢在明面上说罢了。  当晚,老国公骂了施继安一通,说他不成器,成日家跟个小姑娘过不去,老不修等等,强迫他拿出一千两银子安抚施窈。  施窈没想到还有这等好事,登时心底残留的那点委屈不翼而飞,欢欢喜喜收了银子。  转眼就叫柳华姑姑拿去钱庄破成小额的,捐款做慈善,积累功德去。  施继安连累心爱的容氏丢了大脸,偏又没胆子找大嫂子郑氏说理,只痛恨施窈没事找事,看她更不顺眼,但每次碰见她,都会绕道走。  施窈发现,施明玮、施明辰和施明晖看她的目光更凶狠了。  他们没找茬儿,她就当做没看见,高高兴兴过自己的好日子。  由小小的鸡毛毽子引起的风波,渐渐风平浪静。  眨眼入了二月,郑氏大病初愈,当着太夫人的面对容氏谢了又谢,送上不少谢礼,顺势接回中馈。  容氏一点没犹豫,甩烫手山芋似的,将中馈大权甩出去。  京畿大营一旬休一日,这一天晚上,老三施明桢、老四施明奎、老五施明缨、老六施明秣,全部休沐返家。  有几人不是今日休沐,但为了回家办事,调整假期,专门调到这一天来。  施明玮为图个清净日子,央求郑氏当晚就吓唬乐安宁,假装休了她:“早一天吓唬她,我也好少做一回噩梦。”  郑氏心疼儿子,就应了他,又说通老国公、太夫人和镇国公。  于是,这晚在甘禄堂吃过家族聚餐,太夫人就打发了不相干的人出去,只留下儿孙们,又使人叫来乐安宁。  不曾想,傅南君和王蘩也来了。  施明秣颇为惊讶,不知自家媳妇来凑什么热闹。  王蘩要非常努力,方能克制对施明秣的怨恨,对施明奎的恐惧。  傅南君轻轻握了握她的手,她深深呼吸,将眼泪和冲动一同压制下去。  这是长房的事,太夫人不愿意当恶人,便让郑氏自己去说。  郑氏怨太夫人奸猾,不得不板着脸道:“乐氏,自你嫁到国公府,施家可有亏待过你?”  乐安宁一人跪在地上,对面全是虎视眈眈的施家长辈和男人,他们互相有血缘,仿佛拧成一股绳,狠狠勒住她的脖子,令她窒息得喘不过气来。  她闭了闭眼,脑海里浮现前世两个儿子凉透的尸体,脊背渐渐挺直,面无表情回道:“媳妇在国公府锦衣玉食,未曾有人亏待过我。”  施明玮得意洋洋,鼻孔朝天。  郑氏冷冷又问:“那你意图谋杀亲夫,这罪名你认是不认?”  乐安宁抿了抿嘴,眼眶霎时间通红,似怨含惧:“诸位长辈容禀,二爷素来残暴,随手打骂丫鬟,虐待丫鬟,丫鬟受不了虐待,跳井死了的也有。  二爷虐丫鬟这事儿,二妹妹曾亲眼所见,他用嘴、用牙撕咬丫鬟的血肉,咬得丫鬟血淋淋的。  不止二妹妹亲眼目睹过,大爷、八爷、三爷他们也亲眼目睹过。  婆婆您也是知道的,二爷虐过的丫鬟,媳妇多有交给您处置封口的——媳妇怕不交出她们,她们也如那跳井的的丫鬟一样,生生丢了性命去。  因对二爷心生恐惧,我夜夜噩梦。那一晚梦到二爷为满足虐欲,亲手杀了我和云崖、翼哥儿。  醒来后神思恍惚的,我才犯下大错,清醒后又后悔,一心上吊赔了他这条命,只是没想到丫鬟仆妇们会破窗救我。  媳妇犯了错,求长辈们明鉴,无论什么处罚,媳妇都认,便是要了媳妇这条命,媳妇也无怨无悔,只求长辈们莫要迁怒云崖和云翼。”  说罢,她磕了个头,抬起头时,依旧脊背笔直,两行清泪夺眶而出。  施明玮叫起撞天屈:“她胡说八道!她就是要杀我,什么做噩梦,都是借口!祖父祖母、父亲母亲,你们千万别被她蒙骗了去!  跳井的丫鬟就两个,一个是为着偷了主子东西,怕挨罚,一个是为着爬我的床,叫这妒妇抓个正着,怕这毒妇治她,才唬得跳井!”  乐安宁直直盯着他问:“那你可敢发誓?那两个跳井的丫鬟,你从未虐待过她们,旁的丫鬟你也从未虐待过?你没用针戳过她们,没用嘴咬过她们的血肉,没把脚踩她们脸上、背上,没强迫她们舔你的脚趾,没……”  郑氏喝道:“闭嘴!这等腌臜事也敢拿来污了老太爷老太太视听!”  众人听着乐安宁的描述,皆变了脸色。  施明辰毛骨悚然,恶心反胃,不敢置信地望着自家二哥。  二哥能对丫鬟们做这等龌龊残暴的事,难怪敢雇地痞流氓毁施窈的清白。  傅南君和王蘩朝施明玮投去鄙视的眼神: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肮脏龌龊,卑鄙暴戾!  总而言之,不是个东西!  太夫人早已是听得头晕目眩,怒气直达天灵盖。  知道二孙子荒唐,却不知他是这等荒唐!  施明玮渐渐白了脸,胡乱叫道:“你胡说!你胡说!你老嫉妒我亲近丫鬟,打骂丫鬟的事你也没少干!”  他冲下去要打乐安宁,施明桢和施明奎忙拦住他:“二哥!有话好好说,怎能对妇人动手!”  再来个打媳妇的,他们一家子的名声真的别要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141章 鸡飞狗跳 乐安宁无畏无惧,哭腔又问:“我做下的事,我认,你做下的事,你敢认吗?你敢发誓你统统没做过吗?  我敢!我敢发誓,倘或其中有一件事你没做过,便叫我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施明玮的脸更白了。  郑氏早知儿子是什么德性,因此并不吃惊,只道:“夫君有错,身为妻子,当尽力劝勉,岂有动手谋杀之理?再不济,你向长辈告状,揭发他,罚他改过也可,万万不该动手杀人。”  乐安宁生平第一次直视婆母的眼睛。  这本是十分无礼的举动,但她此时表情绝望,泪眼婆娑,嗓音哽咽,令人生不起斥责她胆大包天的心,反倒怜惜她可怜。  “太太!我身为妻子确有劝勉夫君之责,可我毕竟只是妻,出嫁从夫,我说的话,他岂会认真听的。  丫鬟跳井,府里颇闹一阵子,太太难道没有听说她们为什么跳井吗?你们旁人没有听说吗?  太太、国公爷、兄弟们,你们谁都一句没听过二爷的荒唐事吗?你们一句也没劝过他吗?他可曾听了谁一句?  我扭送被他虐待过的丫鬟给太太,一个丫鬟没机会开口诉冤,难道那十来个丫鬟个个被猫儿叼了舌头,都来不及诉冤,便被太太或打死、或发卖了不成?  常言道,子不教,父之过,又道,知子莫若母。太太是二爷的母亲,国公爷是二爷的父亲,您二位未曾做到的事,怎能苛责我一个妻子也没做到?”  堂上众人表情变幻不定,再无人理直气壮。  郑氏气得直喘气,恨不得吃了乐安宁,当着一众人的面,被次子媳妇这般辱骂,今后她颜面何存?  她都不想假休妻,想要真休妻了。  若不休了她,往后她怕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不拿他们这些长辈当一回事。  郑氏的两个儿子最为气愤。  施明晖眼神阴晴不定。  施明玮直接气吼吼道:“乐氏,你还有没有规矩了!怎敢顶撞长辈,与辱骂公婆有甚区别?  你犯了妒忌,犯了口舌,不孝、不敬、不悌、不仁,还谋杀亲夫,我今儿定要休了你!”  言罢,他将早早写好的休书,狠狠掷到乐安宁的脸上。  乐安宁捧着休书,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眼泪簌簌掉落,晕开了纸上的字。  她早知施家要休她,做好准备等着这一天,没想到来得这么快,才出正月,便迫不及待三堂会审休妻。  大嫂和六弟妹说好帮她的,今儿她一定出不了施家大门,但看到“休书”二字时,仍觉着仿佛从头到脚泼了一盆冷水过来,心中恨意滔天。  她不能走!  施明玮是个混账,在他眼里,只有施明珠这个妹妹最重要,妻子没了是可以再娶的,孩子死了是可以再生的。  他是男人,天性凉薄的男人。  她被休弃出府,还不知两个儿子未来会怎样,施明玮若娶了新妻,后娘弄死两个孩子,施明玮怕是眉头都不带皱一下。  乐安宁攥着休书,摇摇晃晃站起身,含恨扫过堂上每一个人:“也罢也罢,总归二爷长成如今这副混账德性,全是我的过错!  二爷虐待婢仆,你们视而不见,二爷雇凶杀妹,你们可以罚他一顿板子,我因恐惧做噩梦而伤了他,上吊没上成,我这就拿命赔他了事!”  言毕,她狠心猛朝桌角撞去。  傅南君和王蘩早有准备,千钧一发之际,一人挡在她前面,一人从后抱住她的腰。  乐安宁暗暗松口气,撕心裂肺哭喊道:“放开我!你们放开我!让我去死!这个家容不下我,横竖休妻之后,我再无活路,还要带累娘家,不如一死了之!”  众人不约而同松口气。  容氏咬了咬牙,堂上皆是男子,要么就是乐安宁的太婆婆和婆婆,她只好当个工具人,上前拉住乐安宁的手,劝道:  “哪里就到了要死要活的份儿上!万事有的商量,明玮如今这副样子,我们这些做长辈的,错处最大!你嫁进来之前,他比现今更为荒唐呢,也就是娶了你之后,方有所收敛。”  一席劝慰的话,安抚住了挣扎不休的乐安宁,郑氏与镇国公同时黑了脸,施明玮没脸见人。  郑氏心想,这毒妇怎么没撞死了去!装模作样的,当她瞧不出来。  不过,寻死这一招很好用,乐安宁先前就上吊过的,真把人逼死了,镇国公府的名声就更臭了。  一时,她竟被拿捏住了。  太夫人抓紧椅子扶手,头晕得更厉害:“快,把明玮媳妇扶过来坐下,老大媳妇,你去叫人上茶。”  汤嬷嬷搬来一把椅子,放在太夫人身边。  傅南君和容氏扶乐安宁坐下,太夫人携了她的手,温声细语道:“我老了,眼睛瞎了,耳朵聋了,你们院子里发生这么多事,竟没人报给我,竟不知明玮仍不知收敛。今儿我做主,谁敢休妻,便是与我作对!”  施明玮急了,跳出来跪地上,抱住太夫人的一条大腿哭道:“祖母!求祖母救救孙儿!  孙儿现在是一看见她就害怕啊,食不下咽,夜不能寐,坐卧不宁,如今她越发的狗胆包天,连婆母公公都敢不敬。以后谁能辖制她?我是一定要休妻的!不休妻,我宁可去死!”  说完,他也朝那桌角撞过去。  他冷不防来这么一下子,大家没防备,来不及援手。  傅南君和王蘩倒是离他近,二人却是谁也不愿意伸手,就任由他这么直直地撞过去。  嗷了一嗓子,施明玮额角就破了,鲜血淋漓,天旋地转,高大的身子当即便要倒下去。  施明晖反应最快,连忙奔过来扶住他,按住他淌血的额角。  郑氏才吩咐完上茶,回头望见这一幕,也嗷了一嗓子,狂奔过来搂住他哭喊:“明玮,明玮!我的儿,你怎样了?快跟娘说句话啊!”  施明玮打小娇生惯养,习武不如兄弟们勤勉,最吃不得苦,也最吃不得疼,一时疼得泪流满面,颤颤巍巍哭着说:  “母亲,休妻……休妻……”  堂上乱糟糟的一片,女眷们见了血,都吓呆了似的,施明桢跑出去喊叫请大夫。  老国公面罩寒霜,怒喝了句:“成何体统!”  太夫人立时就要昏厥过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142章 团结就是力量 郑氏跪爬到太夫人和老国公面前,砰砰磕头,哭求道:“求老太爷和老太太做主!  这日子没法儿过了,再不答应休妻,明玮的小命都没了呀!他有个三长两短的,我也不活了!求二老允了他休妻!”  她头磕得结实,又保养得宜,磕几个下去,脑门便是一片青紫,脑壳子嗡嗡的,又磕几个下去,脑门已见血。  太夫人和老国公对视一眼。  老国公轻轻颔首。  太夫人看看一脸血的郑氏,再看看一脸血的施明玮,缓缓地,松开了乐安宁的手。  她眼里含泪,歉疚地说:“明玮媳妇,委屈你了,你和明玮,还是和离吧。”  和离二字落下,堂上男人们的心落回肚子。  乐安宁泪如泉涌,后悔没带刀,杀一个赚一个,捅死几个施家人,这场恩怨也就了结了!  傅南君和王蘩对视一眼,二人双双跪下,含泪说:“既如此,求老太太恩典,把我们一道休了!”  大家脸色又是一变,感觉呼吸都困难了。  这二人掺和什么?  施明秣大惊失色,忙去拽王蘩:“我的六奶奶,你闹什么休妻,我可从未想过休妻,快起来,别跟着瞎掺和!”  王蘩如今半点挨碰不得他,狠狠一巴掌拍开他的手,说道:“老太太,入门两年多,我一直无子,不敢耽误六爷,孙媳心中有愧,求老太太做主,让六爷休了我吧!”  施明秣不料想听到这番话,惊得呆愣住,旋即噗通一声,结结实实跪在她身边,不断扯她袖子,低声哀求:  “他们闹,你闹什么?我何曾说过休妻?”  傅南君抚着胸口,那里鞭伤痊愈了,却要一辈子落下痕迹,言辞恳切道:  “孙媳受了大爷一鞭子,无颜做世子夫人,无颜面对府内外亲朋,无颜侍奉舅姑,求老太爷老太太替大爷休了我,为大爷另择贤妻良配!”  老国公等人面色铁青,终于明白傅南君和王蘩是来做什么的。  怎么休?  国公府一连三兄弟休妻、和离,传出去,他们家还有人能在外抬得起头吗?  这三个媳妇是拿名声要挟他们啊!  而国公府近小半年来,最缺的便是好名声。  老国公猛拍桌案,正要开口,哪知太夫人再支撑不住,脑袋一歪,便昏了过去。  汤嬷嬷惊叫:“老太太!老太太!”  堂上又是一片大乱。  老国公骂道:“不成器的东西!婆不婆,媳不媳,夫不夫,妻不妻,父不父,女不女!都给我滚出去!  休妻的事到此为止,小二,你若活下不去,受不得你媳妇,你便去死!我们施家没你这种孬种,待你死了,我便开祠堂,将你从族谱上除名!”  施家父子们色变,不敢言声,拖了昏厥的施明玮出去。  容氏脱不得身,没奈何,扬声吩咐请郎中,又招呼丫鬟仆妇们,背起太夫人去厢房躺着。  又掐人中,又拿个鼻烟壶来,放在鼻下刺激她。  太夫人幽幽转醒,打个喷嚏,睁开眼,便是老泪纵横,哽咽声道:“老头子,不可休妻,不可和离……”  老国公打发了儿媳妇和丫鬟仆妇们,只留下汤嬷嬷,坐在床边,握了老妻的手,叹气道:  “放心,没休妻,也没叫谁和离。我还没死呢,这个家散不了。”  太夫人哽咽了会儿,颤声说:“人心散了。”  老国公拿帕子为老妻拭泪:“人多了,心眼子就多了。我做儿子、孙子那会儿,闹得比这还凶呢,大风大浪我们都闯过来了,这算什么?怎么就气晕了呢?  为那几个不肖子孙气病,真不值当。夫妻俩,床头打架床尾和,不和离,怎么闹也翻不了天去。  我看老大他们并非真心休妻,吓唬吓唬明玮媳妇罢了——我们本也打的这个主意,还说劝一劝呢。明玮媳妇应是早有应对,拉了她两个妯娌来助阵。  从头到尾,他们各自心里有数,就我们老俩口当了真,给他们当了枪使,最后气晕的却是你。你说我们,图什么?”  老国公说着,也心灰意懒起来。  太夫人满面泪痕道:“老大媳妇原本瞧着虽偏私霸道,却也还算稳重,大面上没什么错漏,近来诸事不顺,大病一场,行事渐渐失了章法。  她做长辈的带头,不知收敛,底下小的们可不就乱了套吗?  就说明玮虐待丫鬟们那些事,我听过风声,却不知这般严重,想来全是老大媳妇以雷霆手段善后,一日日纵容下去,明玮就长成如今这个混账模样。  这孩子,没救了。他若是个猫儿、狗儿,关笼子里也就罢了,偏生他是个大活人,掰不过来,腿长在他身上,谁能辖制?”  老国公嗔怪道:“说了儿孙自有儿孙福,瞧瞧你,又操心上了。管他作甚?一个暴戾的糊涂虫,一个纵容他的老母,哪日他死在谁手里,我一点不稀奇。”  太夫人拍他手背:“到底是孙子,何苦咒他?”  “罢,罢,罢,我不说了。”  老国公见老妻不哭了,轻笑一声,听外面传郎中来了,便止了话头,放下帐幔,请郎中入内诊脉。  晚膳时,施窈见施家兄弟们齐齐整整,阵仗非常,便知施家人要拧成一股绳,对付乐安宁。  休妻。  这当口,施家肯定不会真的休妻,施明晖那儿,亲事没着落呢,也就吓唬吓唬乐安宁,叫她老实些罢了。  不过,万一休成了呢?  因此,施窈说睡不着,在关雎院里丈量土地,随口使唤丫鬟们出去串串门。  不到半个时辰,八卦便传回来了。  当时,太夫人赶走伺候的下人,只留汤嬷嬷在堂上伺候,下人们离得远,只听见里面尖叫怒喝的,哭嚎救命的,不知具体怎么个过程,也是急得抓耳挠腮,恨不得扒窗户上细听。  不过,结果却是一目了然的。  “二爷撞破额角,血淋淋的,抬出来时,人已昏迷,听说是他自个儿寻死,朝那桌角上撞。”  “大太太脑门磕得乌青乌青的,哭啊嚎啊的,方走出甘禄堂的院门口,便栽倒了,叫国公爷给扶住了,不然得摔个鼻青脸肿。”  “哎呀!我们国公爷老当益壮,就是反应快!木香姐姐,快说快说,还有吗?我好担心!”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143章 六嫂在行动 木香瞄一眼就差将“幸灾乐祸”四个字写在脸上的施窈:“老太太也气晕了。”  施窈啊了声,唉声叹气骂道:“不肖子孙!”忙又问,“我那三个嫂嫂呢?她们可挨了罚?”  木香笑笑,姑娘是巴不得她们挨罚吧:“三位奶奶跪在老太太的门外请罪,老太爷让她们回去,她们就抹泪回去了。”  抹泪回去……施窈听到这四个字,脑子里瞬间有了画面。  这仨故意的吧?  嘿,等等看,下一个该头秃的,就是镇国公了。  木香见她不吭声,忍不住八卦的心,便问:“姑娘就没个什么想法?”  施窈精神一振,抖起两条胳膊便唱起来:“团结就是力量!团结就是力量!”  木香:“……”  “这力量是铁!”  忍冬:“……”  “这力量是钢!”  星觅:“……”  “比铁还硬!”  半夏:“……”  “比钢还强!”  柳华姑姑:“……别唱了,睡吧。”头疼,大家闺秀的仪态白教了!  睡前,木香趴在炕头轻声问:“姑娘,姑娘,你方才唱的什么歌儿?挺带劲的。”  施窈温婉一笑:“是我们金陵的民谣,人人会唱,就叫团结就是力量……”  “停停停,别唱了,别唱了,再唱该睡不着了!”木香生怕把柳华姑姑招来,姑姑不骂人,就是朝那一站,脸一板,忒吓人。  施窈只好闭上眼。  刻进基因里的歌儿,她也没法子,说着说着就唱起来了,管不住这张嘴。  傅南君三人抹着眼泪,互相搀扶着出了甘禄堂。  乐安宁抖个不停,双腿绵软,站都站不稳,傅南君和王蘩用力扶住她的胳膊。  “大嫂子,六弟妹,我是真怕,心里也是真爽。从没想过,我有一天敢顶撞长辈,与长辈大呼小叫。当时不觉得,过后,浑身跟抽了力气似的,软成一摊泥,要不是你们扶着我,我怕是只能坐地上发抖了。”  王蘩抹了泪,低笑道:“是啊,我也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真做了,真说了,也没怎样嘛。只要我们占住理,就没什么不敢说不敢做的,不占理的那一方,才是纸老虎,一吹就破。”  傅南君也觉着痛快,胸口盘踞多日的恶气稍稍出了些:“二弟妹今日做得很好,只往后再不可叫人拿住把柄。”  乐安宁连忙点头:“我都听大嫂子的,就冲动那一回,我已是后悔得肠子都青了,以后再不敢的。说来,我敢有今日之言行,是学了一个人。”  王蘩问:“谁?赶明儿我也学学他。”  乐安宁道:“施窈。”  傅南君和王蘩一琢磨,不由都笑了:“原来是她,倒也没错。这府里,不论男子,只论女子的话,第一个胆大包天的,便是她了。”  到了岔路口,乐安宁求道:“大嫂子,我怕他们狠心,今晚让我‘病逝’,求嫂子收留我一晚,我怕得很呢。”  傅南君也怕施家人狗急跳墙,一时气愤害了乐安宁,便唤丫鬟们上来,扶乐安宁去她的菡萏院,又吩咐韩嬷嬷去安抚施云崖和施云翼,又吩咐韩嬷嬷将乐安宁的洗漱用具一并取过来。  王蘩落了单,施明秣忙追上来,开口便是责问:“你怎地与她们搅和一块儿去了?休妻什么的话,往后再不准说了,我不会休妻的,想都别想,你一辈子休想踏出施家的大门!”  他来拉王蘩的手,王蘩立时甩手,浑身汗毛倒竖。  耳畔回响的是前世他的脚步声,脑海浮现的是前世每一个煎熬的夜晚,是稚童无辜透澈的眼睛,是龚璇撕心裂肺的狰狞……  施明秣急红了脸,委屈地问道:“六奶奶,你是怎么了?跟我说句话啊!你要急死我吗?”  王蘩扭头,对上丈夫委屈无辜的眼睛,心尖一阵抽疼。  没有诊出不育症的施明秣,眼里心里只有她一个。  他笨拙憨厚,粗躁里不失贴心,她怜着他,也爱着他。  两人幸福和谐的前提是,不孕的是她,遭受流言蜚语诽谤的也是她。  当这一切换成他时,所有美好的假象都破灭了。  这太不公平了!  凭什么她就活该遭受、承担这一切?  王蘩的内心,充满了不甘与愤怒。  施明秣对上她怨怼的眼神,一阵心悸,正要问,便见她泪眼婆娑,一时慌了,手足无措,慌忙伸出双臂,要将她搂进怀里安慰。  王蘩察觉他的意图,忙一个旋身朝前走去。  “回去吧,今晚发生太多事,回去我细细与你解释。”  施明秣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没多想,挠挠头,紧跟而上。  反正媳妇说了会跟他解释。  一路无话,回到子归院,三个陌生的貌美丫鬟上前来为二人更衣,动作略带挑逗,杨柳细腰,身姿曼妙,妖妖娆娆的,宛如水蛇要缠上来似的。  施明秣不耐烦推开她们,看在她们是妻子丫鬟的份上,没一脚将她们踹出门去。  媳妇都自请“休妻”了,他岂敢动什么歪念。  哪怕没有这一茬儿,他也不敢在府里与丫鬟们歪缠。  从小受的教导便是如此,只有二哥那个混不吝荤素不忌,爱招花惹草,成了亲依旧没多少收敛。  施明秣对比自己的守身如玉,与二哥的招蜂引蝶,在心里狠狠鄙视一把施明玮。  丫鬟来上茶,摸了一把施明秣的手背,施明秣气坏了,凌厉瞪一眼这小浪蹄子,将她瞪出去,连忙回头,见王蘩正在收拾箱笼,没看这边,松口气问:  “蘩姐儿,不是要与我说什么吗?怎么又不说了?”  王蘩听到这个称呼,眼窝发酸,手下胡乱将帕子折好、放下、折好、放下,也不知自己在忙个什么,来回折腾几次,听到施明秣起身要过来,方才丢了手,过来坐在桌边,强颜欢笑道:  “你真是个急性子,催什么,我这不是在想从哪儿说起吗?先吃茶润润嗓子,我再慢慢细说。”  施明秣要碰她的手,她连忙执起茶壶,亲手给他倒了一盏茶。  “吃茶!”  施明秣笑笑,捧起茶盏,抿了一口,正襟危坐,洗耳恭听。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144章 通房丫鬟 王蘩便随口扯了一通,说怕影响府里名声,才为二嫂子助阵,乐安宁怎么劝她的,又是怎么劝傅南君的,她又是怎么想的。  总而言之,是为了国公府好。  翻来覆去,其实也就那么几句话的道理。  “……夫君对我这般好,我怎么舍得和离?这辈子,我到头儿就是想着,死了埋在施家的祖坟里,死了也要做你的死鬼。别光看我笑,快吃茶!”  施明秣听得津津有味,恍然大悟,渐渐放下心口悬了半夜的大石。  王蘩拎起茶壶续茶。  施明秣连吃两盏,心猿意马,蠢蠢欲动:“既已做了,我也就不说什么,太太那里我去替你求情。老太太向来心善又明理,当是明白你的道理,不会说你什么。大伯母那里,你少去她眼前显眼就是……”  一句句嘱咐宽慰,见王蘩望着他双眼含泪,不由一笑,痞气流露出来,“旁人的闲事管就管了,管完了撂开手去,我们自家的事,才是头等大事!”  他猛地抱起妻子,如巨猿金刚一般,容不得她挣扎,猴急地朝床榻而去。  王蘩着急,压下呕吐感,忙喊:“不行不行!我尚未洗漱呢!”  施明秣哈哈一笑,将她放在拔步床上,随后两条强壮有力的大长腿跪行上来:“我不嫌弃!我家娘子是香的,臭的也香!”  他低头亲她的脸。  王蘩抬起胳膊捂脸,左躲右闪:“不行不行!我嫌弃你!你身上全是军营里带出来的酸臭味!”  “哪有?我一回府就先去净房洗了的。”  “有有有,你身上臭,嘴巴也臭,快去洗洗……”  被妻子嫌弃了,施明秣也有些不好意思,起身朝净房走,边走边将衣裳脱下,随手扔地上,流里流气哼笑:“乖乖躺好,等你相公回来!”  王蘩一咕噜爬起来,浑身颤抖,露出的半截小臂上全是竖起的细小汗毛。  她搓了搓脸,搓了搓发凉的胳膊,唤那三个从烟花地赎出来的瘦马进去伺候施明秣:  “见机行事!别早早暴露你们的意图,他是行伍出身,仔细一脚踹死你们,我可拉不住的,到时也只能给你们多多烧纸钱了。”  三女一听,收了勾栏院老嬷嬷教的浪荡做派,捧了换洗的亵衣、沐浴的香胰子等,规规矩矩进去侍奉。  王蘩深呼吸,平复心跳,收了桌上的茶壶杯盏,叫月见拿去清洗,又拿了一套干净的铺盖,闷坐在隔间。  不久,西厢房里传来施明秣的暴躁怒吼,高喊她的名字,喊了好几声滚,女子尖叫,施明秣喝了声“找死”,紧接着便是男女之间,最原始的繁衍之声。  王蘩不知不觉咬紧牙关,双手握拳,浑身紧绷。  眼前一时是施明秣清澈无辜透着点愚纯的眼神,一时是施明秣冷漠无情令人寒彻骨髓的眼神。  最终,她缓缓吐出一口气,浑身瘫软。  月见坐在她身边啜泣,低声问:“奶奶这是要做什么?不至于此啊,您还年轻……”  王蘩喃喃道:“是啊,我还年轻……”  她才虚岁二十。  前世死的时候三十多,那时候也不老啊,但她疲惫得像个沧桑老妪,每一日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  这辈子,一定要逃出去,她要活得像个人,活得像个二十岁的人!  她躺下去,闭上眼。  却是彻夜无眠。  施窈一夜好眠,翌日来到甘禄堂请安,装作才知太夫人病倒的事,忙抹泪去房里侍疾。  容氏、齐婉、傅南君等人也要进去,却被老国公拦下了。  老妻这会子见不得这些媳妇子们,也见不得那起子不肖子孙,只待见孙女一个。  他现今也看这群乌泱泱的人不顺眼,摆摆手说:“折腾吧,可劲儿折腾!可算把老太太折腾倒了,你们接着折腾,赶明儿我也倒下,只管备两副棺材来,把我们老俩口都埋了,你们折腾散了这个家,才会满意。”  众人跪地,惶恐称不敢。  老国公守了老妻到三更天,身心俱疲,道:“都回去,老太太养病这些时日,你们别来请安,看不见你们,她还能多活两天。”  众人请罪自责,个个面露羞愧。  老国公又叫他们滚,他们方灰溜溜滚了。  镇国公灰心丧气,面无表情,一步一步走得极为沉重。  施继安记起昨日老父斥责的一句“父不父,女不女”,知道点的是他,也灰头土脸的,深感在老父眼里既无能又卑劣,老父就没看得起过他。  其他人不必说,都在反省自身。  走出老远,众人四散,施明奎拦住施明秣问:“你怎地了?怎么这副样子?不会昨晚打媳妇了吧?老六,可不能冲动,君子动口不动手。”  施明秣一双眼睛生了大大的黑眼圈,一夜之间,仿佛瘦了一圈,像是被妖精吸了精血似的。  他狠狠搓一把脸,瞧一眼不理他,自顾自走远的王蘩,苦笑道:“我昨晚睡了丫鬟。”  施明奎:“……”  施明秣伸出三根手指:“三个。”  施明奎的脸再绷不住,表情裂了:“荒唐!你怎会做这种糊涂事?与妻子置气,也不该去睡丫鬟,这不是我们家男儿能做的事!”  施明秣的眼神像是要哭出来,扯着兄长的袖子,委屈巴巴地说:“我实在难以启齿,四哥,你知道吗?我死都想不到,她能将我推给旁的女子,还一推就是三个!  四哥,不是我想睡她们,是她啊,她疯了啊,给我下药……哥,我委屈啊,她早有准备啊,我一早起来就问了,那三个女子,是她使了陪房去勾栏院里买的。  我要将人送回去,她拦着不许,说我毁了她们的清白,要为她们负责;我要打死她们,她又护着,说她们肚子里兴许已有了种……  哥,四哥啊,那婆娘这是吃药吃坏脑子,疯了啊!”  施明秣本不想没出息地哭,可实在忍不住,说着说着,眼泪就吧嗒吧嗒地朝下掉。  施明奎揉揉额角,怕他丢人现眼,忙拉了他躲在假山后。  施明秣越发情绪上头,蹲在地上,双掌捂住脸,哭得毫无形象。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145章 不准施窈行善积德 施明奎扇他也不是,劝他又矫情,半晌闻得哭声小下去,方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嫂子昨晚也缠着我,求我给她做主呢,说施窈欺负她。  这会子,我哪敢去找施窈的茬儿?只得劝她忍耐些罢了。  你呀,睡几个丫头而已,也就我们家,搁在旁人家算个什么事儿呢?连提都不经提的。占了便宜,就别卖乖了。  六弟妹这会子,怕是比你哭得更凶更惨。估摸是迟迟怀不上,急了,又听谁碎嘴子说闲话,方做下这等不体面的事……”  施明秣脸埋在大掌里,瓮声瓮气哭腔说:“四哥!你就别打趣我了,哪是我睡丫鬟占便宜,是我被那三个如狼似虎的小贱蹄子给睡了呀!”  噗——施明奎拼命忍笑,肩膀抖动,见他抬起泪眼来瞪自己,这才收了笑,板着脸训斥道:  “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哭哭啼啼成何体统!连帆哥儿这垂髫小儿都明白的道理,怎你不明白,作此女儿娇态?好了好了,你哭也哭够了,快些回去瞧瞧弟妹吧,不知她躲哪儿哭呢。”  施明秣用力摇头:“不不不,我不回去!今儿一大早,她就给那三个小蹄子开了脸,正经做通房丫鬟。我若回去,她再哄我吃下了药的茶水点心之类,我可怎么活?”  施明奎隐隐笑道:“弟妹应当是有分寸的,不会竭泽而渔。”  施明秣捶胸顿足,因嘴巴笨拙而表达不清:“兄长,你不明白,你不明白,不是亏了身子活不下去,是……是,是我睡丫头,我难受啊!  昨晚就在我与她的新房里,在她带来的那张拔步床上,呜呜呜,哥,你没睡过丫鬟,你不明白我的难受。  四嫂子既不会主动为你找通房丫鬟,也不会把屋子、把床让出来给你和丫鬟厮混。四哥,你设想想四嫂子这般做,你如何作想?”  施明奎敛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同情地说道:“我已是明白了,欸,弟妹这般行事,确实过分了些。”  他和龚璇的床,等闲丫鬟不准靠近,龚璇只许上了年纪的老嬷嬷铺床叠被,半点旖旎不与他留。  虽说妇人不可善妒,可若半点醋不吃,连与夫君成亲的新房、她自个儿从娘家带过来的婚床,都能让出去,给夫君和丫鬟厮混,怎么听怎么有问题。  因此,想明白这一层,便知老六为何如此伤心了。  施明秣听了哥哥的话,激动地站起来,轻轻捶一拳哥哥的胸口,含泪道:“哥,我就知道,你最懂我!”  施明奎劝他回去,他原地站了会儿,吩咐人去打听这些日子王蘩的异常处。  下人忙去了,片刻后回来,细细禀告。  施明奎的眉头深深蹙紧,须臾,他朝施明珠的兰佩院走去。  到时,已有施明桢来探望施明珠。  原来,近日嫂嫂们闹的闹,癫的癫,怀孕的怀孕,一个个渐渐不来兰佩院了,施明桢怕施明珠孤单,便常来探望她。  施明奎进来时,施明桢正在与妹妹细说手下从金陵带回来的消息。  “……没什么异常的地方,也没听说纪氏做过什么噩梦之类,她们母女俩也没甚发财的营生,日子虽不清贫,但也不富贵。  纪氏曾经摆过摊,做小买卖,老宅的族人将她劝回去,以免给家族丢脸。后头就做些针线活补贴家计,施窈偶尔画些新奇的花样子换银钱。  施窈幼时曾说过脑子里长了东西,没人认真当一回事。不知这一项,是不是你要问的异常?”  施明珠心砰砰跳,眼皮子也一直跳,忙问:“可知长了什么东西吗?”  施明桢饮了一口茶,道:“不知。纪氏说她伤寒头疼,发烧胡言乱语,此后施窈没再提,渐渐无人记得此事。  我那手下能探听来,还是从曾伺候过施窈的丫鬟口中听说的,施窈说这些话时,确实染了风寒。”  施明珠紧紧抠住掌心。  不知为何,她有种危机感。  施窈脑子里的那个东西,非常重要,极可能对她非常危险。  施明桢又道:“纪氏与人说,她运道差,想给女儿积德,谋个好运道,便常拿余钱布施穷苦人。  这点我是极佩服她的,她行善有十来年了,可见不是装的,是真心要积德。施窈如今常将行善积德挂在嘴边上,也落实去做,想来是受了她姨娘的影响。”  施窈行善做功德,是真做啊,流水的银子花出去,粗略算算,她来京城不到半年,布施的银子已花出去二千两!  说她破落暴发户吧,她不买金银珠宝朝身上堆,不买胭脂水粉朝脸上抹,偏爱做慈善,与暴发户相差甚远。  说她大方慷慨吧,偏除了慈善,花在其他上面的银子极少,也不见得给谁买过贵重礼物,每次送贵重的礼,都是拿旁人送她的那些转手凑数。  施明珠细细对比。  前世的“施窈”,与今生的施窈,越看越像两个人。  除了脸长得一样,身上同样有穿越女的特有气质,二人其他方面都不像,尤其性格,大相径庭。  前世的“施窈”可从未施过大笔钱财,反而极为贪财,看见什么好的,都朝怀里搂。  她喃喃地问:“三哥哥,你说,行善真能积德吗?”  施明桢嗤笑道:“妹妹别天真了,若能积德,那些万贯家财的,做了恶,捐银子出去,岂不是就能以所谓的功德抵消罪孽?那些贪官也就不会掉了脑袋。”  说罢,又低低道,“若能,纪氏行善十几年,施窈也不会还是个庶女,且府内无人喜欢她。妹妹别叫人诓了去。”  他知施明珠最是手上散漫,不知酒醋贵贱,不知柴米油盐,若叫她信了行善可积德,她或许会为了家宅安宁,将手上的那些“阿堵物”一股脑全捐出去。  因此,施明桢当然要拦她这般想。  施明珠想的却是,施家家宅不宁,会不会与施窈脑子里的东西有关?会不会与行善积德有关?  不管有关无关,她绝不能让施窈继续行善积德。  施窈脑子里的那个未知东西,令她心生不安。  思及石蜜前几日报给她的消息,施明珠软声哀求:“三哥哥,能不能想法子收回柳华姑姑手里的腰牌,别让她随意出府?”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146章 上眼药 施明桢不解地问:“柳华姑姑出府,我听说是替施窈送银子去寺庙道观、去慈幼院,偶尔买点小玩意带进府,入二门都会检查,没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施明珠青葱般的玉指抓紧裙子,眼眸微微垂下,娇弱病态的脸我见犹怜,细声细语道:  “不怕三哥哥笑话,我常觉着施窈对看我有恶意。虽怪力乱神,哥哥是读书人,不信这个,可我病了这许多日子,整日除了胡思乱想,便是胡思乱想。  我常生出错觉,或许我久病不起,是施窈使了银子去菩萨面前许愿的缘故。”  施明桢斟了一盏参茶,推到她面前,闻言,手一顿,错愕抬眸。  施明珠揪住他的袖子,哀求道:“三哥哥,好哥哥,我知我是胡思乱想,你就帮帮我好吗?  京城积善的人家多了,不差施窈那三瓜两枣,又能替她省些银钱,又能安我的心,我也会拿些银子出来捐给寺庵道观,就当补偿施窈的那一份。  好哥哥,好哥哥,你就应了我吧,就是不让柳华姑姑出门而已,你抬抬手就办了!待我病愈,我置办一桌席面,好好感谢哥哥!”  自施明珠十岁之后,碍于男女大防,她很少这般向哥哥们亲昵地撒娇了。  施明桢颇为受用,听她唤了十来声好哥哥,正要开口应允,外头传来施明奎的笑声:  “我倒要瞧瞧珠珠的好哥哥是哪个?”  施明珠忙又瞪又嗔,气鼓鼓低低问:“三哥哥!你到底答应不答应?”  施明桢屈指勾了一下妹妹的鼻子:“答应!答应你还不成吗?”  施明奎撩开帘子进来,佯作不悦道:“怎会是三哥?”  施明桢得意反问:“为何不能是我?你来做什么?”  兄妹三人互相见礼,施明奎笑道:“我来探一探珠珠,多日不见,老惦记着她的病。这么一看,珠珠确实瞧着大好了。”  施明珠双眸璀璨生辉,照亮了病容,甜蜜蜜地笑道:“多谢哥哥们来探望我,郎中也说大好了,再静养几日,便可出门踏青,参加游春会。四哥哥快坐,瞧你心事重重的,是不是有话要与我说?”  施明桢闻言,放下茶盏:“我回避?”  施明奎一撩袍子,落座后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昨儿晚上,六弟妹替六弟收了三个通房,六弟方才拉我诉苦。”  施明桢和施明珠双双瞠目。  施明珠关心地问:“六哥哥与六嫂子吵架了?”  施明奎叹气说:“他俩好得蜜里调油一样,老六的心眼子全留在娘胎里了,出生时就没带出来,六弟妹又长八百个心眼子,嘴巴甜,会哄人,他俩如何吵得起来?是为了子嗣。”  施明桢不欲掺和三房的事,随口道了句:“六弟妹太心急了些,六弟没着急,她倒是先急了。”  施明珠心想,急也没用,上辈子六嫂子折腾好几年,也没折腾出一个孩子来。  大抵六哥六嫂与孩子天生没缘分,强求不得。  不过,六嫂貌似也重生了,还与大嫂二嫂搅和一起。  她给六哥收通房,不知图谋的是什么,前世死活不肯的事,这辈子怎地突然想通了?  她使人去请过王蘩来,但王蘩说要虔诚求子,不肯来,因此,她没来得及试探王蘩重生后怎么想的。  她心里越发着急。  请不来王蘩,已说明王蘩对她心存芥蒂。  前头又有大嫂、二嫂、八嫂重生。  余下几个嫂嫂呢?  重生一两个人,还能堵上她们的嘴,嫂嫂们若都重生了,府里必定大乱!  大嫂闹和离,闹得大哥远赴边关,二嫂要杀夫,二哥撞桌休妻还没休掉,六嫂纳妾,伤六哥的心,八嫂退亲,坏八哥的名声。  其他嫂子们呢?  施明奎露个口风,免得他们在外面听了这个消息吃惊,说完就放下了,眉头轻轻皱起,问道:  “珠珠,去年,你是不是说过你做了什么噩梦?”  施明珠心头一跳,惊讶反问:“四哥哥问这个做什么?”  施明奎道:“我就是奇怪,大嫂、二嫂、六弟妹她们反常,全拿噩梦当借口,一梦醒来,跟变了个人似的。葛四妹妹嚷着退亲前,也说什么做噩梦。”  施明珠心喜,终于有人意识到不对,随后心口一缩。  若是他们知晓,前世她嫁了渣男,害死全家,会不会怪她?  踟蹰着,她咬牙点点头,嫂子们重生后心怀恶意,拧成一股绳折腾,哥哥们若蒙在鼓里,是害了他们。  她一个人的力量,对付不了这么多嫂子。  “确实如此。我也做过噩梦,梦到我嫁给四皇子周绍。周绍是个白眼狼,他一直想娶的人是施窈,登上皇位便将我……贬妻为妾,贬为贵妃,最后将我们施家满门抄斩。杀了我们之后,他娶了施窈为后。”  说到这儿,她就不往下说了,眼底翻滚着剧烈的恨意。  施明奎和施明桢是第二次听了,仍觉着充满荒诞。  施明桢忍不住道:“这就是个梦罢了,施窈一个乡野村姑,哪里比得上妹妹?除非那男人瞎了眼,方会拿鱼目作珍珠。”  因荒诞,不可能,他们再次觉着,这就是个梦。  施明珠苦笑,她也觉着输给“施窈”,分外耻辱。  不亚于将烂泥捧上天,却将天上的云摘下来,踩进烂泥里。  若输给比她好千倍万倍的女子,她自当心服口服,可输给“施窈”那等货色,她是万万咽不下这口气的。  施明珠望着哥哥们不信的神情,又说:“我还梦到,贯州天降祥瑞,贯州是宁贵妃、安远侯府宁家的老家,二月初四这一日,宁家人会进宫进献祥瑞。  二月初十,出身封州的工部左侍郎程大人会弹劾宁贵妃与宁家,说封州雪融发生水患,宁家为了那祥瑞讨皇上开心,故意压下水患折子,故意阻拦封州人进京禀报水灾,延误救灾。”  施明珠痛恨前世自己被情爱糊了眼,一心拴在周绍身上,日日想着怎么与他邂逅,怎么讨他欢心,怎么让他心悦自己。  压根没关注过朝堂大事,只模糊记得几件人人皆知的事,具体时间,还是她想破脑袋才记起来的,导致如今想要获取哥哥们的信任,是如此艰难。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147章 六哥,六嫂她不爱你啦 施明桢和施明奎啧啧惊奇。  施明桢笑道:“你做梦,竟连具体日子都梦到了。”  施明珠但笑不语。  当事情发生时,哥哥们便会知道,她做的不是梦。  施明奎见她不接话,便岔开话题问:“方才你们在说什么呢?我听到什么好哥哥之类。”  施明珠赧然,前世今生她都没怎么干过使坏这种事。  不免有些心虚,生怕哥哥们笑她恶毒。  不过,倘若这一世能保住镇国公府,保护亲人们,便是做个恶毒的人,违背多年来真善美的闺训,那她做个恶毒的人也无妨。  施明桢自不会泄露妹妹小女儿家的小心思,别说施窈已妨碍了珠珠,便是没甚妨碍,只要珠珠看她不顺眼,他也要帮珠珠清除碍眼的人。  “没什么,就是珠珠求我向祖父祖母,还有大伯父大伯母求求情,允她参加春游会。”  “原来是这等小事。”施明奎笑道,“珠珠每年都是春游会上最出风头的姑娘,过一两年便要出嫁了,不能随意出门,如今在家里,自然是怎么快活怎么来。”  兄妹三人渐渐聊起旁的话题。  至晌午,施明珠留两位兄长吃饭,不想到了饭点,施明秣也来了。  原来他生怕又被子归园的那四个女人下药、压榨精血,又不想面对王蘩那张无动于衷,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的脸,他受不了。  一上午就四处瞎晃,到了晌午,无处吃饭,走着走着就到了兰佩院门口,腿一拐,便进来蹭饭。  哥哥妹妹们顾全他的体面,半个字没提王蘩,也没提那三个通房丫鬟,他倍感窝心。  饭后,施明桢和施明奎各自忙事情去了,施明秣留下来。  施明珠关切地问:“六哥哥,为何瞧着你面色不佳?”  施明秣想着妹妹也是女子,大抵能猜测几分王蘩的心思,便朝施明珠大吐苦水。  他一个人高马大的大男人,红了眼圈,眼里含泪,因怕吓坏施明珠,忍着泪珠不肯掉。  施明珠佯作沉思,须臾,半个字不提子嗣,认真地道:“兴许我的话不中听,若换做我,我定是想与夫君两个人和和美美过日子,没有旁人插足的,小妾不行,通房也不行。  我若为我的夫君纳妾收通房,将他推给旁的女子,必然是,我不心悦他了,要与他嫌隙。  若我让出新房、床榻这等私密物,给丈夫与丫鬟腾地方,必然是我下定决断,今后再不愿意与夫君亲近的意思。  我听说,四嫂子房里伺候铺床叠被的是老嬷嬷,四嫂子半点不肯年轻漂亮的丫鬟近身服侍四哥哥,她这样方是爱慕夫君的样子。  六哥哥,你细想想,是不是你哪里得罪死了六嫂子,她方这般决绝,不留余地?”  施明秣一听,心凉得透透的,眼里含的泪水扑簌簌朝下掉,忙一把抹去了。  “是这样吗?我,我不记得哪里得罪过她,兴许有什么疏漏,我再细想想。”  因在妹妹面前丢了脸,心里十分过不去,忙寻个风沙迷眼的借口搪塞过去,又说有急事,匆匆走了。  施明珠慢慢收起面上的担忧,双目渐渐放空。  不是她故意挑拨,是她敢断定,王蘩不想好好与六哥哥过了。  难怪王蘩昨晚掺和到休妻事件里,气晕了祖母和她母亲。  六哥哥是个憨厚的,他对前世一无所知,她不能让无辜的六哥哥吃亏。  施明秣出了兰佩院,更不敢回子归园,恍恍惚惚的,又经过福绥院。  福绥院人来人往,好不热闹,进进出出的皆是来回事的丫鬟仆妇。  原来,郑氏又病倒了,才收回去的管家钥匙,在兜里还没焐热呢,没法子,只能又交出来。  容氏可烦透了郑氏的两面三刀,帮忙竟帮出仇来,还要受郑氏敲打。  郑氏是大嫂,长房权势滔天,她要容忍些没错,但不能纵得她摆起婆婆的款儿。  与人相处便是如此,忍一分,她得意张狂,狗眼看人低,进一分,她又记恨你得寸进尺,不够巴结她。  原本二人井水不犯河水,也没有利益冲突,如今因管家一事,底下人难免碎嘴比较两位太太的处事。  郑氏是看管自家金库银库,自然严苛些,生怕有人从她手里骗银子,规矩也极严。  容氏是看管旁人的金库银库,自然撒银子大方,被骗了也不是她受损,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得去就行,回头大嫂看不惯,大嫂再收拾他们。  又因不是正经管家娘子,规矩上也不如郑氏严苛。  下人们便多认为容氏比郑氏好。  再加上,惩处主子们身边人的时候,公不公平次要,第一紧要的是打狗看主人,比如上回鸡毛毽子那事。  容氏恨郑氏打她的脸。  难道郑氏不恨容氏打她和她女儿的脸吗?  因此,妯娌二人渐渐生出嫌隙,最近两人暗暗地别苗头。  容氏只巴不得从未接过这烫手山芋,因此自是严词推拒,说自己无能,这段日子管理不善,不敢再接手。  郑氏是拿整个国公府都当自己家看的,不能让国公府失了体统,只能派体面的丫鬟嬷嬷来,求了又求,请了又请。  三顾茅庐不止,四顾五顾都有了,直到晌午吃饭,发现大厨房晚了几个院子吃饭的时辰,郑氏拖着病体亲自来求,送上丰厚大礼,容氏方不情不愿地接下这重担。  郑氏怄了一回窝囊气。  容氏也憋了一口冤种气。  回事的管事媳妇在福绥院门口撞见施明秣,便将他扯进去吃茶。  容氏抽空见他,因忙得脚打后脑勺,没有闲暇听他细细辩解,狠狠将他斥责一顿,骂他:  “好的不学,偏学那浪荡子招蜂引蝶,如今你越发出息了!”  随后便将他轰出去。  施明秣灰心丧气,漫无目的闲逛。  还是可爱善良的珠珠最贴心。  既没有嘲笑他,指责他,反而耐心听他絮叨,帮他分析原因所在。  不过,珠珠分析出的原因太扎心,他也不愿意再去扎心一回,又见王蘩迟迟不来寻他回去,藏在假山里哭了一会子,一咬牙,独身先回京畿大营去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148章 镇国公打妻 不出施窈所料,这一日上早朝时风平浪静的,朝堂上谈论的是国事天下事,毕竟春天来了,一年之计在于春,朝廷还是很忙的。  酝酿一天后,第二日,朝堂上风向一变,全讨论起镇国公府的家事来。  御史们一个接一个讨伐起镇国公治家不严、子孙不肖、无故休妻欺辱弱质女流、对上不孝、对下不慈等等。  又把他治家的能力,与他治军的能力相联系。  一众大小官员,一面吃瓜补齐瓜料,一面围着镇国公,唾沫横飞,破口大骂。  镇国公府一夜要连休三妻的事,终于瞒不住了。  又有人弹劾施明武、施明玮,连带无官无职的施明晖和施明辰也没放过,将他们干过的混账事,一条条列出来,旨在说明镇国公——无能、狂妄、徇私包庇。  施明武鞭打妻子,看似是丈夫殴打妻子,在朝臣们嘴里却是,殴打二品诰命夫人。  有朝臣提出:“皇上,应当褫夺失施明武的世子封号,观他日后品行,再决定是否将世子位置还给他。”  朝臣们沸沸扬扬,各抒己见,最终,老皇帝下旨贬官、罢官、思过。  远在边关的施明武,隔空挨贬,官降两级。  施明玮德行不修,从未履行职责,被罢官。乐安宁的诰命夫人却并未褫夺,皇帝多少要看她公主祖母的份上,不能把她撸成白身。  施明晖和施明辰,因身无官职,皇帝命他们闭门思过两个月,反思己身,明德识礼,遵纪守法。  责令施明奎、施明缨、施明秣三兄弟,革职一个月,回府思过。  镇国公一张嘴说不过几十张嘴,每每分辩不及两句,便被同僚们一窝蜂骂回来。  能怎么办  只能跪谢皇恩浩荡罢了。  早朝结束,从大殿出来。  施继安束手垂目,羞愧道:“大哥,我说不过他们,没能帮上什么忙。”  镇国公淡淡道:“你连二丫头都辩不过,还想与这些老狐狸辩驳?亏你说话少,你多说两句,我们家少不得又添几条罪状。”  施继安面红耳赤,不敢回嘴。  镇国公刻薄两句,自个儿也不大好意思。  兄弟俩官衙也没心思去,径直回府实施皇帝的降罪。  “老太太那里瞒着,不准漏一句口风,可记得了?”  “知道知道,大哥放心。”  回了府,消息传开,各院子又有一番闹腾。  棠溪院,乐安宁幸灾乐祸,恨不得去施明玮面前,显摆显摆皇帝的宠爱,让施明玮这个“平民百姓”,朝她这个诰命夫人磕俩头。  子归园,王蘩熬过了那膈应纠结的一夜,彻底放飞,听闻消息,抿唇一笑。  这一个月就让施明秣好好在家“生孩子”。  菡萏院,傅南君最稳得住,说声知道了,转头便写了一封信回傅家,感谢祖父和父亲的鼎力相助。  棠棣院,郑氏涕泪不止,后悔一时冲动,闹什么吓唬儿媳妇,结果儿媳妇没吓着,反唬了她和儿子,如今连儿子的官职都撸了。  她简直恨死了傅南君和乐安宁这两个儿媳。  连带恨上葛秋蘅,怨她不识相,闹什么退亲,闹得她现在连个帮手都没有。  她哪是什么婆婆,分明是孙子!  福绥院,容氏气闷,她儿子老老实实好一阵子,好端端又被搞事的大房连累,尚未混上官职,便在皇帝那里落个坏印象,还成了朝臣们的笑柄,今后哪有什么前程?  大房仗着爵位,儿子们不愁前程(施明玮那稀烂人就罢了,给他官儿也没前程),而她的小儿子,将来或许未必能进京畿大营。  她都想把怀里的管家钥匙、手里的账本,统统扔回郑氏脸上算了。  她也要摆烂!  龚璇、齐婉二人,无辜遭受连累,男人被罚回家,心中也不痛快,甚至不知满府乱糟糟的一摊子,该去先怨恨哪个。  镇国公窝了一肚子火,传完皇帝的旨意,越想越气。  暴躁的脾气如死去的火山,一压再压,不压就要火山爆发了。  索性,他像拖死狗一样拖起尚未病愈的施明玮,拖到祠堂。  施明玮一路哭嚎:“祖父救命!祖母救命!母亲救命!珠珠救命……”  镇国公屏退仆从,便抡起打过施明武的那根鞭子。  施明玮嚎得如杀猪一般,也不敢病弱了,爬起来满院子跑。  镇国公头一回打孩子见孩子敢跑的,越发怒火上头,满院子追他,连抽了三鞭子,抽得施明玮满地打滚求饶。  第四鞭子要抽下来时,被闻讯赶来的郑氏拦住。  “老爷!他撞了脑袋,又休不了那恶婆娘,本就身上心里不自在,你再将他打出个好歹嗷——”  啪一声,鞭子抽在郑氏背上。  郑氏栽倒惨叫,连打两个滚,狠狠撞上花缸,惨叫戛然而止。  施明玮撕心裂肺哭喊:“母亲!”  镇国公脑壳子一嗡,心想坏了,完了!  这要再传出他打媳妇的传言,下一个该贬官的就是他了,国公府别说体面了,都无颜出门见人了。  他急忙先踹一脚施明玮,喝道:“闭嘴!都是你闯的祸,你还有脸哭嚎!丢人现眼的东西!”  然后,他抱起郑氏。  郑氏睁着双目,气息微弱,眼神虚虚地不知看哪里。  缠着纱布的额头,从额角缓缓渗出血来。  镇国公忙问:“夫人,夫人?可能听见我说话?”  郑氏连眨眼都觉得疲乏无力,稍稍缓过一口气,便喃喃低语:“国公爷,别打明玮……他这两天一直叫唤头疼……别打他……也别说打了我,我们家名声伤不起了……”  镇国公心头发酸:“对不住,我气头上,没及时收手,不是故意打你……”  说罢,浑身无力。  当初施明武也这样说的。  他真是老了,不中用了,年轻时,孩子们没少挨打,郑氏也常拦着,但他一回也没伤到郑氏。  这回满府受罚,谁都兜不住了,方才没收住怒火。  郑氏弱声道:“我知道,我知道……”  喃喃着,惊惧交加下,人便晕了过去。  施明玮爬过来,小声哽咽:“母亲,母亲!”  镇国公摸了摸郑氏的脉象,道:“使人叫郎中来,就说为你治伤的,只叫一个人,就叫冯郎中吧。”  施明玮连滚带爬,飞奔出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149章 掌上明珠心尖宠 且不说长房的一地鸡毛,施窈小心小意地侍疾,侍奉病倒的太夫人。  她就亲手喂个药,接了丫鬟拧干净的帕子为太夫人擦擦脸,闲着没事说个笑话,便得了个“孝顺”的好名声。  太夫人将一对血玉镯子套她腕子上,直说施窈是“贴心小棉袄”。  施窈喜滋滋谦虚道:“孙女做的还不够呢,孙女只盼着祖母早日康复。”  太夫人可烦死了长房一家子,也不耐烦见三房的人,见施窈这两日省心没招幺蛾子,便搂着她喊心肝儿、宝贝儿、乖宝……  肉麻得施窈直起鸡皮疙瘩。  容氏羡慕又遗憾,她怎么就没生个乖巧可爱的女儿呢?  见太夫人和施窈都不搭理她,她讪讪地从厢房退出来,抬眼见一个八九岁的童子在老国公耳边说了什么,便见老国公阴沉着脸出去了。  容氏心中惴惴:大房又作什么妖了?  老国公径直来到祠堂,郑氏已苏醒,叫了心腹丫鬟嬷嬷来,悄悄地抬回去,祠堂里只有镇国公与施明玮父子两个。  父子俩跪在祖宗牌位前面。  施明玮挨了三鞭子,额头的伤也没养好,吸溜吸溜地抽泣。  老国公沉声问:“老大,你打了你媳妇?”  镇国公垂眸,老老实实说了前因后果。  “混账!糊涂!”  老国公好好把这父子俩骂了一通。  爷俩灰头土脸,施明玮都不敢抽泣了。  老国公见他眼泪吧嗒吧嗒地掉,着实没眼看,生怕控制不住打死他,喝道:“还不滚!我训你老子,你倒好意思听!”  施明玮哪里敢听?  他只是没胆子走罢了。  闻言,一句不敢辩驳,一瘸一拐地滚了。  老国公踢了把椅子过来,坐了小半个时辰,镇国公也跪了小半个时辰。  老国公方道:“今日朝堂上是个什么情状,你具体说说。”  镇国公为官多年,记忆力好使,谁弹劾了施家,具体弹劾什么,一一向老父道来。  老国公闭了闭眼:“怎么五花八门的人都有?”  听长子细数下来,竟是满朝皆敌。  有几个为他们说话的,很快又败下阵来,说不过那些靠三寸之舌吃饭的言官。  镇国公道:“皇上动了怒气,我怕牵连他们,此事也不好分辩的,便暗示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老国公问:“什么连休三妻的流言,怎么会传到外头去?”  镇国公羞愧得老脸发红:“儿子琢磨一路,想来是明武媳妇告诉亲家的,明玮媳妇怕也掺和了,她在娘家虽不大受宠,但因渔阳公主在世时颇为宠她,倒也结交不少勋贵与皇亲。”  老国公无言。  媳妇们都是狠茬子,没一个软弱好欺的。  说到底,还是他们将人逼得太狠了,又小看了她们,如今落这个结果,只怪自己狂妄。  老国公拍了拍椅子扶手,疲倦道:“看来,我们这司马昭之心,都快路人皆知了。太傅何止不支持,如今都扯上后腿了。老大,四皇子的事,你再细细思量吧。”  弹劾镇国公府的人,不仅有傅家一方的文官,还有宁远侯府一方的勋贵。  太子的势力竟也掺和一脚,大抵是察觉到了施家与四皇子之间的来往,这是敲打施家呢。  镇国公不妨老父打起退堂鼓,他的珠珠怎么办?  那是他的掌上明珠心尖宠啊,合该做天下最尊贵的女子!  难道是因为施窈回京,老父老母对珠珠宠爱的心便分薄了?  “父亲,与四殿下联姻,关乎我们施家百年富贵……”  老国公摆摆手,打断他道:“今日你在朝堂上孤立无援,姻亲们退避三舍,你还看不懂吗?回去好好教导儿子们,好好约束他们。  妻,不可欺,不可辱。那晚只有明武媳妇、明玮媳妇、明秣媳妇出面,但寒的却是满府媳妇们的心。”  镇国公一惊,恭敬应诺,心想,媳妇们就是舒坦日子过久了,不知天高地厚,有点不满便闹幺蛾子。  真该给儿子、侄儿们都纳几房妾室,这些女人自己窝里斗起来,便不会成日想着扯男人的后腿。  镇国公回去叫来两个儿子,教导一番,罚他们抄写百遍家规,处置完了,又去探郑氏。  郑氏虽不大看得懂朝局,但她懂得扣黑锅,张嘴就是:“还用问吗?必定是老大媳妇、老二媳妇两个长舌妇回娘家告状,支使娘家给她们撑腰来了!  吃里扒外的东西!明武、明玮受罚,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她们图什么?图一家子抬不起头做人,图男人丢了前程,图儿子们受人指指点点吗?”  镇国公素来知道妻子的思维,也不惊讶,闷坐在床头,轻声道:“我们坏了人家女儿的名声,他们岂有坐着挨骂的道理?以后对儿媳妇们好些吧,别动辄苛责……”  “我呸!”郑氏哭着怒骂,“她们害我儿子,坏我女儿前程,我还要捧着她们不成?我恨不得天天立规矩,立死她们!”  镇国公一顿沉默。  妻子素来是端庄持重的大家主母风范,不知何时变得如街头泼妇一般,尽显尖酸刻薄。  看在她被他抽了一鞭子,还帮忙遮掩的份上,镇国公忍耐地坐着,听她在那里嘚吧嘚吧,数落儿媳妇们的不是。  数落完了,就该干正事。  该咽的委屈咽下去,该奉的笑脸奉上来。  翌日便是二月初四。  子侄们一大早从京畿大营灰溜溜回府,闭门思过,但镇国公还得苦哈哈去面对大臣们的口诛笔伐。  本以为今日早朝又会是对他的讨伐大会,谁知,安远侯第一个站出来,喜出望外道:“陛下!天降祥瑞,佑我大兴……”  原来,在安远侯的老家贯州,宁家族人进山挖笋,挖到一大片笋根上写有“兴”字的春笋。  皇帝高兴,也不给镇国公摆脸色了,忙叫安远侯呈上来。  安远侯便命人抬了两大筐春笋上来,个个笋根上皆有“兴”字,没有任何雕琢的痕迹,乃天生长出来的。  皇帝龙颜大悦,大臣们当然不会扫兴,纷纷跪地山呼万岁,对镇国公的批斗大会,转瞬变成对皇帝的歌功颂德大会。  镇国公抹了一把冷汗,越发觉得,不能爽了四皇子这门亲事。  珠珠喜欢,四皇子的母族又能及时帮他挡灾,再没有更合适的女婿人选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150章 老爷快看,太太朝你翻白眼 二月初四是个重要的日子,镇国公逃过一劫,施明珠这一日,破天荒来甘禄堂请安。  老国公已交代儿孙们不要来请安,但大家哪敢真不来。  众人惊异。  哥哥们一拥而上,高兴地围住施明珠,嘘寒问暖。  女眷们如今看见施明珠,或因府内多日鸡飞狗跳的缘故,身心俱疲,竟不觉着多惊喜,傅南君三人更是冷眼相待。  容氏要装一装,方能摆出惊喜神色来,携了她的手,笑着问她寒暖。  里间的施窈,突地听到施明珠的声音,惊喜万分撩开帘子出来,双手合十,朝四方天地拜拜,喜极而泣道:  “大姐姐!看到你大好出来走动,真是太好啦!感谢诸天神佛,看来我捐出去的香油钱没白花!阿弥陀佛,无量寿福!”  众人:“……”  施明珠:“……”  她努力挣扎才病愈,转眼就成了施窈求神拜佛的功劳……  施明桢和施明奎立即去看施明辰。  施明辰嘴唇蠕动,终究没吐出恶言恶语。  这些日子府里乱,母亲让他远着些施窈,他都对施窈视而不见的。  因不怎么闹腾了,大家眼里越发看不见他。  施明桢和施明奎又不约而同去瞧施明秣。  施明秣神不守舍的,正怒气冲冲盯着王蘩——王蘩竟带那三个小浪蹄子来甘禄堂,她们怎么配来祖父祖母面前现眼!  倒是施明缨先开口了,双臂环胸,嗤笑一声:“你倒会给自个儿脸上贴金!”  施窈抹了一把眼泪,立马怼回去:“起码我舍了几千两银子,给大姐姐祈福求康健,日日布施积德,你做过什么?就休沐日跑去大姐姐面前耍嘴皮子吗?哼!”  施明缨理直气壮,想说,他经常让他媳妇去探望珠珠的,还让她给珠珠寻摸名贵补药送去。  施窈已亲昵地挽住施明珠的胳膊,像教妹妹人情世故般巴拉巴拉起来:“大姐姐,我告诉你,肯为你花银子的人,才真正是为你好的人。那些嘴上甜言蜜语、花言巧语的人,最是伪善!  尤其那些‘孝心’外包的,动动嘴皮子,却让媳妇跑断腿,好名声全让男人一个得了。  若媳妇没做好,男人明明屁事没干,却以指责媳妇来表现自己的善良与孝心,坏名声全让媳妇一个人背了,这种男人最最歹毒!  姐姐以后看人,定要擦亮眼睛,千万别叫这些伪君子给骗了!”  施明缨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将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吞下去。  在场的男人们个个不自在。  女人们突然对施窈刮目相看,听的是浑身舒畅。  施窈说的一个字儿都没错啊!  这就是她们心里所想,碍于礼教,不敢表达罢了。  凭啥她们跑断腿,得了好名声的却是男人  出了丁点差错,家里上下责怪,得了坏名声的只有女子一个?  施明珠挣不脱施窈铁钳般的桎梏,浑身汗毛倒竖,越看施窈越像人的躯壳里装了个孤魂野鬼。  她知道施窈指桑骂槐,点的是哥哥们,因此并不与嫂嫂婶婶有同理心,勉强笑道:  “男人们在外奔波劳苦,家里的事自然只能交给女子来做。男主外,女主内,方是乾坤正道,家宅和谐兴盛之道。”  被老父勒令一道在家闭门思过的施继安,闻言笑道:“还是珠珠识大体,有大家闺秀的风范。施窈,你这些乡野粗鄙话,就别拿来贻笑大方了。”  施明缨立即附和:“就是,就是!”  施窈指了指一旁的容氏:“老爷快看,太太朝你翻白眼呢!可见,太太一点也不认同你的话!”  容氏:“……”  施继安:“……”  众人:“……”  乐安宁双眸亮晶晶地望着施窈,一副“这是我偶像”的崇拜表情。  可惜,施窈被大家的目光众星捧月着,没朝她看。  瞧瞧,如今谁还敢说施窈不受宠?  哪怕她在某些人眼里不受宠,但她在哪儿都是大家关注的焦点。  这份待遇,快赶上施明珠了。  施明辰羡慕嫉妒恨!  他折腾的时候,只换来一顿怼,或者一顿板子。  施窈怼完全场,却毫发无损,堵心的反倒是旁人。  施明桢岔开话道:“别耍嘴皮子了,珠珠快些进去给老太太请安吧,莫让老太太久等。”  施窈玩笑般嗔笑:“三哥哥快把嘴闭上!祖母这几日最听不得你们这些不肖子孙的声音,且安安静静请了安、行了礼,便快些回去吧。祖母原话,莫在这儿碍她的眼。”  施明桢:“……”  伸手不打笑脸人,便是施窈没笑,众目睽睽下,他又敢拿施窈怎么着?  陶籽怡噗嗤一笑,忙将他拉走,低声嘲笑他:“你是教训没吃够是不?”  施窈挽着施明珠入内,留其他人在外,边走边笑:“可算把三哥哥这个碍眼的轰走了。大姐姐,我和祖母日日念叨你呢,惦记你的身子骨,你今儿健健康康地来,祖母瞧了高兴,不定今儿就好了呢。”  余者心里一梗。  得,他们也是碍眼的,早些走吧,免得人来轰。  太夫人看见施明珠来请安,果然十分激动,搂着她喊心肝儿、宝贝儿、乖宝儿……眼眶湿润,比自己病愈了还开心。  施窈乖乖巧巧的,服侍太夫人吃了药,便退出去,回关雎院去。  直到施明珠告辞了,太夫人方才记起施窈,心头一慌,忙问汤嬷嬷:“窈丫头呢?”  汤嬷嬷笑道:“回去了,说您与大姑娘有数日未见,留给你们什么二人世界,好好说话,安大姑娘的心,也安您的心。”  太夫人衾被上的手,指尖轻轻一颤,叹气说:“我病糊涂了,精神头不够,忽略了她。难怪她半晌没出声,原来竟是走了。我心里也是疼她的。”  汤嬷嬷噗嗤笑道:“可与二姑娘的话对上了。二姑娘说,她可不是吃醋,让您别多想。”  太夫人心头漫上酸楚。  什么叫不吃醋?  是知道她不如珠珠受宠,明白自己的位置,所以不敢争吗?  “这孩子乖巧得叫人心疼。”  汤嬷嬷道:“可不是?”  方才就二姑娘一个服侍老太太,大姑娘可手都没伸一下。  只是,老太太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她也不好提醒。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151章 先知梦 施明珠辞别太夫人,便匆匆去探望母亲郑氏。  郑氏只让她隔着屏风与自己说话,欣喜道:“我的珠珠,你可算大好了!离我远些,别过了病气与你。”  施明珠坐在屏风后的贵妃榻上,心想,还是母亲更疼她一些,在甘禄堂,老太太可没担心过了病气给她。  老太太果然将宠她的心,分了一半与施窈。  施明珠心里发堵,又想起长房人病的病,伤的伤,哥哥们也受罚,不由伤怀,因怕又病倒了,方才强颜欢笑,细细询问郑氏的病情。  郑氏苍白地笑道:“放心,没什么大毛病,就是气急攻心,提不起精神,浑身乏力,养一养便好了。”  施明珠记起前世“施窈”的话,又恍惚记得现代“施窈”生长的社会极为看重运动,便劝道:“母亲,多动一动,于养生大有好处,养病也能快些。”  郑氏苦笑:“我也想动动,要能动得了才成。早晨起来洗漱,天旋地转的,只能又躺回来。郎中说要静养。”  施明珠又劝了几句,见她不听,坚持要躺着养病,只能无奈放弃。  她在郑氏这里吃了晌饭。  临走前,郑氏郑重提醒她:“你那几个嫂嫂,发了疯,着了魔,你仔细些,别再像从前一样,傻傻地拿真心对待她们,她们个个是白眼狼!  想要寻人作耍,去寻你哥哥们,他们如今可好,个个回来闭门思过——全是那几个搅家精祸害的!要不就去寻你璇表姐说话,或去寻你三嫂、五嫂。  不过,老三媳妇和老五媳妇在帮你三婶娘管家,忙得脚打后脑勺的,怕是不得闲儿——  都怪你大嫂那个不成器的,成日装病装死的,哪有这样做人媳妇的,这是来我们家做祖宗来了!”  施明珠哄了两句,说记住了,方起身回去。  才走到兰佩院门口,便有丫鬟禀告说:“三爷、四爷、五爷在等姑娘呢。”  施明珠心里有底,眼里亮起光,责怪的语气问:“怎么不使人去棠棣院告诉一声?”  丫鬟说:“爷们不让,怕搅扰了姑娘与太太说话。”  听到施明珠的声音,施明缨亲自出来为她打帘子,笑道:“珠珠,就等你了。”  入了内,遣散丫鬟们,气氛一下凝重起来。  施明缨为一桌人斟茶,施明桢捧起茶盏,品了茶,缓缓道:“珠珠,大伯父今日下朝,带回来一个消息。”  施明珠心里一定,笑问:“什么消息?”  施明奎道:“今日早朝,宁家人进献贯州祥瑞,天生长‘兴’字的春笋,皇上龙颜大悦。”  施明珠故作惊喜道:“咦?竟与我梦见的一样!”  施明奎忙问:“珠珠,你真的是梦到的吗?不是从其他人口中听说的?”  施明珠佯作不悦,嘟起嘴道:“真的是梦到的,去年我就与你们说过,我做了噩梦,你们偏不信!”  三位兄长皆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数施明缨的神情最为夸张。  施明奎蹙眉道:“珠珠,你还梦到旁的事情了吗?”  施明珠扭着帕子,抿唇道:“还有一些事情,不过,好多我不记得具体的时间了,且未必会一一实现。”  施明桢笑道:“别为难自己,记得多少,说多少。老五,去问丫鬟们要文房四宝来。”  施明缨忙跑腿出去要文房四宝。  施明奎满脸惭愧:“珠珠,对不住,从前是我们没将你的话当成一回事,以为你病糊涂了,是哥哥们不对,四哥哥代大家向你道歉。”  施明珠满不在乎地笑道:“这怎么能怪哥哥们?毕竟谁也不知梦里的事会实现。我因入梦深,经历过一回生死,方会对这个噩梦恐惧不已,生怕梦里发生的一切会一一实现。”  施明奎道:“不止这一项,你做了噩梦,我们也没有重视你的恐惧,这也是错。”  施明珠忙笑道:“我不怪哥哥们。”  施明缨要来笔墨纸砚,铺开宣纸,拿两方玉虎镇纸压了头尾,随后挽起袖子,在一旁研墨。  施明桢的字好,由他执笔。  施明珠这几个月早把前世的事情,能记起来的都记在小本子上,日日反复看,早已铭记于心,因此一句一句说出来,极为通顺。  “今年的春游会上,施窈会吟诗作赋,大放光彩。”  “同样是在春游会上,长宁郡王的独子失足掉进浣梦河,变成瘫痪不能动弹的傻子,不到一年就去了。”  “今年会试,第一名姓王,叫什么忘了,殿试的头名状元却叫薄英豪。日后他会成为皇帝的心腹,那位崩时,就是薄英豪执笔写的传位圣旨。”  “……”  “祖父的寿辰宴,施窈点媚香,意图将清白给五皇子周绪,但被周绪踹出门,她名声毁了,最后嫁给湖广总督陆英……”  听到这儿,施明缨忍不住插嘴:“我记得陆英五十多岁了吧?比我爹年纪都大!施窈怎会嫁他?”  施明桢嗤笑:“没了清誉,能有人要就不错了。哪个男人愿意娶个二手货?也就陆英这个年纪的男人不挑嘴。”  施明奎赞同地点头。  施明珠没发表意见,接着道:“但是,施窈嫁过去一两年,陆英就死了。此后守寡、守孝。孝期结束,施窈回京。  陆家人以为她回了施家,我们府上又当她仍在陆家。实则,周绍将她金屋藏娇做外室。”  施明桢三人纷纷变了脸色。  施明缨唾弃:“自甘下贱!好不要脸!一对狗男女!”  施明奎小心翼翼问:“珠珠,梦里,那时你与四皇子?”  施明珠隐去眼底的幽暗,淡漠道:“我于今年底嫁给四皇子,那时,我已是四皇子妃。”  施明桢一阵痛心,气愤道:“竖子怎敢如此对待我们施家的掌上明珠!”  施明珠又道:“那时,他已是太子,自是敢为所欲为。”  施明缨惊疑不定:“他这种渣滓怎配做太子?那太子殿下呢?”  施明珠叹气:“太子殿下,明年秋猎摔下马,摔了腿,又误食了什么东西,中毒而亡。”  施明桢三人都沉默了。  施明珠始终不信傅南君她们的鬼话,不信施家会谋害太子,因此坦坦荡荡告诉了哥哥们,若有机会,希望他们能及时阻止,救下太子。  施明桢和施明奎是隐约明白长辈们的心思的,二人对视一眼,什么也没说。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152章 瞒不住了 施明珠絮絮地讲述着前世的事,许多她不记得具体的年月了,尤其贬妻为妾的那段日子,是周绍的风光,却是她的晦暗。  施窈哄骗她的财物……  施窈与她争宠……  施窈推她落水……  施窈风光入宫……  施窈怂恿周绍抄斩施家满门……  她被打入冷宫……  封后的前一天,她买通宫人,从冷宫跑出来,闯入周绍的寝殿。  周绍搂着“施窈”,无情地说:“窈窈说要一生一世一双人,朕这辈子只心悦她一个,明天朕就要给窈窈举行封后大典,所以,你想活着,就安安分分待在冷宫,再敢跑出来现眼,朕只能杀了你!”  “施窈”闻言,只冷漠地看着她。  她质问“施窈”,抢男人就罢了,渣男让给她,为什么要怂恿周绍灭了施家满门?  她骂“施窈”黑心烂肺、不孝不义,又骂周绍白眼狼、无情无义,诅咒他们不得好死。  她拔出发髻上磨尖的金簪,狠狠朝“施窈”刺过去。  她要杀了“施窈”这个罪魁祸首,让周绍痛失所爱,一生求而不得,虽拥有无边权势,却永享孤独!  周绍愤怒拔剑,一剑捅死了她……  施明珠双目含泪,泫然欲泣。  前世太惨烈,她不愿回忆,却必须牢牢记住仇恨,这辈子方能不重蹈覆辙。  施明桢心疼地说:“珠珠,别说了,也别想了,我们知道这些已是足够。”  施明珠掏出绣帕拭泪,眼眶红红的,哽咽道:“让哥哥们见笑了,我实在没出息。”  “这怎能怪你?是施窈太阴险狡诈!”施明缨义愤填膺,“施窈忒不是个东西!我们家何曾亏待过她?  锦衣玉食、呼奴唤婢地养着,她却恩将仇报,不仅不知廉耻地抢你夫婿,还怨恨我们,害死全家!她就是个扫把星!  还有那周绍,更不是个东西,是他求上门求娶珠珠的,我们家助他登上皇位,他怎能这样对待珠珠?狼子野心、虚伪君子!是我看错他了!”  施明桢和施明奎若有所思。  同为男人,他们自然知晓,周绍不可能仅仅因为“施窈”,就对施家赶尽杀绝。  不过,“施窈”肯定不无辜。  施明桢沉声道:“施窈,不能留了。这种吃里扒外的,不配做我们施家人。”  施明缨忍不住道:“女子的嫉妒心真可怕!也不瞧瞧她是什么货色,一张嘴怼天怼地怼遍全家,谁喜欢得起来她?  又是个庶女身份,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竟妄想与珠珠相比,还想嫁五皇子呢,异想天开!”  施明珠眼睫轻颤,轻轻垂下。  她没说,长房准备把施窈嫁给长宁郡王府的那个傻子。  就让哥哥们这样以为好了。  这一世,施窈变了,变得更精明了,且依旧对国公府没什么善意。  一开局,她与施窈就成了死敌,哥哥们因此不喜欢施窈,多有为难,甚至要坏她清白,害她性命。  施窈是穿越女,穿越女最为睚眦必报,又从心底里不认同她是这个时代的人,又会些超前的知识。  给她机会,她便能靠那些知识靠上可怕的势力。  她不能容得施窈爬上高位,再回头来报复施家,报复哥哥们。  最好把施窈弄死在出嫁前,弄不死,也要她嫁个没出息的男人,一辈子没有翻身的机会。  施明奎端起茶盏,饮了一口茶,沉吟道:“珠珠,我听说,之前,你向三哥打听纪氏有没有做过噩梦?是不是你怀疑,纪氏和你一样,做了先知梦?”  施明珠敛去眼底的狠意与些许的嫉妒之意,抬眸颔首道:“正是。在我的梦里,施窈十岁左右那年,纪氏病逝,她没了倚仗,因此早早入京。”  施明奎眯起眼,眼底尽是精光:“纪氏与施窈是否有鬼不清楚,但这小半年来,做噩梦醒来后,魔怔的人可不少。”  经他提醒,施明桢与施明缨悚然一惊。  “大嫂!”  “二嫂!”  “葛四!”  施明缨忙问:“她们三个也做了先知梦?难怪性格大变,为人处世也跟变了个人似的。”  施明桢问:“先前,你病倒,只留下大嫂、二嫂与施窈说话,是不是询问她们此事?”  施明珠点点头,瘪着嘴委屈道:“是。大嫂二嫂与我相同,都做了梦,她们认为是我害了全家,因此责怪我。其实,还有六嫂,她也做梦了,只是没有大闹,不大显眼。”  施明缨轻轻一拳砸在桌案上,怒道:“难怪!她们三个同气连枝,气晕了老太太和大伯母!”  施明桢和施明奎总算找到大伯父被弹劾,而他们回家闭门思过的原因了。  倘或只是一个嫂子做梦也就罢了,好处理,但家里三个嫂子、外面还有个葛秋蘅,以及葛秋蘅背后的宁远侯府,怎么处理?  施明桢无奈道:“罢了,珠珠也不想嫁四皇子,这门亲事还是找机会推了吧。”  施明奎头疼道:“这事,我们做不了主,得告诉祖父和大伯父。”  施明桢对府里的大小事最是清楚,道:“先告诉大伯父吧。祖父那里正在气头上,这几日听说他身子骨不大好,悄悄地吃药,不让底下人传出来,怕传到祖母耳朵里,白白担心。  且施窈这些日子讨巧卖乖的,怕是不好说动祖父动她。正值多事之秋,不宜再生事端,且容她猖狂几日。”  三兄弟听到啜泣声,一抬头,就见施明珠满面泪痕,纷纷惊问:“珠珠,你怎地了?”  施明珠眼泪簌簌,又哭又笑:“我只是庆幸,嫂嫂们全怪我害了她们,哥哥们却没一个肯怪我的。”  施明缨大惊小怪:“就这么点小事,你就感动哭了?”  施明珠面上微红,扭过身去,背对他们抹泪。  施明桢温文尔雅地笑着,哄道:“这有什么,我们是一家人,何况,知人知面不知心,你一个深闺娇娥,没见过几回周绍,叫她骗了,情有可原。  而我们男人常与他打交道,没看出他的狼心狗肺,误推了你入火坑。错的最多的,当是我们。  你不怨恨我们,反倒想尽办法叫我们相信你,规避灾厄,我们羞愧还来不及,怎会怪你?”  施明奎和施明缨纷纷点头:“正是如此。珠珠快别哭了,仔细哭坏眼睛。”  施明珠收了泪,破泣为笑:“就知道哥哥们最疼我!”  四兄妹又细细谋划,说完了,施明桢和施明奎去外院书房寻镇国公,施明缨留下打拳哄妹妹开心。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153章 三哥哥还是早些头秃吧 镇国公自是不信这么邪乎的事,私心里,他是舍不得放弃周绍这门好亲事的。  兄弟俩只好让镇国公看看纸上所写,然后便是等待封州水患的消息爆发。  其中,施明桢又生出旁的念头。  他打理府里庶务,比其他兄弟更清楚国公府的收支进项。  国公府豪富不假,但府里人丁多呀,平摊到人头上,便不算什么了。  以后分家,长房占大头,余下的,二房和三房平分。  再分摊到他们兄弟头上,再分摊到他们儿孙头上,就更少了。  到他儿子,别说维持现有的富贵,怕是十之一二都未得呢。  瞧瞧曾经从国公府分出去的几房,如今过的什么日子,还得家中妇人舍脸月月上门请安巴结,还有上门打秋风的,一想到将来他的儿孙要过这等日子,便不寒而栗。  因此,施明桢打起封州水患的主意。  既能做一笔买卖生银子,又能积累功德,这是两全其美的好事。  不过,朝廷明令禁止官员及官员的家眷经商,他得寻个可靠的人去做才成。  或者投一笔银子去谢家,让谢家出面——这样做,他又有旁的顾虑。  到底将来与谢家是亲家,让谢家看出国公府缺银子,到底不美,见了面,面子过不去。  那谢青黛在珠珠的噩梦里,还骂过珠珠呢,他也不想与谢家深交来往。  可惜谢家于国公府有恩,不然这门亲事,他一定要想法子搅黄。  施明桢琢磨“做善事”,施窈也琢磨做善事。  一大早,她便吩咐柳华姑姑出府捐香油钱,不想,不到一个时辰柳华姑姑便回来了。  “外院的管事说,近来府里风声紧,小主子们连带三老爷都闭门思过了,硬是将我的腰牌扣下,不准我出府。  我说,正是府里风声紧,才要多多行善积德,营造好名声,他们又说,怕我夹带府里的消息出去乱传。如此诋毁,惹我好一顿生气,却拿他们没法子。”  柳华姑姑说得为难,但也想就此劝施窈打消布施的主意,女孩子的银子,还是留着压嫁妆箱底更妥。  施窈捐的银子够多了。  施窈问:“哪位管事?”  柳华姑姑答道:“管门禁的费管事。姑娘可别去闹,那是外院!”  “姑姑放心,我闹个二嫂、四嫂、亲哥哥们也就罢了,哪能去外院跟外男撕扯。”施窈唤来星觅与忍冬,“费管事,与我哪位哥哥走得近?”  柳华姑姑登时无语望苍天,这是要去闹哪位爷了?  星觅与忍冬对视一眼,忍冬嗽了一声,小心翼翼说:“外院的管事们,自是与三爷走得最近。”  施窈恍然大悟,一拍脑门:“我这笨脑子,竟把三哥哥给忘了!也对,除了他,也没旁人会与外院管事碎嘴子了,早晨他还指桑骂槐点我来着。”  众丫鬟姑姑:“……”  三爷就阴阳姑娘一句,姑娘却借老太太的嘴,回怼得可不止一句,连不肖子孙这等话都借来了,且是群攻。  大家正紧张施窈要去砸了韶华苑,施窈大度地一挥手:“罢了,三哥风里来,雨里去地当跑腿儿,着实辛苦,我就放他一马吧。  这段日子,老爷哥哥们都要闭门思过,就他一个逃了一劫,也就是说,就他一个给大家当跑腿儿了,怕是愈发辛苦,放了他,放了他。”  她心想,前两天施明桢、施明奎与施明珠三兄妹密谈,怕是施明珠怀疑上她,指使施明桢查她与阿娘,查出她幼时说过的糊涂话。  施明珠有女主光环,兴许猜出什么。  就算猜不出什么,互为敌人,只要敌人做什么,她就破坏什么,准没错儿。  罢了,下一张重生卡,便给三嫂子。  施明桢就是施明珠延伸的眼睛、手和腿,看他乌发浓密,引人嫉妒,还是早些头秃吧。  施窈琢磨,按照原着剧情,这会儿施明珠该借贯州祥瑞与封州水患两件事,获取家人的信任,然后全家拧成一股绳,来勒死“施窈”。  不过,嫂嫂们也重生了,不知施明珠还会不会说出“先知梦”。  应该会吧?  毕竟施明珠那么爱家人和哥哥们呀,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嫂子们重生,祸害全家,祸害她心爱的哥哥们?  半夏蹬蹬蹬跑去拿了一只靶镜出来,竖在施窈的面前。  施窈回神,看了看镜子,只看到一位如花似月的美少女,问:“做什么?”  半夏笑嘻嘻道:“姑娘,您瞧瞧您自个儿,一脸坏笑,您像是要放过三爷的样子吗?”  施窈:“……”  柳华姑姑与木香等人俱都捂嘴偷笑起来。  施窈轻轻拧了一把半夏脸上的胶原蛋白:“好呀你个坏丫头,竟敢拿姑娘打趣了!”  与丫鬟们打打闹闹的,到了晌午,吃了晌饭,正要歇晌,木香悄悄耳语:  “姑娘,刚连翘说,三爷、四爷、五爷来寻大姑娘,等了好一会子,来了之后,立即把她们轰出去了,四个人躲房里密谈呢。姑娘仔细些吧,别踩了坑。”  自险些被二爷施明玮祸害了之后,木香对施家的老少爷们便没好感,看谁都像憋着一肚子坏水或戾气。  导致她如今看男人十分畏惧,生怕他们像那些歹徒似的扑上来,嫁人的念头都凉了大半。  施窈便有九分确定,施明珠应是告知了“先知梦”。  接下来,哥哥们便要开始对付她了。  头秃!  恰好老皇帝又将他们赶回来,关在国公府,她的日子又要热闹起来了。  嫂嫂们快行动起来啊!  得寻个机会,把施明桢倒卖粮食的消息,传给大嫂、二嫂。  大嫂家里有权势,二嫂爱折腾,黑猫、白猫,总有一个愿意去抓一抓施明桢这只小老鼠。  还有葛秋蘅,可惜没法子与她传递消息,她也不敢厚脸皮借“闺友”的名义上门,怕挨巴掌。  葛家什么时候来退亲?  谢青黛什么时候进京,来国公府请安?  她迫不及待见一见谢老爷,与谢老爷“共商大事”!  嫂嫂们也没闲着。  吃顿晌饭的工夫,老六施明秣没来得及好好责问媳妇,便又中药了,被四个丫鬟抬到拔步床上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154章 葛谢抢着退亲 王蘩眼神冷漠,轻轻讥笑一声,抬步走了出去。  国公府不少漂亮丫头都盯着年轻的公子爷们,从前府里规矩严苛,谁也不敢动妄念。  如今主子们先带头不成体统,子归园破开一个口子,起了心思的丫鬟们便像闻到臭味的苍蝇,一个个来叮施明秣这个有缝的蛋了。  施明秣不配祸害好姑娘。  王蘩挑了十个心思最奸猾、品行最不堪的留下来,好吃好喝地养着,时机一到,便是她们出场的时候。  月见低头抹眼泪:“奶奶,您这是要做什么呀?六爷明显想要与您和好的。”  王蘩掐了一朵迎春花,拿在手中把玩,淡淡道:“我只是想要个孩子。”  月见抽泣得更大声,哽咽着,一句一句地劝:“您和六爷都还年轻,何苦把人推远呢?  将来您生了嫡子,上头庶长子、庶长女的,让小少爷怎么自处?  奶奶,我求求您,您多为未来的小主子想想!太太、老爷、六爷都没急,您着什么急呢?”  王蘩不语。  她确实着急。  着急揭开这一家子的真面目,早些和离脱身,趁还年轻,还能有挑选的余地。  她是一定要改嫁的,还一定要生几个亲生的孩子,到时瞧瞧,谁还敢说她是不下蛋的老母鸡!  她还要抱着孩子来施明秣面前炫耀,好好瞧瞧他的脸色!  王蘩憋着这口气,憋了两辈子。  她怀着一丝微渺的希望,希冀岱哥儿能再投到她的肚子里。  这一回,她干干净净做岱哥儿的娘亲,岱哥儿有个堂堂正正的爹。  王蘩信步而走,不知不觉来到菡萏院。  她心里一动,模糊记起一件事来。  前世,施明奎暗地里送了她不少珠宝首饰。  她很是反感,只当施明奎拿她作妓子,这些珠宝首饰是嫖资,随手砸了不少。  施明奎不见丝毫心疼,还说她砸得好听。  她出身不显,对银钱较为敏感,起初情绪低落愤懑,对周遭的事物提不起兴趣,过好一段日子方察觉不妥。  便问他,这些财物怎么来的。  施明奎拿捏住她要为儿子的前程着想,不会出去乱说,便告诉她,老三施明桢暗地里经商,是从封州水患倒卖粮食开始的。  起初担惊受怕,生恐被人发现遭弹劾,后来施明珠做了皇后,有皇后妹妹罩着,施明桢的买卖越做越红火。  再后来,连皇帝妹夫都找他做买卖、生银子,花自己的银子自在,免得动用国库的银子,户部三番四次阻挠。  皇帝皇后两座大山罩着,施明桢的买卖做得风生水起,自是要恩惠自家人,让兄弟们都投些银子进来,他每月给大家发分红……  王蘩驻足抿唇,思量片刻,脚步一转,去了棠溪院。  施窈等着哥哥们来坑她,一连等数日,没等到。  好在等到了葛家上门退亲,不,应该说,是谢家和葛家抢着上门退亲。  谢家二老爷谢见微,带着儿子谢既白登门,恰好在大门口遇见宁远侯。  谢见微与宁远侯互相对视一眼,双双从对方的眼里看出对方的意图。  二人同时一怔。  紧接着,谢见微搂起袍摆,拔腿朝门内冲。  宁远侯不甘落后,也朝门内冲。  生怕晚一步,施家应了前一个的退亲,死活不肯应后一个的退亲。  到底宁远侯是个武将,撒开脚丫子,跑得奇快无比,嗖的一下超过谢见微。  谢见微急吼吼喊:“儿子!儿子!快跑啊!超过他!超过那个老家伙!别叫他抢了先!”  宁远侯不理他,直奔老国公的书房涵虚堂。  谢既白反应慢半拍,但跑得够快的,但宁远侯带的小厮不知廉耻,竟四五人联手将他抱住!  谢既白:“……”  宁远侯回头瞄一眼,嘿嘿嘿,无耻地笑。  谢既白扬声喊:“爹!我揍坏宁远侯的小厮,你兜得住兜不住?”  小厮们看看他的身板,正要嘲讽他,又摸摸他身上的肌肉,一个个都沉默了。  这谢既白,不是个酒囊饭袋花心萝卜吗?  怎么身上全是腱子肉?  谢见微气喘如牛,跑上来,骂走那几个小厮,扯着儿子直奔二门:“快!咱们去甘禄堂找老太太!”  谢既白边轻松地跑着,边竖起大拇指:“爹,还是你脑子灵活!”  谢见微也嘿嘿笑,得意地道:“那可是!儿子,爹不成了,你快蹲下来背我!咱们得赶在宁远侯前头!”  谢既白二话没说,搂起老爹,朝背上一甩,便背着他跑起来。  因此,当他父子二人打着请安的名义,抵达甘禄堂时,施窈心想:这父子二人莫非住在高原上?瞧这两张红彤彤的高原红脸。  父子二人请了安,谢见微道:“既白,你先出去,我有话要与老太太私下说。”  太夫人一听,便知接下来的话,不方便其他人听,便只留了汤嬷嬷,让施窈和丫鬟仆妇们退出去。  施窈是主人,谢既白是客人,她请谢既白先出去。  到了外头,谢既白正要与她见礼,一回头,不由惊呆:“你你你……”  施窈方才只扫了谢家父子一眼,没敢仔细打量,闻言抬眸,也是惊呆了:“你,金陵那个结巴!你怎么在这儿?”  记起他的身份,谢青黛的弟弟,转口又问,“你怎么会去金陵?”  谢既白脸涨得更红了,既不好解释,也没脸见这姑娘,掩了袖子便要跑。  施窈正有事找谢家人,忙道:“站住!站住!我有话与你说!”  谢既白深吸一口气。  他这辈子就丢了一回脸,恰巧就被个姑娘看到了。  他缓缓转身,拍打两下衣裳褶皱,彬彬有礼抱拳施了一礼,清润的嗓音问道:“姑娘有何指教?”  施窈惊讶:“你不结巴?”  二人步下台阶,施窈示意丫鬟们跟远点。  谢既白轻轻笑道:“在下须向姑娘解释两件事,一,在下不是结巴,二,在下那日不是要上吊。”  “那你是要做什……”施窈突地记起前世街头某些不文明的男性,一下就没声了。  尴尬!  人家都跑树林子里解决了,因衣服颜色显眼,她硬是跑过去抢了人家的裤腰带,劝人家别上吊!  难怪那长随小哥儿只打发她十两银子!  难怪功德簿没涨功德值!  “罢了罢了,呵呵,嘿嘿,我,那日,你那小厮给我的银子,我去你家粮铺买了米,送到城门口施粥了,我不是……不是故意骗你银子的。”  汗颜!  好事没做成,反倒拦了人家三急,造孽呀!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155章 曲线攒功德 谢既白听她前一句话,没说完便消声,又见她眼神闪烁,不敢直视自己,便知她猜到了自己当时要做什么。  “我知道,姑娘不是骗子,反而是心地善良的好姑娘。”他的脸红到脖子根,脚下如生了刺,当即硬挤出个不失礼貌的笑脸。  正要躲开去,施窈话锋一转。  “没有误会就好。我正要托谢老爷和谢公子帮我买点米呢。”  谢既白松口气,疑惑地问:“买什么米?国公府自有采办米粮的人,怎会让姑娘亲自开口买米?”  他想到施窈连续数月施粥的名声在外,以为施窈是要买施粥的米。  若是为这些小事,他倒可随手帮她办了,给些折扣也是可以的。  施窈肃了脸道:“谢公子难道不曾听闻,最近京城的两桩大新闻?一是,贯州祥瑞,二是封州水患。”  谢既白心道,还有第三桩新闻,施家休妻。  因此,谢、葛二家,按捺数日,给施家缓了口气,这便忙不迭上门退亲。  谢既白轻笑道:“自是听过的,姑娘是想买米送往封州?”  施窈拊掌:“公子聪慧,一语中的!我姨娘信佛,打小便教导我,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又说,不以恶小而为之,不以善小而不为。  我一弱质女流之辈,不敢说达则兼济天下,然则也当不以善小而不为。  封州水患恶劣,京城还有人封锁消息,百姓水深火热,幸而皇上圣明,没有叫小人掩了耳目。  我愿尽微薄之力,帮封州百姓度过难关,能帮一个算一个,能救一人算一人,多少都是功德。”  谢既白忍不住道:“京城也有官员夫人募捐,二姑娘怎会想到找谢家?”  施窈双眸生辉,神采飞扬:“因为我信任谢家,信任谢老爷子,信任谢老爷!十几年前,谢家不贪图任何功劳,默默无闻,帮助西北大军补足粮草,使得当年那一战,我大兴大胜!  祖父祖母与我讲这一段古时,我对谢老爷子是万分的敬仰与佩服!  我细想了想,若换做是我,我必然会将此事传得人尽皆知,然后向上邀功,怎么着也得弄点军功在身。  而谢老爷子大义,一心只为边关百姓,为战事大局,丝毫没想过贪图什么功劳。虽说事后朝廷返还了这笔粮食,但谢老爷子扭转战局的功劳是不能磨灭的。”  谢既白闻言,心神动荡,久久不能平静。  话说回来,好几年前,他也听老爷子遗憾地说过,当时没想这么多,甚至不敢多想,将军功白白让给施家。  不然,谢家早已脱离商籍,混上了官身。  哪怕不能把持什么权力,至少子孙后代可以参加科举了。  等他反应过来,敢这么想时,已过去十年,皇帝早已对当年一战的功过落下赏罚,再提又不合适了。  却没料到,施窈一个闺阁小女孩,十几岁大,竟想了老爷子不敢想的!  还有施窈最后一句话,朝廷返还粮食——啊呸!返还了五成,也叫返还了!  剩下的五成老国公实在没法子,上面贪惯了,他倒是想都还了,可总不能拿自家的钱财补朝廷的窟窿吧?那得把国公府掏空喽。  虽说是自家看守不力导致粮草被烧,可看守粮草的兵丁是朝廷的,不是他施家的私兵呀!  最后,老国公这指缝里漏不出一颗米的老狐狸,便拿一个孙子的亲事来抵。  谢家人微言轻,只得捏鼻子认了。  好在这些年背靠国公府,稍稍借了点力,谢家生意做得顺当,没有遇到大的刁难,也算把当年亏的那一半粮草赚了回来。  施窈笑道:“我想,这样的谢家,比那些官夫人更为可靠呢。她们手底下办事的不知有多少心眼子,我的血汗银子不知有几个铜板能换成粮食,送到灾民手里。  谢公子,不知谢老爷和谢公子可愿意帮我这点小忙?  银子我先给你们,你们看着从封州附近的城镇调集粮食,送到灾民手里。这中间产生的任何人力物力费用,都从我的银子里面扣除。  若有剩余的,再买了粮食送去,若不够,公子可借着来国公府请安,尽管问我的丫鬟要,多的没有,一二千两银子,我还是能凑得出的。”  谢既白吸了口气问:“多谢姑娘信任。能帮是能帮,可,姑娘要捐多少银子?”  施窈早有准备,从荷包里摸出几张银票,递给他。  谢既白打小接触最多的,便是银子、金子、银票,不用数,瞧这大小厚度,便知多少银子,瞧一眼花色,便知是哪家钱庄的银票。  他手一抖,八千两!  这都够置办施窈出嫁的嫁妆了吧?  国公府一个庶女都能随手捐出这么多银子,是抢了哪家钱庄吗?还是端了草原王的老巢?  怪不得她不敢捐到那些官夫人手里,这要张扬出去,怕是立马大理寺、刑部、京兆府三司都要来查抄国公府了。  谢既白不把八千两银子放在眼里,但知道官家千金不该拿出这么多银子,于是虚虚劝道:  “姑娘,倒也不必捐这么多。灾民可怜,朝廷自有安抚,姑娘也应当为自己的将来着想。”  施窈心想,这人还怪好的,笑道:“放心,我的嫁妆祖母会为我考虑的。我呀,救人其实就是救自己。公子知道,我们家近来的名声,欸,不提啦不提啦。  俗话说,人怕出名猪怕壮。公子不必提我是国公府的,只说施二姑娘便可,我只求一个心安。  公子快收下,拉拉扯扯也不像话。以后我们两家是姻亲,来往便更多了,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对不对?以后劳烦公子的时候多着呢。”  谢既白犹豫道:“其实,在下和父亲今日,是来退亲的。”  施窈以为他们是来告诉谢青黛入京的呢,不由惊喜道:“真的吗?”  好好好!  七哥哥要打光棍了!  谢青黛还是别朝火坑里跳了!  谢家退亲的时机,选的还是挺妙的。  老太太面涩,哪好意思不给退的。  谢既白愕然。  施窈忙摆出关切、着急的表情补救:“什么!你们是来退亲的?我以为你们是来商议聘礼与嫁妆的,那谢二姐姐入京了不曾?”  谢既白:“……”  脸变得可真快。  他怀疑地看两眼施窈,方才答道:“姐姐不曾入京,她已剃发出家。”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156章 闭上你的狗嘴 施窈表情凝固:“那,那谢老爷抱着的那个长匣子里装的是?”  谢既白悲痛道:“我二姐的发辫。”  施窈:“……”这么狠!  谢既白又叹气道:“欸,我们登门拜访时,撞见了宁远侯。他抢着进门,还让四五个小厮抱住我,匆匆往涵虚堂去了,不知做什么去的。”  “噗——”施窈忙紧紧捂住嘴巴,生怕笑出声来,肩膀颤抖个不停,“呼呼呼,宁远侯肯定也是来退亲的!呼呼呼,我可怜的七哥哥,我可怜的八哥哥……”  哈哈哈,笑死她了!  这画面传到施家人耳朵里,不知多少人气炸肺。  施明辰又要哭了。  施明晖又要阴晴不定脸了。  谢既白多看她两眼,心里确定,这施二姑娘就是在幸灾乐祸。  欸,施家人心不齐,卧狼藏狐。  姐姐退亲是对的,不知能不能退掉。  施窈装模作样难过一阵子,愁眉苦脸道:“既两家退了亲,那我这个忙,谢老爷可还愿意帮?”  谢既白怎敢不帮,施窈虽是庶女,却是货真价实的官家千金,且她是真心实意做善事的,如她拦住他“上吊”,如她讹了他十两银子,转头从谢氏粮铺换成白米去城门施粥。  “帮是一定要帮的,也会给姑娘折扣,尽量多卖米粮与姑娘。但,这银子委实多了些。”  “多谢公子!若我行善积德,今生嫁了好人家,必定对公子有重谢!”施窈不可能再把银票拿回来,若不是怕吓坏谢既白,她都想捐个上万两,一扭身便走,“公子快收好银票,瞧,老太太的丫鬟在找你呢。”  谢既白不好在此地追赶拉扯姑娘家,又被太夫人的丫鬟拦住请入堂内。  于是,收好银票,告了一声罪,便快步去正堂。  与此同时,三太太容氏和三老爷施继安也传唤来了。  施窈办成一件大事,又得了两个好消息,心满意足,乐滋滋地在院子里转了一圈。  回到正房门口,便见谢老爷和谢既白脸红红地出来,谢既白眼眶也红红的,显然是哭过。  嘿,这谢既白还是个演技派呢。  双方互相见礼,谢家爷俩匆匆告辞离去。  来时脚步沉重,走时步履轻松。  显而易见,心想事成。  施窈拾阶而上,站在帘子外,听到施继安愤怒的哭声,嘴里骂着什么“不守信用”“托词”“落井下石”等话。  作为一个乖巧孝顺的大家闺秀,她该识相地不要听长辈的丑事,不要看长辈的丑态,因此她哼着歌儿,带着丫鬟们回关雎院去了。  甘禄堂正房,太夫人脸黑如锅底,硬挺挺坐着。  容氏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胸口泛疼,气得,羞得。  施继安泣不成声:“老太太,您要给我们辰哥儿做主啊!马上就到娶媳妇的日子了,怎么能退亲?  这让我们国公府、让明辰的脸朝哪儿搁?他们一个商户,怎敢欺凌我们施家?吃了熊心豹子胆!老太太,您得让大哥帮我们家出了这口恶……”  “放肆!谢家于我们家有大恩,于大兴都有恩,你怎敢说出恩将仇报的话?”太夫人猛地一拍炕桌,怒道,“你还有脸哭!你教出的好儿子,与兄弟合谋毁亲妹子清白,那是人干的事吗?”  施继安辩解道:“老太太,您明知,明辰只是讲兄弟义气,他并不知晓明玮的计划,后来明晖当堂打死人,也与他无关啊!”  太夫人冷笑道:“既然件件与他无关,他为何在公堂上不说?老太爷当初罚他们三兄弟时,他为何不辩解?为何没去谢家解释,安一安谢家的心?”  施继安嘴硬道:“他讲兄弟义气嘛,至于谢家,他们不过是商户,我们家娶他们女儿,是他们祖上烧了高香,祖坟冒了青烟……”  “闭上你的狗嘴!”太夫人厉声喝道,满眼失望,扶在案上的手微微发抖,“你口口声声谢家是商户,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脸,根本未曾拿谢家当你亲家看待。  也罢,也罢,那姑娘我见过,是个好姑娘,退亲倒是我们家积德了,没得白让你儿子祸害人家好姑娘!  既然谢家姑娘不嫁了,你们都给我记住,我们施家永远欠谢家一个天大的人情!若不是谢家当年施以援手,你们都战死沙场,现今坟头草都长两丈高了!”  施继安和容氏唬得双双跪下。  太夫人继续道:“你爹待谢家人都客客气气的,生恐怠慢,你倒好,一口一个谢家是商户。  好好好,你瞧不起商户,如今退亲了,可称了你们的心意!你哭什么?赶紧去放鞭炮庆祝啊,赶紧去找官媒,与明辰许一门贵亲来!”  施继安不敢吭声。  容氏含泪道:“老太太生气归生气,你打骂三老爷也就是了,千万保重身子。”  再把老太太气坏了,他们夫妻俩在这府里哪有容身之地?  太夫人闭上眼,挥手:“出去,都出去!回去告诉明辰退亲的好消息。”  施继安不敢动,心生后悔,容氏看出太夫人不想看见他们,便拽走施继安。  出了甘禄堂,施继安抱怨:“那谢家怎么敢……”  容氏冷脸道:“老爷少说两句吧,你儿子怎么敢认罪,谢家就怎么敢退亲。  你瞧瞧我们府里现今的名声,但凡爱护些姑娘的家族,谁肯把姑娘朝这个火坑里推?  我不知你们密谋什么,劝你们快些歇了心思。  密谋未成,家里已是人仰马翻,今儿这个病了,明儿那个挨打。吃自家鞭子也就罢了,连公堂的杀威棒也吃,施家从明玮敢出手谋害亲妹妹开始,名声便烂透了!  你还嫌弃谢家,我且瞧着,你儿子能娶什么样的高门贵女!”  容氏一连串说完,泪水连掉两串,扬起手,啪地就扇自己一个响亮的耳光。  打得脸颊通红,簪上的两串珍珠颤巍巍地摇晃。  施继安唬一跳,捧起容氏的脸细看,痛心疾首问:“太太这是做什么?”  容氏推开他,哭道:“我恨我自己,这些年猪油蒙了心,与你赌气,将儿子教成这般!讲什么兄弟义气!  明玮坑他一起担责时,可没讲什么兄弟义气!真是个好的,就该当众把话说明白,自个儿把该担的责任担了,把明辰清清白白摘出来!”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157章 恭喜你退亲啦! 施继安跺脚,喝退左右,抓起容氏的两只手朝他自己脸上扇,好声好气劝道:  “我的好太太,小些声儿,传出去,可怎么得了!都是我的错,我混账,我无能,太太要抽也该抽我,打自个儿算什么?  打疼了你,我心疼。日后我们夫妻俩好好教养孩儿,他们年轻,还有的改……”  容氏烦腻得紧,冷笑一声,毫不留情,狠狠一巴掌打在施继安的脸上。  “教你娘的屁!你离我儿子们远些,他们还能改好些。有你这样又蠢又坏的爹,他们只会变得和你一样愚蠢恶毒!”  施继安被打懵了。  容氏反手又给他另一边脸一巴掌,打完抹泪走了。  施继安站在原地,一时羞愧,一时气恼,见丫鬟仆妇们躲躲藏藏地偷看他,脸上的巴掌印火烧火燎的,忙不迭回福绥院躲了。  容氏来到施明辰的院子。  因施明辰未成亲,院子又小又窄。  一排十个二进的小院子,格局一模一样,都是给八岁以上未成亲的公子爷们居住的。  这几个月,容氏主理中馈,着重为小儿子打理他的新房院子,眼看都布置完了,只等娶媳妇进门,小俩口搬进去住,转眼亲事落空。  施明辰正在院子里打拳。  一大早,谢家父子进府,想必是来与自家商议亲事的。  他不满谢家这门亲事,因此,打拳泄愤。  一拳一拳砸在木头人身上,仿佛砸在谢家父子的脸上。  怀夕立在不远处,胳膊上挽着施明辰的外衣,手里拿了一条帕子,腿边是准备好的茶水果子,看见容氏来,忙蹲身行礼:  “请太太安。”  施明辰瞟了一眼,想必母亲是劝他去见谢家父子的。  他不理会,嘴巴抿紧,拳头挥得虎虎生风,将那木头桩子打得啪啪作响。  容氏朝怀夕颔首,坐在桌边,也不吭声,就默默看着小儿子打拳。  怀夕忙放下手里的衣裳帕子,殷勤上前为容氏斟茶。  施明辰打了好一会儿,拳头酸痛,心中疑惑,素来母亲是最讲规矩的,有客来时,绝不怠慢客人。  母亲怎么还不开口,逼他去见谢家父子?  渐渐的,施明辰的拳头慢下来,直至再无力气挥拳。  他浑身疲惫,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滑落到光裸的胸膛,肌肉虬劲,在阳光下泛着金黄的色泽。  怀夕暗赞一声好身材,可惜自家七爷光长肉,不长脑子,空空的脑子委实配不上这好身段。  施明辰朝容氏施了一礼,吁吁喘着粗气,瓮声道:“母亲今日怎有空暇来探我?”  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早死早超生,早些成亲娶了人回来,便当尊佛供着就完了。  横竖谢家巴着国公府,是死活不肯退亲的。  容氏淡淡道:“今儿谢家二老爷和谢家三公子登门,向你祖母请安,顺便讨论你与谢家姑娘的亲事。”  施明辰不咸不淡哦了一声,满脸厌烦。  容氏哪里看不出他的不情愿,低低讥笑一声,道:“母亲先恭喜你,终于甩脱谢家这门亲事——谢老爷他们是来退亲的,老太太已是应了。”  施明辰猛地抬眼,渐渐瞪大眼睛,满是不可思议:“谢家退亲!?”  容氏颔首:“嗯,退亲了。”  施明辰以为自己会很开心,毕竟这是他期盼好几年的事。  从定亲那一日起,他便期盼着谢家上门退亲。  可当这一日终于到来时,他没有丝毫开心,反而窝了一肚子怒火和委屈。  “他们是疯了吗?当初定亲时,那谢家老爷子脸都笑成一朵花,如今怎么要退亲?”  还有一句话,他没有说出来。  谢家怎敢如此羞辱他?  他都没有嫌弃谢家,谢家还嫌弃他不成?  容氏也将脸笑成一朵花:“大抵是终于想通了,知晓他们家门楣低,配不上我们这高门大户、勋贵簪缨。  谢家姑娘一个小小的商户之女,配不上你高贵的国公府少爷身份。遂羞惭自愧,上门退亲。”  怀夕忍笑。  太太是懂怎么阴阳怪气的。  施明辰一时愣怔住,嘴唇蠕动,却一个字吐不出来。  容氏笑道:“如今可算皆大欢喜,府里再不会拿你卖身还债,你老爷喜得一蹦三尺高,笑声都快将甘禄堂的房顶掀了,就差朝谢家父子磕头,感谢他们家姑娘不嫁之恩。  你且等着吧,不日,你老爷就会请官媒上门,为你许一门高门贵女做媳妇。  哎呀,这可真是皆大欢喜呀!我得快些去使人买鞭炮来,放它个十鞭二十鞭,普天同庆!”  说罢,容氏起身便要走。  施明辰面红耳赤,呆呆愣愣的,待容氏说完了,方知母亲说的皆是反话,忙噗通跪地,扯住母亲的裙角说:  “母亲息怒!都是儿子不争气,致使父亲母亲受辱!儿子这就去找谢家去,问问他们,羞辱我就罢了,为何羞辱到父亲母亲头上……”  啪一声,容氏返身便狠狠甩他一耳光!  施明辰愣住。  容氏冷笑道:“你祖母好声好气挽留,没留住,无奈退亲。你父亲在甘禄堂嘲讽谢家是商户,怎敢羞辱贵不可言的国公府,你祖母气得直骂他。  你果然是他的种,与他一脉相承,自视甚高,偏志大才疏,认不清自个儿的身份!”  怀夕听到这儿,哪里敢再听,忙不迭行个礼,匆匆退下去。  容氏指着施明辰冷笑:“瞧瞧,你还没个丫鬟懂眉眼高低!谢氏女出身商户,身份低微,可这门亲事牵扯到十几年前打的一场大仗!若没有谢氏出手相助,你祖父、你伯父你爹,能回来几个?  老爷子欠他们一个大人情,是拿你还债了,这是你的荣幸!你成亲后,自有补偿你的地方!  一个大男人,不思怎么建功立业,偏盯着未过门妻子的身份不放。娶了高门贵女又如何?人家看得起你吗?  还是,你自知能力不足,妄想靠着裙带,岳家拉拔你一把?你细瞧瞧,哪家的拉拔,能比得过你祖父的亲手拉拔,你娶谁家姑娘去!”  施明辰摇头,含泪道:“母亲,我没这般想。没有……没想过娶什么高门贵女,只想着娶个门当户对的……”  容氏反手又给他一耳光:“罢了,你脑子朽坏了,和你父亲一般,怎么也说不通。”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158章 六哥与通房丫鬟在七哥新房 容氏气得浑身发抖,再不想多看一眼没出息的儿子,拽了裙摆,蹬蹬地踏着怒火出去了。  施明辰膝行两步,哭喊道:“母亲!母亲,儿没您想的那般不堪,儿子今日听了您的话,已是明悟了,谢家女,我娶!我娶!”  容氏懒得理会他。  娶?  拿什么娶  拿他那高高在上的轻慢态度,还是那人人见而唾之的臭名声?  施明辰双手捧住脸,眼泪从指缝里挤出来。  隔壁院住着八弟施明晖,一早施明晖便出去了。  他怕施明晖回来,看到他这狼狈样子要来问,忙踉踉跄跄起身,躲回房里,扑到床上,埋头痛哭。  羞耻、愤怒、自卑、自亢,种种情绪,一股脑冲上脑门。  谢家怎么敢退亲?  一个小小的商户,怎么敢退国公府的亲?  他们不是该哭着求着,巴着施家,生怕国公府退亲吗?  又想,原来母亲一直心里有数,知晓祖父必会愧疚补偿,因此才默许这门亲事。  原来母亲也有为他打算的。  可惜他辜负了母亲的期待。  呜呜咽咽半晌,他擦了眼泪,扬声喊:“怀夕!”  怀夕撩帘子进来,立在门口,隔着帐幔问:“爷有什么吩咐?”  “甘禄堂那边可传出什么消息不曾?谢家为何退亲?”  怀夕精神一振,今天国公府可热闹了,走两步,随便碰个丫鬟媳妇子,便有八卦可听。  若非施明辰这里无人照顾,她都想与小姐妹们八卦到天黑。  怀夕眼睛亮晶晶的,语气却哀伤:“爷还记得吗?过完年那会儿,谢家便来人说,谢家姑娘年前劳累过度,又染了风寒,一下病倒了,拖了大半月不曾好。  有和尚上门,说这是瘟神看中了谢姑娘慧根,谢家姑娘须得剃了发出家,躲了瘟神,这病方能好。”  施明辰在帐幔后点头。  谢家那会儿怕耽误婚期,特意来说明,婚期可能会推迟。  这事儿,是谢二老爷亲自上门与老太爷说的。  老太爷把他叫到外院书房,又转告他。  他觉着是无稽之谈,压根没放心上。  祖父命他上门送些补药,问候安抚一声,暂定婚期照旧。  他看不上谢家,借口上学脱不开身,只打发了个老嬷嬷将话和补药带去。  如今想来,怕是那时谢家已对他心冷了。  怀夕顿了顿,没听到他吭声,怕是又哭了,接着道:“前不久,谢姑娘病得越发厉害,谢家都备好了棺材,那和尚又上门,要渡姑娘出家避难。  谢二太太没法子,死马当作活马医,含泪绞了谢姑娘的头发,送她出家。如今谢姑娘人在庵堂里,虽依旧病得起不来身,好歹能咽下汤药,一口气算是吊住了。  谢二老爷人在京城,得了信儿,急急忙忙登门,带了谢姑娘绞的辫子来。  只说不敢保证和尚的法子管不管用,一来头发已绞,二来担心将来人没了,七爷您白担个克妻的名声不好听,因此来退亲。”  施明辰听了,心里稍感安慰,原来是谢家姑娘病重,方退亲,不是因为旁的。  或许是母亲想多了。  真个儿连头发都绞了呢。  若因他而退亲,怎能如此狠心,将来不嫁人了吗?  要说骗他们的,那谢家岂敢?  怀夕问:“爷还有旁的吩咐吗?奴婢给爷叫水沐浴,或是倒碗茶来?”  施明辰哭肿了眼睛,正狼狈,哪里好意思见人,道:“不必,我累了,睡一觉,起来再叫你。你退下吧。”  “是。”  怀夕轻手轻脚退出去,合上帘子,关上门,提起裙摆,飞奔出去,寻人打听隔壁八爷被退亲的大八卦!  这么大的瓜,可不能漏吃了,谁知过两日,上头的主子还叫不叫传了。  容氏从施明辰的院子出来,不敢去甘禄堂伺候太夫人,怕把太夫人气出个好歹来,也不想回福绥院,施继安那货挨了两耳刮子,必是回去躲着了。  一时间,也不知去哪里,便在园子里四处逛着。  不知不觉走到施明辰的新房,勖颉苑。  当日,她亲为儿子的院落起这个名字,是为鼓励他勤勉好学,祝福他青云直上,却——  突地,里头传出女子的欢笑声,莺声狼语,污秽不堪。  容氏紧锁眉头,眼里滑过凌厉:“王嬷嬷,去瞧瞧谁在里头。”  王嬷嬷唤来两个仆妇。  不多时,两个仆妇抬一架梯子过来,翻墙进去,从里面抽了门栓。  王嬷嬷小跑步来到厢房的窗子那儿,侧耳听了听,朝内望了一眼,哎呦一声叫唤,忙捂住眼睛退回来。  厢房内传出女子的尖叫,随即又传出一道熟悉的浮浪男声:“小贱蹄子,哪里逃!”  容氏只觉着一股邪火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不待王嬷嬷禀告,便疾步如风,三步并作两步,跨入门内,直奔厢房。  哗啦,甩开帘子。  只见她为老七新婚特意打的炕上,一男二女滚做一团。  那两个披头散发的妖精,看见容氏铁青的脸,魂飞天外,急急忙忙推开施明秣。  施明秣却像饿久了的猛兽似的,将她们捉回去,死死压在身下,动作极尽下流,口中吐着粗鄙的污言秽语。  容氏如遭雷击!  再不敢心存一丝侥幸。  与丫鬟在施明辰新房内厮混的男子,正是她那好次子!  一个丫鬟躲闪着施明秣的魔爪,尖叫道:“六爷,六爷!太太来了,三太太来了!”  施明秣嬉笑:“小浪蹄子,又作弄爷!爷弄死你!”  说罢,正要掐丫鬟的大腿,忽地,一个人影如风掠来,啪的一个耳刮子,狠狠扇在他的脸上。  他一瞬懵了,缓缓扭回头来,看见容氏,吓得瞬间萎了,哆哆嗦嗦扯了被子盖住自己:“母,母亲……”  俩丫鬟绯红的面颊,转眼间面如土色,胡乱扯了衣裳裹住自己,跪在炕上颤抖道:“三太太……”  “混账东西!”容氏冷笑一声,转身出去。  她坐在堂上的太师椅里,头痛欲裂,眼里直冒火花,眼前金星乱飞,浑身像抽去所有力气似的,软软地靠着椅背。  素来笔直的脊梁,这一刻,弯了下去。  王嬷嬷泪眼模糊道:“太太,您是三房的脊梁骨啊,您可千万保重,万万不能气坏身子骨。六爷、七爷,还指望您做主呢。”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159章 跟招了妖魔鬼怪似的 容氏呵呵两声,面上逐渐一片冰凉。  她抹了一把眼泪,眼神发直。  王嬷嬷忙悄悄示意一个小丫鬟去叫三老爷来。  不久,施明秣和两个丫鬟出来,跪在容氏的面前。  施明秣低低垂着头。  丫鬟们害怕得抖如筛糠。  半晌,容氏声音嘶哑道:“还愣着做什么?将这两个勾引爷们的小蹄子,拖出去杖毙!”  施明秣浑身一抖,头埋得更低。  两个丫鬟哭喊饶命:“太太,不是我们胆大勾引六爷,是六奶奶发话说,谁能给六爷生个孩子,她赏三百两银子。也不是我们挑在勖颉苑,是六爷,六爷非要来此处啊!”  容氏冰冷无情道:“拖出去!”  王嬷嬷赶忙命人堵了嘴,拖将出去。  其中一个丫鬟挣扎最为剧烈,哭喊道:“六爷!六爷你要像个男人,你就说句话啊!你情我愿的事儿,怎就是我们勾引你了!你在炕上时,可不是这般说的!”  施明秣始终不发一言。  那俩丫鬟便被拖了出去。  容氏起身,走到施明秣面前,冷冷道:“抬起头来。”  施明秣缓缓抬起头,面上无波无澜,双目无神,透着一点子无情,与报复的快感。  容氏扬起手,一巴掌一巴掌地抽下去。  施明秣始终跪着不动,仰着脸,任由母亲扇他耳光。  直到三老爷施继安赶来,施明秣的脸已肿成了两个馒头。  施继安呀呀呀地叫道:“太太!打人不打脸,老六已是娶了媳妇的人了,怎能随意打脸?你要生气,我一会子去找鞭子来,任由你怎么抽他!”  容氏颓然坐回椅子上,双手捂住脸,泪如泉涌,哭声压抑。  抽施明秣耳光的右手,颤颤地发着抖。  施继安心疼得无以复加,怒喝道:“老六,你发什么疯?这几日,我听说你与丫鬟们不清不楚的,没空出闲儿来训你,竟不知你荒唐到如斯地步,跑到你弟弟的新房来鬼混!你到底在想什么?在闹什么?”  施明秣嗓音沙哑,双眼如深不见底的黑洞,怔怔地反问:“父亲,为何你脸上有两个巴掌印?”  施继安老脸兜不住,猛地拍茶案,吹胡子瞪眼骂道:“小兔崽子!老子在教训你呢,你反倒问到我脸上来!我问你,你回答,不准多话!”  施明秣扯了扯唇角,疼得脑子抽抽的,自嘲道:“方才那小蹄子不是说了?六奶奶想生儿子。  她自个儿生不出来,便放话出去,府里的丫鬟,谁能给我生个儿子,便赏三百两银子,再抬作姨娘,孩子记在她名下做嫡子。  至于选在这里,没什么意思,不过是图方便罢了。  老爷,太太,还有七弟,骂我也好,打我也好,我都认。我没旁的想法,就想快些生个儿子。”  快些生个儿子,结束这地狱般的日子。  施继安一愣,难以置信问:“你没诳我?她疯了?”  施明秣仰着馒头脸,落寞地垂下眼帘:“句句属实。”  施继安头大如斗:“你俩成亲才两三年,都还年轻,又不是三四十,走投无路,她图什么?”  施明秣苦笑一声。  他也想知道,她图什么。  自那日,王蘩给他下药,送了三个通房丫鬟到他的榻上,便一发不可收拾。  回府闭门思过的这几日,丫鬟们如苍蝇般围绕着他,不管他躲在哪儿,王蘩都有本事找到他。  起初,他挺高兴,媳妇眼里终于看见他了,知道来寻他回家了。  却不想,王蘩将药下在茶水里、饭菜里、点心里,甚至不知从哪儿买了媚香来,他不吃府里的食物,不喝府里的茶水,也会中点燃的媚香。  有她襄助,丫鬟们越发猖狂,谁愿意献身,都能来与他厮混一场。  厮混完了,王蘩还好吃好喝地将人养在子归园里,给她们通房丫鬟的名分,每日请郎中为她们诊脉。  一为调理身子,二为验看是否怀上他的孩子。  此时,那院子里已有十来个通房丫鬟了。  她已疯魔到这般田地,夫妻间哪里还有什么情义?  索性,他破罐破摔,再不愿回塞满“通房丫鬟”的子归园,见勖颉苑无人,有丫鬟勾引他,他便将人带到这地儿来厮混——子归园的那张拔步床,他如今是看一眼就想吐。  容氏颤巍巍地哽咽道:“疯了!你们都疯了!三老爷,去老太太那里说,分家吧,分家!早晚这国公府要败落的!早早分出去,把明奎、明秣、明辰,全部分出去,再不分家,我早晚要被你们折磨成疯子!”  施明秣闻言,一滴泪缓缓从眼眶里滑落下来。  分就分吧,他也快疯了。  施继安心酸,紧紧搂住容氏,苦涩道:“府里也不知怎么了,跟招了妖魔鬼怪似的。太太可知,今早与谢家一同登门的,还有葛家?宁远侯去了涵虚堂,他去找老爷子,要与明晖退亲。”  容氏泣不成声,已说不出话来。  老八被退亲,是早晚的事。众人皆知,出了正月,葛家就要上门退亲的。  只是,她没有料到,婚期将近的老七会被退亲。  施明秣听出不对,忙问:“谢家登门是为了?”  “与你七弟退亲。”施继安没好气地说。  施明秣一下子委顿在地,自己扇了自己一耳光。  “滚!跪在这里碍眼!”施继安骂道。  施明秣正要起身,王蘩突然闯进来,身后领着被拖出去的那两个丫鬟,一眼没看他,进来便跪地含泪道:  “求老爷太太恩典!这两个丫头,已叫六爷占了清白,已是六爷的人,肚子里说不好已有六爷的种。  求老爷太太开恩,许我将她们领回去,待生下孩儿,再处置她们。  六爷不检点,在七弟的新房里做下这等荒唐事,也有我的责任,媳妇愿一力承担,叫人拆了那炕,再打一张一模一样的来给七弟赔罪!”  说罢,她俯身磕三个头。  那俩丫鬟忙也跟着磕头,哭腔求道:“求老爷太太饶命!”  新房院子里,乌泱泱站了一地的奴仆,全是王蘩带过来的,不然也不能从王嬷嬷手里将人抢下来。  容氏又要晕了。  这么多人,这么多张嘴。  置她的小儿颜面于何地?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160章 贬妻为妾,抬妾为妻 施明秣再不能忍,一把将娇小柔弱的王蘩拖拽过来,嘶声怒问:“你做什么?她们勾引我,你还为她们求情!  王蘩,你告诉我,你到底在做什么!啊!你告诉我!你讨厌我,憎恶我,直说便是,何苦使唤这些人来恶心我!”  王蘩惊惧尖叫,拼命朝后缩,哭道:“我受不了旁人说我是不下蛋的母鸡,我想要个孩子,我想要个孩子罢了!  你总叫我宽心,他们背地里笑话我,又不笑话你,你当然可以宽心!你是男人,生不了孩子是女人的错,你怎么能懂我的苦楚?”  施明秣脖子上青筋梗起,质问道:“他们是谁?是谁?我去弄死他们!”  王蘩面上布满泪痕,楚楚可怜,拼命摇头:“他们,很多人,妯娌们,丫鬟们,仆妇们,外院的管事小厮们,他们都在说我!  放开我,放开我!等她们生下孩子,我有了孩子,就不会有人说我了!”  施明秣咬紧后槽牙,面无表情点点头,冷笑一声,丢开她,转头便要去踹地上跪着的两个丫头。  俩丫鬟尖叫朝后爬,哭喊饶命。  王蘩惊恐喊道:“不可以!她们肚子里或许已有你的孩子了,不可以伤害她们!”  她扑过来,将俩丫鬟护在身下。  施明秣及时收回脚,愤恨地瞪着王蘩,再也受不了这糟心的日子,忽然啊地大吼一声,握着两个拳头,拔腿冲出去。  王蘩擦擦眼泪,眼眶通红道:“老爷,太太,媳妇生不出孩子,自知罪孽深重,愧对六爷,愧对二老,愧对施家列祖列宗。求老爷太太容媳妇将这两个可能怀上身子的丫头带回……”  容氏遭不住这接二连三的打击和糟心事,头一歪,晕死过去。  施继安惊呼:“太太!太太!快来人,快去叫郎中!”  王蘩犹豫道:“老爷,这俩丫头……”  “滚!”翁媳大防,施继安向来对儿媳妇们能避嫌就避嫌,从未曾出过恶言,此刻满面怒容,吼道,“领上那两个妖精,滚出去!有多远,滚多远!别让我再看见她们,看见一个踹死一个!”  王蘩喜极而泣道:“多谢老爷恩典!”  吓成鹌鹑的两个丫鬟,忙朝着施继安磕头。  王蘩一左一右拽一个,急急催促:“快走快走!快回子归园,千万别伤了六爷的孩子。”  出了勖颉苑,惊魂甫定的两个丫鬟,自是对王蘩道谢不迭。  眼看着儿媳妇丢下昏厥的婆婆不管,眼里心里只有丫鬟肚子里没影儿的孩子,施继安气得也要晕了:“混账!混账!混账……”  毕竟是骂儿媳妇,不能骂得太脏,来来回回将“混账”二字骂了十来声。  王蘩一路上好言好语安抚两个丫鬟,一回子归园,立即叫老嬷嬷来给她们开脸,喝了她们敬奉的茶,便将她们安顿在院子里。  忙得团团转,才转个身的功夫,月见便禀告:“二奶奶来了。”  院子里通房丫鬟快有二十个了,满院子都是人,王蘩便携了乐安宁的手出来,去花园子里说话。  乐安宁捂嘴笑问:“今天可真热闹,葛家、谢家退亲,你知不知晓?”  王蘩挥舞绢帕赶走一只飞虫,淡笑:“才得了消息,这会子,府里上下谁人不知?谢家已是走了,葛家人呢?大房在府里威势颇盛,我还没收到老八的风声呢。”  乐安宁左右张望一番,窃笑道:“宁远侯在涵虚堂,又与国公爷打起来了!你猜怎么着?”  王蘩道:“快说!别卖关子!你来寻我,不就是为说他们的事?”  乐安宁兴致勃勃道:“别急别急,容我缓口气。早晨宁远侯上门退亲,两家原本只是口头婚约,退还定亲信物便可。国公爷却说,信物在老八手上,便命人去传老八来。  谁知,有人通风报信,老八早早躲起来了!还把定亲信物带身上!宁远侯在涵虚堂听说老八不知去向,定亲信物也寻不到,吼天吼地的。  国公爷劝他改日再来,宁远侯气极,便朝国公爷面上挥一拳头,两人便厮打起来,险些将老爷子的涵虚堂给拆喽。”  王蘩听了,抿唇一笑。  这府里,越乱越好。  越乱,她才有逃出去的机会,不至于被灭口。  “这么说,老八这门亲事,暂时退不了?”  “退不了!谁知老八藏哪个耗子洞里了,你方才没瞧见府里有陌生的仆妇吗?那是葛家的仆妇,万峥家的陪着她们满园子乱窜,搜老八呢!  还是谢家机灵,直接找老太太退亲,老太太面软,又自觉亏欠谢家。谢家提了几句,老太太便过意不去,忙使人换回庚帖,又叫三老爷来,写了退婚书与他们,干脆利落。几句话间,老七便没了媳妇!”  乐安宁越说,嘴巴咧开得越大。  王蘩又是一笑,施家做得越过分,葛家便会越恨施家,国公爷在朝堂上越举步维艰。  “退就退了,前世,谢家姑娘可惨,专程赶在二月上旬入京,来参加老爷子的七十寿辰,谁知落水,叫个破落举子救起,名声毁了,只能给老七做妾。  谢家羞愧弄砸了老爷子的寿辰,感恩戴德的,送了施家好大一笔银子。其实,寿辰上,毁了名声的,还有‘施窈’。”  乐安宁瞪圆双目:“竟有这等事!如今看来,谢家姑娘出家倒是对了,做姑子也比做个没了清白的妾强。那老七,最后娶了谁?”  王蘩也不瞒她,乐安宁是个胆子大,不怕搞事的,于是笑道:“是边城望族杜家的姑娘,名唤金蕙。是施明珠做了五皇子妃,给二人指的婚。  杜金蕙一连生了三个儿子,头两个是双胞胎,唤作云焦、云孟,过两年又生了一个,唤作云济。”  乐安宁一拍大腿:“杜金蕙,我知道啊!我上辈子,她是施明辰的平妻!也生了三个儿子,也叫云焦、云孟、云济,头两个也是双胞兄弟。  哎哟,我的天爷,施明珠也是能耐,怨恨‘施窈’外室上位,夺了她的后位,她倒好,直接指婚,抬妾为妻,把哥哥的小妾变成妻!”  王蘩思量一番道:“看来,谢青黛大抵与施明珠之间,有什么龃龉。那谢青黛落水,大约也不是意外。”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161章 搜关雎院 乐安宁倒吸一口凉气:“施明珠好歹毒的心肠!谢家倒了八辈子霉,才有恩于施家!”  王蘩道:“谁说不是呢?对了,你来寻我,不止是来告诉我老八被退亲吧?”  乐安宁笑眯眯问:“老六,你脑子怎么突然灵光了?”  王蘩:“……”  脑子一直不灵光的,只有乐安宁好吗?  白长一颗漂亮的脑袋。  乐安宁挽住她的胳膊,竖起一根食指,低低道:“两件事,一件是大嫂子收到消息,咱们府上的三爷果然吃了熊心豹子胆,私下派亲信去江南买粮,运到封州,高价出售。已有御史盯上他,无须我们后续做什么,他自取灭亡。”  王蘩暗喜。  施家兄弟越倒霉,她越开心。  何况,又不是她怂恿施明桢去发灾难财,是施明桢自个儿要去的,得了好处,也没她的份儿,牵连出来,少不得她跟着连累名声。  坑他就坑他了,谁让他一个官家少爷,还是个官身,巴巴地行商贾之事。  乐安宁竖起第二根手指,嗽了一声,问道:“跟我讲讲‘施窈’上辈子的事呗?”  王蘩上下打量她问:“你问施窈做什么?还记恨你砸她院子,她告状害你跪祠堂的事?”  乐安宁脸一红,讪笑道:“那多久前的事了?中间隔了两辈子,我早忘了!我就问问,你就告诉我嘛!”  乐安宁抱着她的手臂摇晃,撒娇。  王蘩受不了地打个寒颤。  细想想,她自个儿向太夫人撒娇卖乖时,也是这般矫揉造作。  隔了两辈子,她早忘了怎么撒娇了。  王蘩恍惚了一会儿,便细细讲述前世“施窈”的一生。  她临终时,“施窈”刚去世一年,死前连生八个女儿,死在拼儿子的路上。  乐安宁目瞪口呆:“她是猪吗?”转口又说,“可真惨啊!我算是明白了,凡是得罪过施明珠的,皆没有好下场。我上辈子,施窈也很惨……”  她也讲了讲另一个“施窈”的惨状。  王蘩无言:“从前一叶障目,如今我算看清了,要使一个人疯狂,便拿另一个人与他对比,偏宠一个,冷落另一个,天长日久,两个都会疯。施窈疯了,施明珠亦疯了。”  乐安宁心有戚戚焉:“我们这些受冷落的,到底有儿子傍身,日子还能过得去。施窈日日感受长辈与兄长的偏心,两辈子成亲没落个好,不疯才怪。”  王蘩脸黑。  乐安宁忙向她道歉:“口误,口误!”  王蘩也不跟她计较,两人又聊了几句,各自散去。  王蘩回子归园,安抚她和施明秣的通房丫鬟们,顺便打听施明秣去了哪儿,找他“干活儿”。  乐安宁急急忙忙朝关雎院来。  关雎院里,施窈一行人才回来,踏进门槛,柳华姑姑忍不住问:“姑娘舍了多少银子给谢三爷?是为封州水患吗?”  忍冬打了热水端来,施窈双手伸进铜盆里,一面洗手,一面佩服道:“姑姑神机妙算呀!也没多少,一二千两罢了,我就这点家底,想多捐,也没法子呀。”  柳华姑姑头疼,她神机妙算啥?  这两日,太夫人为挽回一些国公府的声誉,正派汤嬷嬷去各个院子说动夫人奶奶们捐善款。  姑娘倒好,积极响应太夫人号召,动不动上千两银子,做好事有瘾是怎样?  这以后要嫁个苛刻些的人家,不得被夫君公婆骂死?  半夏为施窈擦手,肉疼,心想,还不如去砸了韶华苑,把柳华姑姑的腰牌要回来呢!  起码几十两几十两地朝外施舍,细水长流啊!  这一下舍出上千两银子,不知几日后,又折腾旁的法子再舍上千两。  ——如今,半夏出息了,几十两也能作小钱看了。  柳华姑姑拉走半夏,询问施窈从前的做派。  二人叽叽咕咕好一会子,柳华姑姑得知,施窈和纪姨娘从前便是如此,宁可吃穿上短些,也要做善事。  柳华姑姑总算找到病根儿在哪儿,却是头晕目眩,恨不得晕过去算了!  不行!  姑娘这乐善好施的习惯,要改!  必须要改!  人家是银钱富余时,方去施舍,怎能为了施舍,而短了自家吃穿?  难怪她听人说,姑娘回京时,衣裳都装不满两个箱笼!  因此,柳华姑姑专门开了一堂课讲“善”,主题思想是,行善要有度。  无度的善良,非是好事,反倒要害人害己。  施窈连连点头,口中应“是是是”,昏昏欲睡,左耳进,右耳出。  待她小命彻底苟住,没人能害她性命了,她一定大大方方给自个儿花钱。  下了课,施窈见柳华姑姑转身,忙趁机偷偷伸个懒腰,在柳华姑姑转回身时,正襟危坐,端庄温雅。  柳华姑姑口干舌燥,吃了半盏茶道:“今日到此为止,姑娘自玩去吧。”  施窈恭恭敬敬施礼:“谢姑姑教导。”  说罢,步态优雅地出来,木香忙拉她去厢房,满脸兴奋道:“姑娘!就等你出来了,星觅有大事汇报!”  施窈一个激灵,浑噩的脑子登时清醒,快走几步,入了厢房,果见半夏、忍冬、星觅三人围桌而坐。  半夏忍冬满脸迫不及待,星觅一脸“我有八卦分享”。  几人见了她,要起身行礼,施窈摆手拦住:“咱们一个屋里睡的,哪来的那许多规矩。星觅快说,前院发生何事了?”  星觅笑问:“姑娘怎知是前院有事?”  “这还用问?方才谢三公子告诉我,他们来时撞上宁远侯,宁远侯去了涵虚堂,那必然是去退亲的。退成了吗?”  星觅正有满肚子的话要说,绘声绘色刚起个头,说到宁远侯和谢老爷争先恐后抢跑,外头传来婆子的呼唤声:“二姑娘在吗?木香姑娘、半夏姑娘在吗?”  施窈使个眼色给半夏,半夏还没听够呢:“你们别忙着说,先吃口茶,等我回来再一起说!”  交代完,这才出去。  施窈笑道:“快去快去,忘不了你的。”  不到片刻,半夏匆忙进来道:“姑娘,万峥媳妇来了!带了几个眼生的丫鬟媳妇子,说要搜院子!”  木香腾地起身,惊问:“搜什么?”  半夏道:“搜八爷!”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162章 砸八哥哥的院子 几人面面相觑,施窈噗嗤笑道:“老八必定是不肯退亲,躲哪儿藏起来了,必定还带了定亲的信物!  木香姐姐,你出去处理,除了几间紧要的屋子外,其他屋子开门给她们瞧一眼,若敢搜,就说我要去砸了老八的屋子,掘地三尺,我帮他们搜老八!”  木香屈膝行礼,轻笑着应了,领了半夏和忍冬出去,留下星觅服侍施窈。  施窈道:“星觅姐姐,你简略先告诉我,老八那边的情况。”  星觅忙低声禀告。  这头才说完,外头传来吵嚷声。  施窈起身,弹弹袖子,款步走出去。  外头,木香等人气愤得脸颊、眼睛都红了,看见施窈出来,忙过来行礼,激动宛如找到组织。  万峥媳妇她们也不闹了,也过来行礼,气势汹汹,盛气凌人。  施窈扫视一圈,有个嬷嬷她认得,是葛秋蘅的奶嬷嬷,姓朱。  她未语先笑一声,又看两眼万峥媳妇,问道:“事情我知道了,八哥哥这事儿做的,委实不地道,不过,长幼有序,兰佩院可搜了不曾?”  万峥媳妇笑答道:“回二姑娘的话,兰佩院已是搜了的。”  施窈问:“朱嬷嬷,是怎么搜的?可曾入我大姐姐的屋子,翻箱倒柜,翻房梁、趴床底地搜?”  朱嬷嬷脸色难看,冷冷淡淡道:“哦,这万家的媳妇子,就站院门口客客气气问一声,八爷今日可曾来寻过姑娘,守门的老婆子说,不曾。就完了。”  施窈闻言,又是轻笑一声,清清脆脆的,悦耳动听,宛如春日鲜花绽开的声音,令人心情愉悦。  但万峥媳妇却打个寒颤,随即又想,一个小丫头片子罢了,她男人是老太爷的人,二姑娘能拿她怎么样?  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呢。  一个不受宠的庶女,怎敢妄想与国公爷的嫡出女儿比?  施窈慢慢走到万峥媳妇面前。  万峥媳妇挺胸抬头,手压着袖子里藏的一张银票,笑着解释:“二姑娘且听奴婢解释,奴婢听到风声,八爷与大姑娘交好,藏在大姑娘院内的可能性不大,或许就藏在关……”  啪一声,施窈狠狠一巴掌打掉了她后面的话。  万峥媳妇捂住脸,不敢置信:“二……二姑娘怎可说动手就动手?”  她可是老太爷的人!  打她的脸,就相当于打老太爷的脸!  施窈讽笑道:“你怎么不说老八藏在四哥、五哥的床底下?你们去参昴馆、去晛睆苑,可趴床底搜过了?”  丫鬟仆妇们纷纷捂嘴偷笑。  万峥媳妇满面涨红,支支吾吾道:“这……这,那是嫂子的居所,八爷怎会藏那儿……”  施窈扬手,又狠狠扇她一耳光:“还不跪下!主子亲手打你,是给你体面!”  万峥媳妇一咬牙,噗通跪下。  横竖她礼数周全,传开了,到时看谁更没脸!  施窈睥睨冷笑道:“你也知八爷不会藏嫂子们的床底下,免得坏了嫂子们的名声,怎么就敢来搜我这妹妹的屋子?  容你们搜丫鬟婆子们的居所,已是我心宽大度,你反倒以为我软弱好欺,越发蹬鼻子上脸,连我的屋子也要闯!  既然大姐姐那儿,说八爷没去,你们就没进去,我这里,索性你们也别搜了,都滚出去!”  万峥媳妇挨了两个耳光,心头火气直冒,赤着脸嘴硬道:“是老太爷……”  施窈啪啪又给她两个耳光:“长幼有序,要么先搜大姐姐的院子,要么滚!去老太爷那儿,我也是这话!  要搜也不是不行,你们谁敢朝前一步,我便扇你一个耳光,如此一来,搜就搜了,你挨耳光,我折名声,也算公平!”  朱嬷嬷看热闹不嫌事大,她们就是来搞事的,于是带几个丫鬟上前一步。  施窈暗赞这嬷嬷会来事,啪啪啪,便甩了万峥媳妇好几个耳光。  后头万峥媳妇带来的人着急,想上前将她拖走,施窈一律当来搜查的人,又甩万峥媳妇几个耳光。  万峥媳妇头晕目眩,又不敢起身,忙哭腔喊道:“别搜!别搜!奴婢僭越,奴婢该死,求二姑娘宽宏大量,饶了奴婢!”  施窈又给她两个耳光,出了这口恶气,冷笑道:“滚!再说搜屋子的话,先从菡萏院到子归园,挨个嫂子们的床底搜完,再趴兰佩院的床底仔细瞧一瞧,都没人了,再来搜我的!”  没人敢动,万峥媳妇连滚带爬朝后缩,滚爬到大门口,方被丫鬟仆妇们扶起来。  出了院子,由两个虎背熊腰的媳妇子架着,万峥媳妇便嚎啕大哭。  万峥是老太爷的心腹,她自嫁了万峥,何曾这般没脸过?  到了老太太跟前,老太太也要给几分体面的!  一时又怒又悔的。  早听说二姑娘是个恶毒狠辣的,不过跟外院没起过什么冲突,她又依靠着老太爷老太太的怜悯过活,勉强在府里立住脚跟,却不知她是个混不吝,说打人就打人!  才哭了几声,心里咒骂了几声,算计着怎么告黑状,或支使自家男人给施窈一个哑巴亏吃,把场子找回来,便听见后面传出哭声。  这声音熟悉得令她汗毛倒竖!  她忙回头,就见施窈领了一大堆丫鬟仆妇,抹眼泪出来了。  一群人跟出丧似的,个个丧着脸。  万峥媳妇唬得魂飞魄散,大声问道:“二姑娘这是去哪儿?”  她小腿肚子不停哆嗦,施窈这是要搞事呀!  无人理会她。  施窈叫人锁了院子所有屋子的门,又让人大门落了锁,带人直奔老八施明晖的小院子。  她带头将屋子翻个底朝天,木香等人仗了她的声势,一面胆战心惊,害怕主子们报复,一面兴奋不已,窜这里窜那里,东摸摸西摸摸。  万峥媳妇一路跟过来,惧怕不已,忙叫人去拦着。  施窈冷笑一声,四处都看了看,最后来到水井边上,也没发现施明晖。  一时半会儿的,还真想不到施明晖藏哪儿去了,便带着人直奔外院涵虚堂——老太太大抵已经气得躺下了,只能去烦老爷子。  到时,那宁远侯竟然还坐在堂上龇牙咧嘴地吃茶。  抬头见一群女人进来,脂粉气息迎面扑来,他慌得要寻个屏风躲起来,见只有施窈一个小丫头,后面跟的皆是仆妇丫鬟,稳了稳心神,屁股又稳稳落回去。  施窈跪在地上哭道:“老太爷,您要给孙女做主呀!”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163章 休要抱我祖父的大腿 老国公头疼欲裂,问:“你怎么跑外院来了?二门上看守的人呢?都死了不成!”  施窈哭声一顿,偷瞄了眼鼻青脸肿的大伯父,弱弱道:“二门上就一个耳背的老婆子,没旁人,我硬闯出来,她没拦住我,都怪我,求老太爷别罚她。”  老国公头更疼了,二门上怎会只有一个老婆子?其他人呢?  他凌厉的目光望向万峥媳妇。  万峥媳妇脑袋一缩,跪在地上,吞吞吐吐道:“谢家来退亲,老太太应了,谢家走后,三太太气急攻心,晕倒了。”  管家主母都躺下了,底下人便乱了套。  又有搜院子的事,满院子的丫鬟仆妇们个个无心做事,纷纷四处串门,或悄悄跟着她去看她搜院子,或打听六爷、七爷、八爷的新闻。  万峥媳妇好容易来后院风光一回,于是没有赶走那些婆子仆妇们。  她已收到施明秣的消息,知道是三老爷父子三人气晕了容氏,但家丑不可外扬,自不会原原本本说,只提了谢家退亲这一项。  旁边的宁远侯闻言,狠狠一拍大腿——谢知着这只狡猾的老狐狸!  “知着”是谢二老爷的字。  因葛家与施家走得近,自施、谢定亲,宁远侯便也知道了谢家。  谢家这样的商户,他是极喜爱的,无他,心中有大义,又不贪功,又能解人危难,谁不喜欢?  知晓十七年前那一战的将领们,都愿意交好谢家,看见有人为难,能伸手帮一把便帮一把,以防不测,谢家愿意记个人情,出钱出力帮个忙。  倘或能与施家一样,靠谢家的粮草打个翻身仗,别说让儿子娶人家女儿,便是让儿子入赘,那也使得呀!  宁远侯咬牙切齿,失策了!  若早知道太夫人好说话,他便去寻老太太解除婚约了。  老国公不敢想象后宅现在已乱成什么样子,望向宁远侯:“侯爷,你看,我有家事要处理,要不,你避个嫌?”  宁远侯稳如泰山,淡淡笑道:“我们两家是百年世交、通家之好,您孙子在我家后宅乱窜,我都让他全须全尾出去了,我看老国公处理几件家事,也没啥吧?”  他要盯着老国公,今儿不交出施明晖,他晚上就和老国公挤一张榻,看这个老不羞怎么有脸不退亲!  小女儿可是给他下达了最后通牒,今日退不成亲,不准回家!  老国公没辙,见施窈也不肯走,只好无奈地问:“二丫头,谁与你委屈受了?”  万峥媳妇头皮一紧。  施窈抽泣着说:“万娘子带人冲进我的院子,说要搜八哥哥,我知道是老太爷下的令,便忙使人与她说,除了我的厢房,别处都打开门,尽管看。  万娘子却执意要逐屋逐屋查抄关雎院!我问她,怎么搜兰佩院的,有人回我说,只在院门外问了一句,八爷来过不曾?回说没去过,她便领人走了。  我又问她,怎么查抄嫂嫂们的院子的?可曾趴床底细细搜过?她就责问我,说那是嫂子们的院子,八爷不可能藏那儿——话里话外,嫂子们的院子她也没有细细搜过。  老太爷,您听听,她说的这是人话吗?八哥哥可是镇国公府嫡长房的嫡出公子呀,身份高贵,出生世家大族,最最懂规矩,既不会藏嫂嫂们、大姐姐的床底下,难道会藏我床底下?竟是非要诬赖八哥哥藏我屋子里不可了!”  宁远侯黑如锅底的脸色,登时笑成一朵花。  不愧是他女儿的闺友,瞧这张嘴,可配得上“舌灿莲花”四个字。  老国公和镇国公本就漆黑的脸,这下比锅底更黑。  二人怒瞪万峥媳妇。  万峥媳妇一阵天旋地转,磕头哭道:“老太爷,奴婢绝不敢如此污蔑主子!奴婢只是按照老太爷的命令,带人去搜八爷罢了!奴婢绝不敢生出这等污秽念头!求老太爷明鉴呀!”  施窈回头,狠狠又给万峥媳妇一巴掌,转回头来,委屈巴巴哭道:“老太爷,这奴婢不能要了!  您听听,她还在颠倒黑白呢。您叫她去搜八哥哥,她没搜呀,阳奉阴违,从菡萏院到子归园没搜,从棠棣院到福绥院、到兰佩院也没搜,做做样子就跑了,就专挑我的院子要细细地、一间屋一间屋、一张床一张床地搜!  老太爷,孙女和八哥哥的名声再不堪,也不能容得她这般污蔑呀!  老太爷,您曾是执掌几十万兵马的大元帅,处事最是公平公正,您说说,您是要治万娘子一个渎职之罪、无视主子之罪、冒犯宁远侯之罪,还是治她一个乱家之罪!”  啪啪啪,宁远侯鼓起掌来,大笑道:“小闺女儿,说得好!哈哈哈,老国公,你养了个好孙女!”  老国公这一刻,也想晕倒。  镇国公无颜见人。  父子俩恨不得把施窈的嘴给缝上——怎么什么话都敢乱说的!  万峥媳妇痛哭不止,正要膝行上前,施窈忙伸出一条腿,将她踹回去:“休要抱我祖父的大腿,休要对我祖父动手动脚!”  万峥媳妇:“……”  老国公:“……”  镇国公:“……”  宁远侯:“……”妙啊,这闺女是个妙人儿啊!  众人:“……”  老国公听出那万峥媳妇故意拿施窈做筏子、摆威风,大抵当她是个软柿子,只细细搜了关雎院给葛家人看,好回来交差。  可她哪里知道,施窈才是后宅里最不好惹的人,也最豁得出去脸面的人。  就那几句自污什么哥哥藏妹妹房里的话,除了她,谁说得出来?  什么趴嫂子们床底之类的,这种污糟话,珠珠连想都不会想。  ——若施窈知道老国公的心思,怕不是要狠狠呸一口!  施明珠自个儿是做妹妹的,自不会想什么兄妹之类的,但她做小姑子的,可是做得出来让人毁嫂嫂的清白,好把嫂嫂贬妻为妾呢!  老国公一拍桌案,喝道:“万峥家的,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万峥媳妇大惊失色,涕泗横流哭道:“老太爷,老太爷明鉴!奴婢绝不敢生那等污糟心思,若敢有,叫奴婢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奴婢也没有搜关雎院,甚至还挨了二十多个耳光,受了二姑娘的教训,退了出来,之后,二姑娘去砸了八爷的院子,奴婢还拼命拦着呢!”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164章 奴大欺主 施窈哭道:“你何必遮遮掩掩的,你的脸,就是我打肿的,直说就是!我不止当婢仆们的面打你,当老太爷的面,我也要打你!”  说完,啪啪又给她两个耳刮子!  若非手腕酸疼,手掌都红了,施窈还能再甩几个耳光。  宁远侯在一旁看得贼爽,就好像这几个耳刮子,都扇在了老国公和镇国公父子俩脸上似的。  施窈越泼辣,越没有闺秀风范,施家越颜面无光。  老国公确实颜面无光,哪有大家闺秀这等彪悍的?  丢人丢到对头面前了!  他示意柳华拦一拦。  柳华姑姑木着脸,垂着眸,作看不懂眼色——拦什么?该丢的脸都丢完了!  她真真是白教了!  没惹到施窈时,施窈还能装一装温良的大家闺秀,惹到她了,瞬间她就打回原型了——主子们怎么还不长记性呢?  惹她干嘛?  多提一句别去搜关雎院,能费几口唾沫?  趁着众人眉来眼去的功夫,施窈比挨了耳光的万峥媳妇哭得还惨:“老太爷,我做的事,我认!万娘子说砸,那就是砸吧!对,我砸了八哥哥的院子!  我是替万娘子履行老太爷的命令呀。万娘子好没道理,既然是搜八哥哥,竟然不先去八哥哥的院子搜,偏要先去其他人房里搜!  我想,灯下黑,说不好八哥哥就藏他自个儿院子里呢?不然,外面闹得风风雨雨的,万娘子挨个搜院子,折腾得人仰马翻,与抄家何异?  棠棣院的大伯母听了,不又得生一场气,又躺十天半月的?  八哥哥从小便懂孝悌之礼,怎会眼睁睁看着长辈和兄妹们的院子被搜?怎会眼看着长辈气病,嫂嫂妹妹受辱?  因此,我大胆猜测,他必定是藏他自个儿院子里了——谁知,他竟不在,谁知他躲哪儿去了呢?  呜呜呜,八哥哥辜负了我的信任,我真当他是孝顺长辈、友悌兄妹的君子,哪知……哪知……呜呜呜,八哥哥是个大坏蛋!”  女孩家一面哭,一面控诉,最后一句嗔怪又娇又软,语气天真,只叫人拿她看作伤心哭闹的懵懂稚子。  “说得好!”宁远侯忍不住又鼓掌,义愤填膺道,“老国公,镇国公,你们也听见了,施明晖那小子不是个东西。  为了找他,后宅折腾得鸡飞狗跳,他始终不肯出面,宁可父母、兄妹、嫂嫂们受委屈,乃或受人非议指点,可见,他是个无情无义、冷心冷肺的!”  老国公面沉似水:“侯爷,慎言,不要轻易对一个年轻人下定论,会毁了他们的一生。”  镇国公冷冷扫过施窈这个坏事的侄女。  宁远侯咄咄逼人:“他敢做,难道还不敢当吗?我就算说他温良恭俭让、仁义礼智信、忠孝廉耻勇,有人信吗?凭他做下的这些事,谁信?老国公,你信吗?镇国公,你信吗?”  老国公和儿子实在说不出一句:信。  施窈啊了一声,忙摆手说:“葛伯父,您千万别听我瞎扯啊!八哥哥或许真没听见院子里的动静呢?我就是伤心胡说罢了——即便八哥哥真的这样做,那也不代表,他将来不是个宠媳妇的人啊!”  宁远侯呵呵冷笑。  他倒觉着,施家兄弟宠妹妹胜过宠媳妇,当然,施窈这个妹妹除外。  “我们家孩子没这个福气,这福气留与旁人吧。老国公,打扰,您老接着处理家事。”  宁远侯翘起二郎腿,不停抖腿,一副看戏不怕台高、吃瓜不嫌瓜大的姿态。  老国公没好气道:“传万峥进来。”  万峥早在外面候着,匆匆进来,跪在媳妇身边,沉重道:“求老太爷息怒,求二姑娘息怒。  老太爷信任,方才将差事交付于奴才,奴才识人不清,托了这惯会做张做势的婆娘办差,奴才有错,求老太爷、二姑娘责罚奴才夫妇!”  说罢,先朝老国公磕三个头,又要给施窈磕头请罪。  施窈忙躲开,暗道,这是个看得清形势的,一力承担过错,稍稍全了老国公在宁远侯面前的体面,让宁远侯瞧瞧,国公府还是个有规矩的人家。  万峥媳妇见自家男人不维护自己,只能哭着一起磕头领罪。  老国公淡淡道:“奴大欺主,你们夫妇各打十五板子,一家子都赶去庄子上吧。二丫头,你可满意?”  施窈喜极而泣,忙道:“孙女什么也不懂,全听祖父的!谢祖父为孙女沉冤昭雪!祖父英明!”  老国公无言。  今天的马屁听起来一点也不顺耳。  万峥叩头谢恩。  万峥媳妇哇一声大哭,不断磕头:“老太爷,全是奴婢的错,一时虚荣心,想拿二姑娘做个筏子……奴婢一人受过即可,求您饶了万峥和我们的孩子吧!”  一家人去了庄子上,得日日劳作,儿孙们再无出头之日,哪有在主子身边伺候有前途。  老国公抿唇不语,垂目品茶。  万峥低声训斥她:“素日我多劝你三思而后行,你行事张狂,闹得后宅风风雨雨,妄图拿捏二姑娘,种种件件,怎敢求主子轻饶?我是你男人,自然要担一半的责。快别饶舌了,磕头谢恩吧,从今往后,记住奴才的本分!”  万峥媳妇哭哭啼啼谢恩。  夫妇二人被拖下去行杖刑。  堂上一时死寂。  施窈跪得膝盖发疼,也没人叫她起身。  抬头看看,老头儿自顾自品茶,浑然忘了她似的,这是恼她丢脸呀!  朝后瞄瞄,宁远侯朝她俏皮地眨眨眼。  施窈打个寒战,中年男人装俏皮什么的,真的好油腻呀!  没法子,无人为她撑腰,施窈轻咳一声,行大礼再次谢恩:“多谢祖父为孙女沉冤昭雪!”  老国公依旧没出声,也没叫起。  这丫头太口无遮拦,砸场子也不看是什么场子,得叫她知道些厉害,日后收敛些。  施窈咬咬牙,一骨碌爬起来,小跑到老国公身边,拎起茶壶添茶,勾着腰,颇有些狗腿的样子,赔笑道:  “祖父,虽天热起来,但尚未入夏呢,吃茶还是吃热的好,暖脾胃。”  老国公无言。  这丫头的脸皮可真够厚的!  “嗯。”  应了一声,算是缓了恼怒。  既然哄好了他,就快些滚吧,别继续留这儿丢人。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165章 老爷子,快夸我 施窈又给宁远侯添茶,笑嘻嘻道:“葛伯伯,您瞧,我家八哥哥不知在哪儿打瞌睡呢。  闹这么大阵仗,大太太、三太太都气得病了,后宅一团乱,奴才们才敢爬到主子头上。  该看的热闹,您也看完了,葛伯母和葛四妹妹等着您的消息呢,要不,您回去陪陪她们?”  她朝他眨眨眼睛,轻轻倾斜茶壶,茶水落到桌案上,指尖蘸了茶水,写了个“回”字。  宁远侯疑惑地眨眨眼,什么意思?  施窈拼命朝他眨眼睛,面带懊恼,一副“你怎么看不懂呢”的眼神。  宁远侯越发懵了,到底什么意思?回去?然后呢?  难道侯府出了什么事?  他心里没底,生怕施窈听了什么风声,家里妻女有什么事,由是轻笑一声,抖抖衣摆起身,抱抱拳,头昂得高高的,一脸睥睨不屑:  “罢了,既府上乱成一锅粥,施明晖那小子仍藏着,就当我从前瞎了眼,错看他了。这亲事,我改日再来退——总之,是退定了的。告辞!”  说罢,宁远侯心满意足地离开。  先回府看看妻女,然后去找谢见微,向这老家伙讨教讨教,谢家怎么推掉亲事的。  施家爷孙三人,客客气气送走宁远侯,最后由镇国公陪着送出大门。  令人惊奇的是,他们在涵虚堂门口,竟撞到鬼鬼祟祟的乐安宁。  老国公黑着脸问:“明玮媳妇?你怎地出了二门?躲这儿作甚?”  施窈纳闷,乐安宁胆子可真大,之前在关雎院外,便发现二嫂子鬼鬼祟祟地尾随,一路跟着看她搜施明晖的院子。  怎么还跟出二门了呢?  这凑热闹的劲头,真是够离谱的,不怕老爷子一怒之下,赏她几板子?  乐安宁唬得花容失色,朝施窈看两眼,尴尬到脚趾抓地,行礼赔笑道:“请老太爷安。我瞧着二妹妹出了二门,怕她受男仆欺负,便跟出来。既二妹妹没什么事,那我便回去了。”  说罢,匆匆带着两个丫鬟溜了。  老国公的心思没放乐安宁身上,看她离开,回头问:“你方才给宁远侯写的什么字?他怎么一瞧那字就走了?”  施窈笑道:“也没写什么字,就写了个‘回’字,回家的回。”  爷俩回到待客的正堂,老国公果然看到茶案上有个“回”字,想了想,问:“什么意思?”  施窈捂嘴笑道:“祖父,宁远侯就和您一样,想多啦,以为我有什么意思呢,其实没什么意思,就是回家的意思罢了。  你们大人呀,就是思想复杂。老爷子,我弄走宁远侯,您就别生我的气了,快夸夸我呗!”  老国公:“……”  他朝施窈看了两眼。  施窈无辜地回望。  半晌,老国公沉水似的脸,蓦地绽开笑容,伸出食指点点她:“你呀!鬼灵精怪的,竟连宁远侯也敢糊弄。还要我夸你?不打你板子就是好的了。”  施窈笑嘻嘻道:“多谢祖父夸我冰雪聪明、才思敏捷、胆略兼人!孙女我就笑纳啦!”  老国公气笑,指尖戳她脑门:“你倒好意思自夸,你这叫胆大妄为!今儿胡言乱语的,为了治个婢子,自污名声,回头叫你祖母知晓了,又要气一场。  我冷眼看,是柳华没教好你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实在该罚她一顿板子,来人——”  施窈忙用力挽住老爷子的手臂,惊慌地大声喊:“不用来人!不用来人!这里有我伺候呢!  祖父祖父,可不能怪我,更不能怪柳华姑姑,是那万娘子各个院子不搜,偏要搜我的院子。  搜我的院子也就罢了,我叫人敞开门给她搜,她仍不满意,非要搜我的屋子。  如此作为,不就是怀疑八哥哥藏在我的闺房里吗?这也罢了,后来我帮她搜八哥哥的院子,她还拦我,不准我搜。您说说嘛,她什么意思?  明知我是您和祖母的心肝宝贝,还敢欺负我,污蔑我和八哥哥,分明是不把您和祖母放在眼里!  她是您的人,不来您面前分说,我还能找谁伸冤去?祖母这会子肯定在生气谢家退亲的事,我可不能给她添堵,于是就闯到前院来寻您做主了。我这是迫不得已嘛。”  老国公无话可说,这丫头总有一套歪理。  罢了,也是那万峥媳妇自个儿不争气,千挑万选,本想找个软柿子捏,结果找了块最硬的钢板。  罚了就罚了。  “就知道心疼你祖母,我可是被你气得头晕!”  施窈推他坐下,转到他的身后,按摩老国公这颗尊贵的脑袋:“孙女给您按按。虽然我气了您,但也把气您的宁远侯劝走了。  下回您交代门房,不见他就完了,他还敢硬闯我们家不成?老爷子,我们两清好不好?”  老国公:“……就你歪理多!罢了罢了,三日之内,写篇一千字的悔过书来,交与我检查。”  施窈一脸天塌了的表情:“啊?还要写悔过书啊!好好好,只要您能消气,写就写了。可是,您知道我肚子里就这点墨水。少些字成不?二百字?”  老国公心情终于畅快些许,哼道:“不准讨价还价!”  施窈愁眉苦脸,手上力道加重。  老国公更舒服了,心道,这丫头可真记仇,一千字的悔过书还与他计较,他方才险些气得升天都没与她计较呢。  一时,又想到施明晖。  这个孙子,往日瞧着行事稳重,杀伐果决,怎么退亲的事上拖泥带水呢?  青梅竹马,儿女情长?  他暗暗叹一口气,府里越来越乱,这些不肖子孙!得好好管教了。  须臾,镇国公阴沉着脸回来。  不用问,应当是宁远侯出去这一路,没少阴阳怪气刻薄他,为了儿子的婚事,他还不得不忍。  忍了一肚子气,脸上的气色极差。  施窈心里偷着乐,摆出关切的神情,担忧地看了他两眼,行个礼告退,出门便说:“柳华姑姑,我们快去甘禄堂瞧瞧祖母。”  说罢,关雎院的人风风火火全撤了。  镇国公先去宁远侯的茶案前看一眼,“回”字水渍依旧清晰可见。  然后,他老老实实跪在地上,沉声说:“儿子疏于管教,致使小八给府里丢脸。儿子代明晖向父亲请罪!”  老国公才舒畅些的心情,登时又不快起来,横眉问:“那小兔崽子藏哪儿去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166章 三哥哥,我气得浑身疼 镇国公低头羞愧道:“未能找到他。”  老国公拍一把椅子扶手:“你怎么想的?他不愿意退亲,你也不想退亲?”  镇国公苦笑:“父亲,这门亲事不能退。如今我们府上名声败坏,朝堂上我也不敢说话。施家不能失去葛家这门亲事。”  葛秋蘅嫁进来,宁远侯不会帮施家说话,起码不会落井下石。  但放了这门亲事就不同了,宁远侯一定会报复施明晖污了他女儿的名声。  若是从前,这也没什么,施家哪里会怕了葛家。  现在不同。  如今,施家在皇帝眼里名声极差,印象极差,将来子弟怎么受到重用,怎么出息?  眼看着家族即将败落在他手里,他是施家的千古罪人啊,死后怎么有颜面去见列祖列宗?  在朝堂上连续数日遭白眼冷落,镇国公火热的雄心壮志,到今天葛谢退亲,多少冷了几分。  好在珠珠做了个先知梦,预料准了封州水患,可见,他女儿有凤舞九天之姿!多少令他有几分安慰。  至于府里儿媳妇、侄儿媳妇们可能也做了先知梦,镇国公没多想,只当自家紫气东来,或许真要出皇后了,儿媳妇、侄儿媳妇们是拱卫他女儿这颗月亮的星辰。  老国公却失望道:“宁远侯闹到搜查后宅,虽没有认真仔细地搜,到底是打脸来了。闹到这个地步,退亲的态度坚决,不退怕是不成的,不退更要成仇。罢了,你自个儿思量吧。”  镇国公想说说珠珠的先知梦,但又怕儿媳妇、侄儿媳妇们也做了先知梦的消息泄露,老爷子兴许越发阻拦珠珠嫁皇子,因此按捺下了。  他恭敬应是:“儿子定会好生考虑。”  老国公道:“既皇上下旨,让我们家子弟闭门思过,那便从明日起,去甘禄堂向老太太请安后,叫明玮他们统统到祠堂来,每日跪在祖宗牌位面前反省自身。我要亲自监督、教导。还有老三,叫他一并来。”  镇国公喜道:“有父亲亲自教导他们再好不过了,他们定能反思过错,从头做人!儿子先替三弟和这些小子们,谢过父亲肯亲自指点他们!”  说罢,躬身抱拳施了一礼。  老国公面上没有一丝喜色,叹气道:“能真正醒悟,方是好——你起来吧,多大年纪的人了,罚你跪,你好意思跪,叫旁人见了,反倒我要不好意思起来。”  镇国公道谢起身,迟疑地问:“那明桢呢?如今就他一个在外面跑,这几日正替母亲跑封州水患捐款捐物的事。  母亲将陪嫁庄子上,去年产出的余粮,全叫他使人送到封州去,又四处搜罗,要凑上百斤盐去。  又因明玮渎职受罚,他也怕罢官,这些日子还要去衙门值班二三个时辰,可是辛苦了他。”  老国公脸色稍缓,疲倦地捏了捏眉心,道:“府里子弟,也就他稳重些。跪祠堂反省的事,就放他一马。”  说罢这些,老国公又道,“后宅估摸乱成一锅粥,你去看看你太太,顺带整顿整顿,家总该有家的样子。”  说到这儿,老国公不免心酸。  镇国公应了,告罪退出去。  老国公独自坐在堂上,头又疼起来,有点怀念孙女按摩的舒服滋味,可惜这丫头眼里只有她祖母,对他这个祖父甚是无情。  俄而,大管家推门进来,轻手轻脚将一碗汤药端到老国公面前。  老国公接了药碗,仰头一口饮尽。  他还不能倒。  他若倒了,这个家得散,子孙不孝,别说含笑九泉,怕是死不瞑目。  也不知哪一步出错,怎就走到今天这步田地了?  有镇国公亲自整顿,后宅的风波很快平息下来。  凑热闹、嚼舌根的奴仆,带头者该打板子的打板子,余者狠狠训斥一顿,革半个月到半年的月钱不等,再命各回各院,各司其职。  施窈走到二门,脑子里灵光一闪。  那万峥媳妇不会无缘无故,为了耍威风,就死命要搜查她的屋子。  必然有人给她撑腰。  或有钱财利益驱使。  “忍冬姐姐,万峥夫妻俩去哪儿挨打了?”  忍冬心里咯噔一声,姑娘这是仍不想放过万峥夫妻俩啊,不由得满脸一言难尽,回道:  “老太爷下令打板子,一般是在涵虚堂里,叫人堵了嘴打,因此姑娘没听见他们哭爹喊娘。十五板子,此时应是已打完了,叫人拖回住处。”  “他们住哪儿?”  “住后街呢。姑娘要做什么?”  施窈撸起袖子,看见柳华姑姑瞪眼,忙将袖子撸下去,拎起手绢,伤心欲绝假哭道:  “姑娘我被污了名声,哭得头疼、肚子疼,气得心肝脾肺肾无一处不疼,我得找他们补偿损失!”  说罢,拦了个小厮询问万峥夫妻俩的去向,是谁押送。  竟是施明桢亲自押送。  施明桢押送好啊,三哥哥是个笑面虎,隐忍功夫一流,不会轻易翻脸。  只要不是施明晖那个杀人狂魔,她就不带怕的。  问清了,施窈急急忙忙领着一大帮人朝大门处赶。  柳华姑姑苦口婆心劝不住,木香等人小祖宗小祖奶奶地乱喊,嘴皮子都快磨破了,也劝不住。  只能紧跟她身边,帮她遮挡一番,生怕不长眼的小厮们冒犯了自家姑娘。  紧赶慢赶,终于在大门处堵住施明桢和万峥两口子。  原来万峥媳妇不甘心,不愿意被赶出去,不敢向老国公求情,就扒着国公府高高的门槛,撒泼打滚求施明桢网开一面,至少把她男人和孩子留在府里,她愿意一个人去庄子上种地做苦力。  这一耽搁的功夫,就把施窈招来了。  施明桢脸上的招牌微笑一瞬凝固,忙喝道:“二妹妹!这里可不是你能来的地方,快回去!”  施窈摇摇欲坠走到施明桢面前,一把扣住他的手臂,楚楚可怜、弱声弱气道:“三哥哥,快扶我一把,我要晕倒了!”  施明桢浑身僵硬,喊道:“木香,快过来扶你家姑娘!”  施窈闻言,暗骂个老狐狸皮的,死死抓紧施明桢手臂不松手,硬挤出几滴眼泪,泫然欲泣,又将那番这疼那疼的话说了一遍。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167章 需要吃根千年老参缓缓 施明桢无动于衷。  满嘴谎言!  骗死人不偿命是不是?  他瞧着施窈活蹦乱跳的,比府里哪个都活蹦乱跳的,闯二门就罢了,连国公府的大门也敢闯!  谁给她的胆子?  当这是金陵老家的篱笆墙呢!  施窈哭腔道:“……三哥哥,她污我名声啊!我活不成了!我得吃千年人参吊着这条小命。  不然我一口气上不来,气死了,或者夜里想不开,上吊吊死了,八哥哥的名声就得彻底臭了,这辈子得打光棍了呀!  我不能死,我得活着,我得吃千年老参!三哥哥,你看,这咋整?”  咋整?施明桢恨不得整死她,扶额道:“二妹妹,别闹!哪有什么千年老参,这等稀罕物,只宫里有。”  “五百年的也行,我得吃四根。”施窈讨价还价。  “五百年的也没有……”  “呜,三哥哥这是逼我去死!”施窈闷头朝朱漆大门上撞。  施明桢惊得魂飞魄散,明知她是做戏,也得一把拉住她,无可奈何问:“二妹妹到底要做什么?千年老参确实没有,五百年的也不好找,百年的或可找到两三支。”  施窈眼眶通红,含泪道:“罢了罢了,给些银子补偿我,我自己慢慢寻老参。三哥哥放心,我会坚强地活下去,不给府里添乱。”  施明桢:“……”  他气得踹一脚万峥的屁股。  都是这倒霉玩意儿,娶了个倒霉媳妇儿!  他木着脸问:“要多少?”  施窈喜极而泣道:“就知道三哥哥兄妹情深,不会眼睁睁看着妹妹去死。千年人参起码值个上万两吧,我也不要多的,打个八折,给个八千两,这病也就治好了。”  八千两!你怎么不去抢呢?竟是比山匪还强盗!施明桢辛辛苦苦、遮遮掩掩倒卖粮食,也不敢说能挣到这笔银子,狐狸面具差点绷不住:  “这不可能,哪有八千两与你?银子不是大风刮来的。”  确实不是大风刮来的,她还得掉几滴眼泪呢。  施窈又要朝那朱漆大门上撞:“士可杀,不可辱!我只能去死……”  施明桢又一把拽住她,眼看门外已吸引来三三两两的路人围观,只好道:“我去抄了万峥家,抄出来多少银子,都与你,可成?”  横竖施窈出不去,抄多少银子都是他说了算。  施窈哭哭啼啼,委屈巴巴道:“横竖这个家里,没人拿我当回事,三哥哥连根老参都舍不得。  可身为施家女儿,我除了为家人着想还能怎样?只能苟且地活着罢了。三哥哥说怎样就怎样吧。  柳华姑姑、木香姐姐、半夏,你们三个跟着三哥哥去抄家,记得,要刮地三尺!  那些零零碎碎的,折卖到当铺去,赏了抄家婢仆。大头凑一凑,回头我凑合买几支百年的童参吃了,好歹先把小命吊住,起码要吊到八哥哥给我娶个八嫂回来。”  施明桢的招牌微笑又裂开了。  寻死觅活地要银子,要到手了,又不情不愿地收下,什么毛病?  还童参?  三百年的老参,满府上下都寻不出来五支。  他上一回听说三百年老参,还是大伯母送给大嫂傅南君,大嫂转送施窈,施窈转送八弟施明晖,又被施明晖扔了。  “行,抄家来的都给你。”  施明桢只想早些打发了施窈这个难缠的主儿,万峥一个在老太爷眼皮子底下做事的,能刮出来多少油水?  顶天三五百两银子。  施窈嘟着嘴,含糊抱怨两句没人疼、敷衍的话,听得施明桢快晕了,她方道:“半夏、忍冬,你俩按住万娘子。”  万娘子早在施窈与施明桢说话的当儿疼晕了。  施窈怕她装死,突然暴起伤到自己。  万峥忍不住求道:“二姑娘,这婆娘已挨了罚,十五板子,她身子骨强壮些,也去了大半条命。求您留她一条小命,给孩子们留个娘,回头奴才定会好好教导她改邪归正。”  施窈抹泪冷哼道:“万娘子污蔑我清白的时候,可没有想过留我一条命。”  万峥登时不敢再说。  他媳妇做的那事,可意会不可言谈,不说破,就是执行老太爷的命令,说破了,就是污蔑二姑娘与八爷的清誉。  这种事,姑娘家更吃亏些。  事实上,在施窈说破之前,大家只当万峥媳妇故意为难她,根本没想到别处去。  忍冬和半夏一左一右按住万峥媳妇。  施窈道:“木香姐姐,麻烦你搜身。”  众人恍然。  原来施窈叫人按住万峥媳妇,不是要打她出气,而是搜身。  施明桢眉头一跳,施窈发现了什么?  施窈没发现什么,只不过,今儿搜院子是临时发生的事情,万峥媳妇若受了贿赂,大抵是带在身上的。  她仔细观察施明桢。  施明桢面上并无紧张的情绪,只拿右手轻轻拂过左袖子。  施窈微微一笑。  买通人干坏事,目前府里只有施明桢拿得出这笔银子。  猜错了也没关系,施窈平等地把这个仇记在施家所有主子头上。  不是施明桢,就是国公夫人郑氏。  果然,不到片刻,木香搜出一张银票,拿来呈给施窈:“二姑娘,搜到一张二百两的银票。”  施窈惊讶抬眸:“三哥哥,我们府上当真宽待下人,万娘子一个仆妇,身上竟随随便便掖着二百两银票!也行,二百两,够我先买一根童参吃着缓缓。”  施明桢:“……”  万峥媳妇约略感受到银子离她而去,扎挣着幽幽转醒,费力地睁开双眼,施明桢立即微微笑道:  “二妹妹,女孩家的实不该来大门处抛头露面。既事情已了,余下的,为兄会替你做主办好,你先且回去,别叫老太爷老太太知晓了,又要生气,又要罚你的。来人,送二姑娘入二门。”  说罢,他一招手,便有几个媳妇子婆子上前,伸手朝内道:“二姑娘,请。”  施窈泪眼含笑,朝施明桢望了一眼,也好,这个仇先记三哥哥头上。  “那三哥哥,我先回去啦。”  说罢,她扶着柳华姑姑和星觅的手,弱柳扶风,摇摇欲坠向二门行去。  施明桢:“……”  这二妹妹,真叫人没眼看!  以后还是让自家媳妇离她远些,再远些,千万别叫她带歪喽。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168章 孤魂野鬼 施窈一入二门,便松开柳华姑姑和星觅的手。  柳华姑姑揶揄道:“这不疼,那也不疼了?”  施窈讪笑:“疼,疼啊!这不是要去见老太太吗?为防老太太为我担心,我忍忍就罢了,别唬着她老人家。”  柳华姑姑抿唇不语。  想数落,又觉着数落了也没用,二姑娘是什么德性,她处了这么久还不清楚?  一路来到甘禄堂。  施明珠已坐在太夫人的床沿,拎着手绢抹泪尽孝:“祖母,您可要养好身子骨,这个家不能没有祖母……那谢家忒不厚道,竟在我们府上最艰难的时候落井下石……”  “祖母!大姐姐!”施窈撩帘子进来,笑吟吟行礼。  太夫人阴翳的心情,在看到施窈笑脸的刹那晴朗几分,急忙道:“窈丫头,快过来!到祖母这里来!”  施窈上前握住她伸出的手,笑道:“就知道祖母惦记我,赶着来向您报平安呢。”  太夫人问道:“方才听你大姐姐说,万峥媳妇搜你的院子,你打了她,将她赶出去,又去你八哥哥的院子闹了一场?”  施窈瞧了眼低头抹泪不动弹的施明珠,搬个圆凳过来坐,把之前发生的事当做戏文,一惊一乍、一波三折地讲给太夫人听:  “……那宁远侯也是个妙人,瞧见我写了个‘回’字,二话不说,抖抖衣袍,便起身告辞了。  祖母,您说奇怪不奇怪?祖父三番四次劝他回府,他百般不听,瞧那架势,是要与祖父、或与大伯父同吃同睡,直到八哥哥现身,把定亲信物退还,才肯回去的。  不曾想,我就写了个‘回’字,他便走了。原来,送客,嘴上送不管用时,要写出来才管用!我今儿算是学到了,祖父将我夸了又夸,原话怎么说的,我竟忘了,总之就是夸我聪明机灵!”  施窈眨着乌溜溜的大眼睛,一副骄傲自得、满脸“祖母快表扬我”的表情。  太夫人又恼又羞又想笑:“那老头子没罚你?”  施窈脸上的得意不翼而飞,窘迫道:“祖父祖母夫妻同心!你们就知道罚我!  我告那万娘子的状,也是不给你们丢脸嘛!我可是你们的宝贝孙女,怎能只受辱不告状的?”  太夫人嗔怪道:“告状也不能这么告状!万万不可为打老鼠伤了玉瓶,你是金贵的主子,她不过是个婢仆,怎能为了伤她而自污名声?”  施窈气哼哼道:“我哪是自污,分明是她污蔑。万娘子是那黄蜂尾上的针,坏在暗处,叫人有苦说不出。  我偏光明磊落说出来,揭穿她的阴暗心思!这等臭水沟的老鼠,早该清理出去!”  太夫人见她未曾吃亏,心头一松,困意便上来:“罢了,也是她自找的,仗着老主子的势,便不将小主子放在眼里,落这个下场,也是该!只你往后万万不可如此,女孩子家的名声多娇贵,怎能轻易毁伤。”  施窈叹道:“树欲静而风不止啊,我可爱惜名声了,可总有那起子小人不放过我,我也没法子。不过!祖母放心,孙女不会吃亏的。”  太夫人忧愁道:“你呀,是个鱼死网破的性子,怎么叫人放心?”  施窈笑道:“那祖母就活个长命百岁,护我一辈子。祖母,这都晌午了,我快饿死了,您起来陪我吃了晌饭再睡呗!我这会儿还怕得双手哆嗦腿发软呢,您得给我壮胆。”  太夫人眉开眼笑,脸上的褶子展开:“好好好,陪你吃,陪你吃。”  施窈便扶她起身,服侍老太太穿衣,有丫鬟们搭手,她也就抚抚褶皱,系系腰带而已。  全程施明珠不是坐在床沿抹泪,抹着抹着就见太夫人笑了,便是立在一旁,吩咐丫鬟们别叫老太太招了风。  太夫人穿戴好,施明珠方才上前,与施窈一左一右扶了她,去花厅吃饭。  丫鬟仆妇们摆了饭,不见容氏伺候,却也无人提她。  吃过饭,施窈告退。  施明珠与她一同出来。  姊妹里的院子在同一个方向,因此只能相携而行。  施明珠示意丫鬟们退后,冷淡地开口道:“施窈,我知道你的来历。”  施窈笑道:“好巧,我也知道姐姐的来历。”  施明珠冷眼扫来,满是厌憎:“你是来自异世的孤魂野鬼,占据了我妹妹的身体。”  她以为施窈会脸色大变、惊慌失措。  施窈平静笑道:“姐姐难道不是孤魂野鬼?你和大嫂子她们总说上辈子,姐姐是死过一回的人了,死了的人,就是鬼呀!  说来,我还没死过呢。  说来,姐姐占据这具年轻的身体之前,我真正的大姐姐,可期待我这个妹妹回京了,听说我回来,急急地来见我,方才掉进冰窟窿,叫你这孤魂恶鬼占了身体去!  你是我大姐姐吗?我大姐姐温柔良善,贤淑端庄,是人人交口称赞的大家闺秀,你呢?背地里,说我坏话,说嫂子们坏话,挑拨人夫妻关系、兄妹关系,难道你没做?  若是我那温柔良善的大姐姐,她是万万不会有半点恶毒的心思、歹毒的想法的,她只盼着大家都好。”  施明珠头一回听到这种说法,细思极恐,又惊又骇,气得浑身发抖:“明明你是从异世来的,你才是孤魂野鬼。我就是施明珠,这具身体就是我的!”  施窈笑道:“我只是投胎没喝孟婆汤罢了。姐姐细想想,几年后的你,几十年后的你,突然回来,占据你这具身体。  从你身体里活过来的是那个二十多岁、五十多岁、一百岁的施明珠,你说,她是你吗?若姐姐说是,那我就祈祷,百岁的施明珠快回来做我姐姐吧!”  施明珠脸色苍白,摇摇欲坠:“你,你胡说!”  二十多岁的她(不包括做鬼的那些年),回到十六岁,她觉得是重生,她还是她,她就是她。  但她绝不愿意,五十岁、百岁的施明珠重生回到现在,那和扼杀了她有什么区别?  施窈蓦地敛起笑,淡淡道:“都是乌鸦,就别嘲笑对方黑了。姐姐想以此攻讦我,别折了自个儿。  祖母方才说得对,我的性子就是,哪怕鱼死网破也不肯吃亏。老天给你新生的机会,就好好活一回,别胡思乱想,做些不该做的手脚。我可不是那个你恨着的人。”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169章 嫉妒 施明珠俏脸阴沉,紧紧抿唇。  倘若施窈不是前世那个“施窈”,她的仇恨如何安放?  何况,她已与施窈撕破脸,施窈对国公府毫无善意,她只能一步步将施窈除掉。  至兰佩院门口,施明珠停下步子,冷冷道:“那我也劝诫二妹妹一句,且老实安分些,国公府不是你兴风作浪的地儿。你再如今日般,满嘴胡沁,坏八哥名声,我定不会饶过你!”  施窈惊讶地上下打量施明珠:“大姐姐在说梦话吗?你何时饶过我?我方进府,你便诬陷我推你落水,至今不曾向我道歉。  你身边那恶毒奶娘,扎我小人,你敢拿国公府,不,就拿你那八个好哥哥发誓,说你半点不知吗?  你敢说,二哥哥莫名其妙就恨上我,要毁我清白名声,与你毫无干系?  啧,大姐姐当真好不要脸!分明是你不安分、不老实,国公府乱成这般,起因就是你和你那奶娘招来的,你反而倒打一耙,教训我老实安分!  我也劝大姐姐老实安分些,别作,别把我们施家的荣光、祖宗的遗泽、祖父祖母积攒的福气给作没了。”  施明珠无可辩驳,半晌,才挤出一句算是软话的话:“当时,不知你不是她。”  施窈粲然一笑:“既如今知了,往日恩怨一笔勾销,往后大姐姐且老实安分些吧,别兴风作浪,我们还是好姐妹。”  施明珠实在说不出与施窈做好姐妹的话。  她本是想吓住施窈,拿捏她孤魂野鬼的把柄,暂时安抚住她,她要腾出手来对付傅南君她们。  这几个嫂子,如今已在朝堂上对父亲施加压力,不能再拖,施家需要其他外力渡过难关。  施窈不过是个没什么权力的小跳蚤。  她没把施窈放在眼里,当她随手便能处理,现在方知,她想岔了。  施窈才是最不好对付的一个。  施窈的背后有老太爷和老太太。  今儿施窈闹这么大阵仗,甚至让宁远侯都看一回施家的大笑话,只因她将宁远侯使计糊弄走了,老太爷便轻轻放下,还夸她聪明。  这令她产生危机感。  老太爷和老太太应该狠狠罚施窈,厌恶施窈才对。  怎么能轻轻放过呢?  老太太甚至一句苛责的话都没说,反而只关心施窈是否受委屈。  施明珠心口堵闷的感觉又来了。  浅浅淡淡的,隐隐约约的,与前世她突闻周绍金屋藏娇时有几分相像。  这种感觉,名为嫉妒。  施窈凭什么每次闹事都能全身而退?  前世她也没有受宠到这地步啊!  施窈见她脸色变幻不定,半晌不吭声,冲她扬唇一笑,行个礼便回关雎院去。  睡个午觉,醒了看看抄家抄了多少银子回来,再琢磨琢磨写检讨书。  头疼!  前世在现代都没写过的东西,怎么到古代来,反而要写什么检讨书!  岂有此理!  施窈不知,她的话给施明珠留下多大的心理阴影。  施明珠本就敏感多思,听了施窈的话,当晚便发起噩梦来。  梦里,纯真无邪的小明珠,哭着问她,为什么杀她?她是无辜的啊!  施明珠从噩梦中惊醒,坐起身,屈起膝,抱着膝头,只觉浑身发冷,寒意森森。  两行泪从眼眶中滚落下来。  上天为什么让她重生呢?  她心中又隐隐地怨恨,既然让她重生了,为什么又要让嫂子们重生?  以后谁还会重生?  会不会对施家更加不利?  她不知道,只隐隐觉着,这一切不对,太不对了!  偏偏这等事,无法与人诉说。  也不能与人说。  胡思乱想半夜,再也睡不着,因此,一大清早去甘禄堂请安时,整个人浑浑噩噩,面色苍白,全身乏力,只想给祖母请了安,快些去母亲那里躺一躺。  不久,施窈也到了。  见施窈精神抖擞,眼神明亮,浑身都是活力,恨不得走路都蹦蹦跳跳,施明珠暗暗地羡慕嫉妒,又痛恨施窈毁她的心神。  施明晖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大家想问问他昨天藏哪里去了,又怕臊了他的脸面,只得忍耐下。  施明辰长舒一口气。  幸好有个比他更丢脸的八弟,不然今儿他就成了大家伙嘲笑的唯一对象。  又想,一家子兄弟,都是退亲,为何八弟一来,大家便都不再关注他,而去关注八弟了呢?  这一刻,施明辰的心情极为复杂,卑亢俱全。  施明珠和施窈入内请安,其他人在门外请安。  一时,众儿孙请完安,正要撤,留太夫人静养,镇国公叫住他们,命一干人等去祠堂。  众儿孙躬身应诺。  老国公看了眼神采奕奕、幸灾乐祸的施窈,沉重的心蓦地一乐,开口道:“二丫头也去。”  果然,下一瞬,施窈那灿烂的笑脸便垮下来,成了一个小苦瓜。  老国公心里更乐了。  施窈苦兮兮道:“祖父,我是女孩子呀,怎么能进祠堂呢?求祖父明鉴,我可以在关雎院闭门思过。”  施明晖冷飕飕地扫她一眼。  托施窈的福,他本就不堪的名声,越发不堪,如今连不孝这等罪大恶极的恶名声也要背了。  罢了,看在她把宁远侯弄走的份上,暂且饶过她一回。  老国公板着脸肃然道:“少油嘴滑舌,叫你去,你就去!这是给你体面。”  施窈气鼓鼓的,垂头丧气行礼应诺。  这种体面,她才不要!  一家子兄妹,就该整整齐齐嘛,凭什么施明珠和施明桢不用去?  皇上没点他们的名字,但也没点她的名字啊。  不多时,老国公领着一大帮人去祠堂,甘禄堂顿时安静下来。  镇国公叫上施明珠和施明桢,先关心地问:“珠珠昨夜没睡好?”  施明珠掩下惭愧,心虚答道:“昨儿府里闹哄哄的,一桩事接着一桩事,我担心七哥哥和八哥哥,因此彻夜难眠。”  “欸,这两个不成器的小崽子!”镇国公骂了一句,这才说起正事,“珠珠,封州水患,你的梦应验了!明桢,上回你和明奎送来的册子,我当是无稽之谈,烧了……”  他的话顿在此处,施明桢乖觉,忙笑道:“知道大伯父不肯信,要烧了不留后患,我早早抄录了一份,一会子就给大伯父送来。”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170章 祸水东引到施窈 施明珠心头一松,父亲信任她,万事皆可成。  萎靡的精神稍稍振奋。  “父亲,谢谢您信任我!不过,现实已与梦境大有不同,册子上所写,也不可尽信。”  镇国公欣慰地笑道:“父亲明白的,既知了梦境结局,我们所求的,也就是‘不同’两个字。”  又叮嘱二人,“如今家里人心不齐,若知晓珠珠的先知梦,怕是会生出二心,倒不如不知的好。因故,此事不要再传旁人。”  施明珠和施明桢齐齐应是。  施明桢问:“那祖父呢?是否要告知一声?”  镇国公叹道:“先瞒着吧,你们祖父今日身子骨不大好,府里事多,怕你们更乱了心,一直瞒着没外传。  他这辈子,一心想的是儿孙后福,为我们这些不肖子孙筹谋一辈子,劳苦一辈子,若知晓珠珠的噩梦里,我们家落那样一个下场,怕是会气出个好歹来。”  施明珠和施明桢连连点头。  镇国公了了这件心事,便温和地道:“珠珠,去给你母亲请安吧,她身子不好,还惦记着你,怕你因你七哥哥、八哥哥的混账事,又气出病来,昨夜一直不安稳,一大早醒来便念叨你呢。明桢,你留下,我有事与你商议。”  施明珠应了,匆匆来到棠棣院。  郑氏摸摸女儿的脸,见她无碍,想要扯出个笑来,谁知,竟眼泪簌簌而下。  施明珠着急地问:“母亲,母亲,你怎么了?”  郑氏捶胸口:“珠珠啊,娘心里苦啊!这里堵得慌!”  施明珠黯然,抱住郑氏,眼窝发酸:“娘亲,宽心些,一切都会好的。有父亲在呢。”  郑氏抱紧女儿单薄的身子,不知何时消瘦下来的下巴,戳在女儿的肩窝处,哭道:“你大哥远赴边关,你嫂子仍怨恨他,她娘家人在朝堂上对付你父亲。  你二哥又是那么个混账样子,一点助力没有,反倒扯后腿,哪怕安分些,我的日子也能好过些。  你二嫂又是个架桥拨火,巴不得全家砍头的。我们倒霉了,她不找娘家帮一把也就罢了,我们图的本也不是她娘家怎样,她倒好,恨不得鼓掌叫好!  你八哥,我的小八,他最可怜,那葛秋蘅,就是骗子!早先装得情深义重的,眼睛恨不得长你哥哥脸上,我们家一出事,她跑得比兔子都快!  还上门退亲!我呸!凭她从前追着你八哥哥屁股后头跑,你八哥哥还抱了她,我倒要瞧瞧,哪家不要脸面的愿意娶她个破鞋!”  施明珠沉默地听着。  她也奇怪,为何那么贤惠可爱的嫂嫂们,一重生全变了模样。  葛秋蘅前世变着花样邀宠的小道消息,她也听过的。  为何连葛秋蘅都不要八哥了呢?  她们说的那些,总结两个字,无非是嫉妒。  嫉妒哥哥们宠她,嫉妒家里要送她坐上皇后之位。  可哥哥们成亲了,有了妻子孩子,就不能继续宠着她这个做妹妹的吗?  天下哪有男人成亲之后,便不要妹妹的?  女人的嫉妒之心,果然可怕。  而她招惹了不止一个女人的嫉妒心。  施明珠越想,越觉着嫂嫂们就是嫉妒她,看不得她好。  “娘亲,您劝劝八哥哥吧,君既无情我便休,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非扒着葛秋蘅不放呢?”  葛秋蘅要退亲,她已对葛秋蘅毫无好感,越发不愿意她做自己的嫂子。  从前她便想过换个八嫂,正巧葛家要退亲,退便退了吧,凭八哥的本事,自有好姑娘抢着嫁给他。  郑氏退开,泪水涟涟,又狠捶几把胸口:“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啊!你八哥多好一男儿,葛秋蘅那破烂货,凭什么嫌弃他?从前她在你哥哥面前,就像一条摇尾巴的狗,她怎么敢退亲!”  施明珠叹气,只能细细劝解。  但郑氏情绪上头,不是一时半会能哄好的,嘴里污言秽语地一通乱骂。  宛如欣嬷嬷附体。  施明珠能容忍欣嬷嬷出口成脏,毕竟欣嬷嬷是个卑贱的下人,但委实没法子听得母亲变成泼妇,便转移她的注意力道:  “母亲,家里乱起来,是从施窈入京开始的。或许她身上真有什么蹊跷、不干净的。若早早将她嫁了,家宅或能安宁。”  欸,对不住施窈了。  不过,施窈脑子里有东西,不知是什么,府里府外嫂子们接二连三重生,包括她重生,都是从施窈入府那天开始的。  说她是乱家之源,也没错。  郑氏眉头一动:“早便知道她不是个好东西,天生自带晦气,与你相克,去年我便叫金嬷嬷去寺庵道观做法事驱邪,可惜没什么用。  说到亲事,我这里倒有一桩好亲事说与她,门第高贵,家世豪富,施窈能嫁进去,算是高嫁了。”  施明珠一听,便问:“是长宁郡王府吗?”  郑氏惊愕反问:“你怎知道?”  施明珠叹气:“不止我知道,施窈也知道。消息是从葛家传过来的。”  长宁郡王与宁远侯有些私交,郑氏以为是宁远侯和捣鬼,咬牙切齿:“葛家人的心是黑的不成?毁了我儿子的亲事还不够,还要毁我们家女孩的好姻缘!施窈那死丫头,可有为难你?”  施明珠好无奈,不知母亲怎么了,怎就变得句句不离脏话。  看着莫名有点疯癫。  她默默道,会好的,一定会好的,父亲已经相信她了。  前世五皇子周绪最后登上皇位,这个消息唯有她知道,嫂嫂们前世的记忆止于砍头那一刻。  施明珠深吸一口气。  既然嫂嫂们见不得她好,见不得国公府好,一心拖后腿,少不得她要在周绪身上下些功夫。  原本今生不想嫁人的,这颗沧桑疮痍的心配不上周绪的深情厚爱,但为了家人,她只能对不住周绪,利用周绪了。  也不知,这辈子周绪是否依然如前世那般爱她。  “母亲,府里乱糟糟的,近日不便出府做客,倒是春游会还可参加。我想带施窈一起参加春游会,再不参加,便要结束了。听说长宁郡王妃每年二月,必是要日日参加春游会的。”  有些话不必说得太透。  郑氏眼珠子一转,笑道:“我的心肝儿,还是你长了颗玲珑心!这事儿,我来安排,叫你三哥哥陪你们去。”  施明珠轻轻一笑:“母亲周到。”  郑氏暗暗带了些幸灾乐祸道:“三房的稀烂事,我听说了,你三婶也病倒了,后宅没人管,不如你管起来?”  施明珠心里一动,笑道:“女儿愿为母亲分忧。”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171章 钟鸣鼎食,兄友妹恭 傅南君稳坐菡萏院,乐安宁、王蘩正盼着后宅更混乱,不曾想,施明珠接了中馈大权,拿了管家钥匙,正儿八经管起家来。  郑氏要为女儿铺路,自是将能给的人手全给了她,辅佐她管好这个家,为女儿营造贤惠能干的好名声。  至晌午,施明珠管家方理出头绪来,叫人送饭食去祠堂,又使石蜜请老七施明辰和老八施明晖来兰佩院。  她要当一朵解语花,开解他二人。  石蜜回道:“姑娘,老太爷命他们在祠堂吃饭,如无必要,不可出祠堂。”  施明珠只好作罢,打算另寻时间找他们说话。  祠堂这里,老国公叫人撤了精致可口的膳食,叫人拿了大鼎来,又命搬了一堆柴火来,又拎了些菜蔬米肉、油盐酱醋来,指着大鼎,吩咐施窈等人:  “从这一顿起,你们要动手自己做饭,就在这个大鼎里做。我与你们同鼎而食。”  施窈兴致勃勃,挽起袖子,正要施展自己的厨艺,却不想,哥哥们纷纷动起手来。  老四施明奎如今是兄弟们的小头头儿,他自然而然地分派起活计:“老五(施明缨)、老六(施明秣)劈柴,老七(施明辰)剁肉切菜,老八(施明晖)淘米掌勺,我负责烧火。明天轮换,有意见吗?”  兄弟们回答:“没意见。”  便各自去忙活,有条不紊。  施窈忙问:“四哥哥,我负责什么?”  施明奎笑道:“二妹妹就负责服侍祖父。”  听着不会少她那份饭,饿不着肚子,施窈放了心,便心安理得坐在老国公的身边,先夸一句哥哥们是好儿郎,便缠着老国公讲古。  老国公从前参加的战役,她还是挺感兴趣的,祖宗们打过的胜仗,她也很感兴趣。  老国公乐呵呵的,向小辈讲述从前的辉煌,没有一个老人家不喜欢的。  施明玮浑身缠纱布,躺在担架上,施继安给他倒了一杯白开水,不时瞄两眼欢声笑语的祖孙俩,暗暗嫉妒。  俗话说,小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  到他这儿倒好,从没做过父母眼里的命根子,因父母从未瞧得起过他。  几个儿子,就老四明奎成器些,入得亲爹的法眼,他亦为此骄傲。  怎么施窈这个没半点才华,只会惹是生非的小丫头,也得了老头老太的青眼?  施继安有一瞬想过,他若是个丫头片子就好了!  不过,也就一瞬,还是做男人好。  仅半个时辰,食鼎内的肉菜粥便煮好了。  施窈终于寻摸到点活计,洗了碗,一人分发一碗一双筷子,老国公给大家打粥。  都打好了,席地而坐,老国公道了声:“吃饭!”  众人这才动筷子吃粥。  施窈尝了尝,不算好吃,也算不上难吃。  她朝哥哥们竖起大拇指,比划一圈。  施明奎回以微笑。  施明缨哼了一声。  施明秣装瞎子。  施明辰朝天翻白眼。  施明晖冷漠以对。  施继安瞪过来一眼,意为:别作妖!  施明玮大抵是想说些什么的,才发出一个含糊不清的气音,便呛着了,米粥从鼻孔里喷出来,喷了自个儿一脸。  施窈以手背掩唇,哈哈大笑。  兄弟们无奈地朝她和施明玮各看一眼。  老国公笑盈盈的,这丫头真好玩,浑身活泼劲儿,哪怕哭诉委屈告黑状,身上也有一股子喜庆的劲儿。  吃完晌饭,大家原地打坐休息半个时辰,老国公又讲起课来,主讲忠孝仁义,君子之道,为人之道,夫妻之义,父子之情,家族荣辱,等等,杂七杂八,想到哪儿,说到哪儿。  他虽读书没有那些文官读得多,没法子信口引经据典,但他经历的事儿不少,各种实战、生活实例、道听途说等信口拈来。  施窈听得津津有味,只苦恼要写检讨书。  幸好傍晚放学前,老国公道:“圣上命你们闭门思过,不是让你们胡思乱想的,须得每日写一篇思过书来,第二日早晨交与我检查。”  施窈忙不迭举手问:“祖父,皇上可没有叫我思过,我可不写的!我得听皇上的话!”  老国公气笑:“皇上是没有叫你闭门思过,不过,你那篇悔过书,是我让你写的,可不能一道省了。”  施窈抱拳,高高扬过头顶,屁股没动,就坐在蒲团上,躬身朝老国公行了个大礼,欢喜地大声道:“祖父英明!”  太好了,她只用写一篇悔过书,而哥哥们每天就得写一篇,她赚了!  她这得意、喜悦的眼神太刺眼,无人不知她心中所想。  老国公失笑,小丫头就知道偷奸耍滑。  施明奎笑着摇摇头。  其他兄弟们神色各异。  施明辰和施继安暗暗嫉妒,这丫头凭啥得老太爷青睐?  施继安颤颤举手,正要效仿施窈的说辞,老国公瞪他一眼:“闭上你的嘴!”  施继安满面通红,颤颤地放下手。  施窈等人哄堂大笑。  晚上,在祠堂吃了晚饭,众人各自散去。  施窈吃了两顿粥,便觉嘴里淡出鸟来,幸而柳华姑姑她们机敏,又另使银子做了三道小菜给施窈当宵夜。  施窈满足了口腹之欲,心满意足。  今天又过了开心的一天呢。  最开心的是,昨儿抄家得了二千多两银子,刮地三尺,藏老鼠洞的银子都挖了出来。  施明桢震怒。  万峥一家子哭得可伤心了。  半夏说:“三爷不曾与万峥媳妇有什么眉眼官司。”  施窈便猜测,万峥媳妇袖子里的那张二百两银票,大抵是郑氏给的。  哼,这大伯母,贼心不死啊,处处要替她女儿压她一头。  翌日,施家兄妹又去祠堂上思想教育课。  施明秣打肿的脸上,一只眼睛乌青,但与施明辰之间冷凝的气氛倒是缓和许多。  显然,这一拳是施明辰打的,打完,六哥在他新房里与丫鬟厮混这事儿,便翻过篇了。  施窈偷着乐,欢欢喜喜交上悔过书,哥哥们上交思过书。  一连数日如此,日子也算充裕,前院后宅暂且安宁下来。  施明奎偶尔会与施窈说几句闲话。  有一回施窈的毛笔坏了,施明辰别别扭扭的,扔过来一支新笔。  待施窈转头去瞧他时,他直视前方,一脸高傲冷漠,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施窈嗤笑,晌午时,便叫木香回去取了一支新的狼毫笔来,还给施明辰,向他道谢。  她可不愿欠他的。  而这一幕,恰好被施明珠看见。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172章 孤立 施明珠心里酸溜溜的,又见施窈转头就去老国公面前,与祖父说笑,兄弟们偶尔会与她说话。  从前,哥哥们都不搭理施窈的。  她心里更酸了。  施窈当真是个会钻空子的,被罚思过,还惦记着与她争宠,离间她与哥哥们的感情。  众人见她来了,忙迎了她进来,围着问她管家辛不辛苦之类。  将施窈孤零零地撂在一旁烧火。  施明珠酸溜溜的心,缓和几分,巧笑嫣然道:“听大厨房说你们这边断了饭菜供应,我来瞧瞧怎么回事。”  施明奎指着沸腾的大鼎笑道:“我们自己动手做,吃那个呢。”  今儿轮到施窈烧火,施窈抬起红彤彤的脸,笑容灿烂:“大姐姐,要不与我们一道尝尝?我最喜欢八哥哥掌勺了,他调的味道最好。其他哥哥们要差点。”  施明珠心里一刺,“我们”?  这么快,施窈就与哥哥们成了“我们”?  她悄悄瞥一眼老国公,祖父叫施窈来祠堂,名为“思过”,实则是培养施窈与哥哥们之间的感情吧,顺便也培养一下三叔与施窈之间的父女情。  可惜母亲三婶病倒,嫂嫂们撒手不管事,唯一管事的五嫂子又不大顶用,她丢不开中馈庶务,没法子加入哥哥们。  老八施明晖默不作声,从施明珠身边退开,继续用大铁勺搅粥。  老五施明缨嗤笑:“二妹妹,你倒嫌弃上我们了。”  施明奎方才正劈柴,抹了一把汗,灌了一大口水,笑道:“二妹妹说的也没错,老八的厨艺确实比我们强些。”  一人一句,虽有嫌弃施窈的,但那语气中,也透着若有若无的亲昵。  施明珠越发心慌,弯唇笑道:“既二妹妹邀请,却之不恭,我这个什么也没做的,便腆颜在这儿蹭一顿。祖父,可以吗?”  老国公哈哈笑道:“你们兄妹和和气气,最好不过,有什么不可以的?珠珠,过来,跟祖父说说,你管家管得怎样?可有人为难你?祖父给你撑腰。”  老国公本与施窈坐一处,因烟熏火燎的,施窈说怕对他肺不好,叫他坐远些,二人之间隔了两三个人的空位。  施明珠便走过来,叫人摆了蒲团,席地坐在老国公与施窈之间,坐下时,裙摆散开,如盛开的娇花一般,明艳动人。  施窈轻轻挑眉,莞尔一笑,多添几根柴火,将鼎下的火烧得旺旺的。  施明奎等人,也不劈柴干活了,纷纷围过来。  仅余下施窈烧火、施明晖掌勺。  大家只或站或坐了一会子,便受不了烟熏火燎,纷纷转移到旁处去。  施明珠以帕掩唇,轻轻咳嗽。  施明缨忙护着她,推她去院墙边的树下坐,看一眼施窈,故意大声说:“妹妹这等娇贵人儿,可不能熏着了。妹妹这几日管家辛苦,我给妹妹倒茶吃,可惜祠堂里没有点心可吃。珠珠,你可饿了?”  施明珠将腰间的荷包取下,取出鼓鼓囊囊的帕子,打开,里面竟是满满的桂花糕,盈盈而笑:  “怕你们饿了,我特意带了桂花糕来,一人一小块,大家垫垫肚子。祖父,我知祠堂的规矩,就破例这一回好不好?”  说罢,她拈起一块桂花糕,喂到老国公的嘴边。  老国公接了吃下,满脸堆笑:“好,看在珠珠的面子上,今儿就破一回例。”  兄弟们赶忙向老祖父道谢,又向施明珠道谢,口中“好妹妹、好妹妹”个不停。  施明奎笑道:“还是女儿家贴心。”  施明缨笑道:“是珠珠贴心,知道心疼长辈和哥哥们。”  施明珠羞红了脸,看了看众人,轻笑一声,将帕子捧给施明缨:“五哥哥,就你话最多,罚你给大家发桂花糕!”  施明缨不以为意,接了过来,一人发一块,剩下两块时,猛地一个转身,将其中一块塞入施明珠的口中。  “妹妹带来的糕点,你自个儿也尝尝!从内宅走到这儿来,妹妹应是也饿了。”  桂花糕沾到施明珠的唇瓣,不能再发给旁人了,施明珠无奈接下:“这……”  桂花糕切的块数正合了祠堂里的人数,她吃一块,那就不够分了。  施明缨将最后一块桂花糕塞进施明晖的嘴里,恍然大悟似的,哎呀惊叫一声:“二妹妹,怎么办?桂花糕发完了,恰好没有你的了!欸,早知道,我那一份就让给妹妹了。谁让妹妹年纪最小呢?”  众人欢笑的气氛为之一滞。  施明珠满面通红,手里捏着桂花糕,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都是我的错,二妹妹,对不住,怪我没有多备两块。”  施明辰不爱吃甜食,自己手里的这块糕点尚未入口,瞧着施窈分外可怜,手抬了抬,张了张嘴,见施明奎警告地朝他瞟一眼,他立即若无其事将糕点塞进张开的嘴里吃了。  老国公笑而不语。  施窈嗔笑道:“要怪就怪祖父,这么多日来,只与我们讲长幼有序,从未讲过孔融让梨。  而五哥哥做事向来最不周全,前儿叫你掌勺,你将米粥搅拌得食鼎周围全是米粒。封州正水患,百姓吃不上草根,你却浪费粮食,祖父还罚你呢。  都别瞧我了,我还不至于为了一块桂花糕哭鼻子,柳华姑姑!”  候在外面的柳华姑姑,忙快步进来,蹲身行礼问:“姑娘有什么吩咐?”  施窈摘了她腰间的荷包,拿出里面的小点心吃,笑眯眯道:“祖父说今儿为大姐姐破例,破天荒啊!  快去快去,叫大厨房把我今日的份例都送来,一道菜不能少!可算能好好吃一顿饭了!记得,晚饭也要给我送来,祖父说了嘛,今儿破例!”  老国公不怒反笑,指了指施窈:“你这丫头,竟抓起我的话柄来!罢了罢了,既是我开口破例,就破这个例吧。不过,只允你一人破例。”  就知道这丫头不是个吃亏的。  施窈吃了块栗子酥,咽下去后笑弯了亮晶晶的眼眸:“多谢祖父!大姐姐,多谢你的糕点不够分,叫我占一回便宜,嘿嘿!五哥哥,也谢谢你的‘明缨不让梨’。”  她得意地一抬下巴,欢欢喜喜吃糕点,吃不完的喂蚂蚁。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173章 大姐姐,你听见鸽子叫了吗 施明珠面上的笑容浅淡些许,悄悄看一眼老国公,不知祖父是不是猜中了她的小心思,因此故意偏心施窈一个。  祖父是为了施窈,故意下她的脸面吗?  不然,为何特殊的只有施窈一个?  施明缨哼了一声,又围着施明珠,安慰起她:“珠珠别惭愧,就一块糕点罢了,多大点事,哪里值得小题大做……”  兄弟们都来安慰施明珠。  老国公微微一笑,心里暗暗叹气。  孙子们与施窈分离十几年,相处少了,情分难以与珠珠相比拟。  慢慢处,打打闹闹的,感情就处出来了。  他也觉着一块糕点,就是个不值一提的小事,二丫头反应大,有点小题大做,而他的心里话从小五明缨嘴里说出来,反叫人感觉不舒服。  哪里不舒服,无人细想,老国公也没有深想。  从头到尾,没有一个人责怪施明珠,也没想过责怪施明珠,更不曾怀疑她是不是故意的。  施窈懒怠深想,因为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施明珠就是故意的呀!  否则,施明缨在这里非长非幼,施明珠为什么不挑旁人分糕点,偏挑几次三番挑衅她的施明缨?  不多久,施窈的晌饭送来了,大鼎内的肉菜粥也煮好了。  施窈挑了自个儿最爱吃的几道菜,摆在自己面前,把不爱吃的那几道挪到老国公面前,满面春风笑道:“祖父,孙女孝敬您哒!”  说完,迫不及待回到自己的位置,津津有味地吃起饭来。  哥哥们眼巴巴地望着她,巴望着施窈分点菜给他们。  本来这肉菜粥就吃腻了,如今有施窈丰盛精致的膳食对比着,更觉着碗里的肉菜粥干巴无味,食不下咽,形同猪食。  施明珠前世今生都是精雕细养的,才吃了一口,便要吐出来。  见祖父和哥哥们都在吃粥,面无异色,她也不敢露出异色,强迫自己咽下去。  施窈吃了个半饱,一抬头,便瞧见施明珠跟吞苍蝇似的表情。  她暗暗忍笑。  对施明珠这等大家闺秀来说,这就是“人间疾苦”了吧?  施继安快气死了!  施窈这个不孝女,知道孝敬祖父,不知道孝敬亲爹吗?  叫他这个亲爹的老脸朝哪儿搁?  白白叫儿子侄儿们看他的笑话!  整顿饭下来,只有施窈和老国公愉快地用餐,其他人食不知味,若非怕老国公骂他们浪费粮食,他们根本吃不完一碗饭。  施明珠吃得最少,她就吃了三口,三口粥闷在嘴里到咽下去,用了别人整整一顿饭的时间。  吃完晌饭,施明奎怜惜没吃过这等粗糙食物的妹妹,正要开口催施明珠回去开小灶,施窈先挽住施明珠,可怜巴巴道:  “大姐姐,祖父讲的有几个问题我不懂,你可以为我回答吗?哥哥他们都不理我呢。”  施明奎眉头一皱:“二妹妹,有什么问题可以问我。”  “我才敢不问你,四哥哥,数你最凶巴巴的!”施窈摇晃施明珠,撒娇道,“大姐姐,大姐姐,你最温柔善良了,就帮帮我好吗?下午祖父提问,我若答不上,他又要罚我!”  施明珠一听“温柔善良”,便浑身一激灵,又要维持“好姐姐、好妹妹”的形象,只得胡乱点头应了。  施窈欢呼一声,便拉着施明珠,抛出一个又一个问题。  施明珠腹有诗书,不说满腹经纶,也比施窈这半吊子水平高出许多,随口便可解答施窈的问题。  心中暗暗鄙夷穿越者的浅薄,眼里只有钱,哪里有诗书。  哥哥们虎视眈眈围着听了一会子,见施窈没有刁难心爱的珠珠,给施明珠留了一碗热粥,便各自散去小憩。  施窈拉着施明珠说了半个时辰的话,施明珠腹内突地咕咕响。  施窈咦了一声,东张西望,疑惑而兴奋地问:“大姐姐,你听见鸽子叫了吗?快找找,晚上说不好能烤鸽子吃!”  施明珠又是鄙夷她的粗俗,又是窘迫,满面通红,恼羞成怒——施窈定然是故意的!  “二妹妹怕是听错了,时辰不早,马上祖父要讲课了,我这就离去,免得耽误你们上课。”  施窈挽住她的手臂,一边听着咕咕咕,一边依依不舍道:“大姐姐,你这么温柔,这么善良,这么博学多识,真是个好姐姐,我好舍不得你啊。  对了,下回来时,多带些糕点啊,也别再叫五哥哥分糕点了,不然,再没有我的,我就当是姐姐你故意偏心,不想给我分。”  施明珠面上的假笑几乎维持不住,方才说话时不觉得,肚子一响,便觉着头脑发昏:  “好,下回不叫五哥哥分了。还有件事告诉你,后日,我们一道去参加春游会。入京后,你没出门玩过,春游会一年才一次,过了二月就没了,可不能漏了这样的热闹。”  施窈笑道:“好呀!还是姐姐对我好,时时刻刻想着我。我就陪姐姐去春游会!”  施明珠没计较她的说辞。  见她起身,施明奎忙来送她,施明珠怕肚子的响声叫哥哥们听去了,有损大家闺秀的形象,忙叫他们不必送。  出了祠堂大门,她便扶墙干呕。  肉菜粥、施窈、祖父的偏心、哥哥们对施窈的关注,都叫她犯恶心——哥哥们确实作弄施窈了,但作弄她,也是因为关注她。  她希望哥哥们无视施窈,或是那种一出手,就叫施窈死无葬身之地的。  这种小打小闹伤不到施窈,反会让人看出施窈的聪明机灵,会促进哥哥们与施窈的感情。  她要快点做些什么,快点把施窈嫁出去,不能让哥哥们喜欢上她。  晚饭,施窈独自大吃大喝,慷慨地把不喜欢吃的孝敬给老国公,饭后,她向老国公汇报春游会的事。  老国公一挥手:“准你一天假!”  转眼来到后日,施窈换上新衣,与施明珠、三嫂子陶籽怡、五嫂子齐婉三人,在三哥施明桢的护送下,出门参加春游会。  说是春游会,其实没什么固定的群体,也没什么固定的地点,只是二月人们踏青的说辞。  整个二月都可以是春游会。  这是权贵富豪们出游玩乐的日子,也是小商小贩们买卖红火的日子。  施窈觉得,春游会促进了经济发展,这个不成文的节日,方能保留至今。  行车至半路休息时,施窈在护院中发现一道熟悉的身影,心头一乐,这不是她那好八哥吗?  可巧,到达五云山下,她又一眼瞧见葛秋蘅从葛家的马车上下来。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174章 八哥施明晖也做梦了 葛家赶上宁远侯的休沐日,因此是全家出游。  除了宁远侯葛修明、侯夫人李氏、葛秋蘅、葛秋蘅的两个兄长与嫂嫂、葛秋蘅的侄儿侄女们,还有一串宁远侯的庶子女与小妾,并宁远侯老爹留下的两个无子老姨娘。  旁人见了,直羡慕道:“好繁茂的一家子!宁远侯好福气!”  宁远侯看见施窈,遥遥指了指她,吹胡子瞪眼睛:小丫头,故弄玄虚,写了个“回”字,便将他骗回葛家!  岂有此理!  他家宝贝女儿可是将他好一顿埋怨,四五天不理他,还是他许了许多保证,方与他说话。  施窈见了,忙扬起脸,头上戴的幕篱稍稍朝上倾斜,她举起手,热情地、远远地朝宁远侯挥手。  只差喊一声:哈喽,葛伯伯!  宁远侯:“……”这施二姑娘怕不是个二百五?  葛秋蘅紧张不已,扫视一圈,没看见施明晖,方才将心落回肚子。  施明桢腆着笑脸,率领女眷们,前来拜见宁远侯夫妇,笑道:“葛叔叔,李婶婶,小侄这厢有礼了。”  见了礼,又邀请葛家一道上山游玩。  四周皆是指指点点的人。  葛家人气愤不已,个个怒瞪施明桢。  施明桢强撑笑脸。  宁远侯没好气道:“一来我们人多,走得慢,不敢耽误你们,二来道不同。分开为妙。”  说罢,招呼葛家人先去山下的一家客栈休息。  施明桢碰一鼻子灰,听出宁远侯警告施家“道不同,不相为谋”之意。  瞧见周围人像瞧大猩猩似的看施家人,尤其是珠珠,因她受宠的名声在外,不时有人说“那两个戴幕篱的姑娘,哪个是那‘掌上明珠’”,他也忙招呼众人去往预订的客栈休息。  好巧不巧,正是同一家客栈。  施窈才不信是巧合。  前头的葛家人,也是不信。  护院队伍里,施明晖冷沉的目光,始终盯着葛秋蘅。  自过年那日抱过一回葛秋蘅,他夜里便常做梦,梦见葛秋蘅像个妖娆的妖精,勾引他,勾着他的脖子,缠着他。  二人在梦里,抵死缠绵。  每每醒来,便觉心里身体里一阵空虚。  那些梦境,宛如真实发生过一般,连盈握的丰腴都那般真实。  然而,梦做得越真实,现实与梦境的落差越大,他对葛秋蘅便越是放不下。  为何梦境里,葛秋蘅那般爱他,恨不得与他融为一体,日日痴缠,而现实里,她却对他不屑一顾,巴不得快些摆脱掉他?  入了客栈,女眷们纷纷摘下幕篱透气。  施窈捧了一盏茶,坐到窗户边,欣赏外面的大好春光,远山近水,莺飞燕啼,浅草没马蹄。  天上自由自在地飞着数只纸鸢,施窈笑问道:“三哥哥,我们今日放纸鸢吗?”  施明桢笑答:“自是要放的。”又道,“二妹妹好生惬意,就没什么作诗的兴致吗?”  施明珠蓦地朝二人望来。  施窈自是瞧见两人的眉眼官司,故作沉吟道:“容我细想想。”  施明桢和施明珠盯了她半晌,只见施窈与陶籽怡说说笑笑,点评纸鸢,指点客栈外面的趣人趣事,又使唤丫鬟们去买纸鸢、买糖人、买小吃等等,直到她一盏茶吃完,要出发上山了,也没见她再提什么作诗。  二人不由得有些失望。  他们还等着施窈抄袭诗词出丑呢。  施窈出去时,心里暗哼,她这些哥哥姐姐们,没一个好东西,就知道坑她这个做妹妹的!  真不凑巧,他们出来时,撞上葛家也出发。  宁远侯黑了脸,懒怠理会施家人,大步流星走了几步,又回头叫施窈:“小丫头,你过来。”  施窈指指自己的鼻子:“葛伯伯叫我?”  宁远侯哼道:“不是叫你,还能叫谁?你不是施家最小的丫头?”  “是是是,葛伯伯说得对,我是小丫头,我姐姐是大丫头。”施窈暗暗拉踩了施明珠一句,扭头笑问,“三哥哥,我,我能去吗?”  施明桢无语,施窈不知怎么入了宁远侯的法眼,温润如玉地笑道:“既是葛叔叔叫你,你去便是,这是你的荣幸。”  “那我去啦!”施窈便欢快地融入葛家人里,一把挽住葛秋蘅的胳膊,“葛四妹妹好,看见你大安,我可真开心!葛伯伯,你叫我作甚?”  葛秋蘅一阵不自在,偏甩不开施窈,又不愿意与她大庭广众拉拉扯扯,惹人笑话,只拿眼睛去瞪自家亲爹——好好的,招施窈来做什么?  连累她像被狗皮膏药黏上了似的。  施明珠见葛秋蘅没甩开施窈,二人亲密相挽,心头发酸。  葛秋蘅可不知道此施窈,非彼“施窈”,竟也倒向了施窈。  同样重生的她,明明知道“施窈”的真面目的!  为了与她吃醋,就去亲近一个道德败坏的人,值得吗?  宁远侯不知女儿家们的细腻心思,到了客栈外院,方将施窈,顺便将施窈黏住的葛秋蘅拉到一旁,板起一本正经的脸,摆出官威,问道:  “小丫头,你那日写的‘回’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问出那个字的深层内涵,他感觉自己像个被小丫头耍得团团转的蠢货。  施窈无辜地说:“就是催您回家的意思呀,那日您来得匆忙,我们府上没备您的晌饭,我就催您快些回家吃晌饭,免得到时您落个没脸。”  宁远侯:“……”还不如不问呢,问完了,更觉着自己像个大蠢货了!  “你,你真的没旁的意思?”  施窈耸耸肩:“没有啊。葛伯伯,您和我祖父一样,思想真复杂。”  宁远侯:“……”  险些一口气提不上来。  葛秋蘅捂嘴轻笑,忍不住促狭道:“爹,您思想真复杂。”  宁远侯狠狠瞪一眼施窈和女儿,甩袖走了。  葛秋蘅甩甩施窈的手,敛了笑,面无表情道:“施窈,该放手了。”  “不放不放,我与葛四妹妹是闺友,有好些日子没与妹妹说话了,想念得紧。”施窈耍起无赖,“是葛伯伯叫我过来的。”  “那我叫我爹让你走?”  “我可不是你们家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放手!”  “不放!”  葛秋蘅气结。  两人斗着嘴,最后钻进葛秋蘅的马车。  施窈立马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纸包,塞进葛秋蘅的袖子,附耳轻声道:“蒙汗药,我的珍藏!女子防身必备之一!我八哥今日也来了,你小心!好了,你的人情我还完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175章 黑蝎子纸鸢 葛秋蘅身子一僵。  身后,丫鬟们随后钻进来。  葛秋蘅闷闷地坐着,瞧了施窈两眼,人情?长宁郡王傻儿子的消息吗?  这辈子,她就只传了这个消息给乐安宁。  没想到,乐安宁会转述给施窈。  说明,施窈在施家的人缘还是不错的。  施窈举手:“好吧,好吧!别朝我看了,我知情识趣,我下去行了吧?说好了做手帕交的,欸,人心不古啊!”  施窈一面感慨,一面带着才钻进马车的木香星觅下车,最后回到施家的马车上。  陶籽怡问:“你怎么又回来了?”  施窈丧着脸回:“被赶回来了呗。”  施明珠试探道:“葛叔叔叫你做什么?”  施窈精神一振,眉飞色舞地讲述起自己是怎么哄骗宁远侯立功的:“……哈哈,葛伯伯就是来寻我问,那个‘回’字什么意思的。”  陶籽怡笑得花枝乱颤,忍不住拍施窈一下:“你个促狭鬼,连宁远侯也敢捉弄,下回可不准了!”  施窈歪在她肩上装羞涩:“知道知道!我当时哪里料得到,葛伯伯这等精明世故,在战场和朝堂上打滚一辈子的人,会这么好糊弄啊!”  姑嫂两个有说有笑。  沉默的齐婉和施明珠,渐渐成了二人的背景板。  施明珠攥紧帕子,暗暗将三嫂恨上。  明明她就坐在这里,三嫂却只顾和施窈说话,故意冷落她。  车窗外,骑马的施明桢轻轻勒紧缰绳,马儿落后到马车后面去,他和扮成护院的施明晖摇了摇头,示意并没有什么有用的消息。  马车行得慢,众人边乘坐马车,边贪看窗外的景色。  渐渐的,不知在想什么的齐婉,回过神来,忙与施明珠聊起天来。  施明珠故意将话题转到京城的珠宝首饰、绫罗绸缎、达官贵人家的轶事上,这些话题施窈接不住,再把陶籽怡拉入聊天群。  被冷落的施窈扒在车窗上,暗暗哂笑。  今天有大戏可看,很快大家就不会无聊了。  马车停在一处开阔的草地上,大家下车放纸鸢,把一年的病气、晦气放走。  施明桢挑了最大的纸鸢送来,没说让大家挑,直接给女眷们一人发一个。  施明珠的是凤凰纸鸢,五颜六色,十分漂亮耀眼。  陶籽怡的是一个俩小福娃肩并肩的纸鸢。  齐婉的是一个大蝴蝶纸鸢。  施窈的是一个黑漆漆的大蝎子纸鸢。  施明桢温和地笑道:“二妹妹,大纸鸢就这几只了,没什么可挑的,只能委屈你放这个,另外只剩一只钱串子形状的,想来你更不喜欢,索性没要,若是妹妹想要,我再使人买那个来。”  施窈无语,这是暗讽她“心如蛇蝎”吗?  她也不计较,笑眯眯接了。  施明珠唇角微勾,弯眸喊道:“三哥哥,来帮我放纸鸢呀!”  “珠珠叫我,二妹妹自便。”施明桢冲施窈一笑,忙去施明珠身边。  不大一会儿,施窈就见施明桢举起巨大的凤凰纸鸢在草地上奔跑,施明珠咯咯笑道:“三哥哥,跑快些,再快些,就快飞起来了!慢些,我放线跟不上啦……”  施窈瞥一眼落寞的三嫂陶籽怡,摇了摇头,把线轴递给木香,自己举着黑蝎子跑起来。  柳华姑姑气得直跺脚:“姑娘,姑娘回来!”  她简直没脸见人!  谁家千金小姐、大家闺秀,是自己扛着纸鸢到处跑的?  施窈当做没听见,耳边刮过呼啸的风,黑蝎子飞上天的那一刻,她感觉自己也要飞起来了!  柳华姑姑气喘吁吁追上来,一把抓住施窈,上气不接下气道:“姑娘,可算抓着你了!一个错眼不见,你就,你就……你瞧瞧周围的人,都在笑话你呢!姑娘家,在外面,还是斯文些为好。”  施窈眼眸亮晶晶的,如蕴含两汪倒映春光的秋水,喘着气笑道:“笑话就笑话呗,多跑跑才能去病气。”  她抬头指指天上,“姑姑快看!我的纸鸢飞得最高!”  柳华姑姑抬头望了一眼,揉揉额角,罢了罢了,姑娘好容易出门放风,就不扫她的兴致了,横竖国公府如今也没什么好名声,好人家也不会这时候上门求亲。  越想,柳华姑姑越是同情施窈。  虽然施窈的纸鸢飞得最高,但受到关注的却是那只大凤凰。  施窈听到有人说:“快看那只大凤凰!据说是京城最会做纸鸢的‘纸鸢宋’老匠人做的,过了元宵就开始做,二月初便做好了,好多人上门求,宋匠人都不卖呢,说是贵人预定的。原来是镇国公府给他们家的掌上明珠预定的!”  柳华姑姑怜悯地望着施窈。  除了那只早早预定下的大凤凰,余下的纸鸢应是施明桢今儿临时买的。  三爷着实偏心,既然是预定,为何不为小妹妹也预定一只?能费多少口水工夫,多少银钱呢?国公府又不缺这个银子。  总归是不愿多费一点点心罢了。  施窈叉腰喘气,没功夫理会旁的。  这事,论吃醋可轮不到她。  她拽一把柳华姑姑,抬抬下巴示意:“姑姑,你看三嫂子脸黑得,我瞧着她快委屈哭了。”  柳华姑姑恍然惊觉,为何每次府里爷们给大姑娘买点什么,做点什么,大家头一个都去看施窈的反应,竟把爷们身后的奶奶们给忘记了呢?  明明最该吃醋的是奶奶们啊。  或许因今日出门的人少,对比更明显,她才头一回看到施明桢宠施明珠时,背后的三奶奶陶籽怡。  一见大大咧咧的陶籽怡都快气哭了,柳华姑姑登时不觉着施窈多受冷落多惨了,笑道:  “旁人夫妻的事,哪里轮得到我们置喙。姑娘,玩一会子,腻了,就剪了线吧,把今年的病气、晦气统统放走。”  “嗯,好。”  施窈应了声,接了木香小跑着递过来的线轴,控制黑蝎子飞的高度和方向。  这一片地是紫阳长公主的地盘,专供贵族们玩乐,来放纸鸢的全是京城权贵们的家眷。  天上飞的纸鸢形形色色,花样繁多。  木香等人大呼小叫,生怕黑蝎子与旁的纸鸢线绞到一起。  一辆明显规制高过官家的马车,从远处缓缓驶来。  路过施窈这片地时,一婢子指着施窈轻声说:“王妃,那就是施家二姑娘。”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176章 凶名在外 马车里坐的正是长宁郡王妃。  年过十八的世子周继,脑袋枕在王妃的腿上呼呼大睡。  长宁郡王妃眯起眼,看看凤凰纸鸢,又看看黑蝎子纸鸢,轻笑一声:“施家二姑娘不受施家待见,原来是真的。她就是方才东奔西跑的那位……贵女?”  婢子心想,王妃娘娘真客气,就这施二姑娘,哪里有什么贵女气质:“是。”  王妃的目光从窗外收回来,轻轻拍着儿子的背,淡笑道:“本宫还当宁远侯迁怒她,故而说了她许多坏话。想来,那些话,不是没道理的。”  婢子不敢接话,记起宁远侯说起施二姑娘时用的词:粗鄙、好动、不安分、口无遮拦、爱耍小聪明……除了长得不错,就没旁的优点了。  王妃轻轻叹口气。  这施家二姑娘出身名门,形貌昳丽,却不受宠,是庶出,生母又在世,原本是个好拿捏的结亲对象。  然而她过于好动,下手毒辣,嘴巴也厉害,半点亏不肯吃,哪敢叫她来伺候自家儿子?  怕不是儿子失手打了她,叫她发狠弄死了也未可知。  罢了罢了,这姑娘是个没福气的,再瞧瞧旁人家的老实姑娘,娶回来做世子妃,为她的继哥儿生儿育女吧。  马车粼粼驶过,没有停留一瞬。  施明桢眼观六路,轻声对施明珠道:“长宁郡王府的马车过去了,估摸王妃没有相中施窈。”  施明珠低叹道:“二妹妹凶悍的名声在外,哪有人家敢娶?何况二妹妹浑身长满心眼子,王妃娘娘是怕了。”  施明桢道:“除了世子脑子不太好外,这门亲事着实是门好亲事。是施窈福薄。”  施明珠赞同地点点头,施窈确实运道不大好,没法子,谁叫她投胎到纪姨娘的肚子里。  “三哥哥,我记得前世就是今日,郡王世子落水的,但具体何时落水,在哪里落水,我却忘了。  现今我们家在朝堂上名声极不好,若能得长宁郡王相助,父亲和二叔、三叔便不会再举步维艰。”  施明桢笑道:“妹妹如今长进了,知道要关心朝堂上的事。放心,我早已使人暗中跟上去,关注王妃和世子的行踪。”  施明珠笑而不语,眼看自己的凤凰纸鸢出尽风头,自个儿也玩腻了,便叫石蜜拿来剪刀,小心剪了线,任由它飞向远方的天际。  一群小孩子咋咋呼呼地去追飘摇的凤凰。  施明桢在一旁说吉祥话,施明珠尽享周围贵女们艳羡的目光,淡淡一笑,浑不在意,这种目光看多了,也就不当一回事。  忽地,她记起什么,扭头看向陶籽怡,忙推了施明桢一把:“三哥哥,别老围着我,快去陪三嫂子放纸鸢吧。”  施明桢这才记起今日出行也带了媳妇来,提醒施明珠去马车上歇歇,别晒伤了皮肤,便转身来到陶籽怡身边,见她手中空空,便调侃问:  “三奶奶,你的纸鸢呢?快拿出来。珠珠方才叫我来陪你放纸鸢呢。”  陶籽怡膈应得不行。  敢情珠珠不使唤他回来,他便不记得自个儿了?  幸亏没带孩子们出来,不然不知怎么难过委屈呢。  她瞟了眼施明珠远去的背影,强颜欢笑道:“已经放走了。”  施明桢又问:“既然放走了,怎么不回车上?今儿太阳大,别晒着了。”  若是往日,陶籽怡会当他关心自己,会心中温暖,当他心里一直有惦记自己,今天听了这话,心口却依旧发堵。  那纸鸢,她一放到天上,立即便气得剪了线,把它放走。  立在这里不走,不为旁的,只为了赌一口气,看看他什么时候能记起自己。  果然不出所料,他整个过程都陪着施明珠,陪她玩腻了,方才在施明珠的提醒下,记起她。  也因“不出所料”,她心里更堵闷了。  施明桢手忙脚乱,忙问:“怎么眼睛红了?是生我的气吗?不会是因为我先陪了珠珠吧?  她是未出阁的姑娘家,脸皮薄,家里最近名声不大好,我怕她受人嘲笑,方才多陪陪她,免得不长眼的上前嘲讽。”  陶籽怡苦笑。  难道她这个成了亲的,脸皮就厚了,可以不要脸了,可以无视旁人的嘲讽了?  本来她就不想出门的,是为了陪他、陪施明珠才出来。  陶籽怡低头,揉揉眼睛,将眼泪揉回去,暗骂自个儿心眼子小,又吃小姑子的醋,实在不像话,抬头时笑道:  “我与你有什么可生气的?老夫老妻的,我还能与珠珠争宠不成?我站这里,是看二妹妹放纸鸢呢,她每次出门都好开心。她也是未出阁的姑娘家,你快也去陪陪她。”  施明桢揽了她的肩膀,嬉皮笑脸耍无赖:“陪她有什么意思?二妹妹心思敏感,三言两语不合心,便要夹枪带棒讽刺回来,我可不去陪她,她也无须我陪。这会子,我只想陪着你。”  “你呀你,吃够了教训,如今学会背地里说她。”陶籽怡噗嗤一声,脸上绽开笑容,艳如桃花。  施明桢放了心,无奈笑道:“二妹妹这性子,不爱惜名声,难怪回京至今,没人敢上门提亲。  走吧,我陪你回马车上休息,再叫人唤她回来。再不约束,她能跑出这片草场。”  陶籽怡唇角动了动,想说,没人敢上门提亲,还不是因为他们兄妹败坏了施窈的名声?  施家兄弟没一个自责的,倒反过来责怪施窈不安分。  想了想,她放弃争辩。  若在此处与他吵起来,更要叫旁人看了施家的笑话,施窈的名声越发要雪上加霜。  夫妻二人回到马车上,施明桢果然唤了个丫鬟去叫回施窈。  施窈依依不舍剪了线,放走纸鸢,几乎与葛家人同时登上马车。  葛家的马车驶去了紫阳长公主的农庄。  说是农庄,其实修建得极为奢华,与皇帝的行宫相差无几,只房屋建筑没宫殿那般高大巍峨罢了。  紫阳长公主是当今皇帝一母同胞的亲姐姐,姐弟情分非比寻常,除了皇后所出的靖阳公主,她是两代公主里面最受宠的。  因此,每年的春游会,是紫阳长公主大出风头的时候,特特买了个山头,在山下修建了这片草场和农庄,盛邀权贵家眷们来此游玩。  葛家马车一动,施家的马车立即跟上。  施明珠忍不住道:“二妹妹,出门在外,你代表的是施家的体面,合该收敛些,做个大家闺秀的样子出来,以免家族蒙羞。”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177章 偏心偏到外边去 施窈震惊地瞪大眼:“大姐姐,我们家还有体面?我站了半天,旁人家的女眷们三三俩俩笑成一团,互道亲友,唯独我们家的女眷,无人搭理。”  施明珠登时被噎个半死。  五嫂子齐婉以帕掩唇,嗽了一声:“二妹妹,身为嫂子,我不得不多嘴提点你几句。咱们府里正是紧要的时候,更该注意礼仪。  方才你跑来跑去的,多少人背地里说你闲话,怕是你没听见吧?况且,你也到了议亲的年纪,那草坪上的夫人们可是生了一双利眼的。”  施窈不以为然道:“听见是听见了,可我听见最多的,是他们议论哥哥们的事。什么一夜休三妻,什么一日双退亲,什么杀妹三人组,什么全家闭门思过。  我听得脸臊得通红,没法子,大姐姐非要今日出游,我难道要躲马车上不见人吗?  索性破罐破摔。就我跑那两下,还能使我们施家的坏名声雪上加霜不成?”  齐婉无可辩驳。  自施家兄弟闭门思过之后,再也没收到勋贵家的请帖。  她和三嫂陶籽怡协助施明珠管家,对这些礼尚往来看得最清。  不知道的,真当镇国公府没落了。  陶籽怡见状,也懒怠吭声,既觉得施窈今日确实过于活泼,行为不妥,又莫名地不情愿替施明珠帮腔。  施明珠微微沉下脸,淡淡道:“怎么我瞧着二妹妹对国公府现如今的光景,甚为幸灾乐祸呢?”  施窈再次瞪圆眼睛,无辜地反驳:“大姐姐莫要空口白牙冤枉我!大姐姐已有了好姻缘,可我的将来尚没有着落呢,我怎会幸灾乐祸?我是最巴不得家里和和气气,兄弟们出息长脸的。”  陶籽怡和齐婉多少得到些风声,并不知吃惊,她们今日跟出来,便是听了国公夫人郑氏的吩咐,为着促成这门亲事。  施明珠却陡然变了脸色,勃然大怒,厉声喝道:“二妹妹,莫要信口雌黄!若我定了亲事,怎会隐瞒,祖父祖母早已告知大家!”  施窈惊讶道:“没有吗?那日,我听到大姐姐在梦里叫周……”  “闭嘴!”施明珠脸色涨红,眼底燃起两簇火焰,直直地、严厉地盯着施窈,“梦呓而已,二妹妹听错了。”  “哦。”施窈朝后靠在车壁上,捂住嘴巴,委屈又无辜。  虽然她的话没有说完,但马车内的姑嫂几人,谁不知欣嬷嬷被打死那天发生的事?  欣嬷嬷被打死的导火索,便是施窈惊叫了一声施明珠梦里喊男人的名字,四皇子周绍的名字。  施明珠忆起那天的事,恼羞成怒,狠狠瞪了施窈一眼,兀自生闷气。  陶籽怡和齐婉吓住了,都不敢吭声,茫然不知发生了何事。  施窈挪到窗户边,扒着窗口看风景,偷着乐——所以,干嘛非要招惹她呢?现在大家都不开心,她就开心啦!  马车驶入山庄,施家女眷和葛家女眷同时下车,双方一前一后入二门,去向山庄的主人紫阳长公主请安。  在座受礼的,还有长宁郡王妃。  长宁郡王妃轻轻一笑,与紫阳长公主道:“来的路上,我看到天上飞了一只凤凰纸鸢,华丽非常,听说出自‘纸鸢宋’之手。  他一个月只出一件作品,我们王爷去年七月便去预定纸鸢,竟预定不上。不知哪家贵女放的,令我好生羡慕。”  施明珠轻轻咬唇,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坐立难安——若是往日,长宁郡王妃哪会毫不留情面地问出这种话。  她有些后悔参加春游会了。  在她犹豫的当口,葛秋蘅的一个嫂嫂掩唇笑道:“那凤凰纸鸢的主人也在座呢。”  紫阳长公主感兴趣地问:“哦?是哪个?”  葛家嫂嫂便指了指施明珠:“除了镇国公府的掌上明珠,谁能有此殊荣?”  紫阳长公主笑容淡了些许,道:“倒是本宫多嘴问了,想来除了施大姑娘,也没旁人了。”  又问施明珠身边娇俏清媚的施窈,“你就是施二姑娘吧?和你姐姐一般美貌。你今日放的什么纸鸢?”  施明珠扶在腰侧的手,指尖轻轻一颤。  施窈笑若春风,行个礼,清脆地回答道:“回长公主娘娘的话,小女今日放的是黑蝎子纸鸢。”  施家人恨不得捂脸。  长宁郡王妃和葛家人捂嘴轻笑出声。  紫阳长公主冲施窈招招手:“你这小丫头,口齿倒是伶俐。来,到本宫这里来。”  施窈上前。  紫阳长公主见她落落大方不怯场,越发心生喜爱,携了她的手问:“芳龄几何?从前怎地没见过你?镇国公府哪一房的?”又问,“你小姑娘家家的,怎地喜欢黑蝎子呢?”  施窈一一据实回答:“……不是我喜欢黑蝎子,是没的挑了,我家哥哥喜欢大型纸鸢,买来的全是大的,三嫂得了福娃,五嫂得了蝴蝶,我得了黑蝎子。”  长宁郡王妃挑眉,她今儿瞧着,施窈玩那只黑蝎子纸鸢可是很开心的,除了貌美,这丫头还有个优点,心宽。  也对,若不是心宽,在施家早被长辈和哥哥们的偏心气死了。  紫阳长公主心里一动,偏过头问:“籽怡,你们三个的纸鸢,是今日买的?”  陶籽怡不敢欺瞒,回答道:“是。宋匠人那里不好预定,哪能一人一只呢?只能临时买几只,作个乐趣罢了。”  紫阳长公主听了,极不舒坦。  她弟弟坐上龙椅前,她和母妃、弟弟三人,在宫里并不受宠,父皇偏宠的另有他人。  被冷落的滋味,她是最明白的。  她笑了笑,撸了腕上的玉镯子,顺手滑到施窈的手腕上:“小丫头第一回来向本宫请安,这是本宫送你的见面礼。”  施窈忙行礼,笑容灿烂:“多谢长公主娘娘厚赐!”  紫阳长公主年纪大了,最喜欢年轻有活力的女孩子们,可惜如今的女孩子们连骑马都少了,更别说当年她和闺友们打马球的盛况。  她松开施窈的手,催她们年轻女孩去亭子外的园子里四处耍。待施家女眷全部离开,她方侧头和长宁郡王妃道:  “施家越来越不像话。”  原本不大信施家兄弟杀妹的传闻,今日见了施明珠和施窈两姐妹,才算真信了。  长宁郡王妃颔首,彻底熄了与施家联姻的心思。  施家姑嫂和葛家姑嫂一群人,入了花园,便遇上正在玩乐的贵女们。  有个身材丰腴、打扮华丽的姑娘,冲她们招手:“珠珠,秋蘅,快来一道玩曲水流觞啊!”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178章 曲水流觞 这姑娘,施窈也识得,生日宴和过年时都见过,正是南安伯府的林二姑娘,闺名林之雾。  林之雾招呼完施明珠和葛秋蘅,方才看见施窈和葛家的庶女们,冲她们笑笑,没有多言。  双方互相见礼,林之雾挽住葛秋蘅,笑嘻嘻介绍说:“今日靖阳公主也来了,是她发起的曲水流觞,说是效仿古人风雅。你们来的正是时候,先去拜见靖阳公主吧。”  众女应了,来到一座假山上的六角亭子。  亭子里立了四名着宫女服饰的侍女,石桌和长椅上坐了十几位贵女,宽敞的亭子里不断传出如珠妙语、嬉闹欢笑。  侍女通传:“公主,施家和葛家的女眷们到了。”  登时,妙语如珠声、欢笑嬉闹声,戛然而止。  贵女们纷纷低头,朝台阶上的施明珠和葛秋蘅望过来。  施明珠既难堪,又尴尬。  两家女眷朝亭子正中的靖阳公主周纾行礼。  周纾眉间贴了桃花花钿,雍容华贵不可方物,淡笑颔首叫起,又问:“葛四,你怎地与珠珠一道来的?”  听语气,赫然是与葛家、施家极为熟稔的。  她这话勾起大家的兴趣。  葛家不是要与施家退亲吗?沸沸扬扬在京城里传了好一阵子,怎么两家人同时出游呢?  难道葛家回心转意,又要认下施家这门亲事?  葛秋蘅不咸不淡地笑道:“我也属实没料到,在草场那里能撞到施家姐姐,放了纸鸢,在山庄门口又撞见施家姐姐。”  言外之意,施家故意跟着她的,可不是她与施家约好了今日一同出游。  靖阳公主笑道:“原来如此,别站着了,都来坐吧。”又吩咐侍女奉茶。  众女掩帕窃笑。  施家当真一点脸皮不要了,为了赖上葛家这门亲事,万般手段用尽。  可巧,空着的座位只余两个,有人拉着葛秋蘅和林之雾入座,余下的人便只有站着的份儿。  向来被众星捧月的施明珠,从未受过这等委屈,一时面红耳赤,如芒在背,暗暗咬紧牙关,半晌方说:“只是凑巧与葛四妹妹碰上。”  靖阳公主只做没听见,与女孩们说笑,制定曲水流觞的规则。  施明珠不明白,为什么一向与她交好的靖阳公主,这会子便开始疏远她、打压她。  前世靖阳公主与她翻脸,是在她传出与四皇子周绍定亲的事之后,但也没有当众下过她的脸面。  靖阳公主是太子一党的。  默默一琢磨,大抵是她与四皇子的亲事传出风声,加上最近镇国公府大失圣心,故而她才遭到冷遇。  施明珠抿紧唇,收敛心神,前世她已尝遍人情冷暖,这辈子也不该愤慨吃惊才对。  捧高踩低,挤兑政敌,这本就是京城权贵圈子的真面目。  没关系,她掌握许多先机,又有父兄们相助,施家会慢慢好起来的,现在那些丑陋讥讽的嘴脸,也会渐渐变回逢迎。  可一想到施窈就在她的身后,将她的窘迫看在眼里,她便浑身不自在,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暗暗将这笔账记在林之雾的身上,林之雾肯定是故意带她来,给她难堪的。  施窈确实看足了好戏,原来施家比她想象的处境更艰难。  她无聊地将帕子折成不同的花样,一连折了十个,靖阳公主终于发话:“好了,这亭子逼仄,也不好叫葛家和施家的姊妹嫂嫂们一直站着,大家都去定好的位置,咱们这就开始吧。”  葛家一个嫂嫂忙告罪笑说:“公主饶了臣妇吧,我父亲是武将,说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我可不会作诗,没得扫了诸位的兴致,我就不参与了。”  陶籽怡正愁眉苦脸,闻言忙也说:“臣妇也告个罪,我天生愚钝,不通诗词歌赋,能看懂几句便是侥幸,哪里做得来诗呢?”  施窈上前一步,施明珠一把握住她的手腕,笑道:“二妹妹,你说过,你是最喜欢诗书的,一会子可要好好做出几首诗来,叫公主和众位姊妹见识一下你的才华,给祖父祖母长长脸。”  此时,施明珠正不痛快,急于找个发泄口,她不知施窈上前一步是要拒绝还是迎合,索性先发制人,以坐实施窈文抄公的恶名,出了今日受辱的恶气。  她依旧认为,今日受辱,追根究底,还是因施窈和周绍这对渣男贱女。  先对付施窈,再对付周绍,一个一个来,谁都别想逃!  施窈吃惊瞪眼,既然施明珠要害她,她也不必给施明珠留面子,直接道:“大姐姐!我何时说过我最喜欢诗书?我不喜欢啊!  入京之前,我没读过几本书的,只认得《千字文》上的一千字,还是囫囵个儿不求甚解,如今看到书我便头大,更别提作诗了!”  施明珠猛地沉下脸。  怎么回事?  她都提了祖父祖母,施窈应该顺水推舟,为施家长脸,抄袭吟诵现代学过的诗词才是。  她怎会放弃这个大出风头的机会?  葛秋蘅噗嗤笑出声:“施大姑娘,你就别坑施二姐姐了!在座的,哪个不知施二姐姐是在你们金陵老家长大的?  虽不至于生于乡野,但与大姑娘从小呼奴唤婢、名师教授相比,是万万及不上的。她哪里会作诗?”  她这样玩笑似的指责,语气轻轻的,但在座的贵女们,哪个不是心思玲珑之辈?立即便懂了施明珠故意挖坑的伎俩。  因此,一个个瞧着施明珠,互相交头接耳窃笑不已,都在看施明珠的笑话。  施明珠恨不得给施窈和葛秋蘅一人一个巴掌,逼视着施窈,强笑道:“二妹妹,这话是你说过的,难道你忘了吗?”  施窈茫然地摸摸脑袋:“不可能啊,我没失忆啊,我不会的事情,硬说自己会,不是等着打自己脸吗?”  施窈没打脸,但施明珠却觉得自己被狠狠扇了一耳光。  她重重捏了一下施窈的手腕,方松手。  施窈惊呼一声,举起捏出一道红痕的手腕,泪汪汪叫道:“好疼!”  林之雾花容失色:“啊,施大姐姐,你竟然掐施窈!”  贵女们纷纷说:“知道施二姑娘不受宠,但你也不能这般当众欺辱啊!”  “现在我信施家兄弟杀妹的传言了。”  “施大姑娘丢了脸,怕是回去施二姑娘更有的磋磨受。”  “施大姑娘好生歹毒!”  “施家仗势欺人……”  施明珠身形一个踉跄,险些从石阶上滚下去。  “歹毒”这个词,一直是施窈和周绍的专属啊!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179章 世子落水 靖阳公主不耐烦挥手道:“本宫并非强人所难的人,曲水流畅,本是效仿古人雅趣,怎能因一些人的鬼蜮伎俩便扫了大家的雅兴?  我们是出门来散心游玩的,不是来给某些人做筏子的。不会作诗的,就退下吧,自去寻旁的乐子。”  施窈、陶籽怡等人行礼告退。  施明珠也要告退,葛秋蘅温婉笑道:“施家大姐姐,别呀,我可知道,你是会作诗的,还珍藏不少名家诗作典籍呢。你可不能走。”  靖阳公主眼底闪过狡黠,淡笑道:“是呀,珠珠,你几斤几两,我们哪里不知?大家方才还在说你的凤凰纸鸢,今儿的曲水流觞,你可不能缺席。”  施明珠纵使脚趾抠地,也不敢拂公主的面子,只能硬着头皮、红着眼圈留下。  齐婉默默地挽住她手臂,却因身份低微,无法帮她说些什么挽回面子。  今儿施家人丢了大脸了!  也怪施窈不识大体,随便作几句打油诗应付应付,全了珠珠的体面又能怎样?  下了假山,葛家女眷们与施窈、陶籽怡分开。  陶籽怡忙扯住施窈问:“二妹妹,你拂了大妹妹的面子,丢了施家的脸,回去老太爷老太太责问,可怎生是好?”  施窈嘟嘴委屈道:“我们放纸鸢时,大家对我们的态度,三嫂子你又不是没见着,怎能指望来了紫阳长公主的山庄,大家伙便给好脸色呢?我还当我们来此处,就是来丢脸,给人当笑话看的呢。“  陶籽怡顿时哑口无言。  说的没毛病。  只凭二月间没几个权贵人家给施家送邀请帖子,便该明白,外面人对施家是什么态度。  此地全是权贵,不是权贵也进不来紫阳长公主的山庄,怎会如那些小官小吏的家眷们一般,捧着哄着施家人。  陶籽怡叹口气,不敢朝人堆里钻,怕又叫人嘲讽,拉了施窈,寻了处僻静之所赏花。  施窈坐在花丛里,拿出随身携带的玉笛,吹起欢快的小调。  伴随着花丛边一条小溪的淙淙声,蝴蝶蜜蜂振翅穿花而过声,有种别样的静谧。  陶籽怡渐渐心旷神怡,也不端着了,脱了披风,席地坐在施窈的身边,静心聆听,待施窈吹奏完,她笑着说:  “难为你有好心情吹奏这般欢快的曲子。”  施窈转着笛子把玩,笑道:“日子苦,便要学会苦中作乐嘛!”  陶籽怡默了默,问:“这曲子叫什么名字?怎么我从未听过?”  施窈探头闻了闻一朵芍药的花香,随口回答:“是我在金陵时,路上偶遇放牛的牧童吹笛,我便向他请教,他教我的,不知叫什么名字,我便取名为《牧牛曲》。”  实则是,她为了应付京城贵女们的琴棋书画才艺大比拼,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也不敢抄袭古人诗词,便早早请了师傅学笛,这《牧牛曲》是偶然得的。  陶籽怡弯唇一笑,正要道一句“二妹妹人比花娇”,便听见小溪尽头有人惊呼:“落水了!有人落水了!”  施窈心里一动,忙拽起陶籽怡来到小溪边。  这条小溪是从高墙外面流进来的,墙体那里有个水闸,水闸上下都是铁栅栏,谨防外面的人偷摸游进来,唐突女眷们。  溪水湍急,施窈踮着脚朝水闸外张望,先是看见几条鱼被冲下来,小鱼顺流而下,冲到下游,兴许还能参加靖阳公主的曲水流觞,又有一条大鱼撞上铁栅栏,大约撞晕了,顺着漩涡卷入水下。  紧跟着,便有一道蓝色衣袍的人撞过来,与那大鱼来了个亲密接触。  陶籽怡惊呼:“是个人!有人落水了!”  外面不断传入“有人落水了”“我家世子落水了”“长宁郡王世子落水了”“快救人呀”等语。  不多时,水闸外面聚拢了一群男人。  施窈只来得及看清长宁郡王世子那张紧闭双目的胖脸,便被陶籽怡赶紧拉走了。  墙外连续传来噗通跳水的声响。  姑嫂二人躲在树丛里,陶籽怡抚着噗通噗通跳的胸口,胆战心惊道:“竟是长宁郡王世子落水!”  又小声嘀咕,“怎会是他呢?这位世子可真倒霉,七岁从树上摔下来,摔傻了脑子,这下落水,不知落个怎样的结果……”  施窈从树枝缝隙里朝水闸处瞧,看到有人游到傻世子的身边,手臂环住他的脖子,将他拖到岸边。  陶籽怡见状,长舒一口气:“总算叫人救起来了,应该无事吧?阿弥陀佛,老天保佑,千万要救回来。”  出门游玩,撞见死人,总归是件晦气事。  施窈扯扯陶籽怡的袖子,道:“三嫂子,我好像看见我们家的护卫也跳水了,那个叫赵延的。”  陶籽怡惊讶:“赵延?他是你三哥哥的贴身护卫,他怎地在此处?”  她探头去看,但水里的人早爬上岸,叫人拖走了,溪水两岸全是茂密的草丛,有些是新发的,有些是去年枯萎的,难以看到两岸的人影。  就这片刻时间,溪水里再无一个人。  陶籽怡想了想,激动地问:“是谁救了周继世子?不会就是赵延吧?”  “没看清,但不是赵延。”施窈扶起她,两人离开这个是非地。  陶籽怡失望道:“欸,可惜了。不过,人救起来,总归是好事。”  施窈默然无语。  她觉得不可思议,救起周继世子的人,竟是谢既白!  看来,是重生的谢青黛,舍弃了施家这座不靠谱的靠山,为谢家另外指了一条路。  这是要抱上长宁郡王的金大腿呀!  而依照方才的情形看,四五个跳水救人的,岸边还有不少人惊呼,想来盯着周继落水的人,不止谢家和施家。  嗯,不错。施窈满意地点点头,嫂嫂们果然个个不简单。  原着里,是老八施明晖救了周继,并且周继苏醒后,恢复正常智商,傻子不傻了,减肥后,变成风度翩翩、芝兰玉树、满腹经纶的贵公子。  ——虽然不知为什么,一个七岁的小孩子傻了,傻了十年,啥也没学会,一觉醒来,就自动来到十七岁的智商和心智。  因施明晖宠爱施明珠,这周继为感谢恩公,便也加入了施明珠的团宠大军,唯施明珠马首是瞻。  后来周继爱上施明珠,为了她,终身不娶,守身如玉。  长宁郡王府在朝堂上也帮了施家的大忙,拉太子和四皇子周绍下马,长宁郡王府也掺合不少手脚。  因周继不傻了,施家对他还有救命之恩,自然就没必要把“施窈”嫁给富贵逼人的周继联姻。  总之,“施窈”不配嫁个好人家。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180章 施明珠醉酒 施窈和陶籽怡一路穿花拂柳,找到了木香和白蔹,带上她们,路过靖阳公主所在的山亭,周纾、施明珠等将近二十个贵女,依旧在玩曲水流觞。  从假山到山脚下,都是少女们的谈笑风生。  施窈踮脚望了望,贵女们笑容满面,唯独施明珠强颜欢笑,面颊酡红。  想来施明珠从未这般落魄过,一朝从云端摔进泥里,心神失守,作不出好诗来,被罚了一杯又一杯的酒。  姑嫂二人没多看,另寻了一处僻静地,叫侍女摆膳。  听到不远处传来嘈杂声,施窈问山庄的侍女:“什么人敢在长公主的地盘吵嚷?听着倒不像客人的说笑声。”  侍女恭敬回道:“奴婢不知,要不,奴婢去打听打听?”  施窈朝木香使个眼色,木香忙携了侍女的手笑道:“我陪姐姐一起去,在此地站了半天,腿麻了,正好出去走走。”  施窈温和笑道:“木香姐姐是饿了,盯着我吃饭更饿了吧?也罢也罢,你们装些点心去外面吃。”  她指了两盘点心与木香。  木香用干净的帕子裹了两包,塞给侍女一包,二婢道谢,笑盈盈去凑热闹去了。  陶籽怡点点施窈的额头:“你呀你,怎就这般爱凑热闹?”  说罢,将筷箸递给施窈,催她快些吃饭。  施窈道:“听动静这般大,必是那周继世子落水送到这儿来救治了。难道嫂嫂不想知道,到底是谁救了他吗?”  此时,屋内只有个白蔹服侍,陶籽怡便叹道:“原指望是赵延救下世子,这般长宁郡王府欠下我们一个人情,我们府上的情况能好些。既不是他,那是谁也与我们无关了。”  施窈点点头,三嫂子没有前世记忆,还是一心一意盼着国公府好的。  但重生的嫂嫂们,可都在唯恐天下不乱地搞事啊。  她一面吃饭填饱肚子,一面等待木香回来,一面召唤出功德簿,查看功德值。  功德簿:【功德值:985】  自柳华姑姑不可随意出府后,功德值增长缓慢,这几日,估摸着她拿出的赈灾善款已换成米粮,抵达封州,功德值增长迅猛。  眼看着又快要满千了。  施窈瞟了眼三嫂子陶籽怡。  虽不忍,但不悔。  三嫂子受了这么多委屈,不重生,岂不是要委屈一辈子?  一顿饭吃罢,木香和山庄侍女回来了。  侍女叫来婆子们收拾走碗筷,将屋子留给施家主仆说话。  施窈忙拉木香入座,催促道:“木香姐姐,快说,主院发生了何事?”  木香凝重道:“长宁郡王府的世子落水了!落水的地点,就在山庄的墙外,那条流经山庄的小河里。  是谢家的三公子救了他。二人昏迷不醒,王府的人和谢家的人将他们送来山庄,方才我们听到的声响,便是郡王妃哭着带人去接他们。  现在,谢三公子已苏醒,继世子仍昏迷着。长公主娘娘和郡王妃娘娘都匆匆离开了,将那周继世子送回郡王府去,长公主要请太医为周继世子诊治呢。”  陶籽怡惊问:“谢三公子?哪个谢三公子?”  木香笑道:“三奶奶没想错,正是曾与我们七公子定过亲的谢家,他们家的三公子,叫谢既白的。”  陶籽怡呐呐无言:“竟是他!”  怎么也料不到,竟是谢既白救了周继世子!  怎么便宜叫他捡去了呢?  心里不由一阵扼腕,国公府白白错失一个送人情的机会呀!  “三奶奶,姑娘,还有更奇怪的事呢,送他们二人来山庄的,不止王府和谢家的人,你们道还有谁?  还有我们三爷,还有傅家的人,还有葛家的人,还有乐家的人,还有王家,就是我们六奶奶的娘家人!  据说,世子落水之前,他们都在不远处,你们说巧不巧?”  施窈低头,掩了帕子偷笑。  哈哈哈,真要笑死了!  国公府孙媳妇们的娘家人快要凑齐了!  陶籽怡咦了一声,奇道:“那条小河不是在山庄后宅的院落外面吗?他们一群大男人,聚集到后宅的院墙外作甚?”  木香摇了摇头,匪夷所思道:“谁知道呢?这要传出去,说不得长宁郡王府要怀疑是我们府上故意盯着世子落水了。”  国公府的名声会更臭。  当然,宁远侯府葛家也不能幸免。  陶籽怡黑了脸,打算回去好好问一问施明桢。  木香又说:“我去凑热闹时,这几个府上的公子爷们,面无表情的,互相不搭理,好像有什么仇似的。”  施窈暗乐,可不是有仇吗?天大的人情,一群人去抢,结果叫最不起眼的谢既白给抢了。  木香说完,与白蔹一道出去吃饭。  陶籽怡和施窈面面相觑,相对无言,陶籽怡叹道:“原本与我们不相干,但觉得,可能我们府上不能置身事外了。”  施窈倒是没什么可担心的,这些人,谁也不敢说真话的,而且周继落水,他们肯定不敢插手,长宁郡王查不到他们身上,那就没什么好怕的。  二人商量着歇晌、几时回府,白蔹匆匆进来禀告道:“三奶奶!大姑娘吃醉酒,石蜜和连翘想扶她离开,但靖阳公主她们不放人。”  陶籽怡霍然起身,忽感头痛:“五奶奶呢?她怎么不看着珠珠呢?”  白蔹回道:“五奶奶吃了三杯酒,她向来不胜酒力,怕失态,早早退出来,寻了个院子吃了晌饭就歇息了。”  陶籽怡揉揉额角道:“我去接她回来,别叫她发酒疯,在公主面前失态。”  施窈也起身道:“三嫂子,我和你一起去。”  陶籽怡犹豫,咬牙道:“我一个人去丢脸就够了,没得叫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跟着丢脸。二妹妹,你去找你五嫂子,再使人去外院通知你三哥哥,我们就此打道回府吧。”  施窈颔首,叫上木香,去寻齐婉。  陶籽怡匆匆忙忙找到施明珠,正有四五个贵女围着施明珠,叫她作诗,作不出,便要灌她酒。  陶籽怡认出,这几个人都是王府郡主,有嫡出的,也有庶出的,想来是得了靖阳公主周纾的暗示,故意为难施明珠,想看施明珠出丑。  施明珠醉醺醺的,手中端着一个空酒盏,原地旋转起舞,笑嘻嘻道:“满上,快给我满上!我要一罪解千愁!”  一位郡主掩唇笑道:“竟不知珠珠这般嗜酒,来人,还不快给施家大姑娘斟酒!”  侍女忙倒酒。  施明珠跳着舞,酒水从酒杯中洒落。  又一位郡主笑道:“珠珠跳舞可真好看,比我上回在宫里见过的舞姬揽月跳得还好看呢!”  舞姬揽月出身教坊司。  又有人笑:“珠珠,快作诗呀!不作诗,就要罚酒哦!”  施明珠踉踉跄跄旋转,仿佛化作蝴蝶,自在蹁跹,乐呵呵道:“作诗!对!作诗——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181章 酒后失态 有人大声接话:“奔流到海不复回……”  二人的声音重叠:“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靖阳公主听着这首诗,不由自主从假山走下来,拊掌道:“好诗,好诗!绾绾,这首诗是谁作的?”  周绾笑道:“诗人叫李白,是我偶然从一本诗集上看来的。”  施明珠却同时高声回答道:“是我妹妹施窈作的!是她作的!”  周绾叱道:“施明珠,你胡说,你妹妹说过,她不会作诗。这样豪迈胸怀的诗,怎会是她一个小小村姑能作出来的?”  施明珠扑过来,揪住她,连连点头:“对对对,施窈不会作诗!是她抄袭的!她抄袭旁人的诗,她是文抄公!”  她手中的酒盏掉落周绾的身上,残酒打湿了周绾的衣裳。  周绾气急败坏,一把推开施明珠,怒道:“放肆!胡言乱语,胡作非为!施明珠,你竟敢冒犯本郡主!”  施明珠站立不稳,一下子摔倒地上,手掌擦出血。  贵女们全惊呆了!  她们斯文优雅惯了,作弄人,也不过过过嘴瘾,或拿规矩暗暗地磋磨人,没有这样直接动手动脚的。  葛秋蘅从头看到尾,也很是惊讶,原来前世“施窈”作的那些惊才绝艳的诗,竟是抄的吗?  施明珠竟知道,还知道原诗人是谁。  难怪曲水流觞之前,施明珠会拦住施窈,不让施窈走,原来竟是要揭穿施窈“文抄公”的真面目。  可今生不同前世,施家乱糟糟的,施窈没必要吟诗作赋出风头,躲过去了。  也不知施明珠幻想这一幕多久了,方会在酒后暴露出她的真实目的。  这可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葛秋蘅掩面,不忍目睹。  周绾手脚无措地站在原地,也有些傻眼,但很快收敛神色,怒气勃发地站着。  她是郡主,施明珠不过是臣女,施家如今失了圣心,她怕什么?  靖阳公主见状,乐得看戏。  立即便有其他人七嘴八舌道:“施大姑娘怎么回事?我们叫她作诗,她拿旁人的诗敷衍我们便罢了,顶多罚一杯酒。她怎么还攀扯上她妹妹呢?”  “哈,她妹妹都说不会作诗了,她平白吟一首诗出来,偏说是她妹妹抄的,我就没见过这般离谱的事!”  “我看啊,是她自个儿想抄诗。今儿她作出的诗大失水准,连普通都不能称得上,这是输急眼了,抄那李白的诗。”  “有道理,若不是绾绾说了诗人叫李白,恐怕她要说是她自个儿作的了。”  “少说两句吧,她吃醉了酒,酒后糊涂话,也能当真?”  “但也有句话叫做,酒后吐真言。你们听听,她对她妹妹可是嘴下半点不留情,恨不得她妹妹身败名裂才好。”  “从前她一直说,她想要个妹妹的,果真施家接回二姑娘,她又处处陷害,唉,人心不古!”  “说说罢了,岂能当真?施二姑娘回京之前,施家上下宠她一个,如今来个二妹妹,分走一半宠,她怎能甘心?”  “……”  石蜜连翘急得眼泪冒出来,急急忙忙扶起施明珠,正要扶着她跪地行礼,向周绾郡主道歉,施明珠豁然爬起来,整张脸和两个眼眶通红通红的。  施明珠的眼前,周绾的脸渐渐扭曲成施窈的脸。  她怒目而视,扑上去就要扇周绾耳光。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对我动手!贱人!”  众女瞠目结舌!  正在周绾骇然的时刻,陶籽怡及时赶到,一把握住施明珠高高扬起的手,一个擒拿制服施明珠,再一把捂住她的嘴。  正巧捂住了施明珠即将吐出口的“施窈”二字。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陶籽怡浑身冒冷汗,压着挣扎扭动的施明珠跪下,乞求道:“对不住,对不住,珠珠喝醉了,胡言乱语,并非真心冒犯郡主,冒犯诸位!求郡主莫要往心里去,臣妇这就带她回去,待她酒醒,再亲去府上,向郡主赔罪!”  周绾也知晓是自己先动手,无礼在先,但挨了这一句骂,还险些被施明珠扇耳光,面上过不去,心里也过不去,哇一声哭了,扯住靖阳公主的袖子,委屈巴巴哭道:  “纾姐姐,你要为我做主啊!否则,我今后岂有脸面出门?”  靖阳公主不想闹大,传出去,施明珠没了名声,她们这些人的名声就能好听了?  “此地是姑姑的庄子,我也不好做主的。不如去请姑姑做主。”  周绾心里一紧,咬唇颔首,泫然欲泣,又道:“纾姐姐,还有各位姊妹们,你们可要为我作证啊。是施明珠自个儿吟了一首旁人的诗充作自己作诗,又平白说那首诗是她妹妹抄袭的!”  大家纷纷点头:“我们都听见了的,她为了诬陷她妹妹,先冒犯了你。”  陶籽怡来得晚了点,不想竟还有这回事,心惊胆战。  一行人来到主院一问,紫阳长公主早已离开。  陶籽怡揽着施明珠,心里一动,忙问:“那长宁郡王妃娘娘呢?可否请她出来做主,她也算我们的长辈。”  侍女回道:“回公主,回各位姑娘奶奶,长宁世子今日落水,长公主和郡王妃护送他回京了。”  于是,众女的注意力转移到周继身上,问其中详情。  问完了,陶籽怡方作出迟疑的神态来,道:“公主,绾郡主,你们看,长公主和郡王妃正为继世子担忧,不宜再生事端,今日之事,可否到此为止?待珠珠苏醒,我定带她去王府向绾郡主赔罪。”  周绾郡主气鼓鼓的,暗暗瞪了施明珠几眼。  靖阳公主道:“那便你们私下解决吧。走吧,好好出宫玩一回,竟扫了兴致。”  她拉走了周绾。  众女一同退走。  陶籽怡擦了擦额头冷汗,幸好周继落水,支走了紫阳长公主,不然今日珠珠有的苦头吃。  念头闪过,她忙念道:“罪过罪过!愿世子长命百岁,平平安安。”  她可没有诅咒周继的意思。  不敢多留,陶籽怡当即叫上施窈和齐婉,待施明桢来接,便叫两个人扶着醉醺醺的施明珠,给她戴上幕篱,匆匆出了山庄,准备打道回府。  不料,在山庄门口,他们碰到四皇子周绍。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182章 负心汉,白眼狼 原来,周绍一直等着施家回府的机会,好上演一出英雄救美,缔结与施家的婚姻。  虽母妃现今看不上施家了,但周绍心里已有了施明珠,怎能轻易放弃,因此今日来赴约。  不想,竟听说施明珠吃醉了酒,施家欲要匆匆回京,那么,惊马救美人这出戏便没法子唱了。  周绍只能假装与施家撞见,想要与心上人见一面。  施明桢将马缰递给小厮,上前与周绍见礼,二人寒暄着,周绍不时担忧地朝马车里张望。  施家女眷才上了马车,施窈与齐婉一辆,施明珠与陶籽怡一辆,方便施明珠躺下休息、醒酒。  施窈轻轻撩开一角帘子,终于看清原着渣男二的脸。  四皇子不愧是上辈子施明珠与“施窈”的雌竞对象,只见他玉质金相,长身玉立,风度翩翩,锦衣玉冠,不仅生得一副好皮相,还养出一身浑然天成的天潢贵胄气质。  只凭这身衣裳,这身气质,朝人群里一站,便是所有人眼里唯一的焦点。  齐婉忙扯施窈衣裳,低声劝道:“二妹妹,偷看外男可不是大家闺秀该做的事。”  “这有什么?方才我们放纸鸢时,周围不知有多少男子。我就是瞧瞧四皇子殿下长什么模样……瞧瞧姐姐梦里都在叫的人,是什么样子罢了。”后一句话,施窈声音很小。  齐婉听得牙酸,又想教训施窈这张口无遮拦的嘴,怎么什么样的浑话都敢说出口的?  施窈满足了好奇心,正要撂下帘子,突地,前面的马车里,那施明珠大概听见了周绍的声音,竟像急了的兔子一般,嗖的一下窜出来,飞奔到周绍的面前。  周绍惊喜,不想竟有得见佳人真颜的机会,张嘴正要问问施明珠是否大安,施明珠扑进他的怀里,搂住他的腰,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周绍,周绍!你终于来看我了!你知不知道,我等你等得好苦?周绍,你怎么可以辜负我……”  美人在怀,还是自己的心上人,周绍喜上眉梢,俊秀的眉眼染上温柔笑意,但因未料到此等境况,竟浑身僵硬,手脚不知朝哪里放。  想搂住她吧,于礼不合,又怕唐突佳人,四下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呢。  想推开她吧,又万般不舍。  “珠……施大姑娘,我……本王不会辜负你的心意的。”最终,周绍结结巴巴轻声道了一句。  追出马车的陶籽怡脸色大变,惊呼一声“大妹妹”,施明桢大惊失色,唤了声“珠珠”,忙要扯开施明珠。  妹妹不是痛恨四皇子吗?不是不想嫁四皇子吗?  这是醉糊涂了,忘了与四皇子之间的前尘旧恨了?  此地人来人往的,若叫他们两个的暧昧关系坐实了,恐怕珠珠不想嫁周绍也得嫁了。  在所有人反应不及时,施明珠听了周绍的话,高高扬起手,啪的狠狠地给了周绍一个巴掌,扬起脸,含泪悲愤道:  “周绍!你这个狼子野心负心汉、狼心狗肺白眼狼,你怎么敢出现在我的面前!我要杀了你!你害死我全家,我要将你挫骨扬……”  施明桢的手这时才扯住施明珠,将她朝后拽过来,与此同时,陶籽怡也冲了过来,脸色煞白,想也不想,立时捂住施明珠的嘴巴。  施明珠双眸含泪,如看杀父仇人般死死瞪住惊呆的周绍,双手舞动,双脚踢蹬,还要用尽一切手段去打周绍。  看见梦里都在痛恨的仇人,施明珠反应激烈,娇小的身体如解封了洪荒之力,须得陶籽怡和施明桢合力方能制住她。  夫妻二人压着施明桢,满身冷汗,噗通跪地。  周绍白净的脸上,凝固的笑容尚未消失,便已浮现一个五指印,他渐渐敛起笑脸,上扬的唇角慢慢抿成一条直线,脸色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成锅底。  周围小声交谈的仆从们,在这片刻间鸦雀无声。  一片死寂般的沉默过后。  施明桢沉声道:“求四殿下息怒,舍妹并非故意,她醉糊涂了,胡说八道,不知自个儿在说些什么,或许只是做了什么噩梦。求四殿下明鉴!”  陶籽怡已唬得魂飞魄散,颤声道:“求四殿下恕罪,舍妹绝非故意!”  周绍是贵妃之子,从小娇宠,哪怕犯了错,受罚的也是身边的婢仆和伴读,从未有人敢加一指在他身上。  哪里受过这种气?  他冷怒的眸子低垂,看了看瞪着他哭,哭着哭着倒在陶籽怡怀里的施明珠,将后槽牙咬了又咬,终究朝思暮想的爱意占了上风,缓缓开口道:  “本王不是那等心胸狭窄的人,不过,令妹与本王今日举止失当,怕是会传出些风言风语。为了姑娘家的清誉着想,本王回宫便会向父皇请求赐婚圣旨。”  他摸了摸脸,回味着施明珠方才的巴掌,和方才仇恨的眼神,心有余悸。  或许施三公子说的对,珠珠只是做了个噩梦,否则怎会打他耳光,还说他杀了她全家呢?  罢了,到底是惦记了两年的心上人,只能他兜着了。  虽这么调整心态,但当众丢了个极大的人,周绍依旧心头怒火膨胀,急于找个发泄口。  陶籽怡从惊恐转为惊喜,因抱着施明珠,不好磕头,只俯身道:“四殿下宽宏大量、仁慈贤德,臣妇替妹妹感谢殿下的大恩大德与真情厚意!”  施明桢却一颗心沉入谷底,珠珠根本不想嫁周绍,为此病得要死要活的。  周绍怎么是个奇葩呢?挨了一巴掌,还要求娶他妹妹,不是犯贱是什么?  但他不敢拒绝,此时若拒婚,恐怕周绍一怒之下,回去宫里求宁贵妃吹几句枕头风,不用周绍动手,皇帝龙颜大怒,直接赐死珠珠都是可能的。  他心里沉甸甸的,装出欢喜的模样,磕头道:“殿下宽仁,臣等惶恐,感激涕零!”  四皇子完全没了见心上人的好心情,虽了却了两年来的夙愿,但胸口堵得慌,转身便走,本打算入山庄接走靖阳公主周纾的,此刻也没了心思。  “既说定了,本王还有事,这便告辞。”  他登上马车,先一步走了,留了个太监善后封口,不叫山庄的那些仆从出去乱说,败坏施明珠的名誉。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183章 让三嫂重生吧 施家人紧跟着也登上马车,遥遥缀在四皇子的马车后面,不敢跟紧了,也不敢跟丢了,生怕又触怒四皇子。  施明桢是从陶籽怡的怀里,拦腰抱起施明珠,将她抱上马车的。  陶籽怡爬上来,钻进车厢,心头怦怦直跳,到此时终于察觉不妥。  施明桢一个做哥哥的,一个大男人,怎么能抱已及笄的妹妹呢?  不过,外头多有耳目,传出去,珠珠的名声就没了,夫君应是过于紧张珠珠吧。  施明桢扯了毯子盖住沉睡的施明珠,瞧了瞧妹妹醉红了的脸,回头脸色铁青斥责道:“你怎么叫珠珠跑下去了?”  他眼神严厉,语气也严厉。  陶籽怡从未见他如此动怒过,惊得心跳一颤一颤的,脑子懵了一瞬,委屈与恐惧一股脑涌到嗓子眼,化作哽咽,方才解释说:  “珠珠本要睡了的,不知是不是听见四殿下的声音,我一个转身找醒酒药丸的功夫,她便突然推开我,突然窜出去。  我磕了脑袋,一时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后,连忙出去追她,谁知就这般了!”  语罢,她捂着帕子低泣,微微偏过头,叫施明桢看她另外半边脸上,额头磕了个青肿的包。  “怎么没早些给她吃?”施明桢心生烦躁,责备了一句话,又耐着性子道,“罢了,事已至此,你也受累了。去找醒酒丸来。”  陶籽怡眸子登时红透。  她拉开个暗格,寻摸出个小瓷瓶,递给施明桢:“在这儿呢。”  施明桢倒出一颗药丸来,俯身温柔哄道:“珠珠,珠珠,醒一醒,我们吃一颗醒酒丸再睡。”  施明珠嘟嘟囔囔,娥眉微蹙,无力地挥手,似要赶走某只在她耳边嗡嗡叫的苍蝇,低低的呓语从殷红的唇瓣间溢出来:  “……不吃……走开……周绍……周绍……我恨你……施窈……施窈你是个文抄公,文抄……”  说着说着,她在醉梦里低泣起来,压抑,悲痛,愤怒,无助。  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施明桢心疼得揪成一团,自责道:“珠珠,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是三哥哥的错。早知便不带你出来了。”  他又柔声细语哄了一阵子,轻轻推妹妹的肩膀,才将施明珠推了个半梦半醒,终于张开嘴,吃了喂她唇边的醒酒丸。  陶籽怡安静地坐着,满脸麻木,呆呆地看着夫君的指尖触碰到施明珠的唇瓣,麻木的心狠狠一抽,酸楚得揪成一团,再狠狠蹂躏来蹂躏去。  她暗暗骂自己:陶籽怡,你脑子里在想什么?你怎能这般龌龊,这般小肚鸡肠呢?哥哥疼爱妹妹,这是一幅多么温馨美好的画卷呀!  可为什么,胸口闷得像压了块大石头,眼泪争先恐后地从眼眶里涌了出来呢?  喂了醒酒丸,施明桢又给施明珠调整了一个舒服些的姿势。  因见到她衣裳沾了些许血渍,细心地检查一遍,才发现是施明珠的手掌擦伤了。  施明桢头也没回地责备道:“珠珠的手伤了,你怎么没告诉我呢?”  没听到妻子的回答,他也没在意,兀自翻找伤药。  妻子他是了解的,单纯善良,贤惠宽厚,从不会因小小的吃醋而做出伤害珠珠的事来。  施明桢找到了伤药,先小心翼翼擦干净伤口,期间施明珠闭着眼睛娇声娇气喊疼,他便开口道歉,吹了吹伤口,直到上了金疮药,再缠上纱布方算完。  安顿好妹妹,施明桢的气消了大半,虽有烦恼,可那得等回府后再与长辈们商量对策,因此转回头来看妻子,温声问道:  “额头上的包还疼吗?”  陶籽怡猛地垂下呆怔的目光,淡淡道:“疼啊,怎么不疼?一抽一抽的疼,疼得我脑子发昏。我想睡会儿,这一天下来,又惊又吓的,着实乏得很。我去二妹妹她们的马车躺躺吧。”  陶籽怡起身,正要撩开雾纱帘子,施明桢猛地握住她的肩膀,笑道:“生我气了?适才只是心急,不是与你生气,我是生那些姑娘们的气,她们怕是故意的,灌醉珠珠,想看我们国公府出丑。”  陶籽怡眼皮没掀,眼里的水光一闪而逝,疲惫道:“你想打听山庄里面的事,不如问石蜜和连翘。她们一直贴身服侍珠珠,知道的比我多。我下去了,还得交代底下的人莫要议论今日之事。”  言罢,她推开施明桢的手,喊叫停车。  车子停下,她下了马车,随口交代了几声,便去了第二辆马车。  “三奶奶!三奶奶!”施明桢叫了几声,没喊住她,摇了摇头,叹口气,唤了石蜜和连翘上来。  第二辆马车上,施窈和齐婉正默默消化“施明珠抱四皇子、扇四皇子耳光”这两个大瓜,见陶籽怡上车,施窈忙问:  “三嫂子,你没事吧?”  齐婉同时出口问:“三嫂子,珠珠没事吧?”  陶籽怡便坐到施窈身边,满脸疲倦回答道:“我没事,珠珠也没事。”  施窈又殷切地问:“三嫂子,你额头的伤怎么来的?要不要抹点药?五嫂子,你记得药放哪里了吗?”  陶籽怡心里一暖,微微颤抖而冰凉的手轻轻握住施窈的手,豆大的眼泪啪的就掉了下来,忙用另一只手抽了帕子擦去了,强笑道:  “不小心磕的包,还挺疼的,疼得我直掉眼泪。不用上药,也没破皮,我皮糙肉厚的,不比你们小姑娘娇气,过个三五日便消除了。”  施窈一听,话里有话,怕是老三施明桢只顾得上施明珠,没有关心三嫂,导致三嫂又吃醋心寒了,便起身把位置让出来,柔声说:  “三嫂子,我瞧你脸色不大好,像是累着了。你歇一歇,躺一会子。”  “好,二妹妹真是可心人,不知将来便宜了谁家去。”陶籽怡笑了笑,侧身躺下来,脸朝里,闭上眼闷声说道,“到了国公府,若我没醒,你们记得叫我。”  “我记住了。”施窈摘了她发髻上的珠钗,让她躺得更舒服点,又扯了毯子给她盖上。  陶籽怡倍感窝心,但对比施窈的窝心,施明桢的不闻不问令她越发心寒。  她脸埋在帕子里,无声地流泪。  就让她哭这一次,等睡一觉醒来,她又是贤惠大度的陶籽怡。  施窈和齐婉对视一眼,两人默默地不出声,各自想心事。  待陶籽怡彻底睡熟,施窈在心里召唤出功德簿:【功德簿,让我三嫂陶籽怡重生吧!】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184章 陶籽怡重生 功德簿:【功德值:  请问宿主,是否确认用1000点功德值兑换一个重生点?】  施窈默念:【确认。】  谢既白给力啊,才看几个热闹的功夫,功德值就冲破1000点大关。  想必是她的赈灾粮这会儿正在发挥效用,挽救了许多灾民的性命。  功德簿:【功德值:  重生点:  请问宿主,是否确认把1个重生点用在陶籽怡身上?用完后,不可退回,陶籽怡将获取前世的记忆。】  施窈:【确认。】  【重生点使用成功!陶籽怡已重生。】  施窈瞟了眼心事重重的五嫂齐婉,悄悄朝陶籽怡望去。  陶籽怡身子抖了一下,便没了旁的动静。  而她的大脑,正在经历一场漫长的梦。  梦里,少女情窦初开,嫁给了温润如玉的心上人,镇国公府的三公子施明桢,从此她成为“三奶奶”。  夫君温柔体贴,爱护家人,从来不发脾气,面上常带温和的笑容,她若不开心,他也会哄她。  她不如正经的大家闺秀那般文静,她出身武将世家,喜好舞刀弄棒,习练武艺,骑马射箭。  施明桢得知后,不仅不嫌弃她没有闺阁仪范,反而夸她静如处子、动如脱兔,主动鼓励她坚持习武,并严令韶华苑上下封口,还主动向公婆为她求情,允许她做自己喜欢做的事。  他说:“至少在我们的韶华苑里,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你是韶华苑的女主人,这里是你的家。”  她感动得直掉眼泪,深深感激母亲,为她挑中了这样温柔开明的好夫婿。  于是,她收敛好动跳脱的性子,收敛锋芒,努力做起贤惠的三奶奶,默默做他背后的女人,为他打理后宅。  知道施家上下疼宠施明珠,施明桢也对施明珠宠爱有加,她便也努力与施明珠交好,有什么好事也都先想着施明珠,真心实意拿施明珠当亲妹妹疼爱。  可渐渐的,一次两次百次,她察觉出不对。  施明桢得了好东西,每每先送给珠珠。  送给她的,或是施明珠挑剩的,或是不用费什么心思工夫的,或是干脆施明珠有,而她没有。  刚刚成亲时,施明桢几乎围着她打转,仅仅三两个月后,施明桢闲暇之余,多去陪施明珠,少有来陪她的。  她自然会吃醋,但施明桢哄人工夫一流,她心里又爱着他,夫君哄她,她自然开心。  她想,快些生个孩子,有了孩子,夫君就会将目光投注在孩子身上,以及她的身上。  闪过这个念头后,她又唾弃自己卑鄙无耻,竟想用孩子拴住夫君的心。  但她又控制不住这个卑鄙无耻的念头。  成亲第二年,她生下施云霄。  有了孩子,她的心思有了转移,然而施明桢并没有变。  他见她的无聊日子有孩子可以陪伴打发,越发将大量的时间与精力花在兰佩院,宁可四处为施明珠搜罗奇巧小玩意儿,也不愿意多多花些时间陪她、陪孩子。  偏偏他又是个极会做人的,每每见她吃味、伤心,便会换着花样哄她。  她反复在吃醋、唾弃自己、被哄好中度过。  百次、千次、万次,贯穿了她的一生。  她以为生了孩子,夫君会转移目光,事实却并没有。  她以为珠珠出嫁,夫君会转移目光,事实也没有,他忙着经商,为家族、为皇帝皇后赚银子,也会教养孩子,却是教孩子如何对皇后姑姑、对皇后姑姑的儿子们忠心耿耿。  到后来,她已经麻木了,有了儿孙,心思放在儿孙身上,冷眼旁观施明桢对施明珠几十年如一日的偏宠。  后来,施明桢在行商时翻了船,一船人落水,一船货打了水漂,他好容易捡回一条命,却下半身中风瘫痪。  夫妻朝夕相对,日日相伴,他终于看见了她的好,惭愧说:“一转眼,我们已到了知天命的年纪。  这些年竟没有好好看你,籽怡,是我对不住你,这些年匆匆忙忙的四处奔波,忽略了你,也忽略了儿子孙子们。”  陶籽怡早已冷了心肠,如今见“浪子回头”,并无什么惊喜。  她紧守妻子的本分,默默地照顾他。  施明桢很懂得情调,哪怕半身瘫痪了,也没有灰心丧气,反倒因岁月沉淀,到这个年纪,已看透人生,看透命运。  他是商业巨擘,名下产业无数,又有皇帝皇后罩着他,虽是个商人,却不同于普通的商人,他到底还是官的。  就这般,他开始享受生活,一并带着陶籽怡享受,春花秋月,夏雷冬雪,绫罗绸缎,珍馐美食,舶来的奢侈品,他亲手为她做的珠宝首饰,有山川月明,也有大漠孤烟……  人间的万里风景,人间的赏心悦事,他都带她赏遍。  陶籽怡沉浸在这些美好里,渐渐回心转意,却又突然察觉,他所做的这些事,他都悄悄写了信,告诉施明珠。  施明珠也回信:三哥哥,有三嫂陪你,我很放心,三哥哥一定要过得快乐幸福,不然我会担心的。  陶籽怡那颗死灰复燃的心,乍然被一盆冷水浇灭。  呵,原来她只是陪施明桢快乐幸福的工具人,原来施明桢只是为了让施明珠放心,才会顺手带她走遍千山万水,赏尽人间悦事。  他们根本不在乎,她是否欢乐。  这对兄妹,怎么能这么欺负人呢?  怎么能欺负人一辈子呢?  她借口病了,没法子服侍瘫痪的施明桢,于是回京养病,含饴弄孙。  施明桢独自在外不到一个月,就回来了。  他的贴身小厮奉承地笑道:“没有太太服侍,老爷总觉得小的们伺候差点什么,这不,病了一场,连催我们打道回府。还是太太会服侍人,老爷离不开您。”  陶籽怡只冷笑。  她没再去亲手伺候施明桢,只动动嘴,让丫鬟小厮们代劳。  不久,施明桢的病情恶化下去,到了病入膏肓的地步。  陶籽怡这才慌了,毕竟做了一辈子夫妻,哪能真看他死了。  她到底是个心软的人,与他缓和了关系,施明桢清醒的时候,总要握住她的手,连连说亏欠了她。  当她怀着一颗酸涩的心惭愧,祈祷上天不要带走施明桢时,施明桢终于到了油尽灯枯的田地,他苦苦望着门口,嘴里念叨着:  “珠珠,珠珠,珠珠……”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185章 钝刀子割肉 人之将死,惦记的是最重要的人,是见不到的人。  陶籽怡不与一个将死之人计较,轻声提醒他:“皇后与皇上去了江南游玩,还是你让隐瞒着她你病了的消息。老爷都忘了吗?”  所以,他死前是看不到施明珠的。  一想到此,她隐隐觉得快意。  反省了一辈子自己小心眼善妒的女人,这是唯一一次,她毫无惭愧之心。  她只伤心,自己爱了、怨了一辈子的男人,就要死了,整颗心笼罩在巨大的悲痛中。  他死了,她以后与谁较劲去?  他死了,谁来补偿她这辈子的遗憾?  然而,施明桢临终了,也要狠狠给她一刀,他吩咐儿子:“书房里,我书案抽屉里的那卷画……我死后……死后,旁的陪葬品一概不要……只要那幅画……那幅画……”  说完,他就断气了。  死的时候,他的眼睛一直盯着门口。  陶籽怡心神大恸,暗暗发过誓再也不为他掉一滴眼泪的,却又泪如泉涌。  儿子找到施明桢要的那幅画来,她没什么念头,直接打开,以为是什么名画,结果却是——施明珠的画像!  画像上,是未出嫁的施明珠,明媚如花,皎皎如月,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典雅俊秀,无忧无虑。  轰一声,仿佛被从天而降的巨石砸中,陶籽怡懵了,心碎成无数瓣,化作齑粉。  画像从她手中骤然跌落,摔在地上。  而她朝后倒去。  这一刀捅得太狠了,将她的一生捅得支离破碎,捅成了一个笑话。  这算什么?  这算什么!  她的一生,没有什么大起大落,她儿孙满堂,荣华富贵,也没有小妾来堵心。  人人羡慕施明桢对她数十年如一日的守身如玉,人人羡慕他们夫妻缱绻情深,矢志不悔,一生一世一双人。  姐妹妯娌闺友们见她偶有闷闷不乐之色,还笑着打趣她:“老三在外面跑,没给你弄个什么两头大的小太太,没沾花惹草,为你守身如玉,你就知足吧!”  只有她知,施明桢像钝刀子割肉一般,手握一把无形的刀,将她的心、将她的人生千刀万剐。  自这一天后,陶籽怡是真的病倒了,缠绵病榻一年多,便去世了。  死的时候,她是非常不甘心的。  她想好起来的,她不是没了男人就不能活的柔弱女子。  前些年施明桢东奔西走,甚至可以三过家门而不入,她独自照顾家里,活得好好的。  可是,太煎熬了,太难过了。  施明桢千百次、千万次偏爱他人的画面、话语,总不期然冒出来,回荡在她眼前,回响在她耳畔。  彷如魔咒,彷如跗骨之蛆,形影相随似的,纠缠着她,挥之不去。  她无力挽救自己那颗疮痍遍布的心,眼睁睁看着它吞噬了她的生机。  临终时,她喉咙口依旧梗着一口怨气。  闭目时,她想,只愿来生再不遇见施明桢。  马车晃晃悠悠抵达镇国公府门口。  施明桢没让女眷们下车,直接叫拆了高高的门槛,马车一路驶到二门。  施窈轻轻推陶籽怡:“三嫂,三嫂!”  陶籽怡幽幽转醒,听到施窈的声音,骇了一跳。  施窈不是死了吗?  随即记起来,她也死了,难怪听到施窈的声音。  也是怪了,施窈死了那么多年,怎么还没去投胎?  她翻个身,坐起来,看看未挽发的年轻施窈,再看看忧心忡忡朝外张望的妯娌齐婉,眼神恍惚,头痛欲裂。  另一股记忆输入脑子。  浮光掠影一般,她渐渐白了脸。  她好像分裂成了两个人,一个尚未被伤透心的年轻陶籽怡,一个如腐烂的朽木般的沧桑陶籽怡。  两个都是她。  这是怎么回事?  她茫然地伸出手,摸摸施窈,施窈是热的,鲜活的,又摸摸身下铺了软垫的座椅。  “这是什么地方?我们,在马车上?”她沙哑地问。  施窈暗暗松口气。  适才三嫂摸她脸,她以为三嫂要掐她脖子,如临大敌等着她喝问自己:“你害死了施家满门,还我儿子命来!”  她不得不佩服三嫂的人品,三嫂果然是施家最为厚道的人,全家死光了,居然半点没有迁怒她。  “三嫂想是睡糊涂了,我们才从紫阳山庄回来,现在已进了大门,马上就到二门了。嫂子是不是忘记了,你睡觉之前,叫我记得及时叫醒你呢。”  陶籽怡按了按撕裂般疼痛的头,想了想,确实有这么回事。  眼前的世界,如幻梦一般不真实。  却又分明是真实的。  她怎么了?  到底是死了,还是没死?  为何感觉自己一半死了,一半还活着呢?  此时,马车停在二门处。  施窈忙装模作样给陶籽怡倒茶,一边将茶碗递到陶籽怡嘴边,一边对齐婉说:“五嫂,你先下,三嫂子才醒,我服侍她吃几口茶,润润嗓子。”  齐婉看出陶籽怡情绪不对,没多说,便先钻出马车。  陶籽怡吃了半盏茶,脑子疼得没那么炸裂了,也稍稍有了真实感,望着施窈,心里有许多疑惑想问,但又不敢问,怕露出端倪来。  施窈轻声道:“三嫂子,我瞧着你脸色不大好。一会子老太爷老太太他们肯定要审你的,你若不想应付,便装晕。横竖石蜜和连翘她俩,什么都知道,有她们应付,再加上三哥哥,尽够了。”  说罢,施窈扶她下马车。  陶籽怡记起山庄发生的事,心底掀起惊涛骇浪。  是了,施明珠今日出了大丑,与四皇子周绍的亲事定下来,而在前世,施家可是看不上四皇子的,不仅退了亲,而且上下一心将他拉下马。  四皇子周绍一心爱慕施明珠,造反篡位不成,守了几年皇陵,便暴毙了。  施明珠最后嫁的是五皇子周绪,她二人成了皇帝皇后,皇帝不纳妃,帝后二人的恩爱不疑传为民间佳话。  不对……施窈!施窈怎么去年才回京呢?  不对不对——国公府里一堆妯娌们都不对劲,国公府现在怎么乱成这样了?  陶籽怡又头痛欲裂。  山庄里发生的事,她是年纪最大的一个,老太爷老太太问责,她是肯定要落个照顾不周的罪的。  可凭什么呢?  是施家自己不爱惜羽毛,名声烂大街,是施明珠自己提出要去春游会,给贵女们嘲笑作践的,与她何干?  她凭什么背这口黑锅?  陶籽怡索性听从施窈的建议,在施明桢欲来扶她说“我们先去甘禄堂回话”时,她眼一闭,软倒在施窈和丫鬟的怀里。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186章 一家子颠公颠婆 白蔹吓一跳,眼泪唰地掉下来,惊呼道:“奶奶,奶奶!”  施窈忙死死抱住陶籽怡,惊呼:“三嫂,三嫂!三哥哥,三嫂怕是忧虑过重,才晕倒了!快送她回韶华苑,请郎中来诊治!”  施家不少主子守在二门这里等他们回来。  三老爷施继安正吩咐婆子们用软榻抬走施明珠,回兰佩院。  施明奎早早请好了郎中,在不远处的院落里等待,忙叫人去请郎中们来,四五个郎中,分出一个去韶华苑,余下的都去兰佩院为施明珠看诊。  又叫石蜜和连翘留下,指了两个参昴馆的丫鬟去服侍施明珠。  施明桢眉头蹙紧,接过陶籽怡,将她抱起来,匆匆进入二门。  施窈与众人一道去甘禄堂回话。  隔了一世,熟悉到骨子里的味道,曾经眷恋无比的怀抱,此时陶籽怡觉着恶心不已。  路没走到一半,她便忍耐不下去,睁开眼,挣扎下地,扑到路旁呕吐。  施明桢扶着她的胳膊,担忧地问:“籽怡,怎地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他以为陶籽怡是装晕,不曾想,竟是身子真不舒服。  陶籽怡听到他的声音,手臂被他灼热的大掌灼穿了般,浑身战栗,吐得越发厉害,用力推开他:  “你,你离我远些。你身上有牛马的味道,我闻不得。”  白蔹忙上前扶住陶籽怡,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施明桢稍稍后退一步,他方才半途中下了马车,是骑马回来的,身上大抵沾了些马的味道。  “籽怡,来,擦擦嘴。来人,快去最近的棠溪院里要些水来,给你们奶奶漱漱口。”  一个小丫鬟忙应了,飞奔跑去棠溪院。  施明桢掏出一张帕子,递给陶籽怡。  陶籽怡如惊弓之鸟,一把打掉他手里的帕子,虚弱地道:“你离我远些,帕子上也有异味。”  施明桢只好捡起帕子,又朝后退两步。  陶籽怡抬起头,便见他蹙着眉,担心地望着自己。  她心里冷笑。  这男人可真会装模作样。  前世便是这般,每每在她快绝望时,他总会及时伸出手,拉她一把,却又不肯彻底拯救她,就吊着她,不上不下,吊了她一辈子。  她若再被他蒙骗,那就是她活该了。  缓了须臾,那头乐安宁匆匆提了个铜壶来,从丫鬟手里拿了茶碗,倒了满满一碗递给陶籽怡,咋咋呼呼问道:  “哎哟,三弟妹,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吐得这般厉害?快漱漱口。”  她细细瞧陶籽怡的表情。  从前她也用这种眼神看过陶籽怡,陶籽怡满头雾水的,不知她什么眼神。  现今,她知道了。  乐安宁与她是同类人,她们都有上辈子的记忆。  她不想搅和到妯娌堆里去,那几个都不是好人,唯恐天下不乱,整个镇国公府都是颠公颠婆,她巴不得远离了干净,便只虚虚垂着眼,不与乐安宁对视,漱了口,道:  “多谢二嫂子,我改日亲自上门道谢。”  乐安宁失望,她还以为陶籽怡重生了呢,见老三脸色极差,面上似有不耐,便暗暗地劝道:  “瞧三弟妹这情形,倒像是孕吐,怕不是怀了身子吧?一会子叫郎中仔细诊脉,三弟也当注意些,莫要让三弟妹动了胎气。”  前世,陶籽怡也是此时怀上的第三胎。  第二胎施云霄此时还不满一岁,因怀得急,第三胎生下来之后,伤了身子,坐下些妇人病,之后再没有生育了。  施明桢凝重的脸上,终于露出些喜色来,自己又要当爹,府里添丁进口,自然是高兴的,忙道:  “快,白蔹,扶三奶奶回韶华苑。二嫂,若籽怡有喜,回头我定要重谢你。”  乐安宁就当日行一善了,呵呵一笑,亲自上前扶了陶籽怡,送她回去。  她只当施明桢不愿意当众抱妻子,深深同情陶籽怡,心里狠骂老三道貌岸然、薄情寡义,不是个东西。  妻子怀着他的孩子呢,都不愿意抱一下,哪怕扶一下也是好的。  郎中就跟在后面,入了韶华苑,待陶籽怡换了衣裳,躺下床,放下帘帐,郎中这才为她诊脉。  “似是滑脉,月份浅,不大清晰。不过,奶奶心有郁气,须得敞开心怀,保重身子。”  郎中开了保胎安神的药,便离去了。  此时混乱的时刻,听得妻子第三次怀孕,施明桢是喜忧交加,隔着帘子温柔问道:“奶奶怎地心有郁气?可是我哪里没做好?”  陶籽怡只当他质问自己,明明他是个很称职的夫君,她怎敢心生不满,因此淡淡敷衍道:  “没旁的,今日诸事不顺,又有贵女们欺辱珠珠,我没护好她,所以心生焦虑。等解决了这一桩事,我这心病就该好了。”  施明桢眉眼舒展:“你一向是疼她的,山庄里的事,我都听连翘石蜜说了,珠珠今日确实受了委屈。  既怀了身子,便别操心这许多事,外面有我,有长辈们和兄弟们,你且安心养胎。我去甘禄堂回话,顺便看看珠珠。”  陶籽怡听得又犯恶心,咽了咽喉咙方开口:“我乏得很,要躺一躺。这一胎怀得急,不大稳当,你顺道告诉珠珠,管家的事,我帮不上忙了。”  施明桢心里一沉,默默叹气。  怎么都赶上这时候怀孕?  四弟妹也正怀着身子呢。  这孩子来得真不是时候,家里正是用人的时候。  罢了,他多看顾些后宅吧。  施明桢应了,又安慰两句,劝她宽心,不要忧心施明珠的事,便撩帘子出来,一抬头看见乐安宁朝里头张望,轻轻咳了一声,说了郎中的诊脉,将她打发了。  一路又朝甘禄堂行来。  谁知乐安宁竟跟着他。  他问:“二嫂子也要去甘禄堂?”  乐安宁忙摆出忧国忧民的表情道:“是啊,才听说大妹妹是吃醉了酒回来的,又听说得罪了什么郡主皇子的,又听说定亲了之类的话,乱七八糟的一堆消息,我身为嫂子,少不得多关心些。”  施明桢心烦意躁。  这二嫂,哪里有热闹,哪里有她。  哪里是关心,分明是幸灾乐祸。  他没再理会她。  两人到达甘禄堂时,石蜜和连翘已回完了话,将前因后果道出,只隐去了施明珠为难施窈捉她作诗的这一部分。  施窈震惊极了。  她只知施明珠得罪郡主,却不知具体怎么得罪的,原来还与她有关啊。  施明珠是多见不得她好,在脑子里幻想过多少次“抄诗打脸”的名场面,才会在喝醉时,流畅地诬陷她是“文抄公”啊。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187章 入宫请罪 按照她的性子来说,不到走投无路的地步,她是不可能抄古人的诗的。  原主“施窈”抄古人的诗,立才女人设,估摸也是将这当成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吧,毕竟在得知要嫁傻子之前,“施窈”可从来没说自己是什么才女。  施窈噗通跪倒,眼含热泪,惊惧喊冤:“祖父祖母明鉴,孙女可从来没听过什么李白,更不知李白的诗!  孙女不会作诗,老太太教导我多日,最是知道我的!那什么曲水流觞开始之前,大姐姐还说过让我作诗来着,我忙说不会,吓得和三嫂子逃走了。  此后我一直与三嫂在一起,不过四处逛逛,直到离开紫阳山庄时,才再次见到大姐姐!”  施明桢方进来,便听了这番话,脸色不由得沉下去。  在场的,唯有他和老四施明奎、老五施明缨三人,知道怎么回事。  镇国公也知,但镇国公在上职呢,这会子怕是被皇帝传召入宫听训去了。  施明桢和施明奎心思深一些,知晓施窈不是没听过李白的诗,而是有了旁的法子退掉长宁郡王府这门亲事。  而施明缨脑子简单一些,不由怀疑起施明珠“预知梦”的真实性。  后脚进来的乐安宁,没看见傅南君和王蘩,听了施窈这话,暗暗生疑,前世明明“施窈”是“才女”啊。  那些脍炙人口的诗,她一个不好文墨的人听了,都觉着朗朗上口,堪称千古绝句。  怎么施窈又说自个儿不会作诗呢?  她稀奇地猛瞧了几眼施窈,这辈子施窈不当才女啦?  哦,不当才女也好,不然施明珠挖坑等着她呢。  因没有听到前情,她悄悄扯了立在末尾的汤嬷嬷,拉她去一旁,补足瓜料。  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山庄里人多口杂,不出两日,自家大姑娘的事便会传遍京城,与其让乐安宁听旁人的添油加醋,不如告诉她实情。汤嬷嬷便一五一十悄悄地说了。  乐安宁目瞪口呆。  天哪!  前世那首传遍大江南北的《将进酒》,施明珠能背不奇怪,那周绾郡主竟也能背出!  乐安宁激动手抖,周绾郡主也是重生的?  只高兴了一瞬间,乐安宁又惊恐了。  完了完了!  周绾郡主倘若是重生的,会不会告诉太子和周绍,施家前世干的抄家灭族的好事?  周绾可是皇族中人!  太子、周绍知道了,离皇帝知道真相还远吗?  汤嬷嬷忙问:“二奶奶,你去哪儿?”  乐安宁嘀咕道:“救命!我去搬救兵!”  她得去找大嫂傅南君和六弟妹王蘩,告诉她们这件事。  虽然她们搅得国公府乱糟糟的,一直致力于让施家失去左右皇位的权力,但是!  她们不想死啊!  更不想儿子们再次被砍头!  乐安宁逃命似的跑了,这头,太夫人已扶起施窈,温声说道:“窈丫头,与你不相干。你大姐姐醉糊涂了,说的醉话,哪里能当真?快起来。”  施窈爬起来,挽着太夫人,挤在她身边,柔弱啜泣:“老太爷老太太是明白人,知道孙女无辜,孙女就放心了。  只是,大姐姐得罪周绾郡主这事,该如何解决?我只担心消息传到宫里,宫里人会为难大姐姐。”  不止得罪周绾,还得罪了宁贵妃。  施窈心想,这下有好戏看了。  老国公被挤得朝旁边挪了挪,无心吃茶,放下茶盏叹气道:“能如何?少不得舍了这张老脸,我这就进宫请罪去。你们也都散了吧。”  老国公摆摆手,那手臂抬得甚是无力。  他起身去里间换朝服,背影萧索,颇有些心灰意冷的味儿。  若在平常,施明珠这事儿,请个罪,给足皇家面子也就完了,藩王怎敢得罪有实权的重臣。  可偏偏,施家发生了一连串的事,施家孙子们,除了施明桢和远赴边关的施明武,都在家闭门思过呢。  施明珠在这节骨眼上得罪皇家,可谓是雪上加霜,宪王周琅和宁贵妃若认真追究,施明珠必然不得好果子吃。  虽说是那些贵女为难在先,可对皇家来说,他们自个儿才是这个世界最大的理。  太夫人这几日身子骨才好些,陡然挨了个晴天霹雳,心口郁郁,却不敢倒,只能硬挺着,随后起身说:“我也入宫请罪。”  底下儿孙们跪了一地。  施继安慌忙道:“父亲、母亲,怎能劳动你们入宫请罪。还是我去吧,再叫上大哥。”  “你闭嘴!解决事儿没有你,裹乱倒有你!”老国公回头狠狠斥责一句,便和太夫人入了内间。  施继安面红耳赤,偷偷用袖子掩面。  他也只是表表孝心嘛,值当在这么多小辈面前骂他吗?  施窈不敢特立独行,揉揉膝盖又跪下,直到两老换好入宫的朝服,方起身,与众人一道将他们送到二门。  施窈依依不舍扯着太夫人的袖子,泫然欲泣问:“祖母…,祖父一人去便够了,您可以不去吗?”  太夫人拍拍她的手安抚:“我是府里的老太君,有教导府里女眷的责任,你大姐姐酒醉失仪,是我教导无方,你大伯母又病倒了,自当是我去的。”  点了一句没露面的大儿媳妇,太夫人便和老国公一前一后登上马车。  施继安和施明桢护送二老入宫。  众人散去,离去前,施明奎和施明缨瞧了施窈好几眼。  施窈是真不知道那些精彩绝妙的诗吗?  离了人群,施窈一秒收起担忧的神色。  她揉揉脸。  自从来到镇国公府,她的表情是越来越丰富了。  施窈回头问:“奇怪,半夏,星觅,你们俩个留在府里的,可知为何八哥哥没出现?出了这么大的事,论理他也该关心关心吧?怎么从头到尾没见着他?”  星觅摇头说:“从姑娘你们出府起,八爷就不见了,老太爷发了好大的火,命人去找,后来又叫人去追你们,看是不是偷去了春游会。  不过,这都快一天了,也没见八爷的影子。方才你们在正堂里说话时,大管家四处找他呢,竟没找见。”  施窈一乐。  没找见好啊,老八施明晖不知去哪儿搞事去了。  这是要搞个大事出来呀!  正幸灾乐祸,迎头便见二嫂乐安宁兴冲冲直奔她而来。  乐安宁小跑步来,一把扣住施窈的手腕,喜道:“二妹妹,可算等到你出来!”  施窈头皮绷紧,好奇问:“二嫂子有话与我说吗?”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188章 拉拢施窈入联盟 乐安宁将她朝棠溪院拉,示意丫鬟婆子们别跟上来,激动地笑道:“二妹妹如今是老太爷、老太太面前的大红人,要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  今儿晚上我请二妹妹吃饭,大妹妹出了事,府里没了主事的人,乱糟糟的,我那倒还算清净。二妹妹可相信前世今生?”  施窈奇怪她突如其来的热情,答道:“信啊,嫂嫂们和大姐姐都说有上辈子的记忆呢,我信的,非常信,坚信不疑。只我没福气,没记起什么前世。  所以我喜欢行善积德,指望下辈子投个好胎,遇到好人家,祖父母、父母疼爱我,兄友弟恭,嫂嫂们和气。”  乐安宁记起闯关雎院的事,讪笑:“从前的事,咱们都忘了吧,你也没吃亏呀。二妹妹,我正是来告诉你,你的前世,前前世的。”  施窈洗耳恭听,心道,乐安宁拉拢她做什么?  嫂子们这些日子,把府里折腾得鸡犬不宁,还差她一个吗?  而且,三嫂子陶籽怡也重生了,国公府会更混乱。  乐安宁便细细讲述起“施窈”两世的凄惨经历。  第一世被五皇子周绪砍了脑袋,第二世嫁给纨绔为妾,凄惨而死。  施窈越听越不对劲。  怎么原着第二世“施窈”的结局,乐安宁也知道了?谁给她剧透了?  难道京城出现了新的穿书者?  耐心听完,施窈吃惊问:“二嫂子,我们家满门抄斩的那一世,我上回听你们说过。  什么连生八个女儿,什么文抄公,这消息又是谁说的?我怎么还越混越惨了?二嫂子你可别诳我,随便扯谎来吓唬我。”  乐安宁一脸高深莫测:“嘿,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有没有听说过你六嫂子做噩梦?”  施窈心里一动,六嫂王蘩?  难道王蘩重生出了岔子?  “这倒没有,不过听过她近些日子求子心切,又是闭门拜送子娘娘,又是满府给六哥哥搜罗通房丫鬟,听说还从府外给六哥哥买了几匹马。”  乐安宁噗嗤一声,笑得花枝乱颤,拍她的手背一下子:“快住嘴!什么几匹马,那叫瘦马,是人,是……呸,给你解释这个做什么?这不是你们姑娘家能听的,快忘了。”  施窈哦了声,纳闷道:“明明是人,为何叫马呢?大抵与那什么大司马、太子洗马、骠骑大将军类同吧。”  呸!  好好的女子,偏要唤作马,这群自大无脑专爱作践女人的贱男人!  乐安宁嘴唇动了动,想要解释,又怕越解释越香艳露骨,便略过这一话茬,言归正传道:  “你六嫂子与我们不同,噩梦里,唯有施明珠一个做了噩梦,我们呀,都蒙在鼓里,眼看着她换了个五皇子嫁,做了皇后……”  又巴拉巴拉,讲施明珠是怎么贬妻为妾、抬妾为妻作践谢青黛的,又讲王蘩被夺了过继子,最后在求子的路上,吃了太多药,身子骨坏了,英年早逝。  施窈恍然大悟,原来王蘩的前世,就是原着的第二世呀。  不知不觉,她们已来到三周目。  话说,以后不会有人的前世就是三周目吧?  那就好玩了。  整个世界都要癫起来。  那么,三嫂子呢?  瞧她重生后,平平静静的,没发癫,也没惊恐被砍脑袋之类的,只是瞧着更郁闷了些,莫非三嫂子重生的便是第二世?  从她和老三施明桢的相处来看,老三可没少委屈她,三嫂子也没少落寞。  三嫂子的前世怕不是憋屈了一辈子吧?  乐安宁唏嘘地总结道:“……我们女子命苦呀,因此,要团结起来,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不沦落到梦里的凄惨下场。二妹妹,你还没有做先知梦,不过没关系,嫂子们提携你。”  乐安宁高举拳头,振奋不已。  施窈:“……”  用得着你们提携?  你们有今天,还是我提携呢!  她也唏嘘一阵子,突地问:“六嫂子的噩梦里,你和大嫂子应是过得很美满吧?为何不顺应着六嫂子的梦呢?  大姐姐做五皇子妃,做皇后,提携娘家,这是皆大欢喜的事呀。  六嫂子也贤惠起来,积极给六哥哥纳妾收通房,她和六哥哥很快便会有孩子,也可扭转命运。”  乐安宁一拍脑门。  对呀,她怎么没想到呢?  施明珠做皇后,也没针对她——不对不对,乐安宁摇头摇得像拨浪鼓:“不对不对,话不是这样说的!  一来,若没经历过上辈子也罢,既经历过,岂可当做无事发生,忍气吞声过一辈子?  二来,我们商议过,施明珠嫁给五皇子,施家最后怕也落不到什么好下场。六弟妹只活到三十多便去世了,谁知后头施家怎样收场呢?  三来嘛,二妹妹放心,我们不会抛下你、背叛你的,在六弟妹梦到上辈子之前,我和大嫂已得罪死了施家上下,既已开弓,岂有回头箭?”  施窈明白了。  乐安宁和傅南君已无后路可退,她们只能继续朝前,把施明珠拉下马,以防施明珠做了皇后,报复她们,让她们悄无声息地“病逝”。  施窈倒是觉着,能与这些嫂嫂们暂时和解,毕竟敌人的敌人,就是暂时的朋友。  以后能不能继续合作,还得看后续。  未出嫁前,顾及家族名声,国公府不会灭她的口,反而会护着她的性命。  国公府早晚会将她嫁出去,一旦出嫁,成了外嫁女,他们便会肆无忌惮得多。  国公府必定不会给她挑选什么高门大户的夫家,施明武他们想害她,随便动动手,便能使她的夫家覆灭,或暗地里合谋夫家让她“病逝”。  她得有靠山,防止镇国公这个老阴货,带一窝小阴货故意坑她。  施窈心里已拿定主意,加入重生者联盟,但面上迟疑地问:“可我没什么噩梦、先知梦,与你们分享呀?”  乐安宁乐呵呵道:“我们就图一个人多力量大。二妹妹虽没梦到上辈子,但论搅事……说话办事的才干,我是极佩服的。  老太爷老太太又极为宠爱你,前院后院都有你的消息渠道,嫂子们是真心提携你,放心。”  施窈忽略最后一句话,依旧满脸迟疑:“二嫂子总得拿点诚意出来吧?噩梦什么的,实在没有说服力。你们的目的是什么?就是阻拦大姐姐嫁给皇子吗?”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189章 去除枯枝,培养嫩枝 乐安宁唉声叹气道:“我们为了施家的繁荣昌盛、平安无虞,也是无可奈何,对,为施家子孙后代百年计,我们必须阻止施明珠嫁入皇家!  至于诚意,倒是可以给你透露一两点。第一件便是,封州水患,施明桢倒卖粮食,御史已准备好收集齐全证据,便弹劾他。  第二件嘛,原本我前些日子就想告知你的,奈何总也找不到与你说话的机会,总有这样那样的事情耽搁——正是‘抄诗’一事。  在我前一世,二妹妹可是名传京城的才女,多少公子追捧二妹妹的文章诗词,上门提亲的人踏破门槛。  可惜我那好婆婆总能找到这般那般的理由,去老太太面前嚼舌,说人家公子有这般那般的毛病,不合适,俱都拒了。  最后二妹妹铤而走险,欲要巴上五皇子,五皇子却心里只有施明珠,不把妹妹放在眼里,妹妹坏了名声,只能潦草嫁了个老头子。  而在你六嫂子的前一世,二妹妹更惨,一样作诗,未成才女,反倒落个‘文抄公’的恶名,又沾上四皇子,导致施明珠与他退亲,转而嫁给五皇子。  原因是,二妹妹作的诗,已有人早早做成诗集,拿给旁人看过,若没猜错的话,正是施明珠给你挖的坑——妹妹今日未作诗,着实让我为你捏一把冷汗。  那四皇子可是厌恶二妹妹得很,心里只装着施明珠,上辈子二妹妹丢了清白,四皇子不愿意纳你,府里男人们险些将你处死,保全家族体面。  是老太太求情,方才留了一条小命,最后二妹妹许给纨绔为妾,死于非命。  这正是我要告知二妹妹的第三件事:施明珠如今与四皇子眼看着要定亲,她是万万不愿意嫁给四皇子的,怕是又要陷害妹妹与四皇子有染,好推掉亲事。若我没猜错,就在老太爷的生辰宴上。”  施窈脑子里一片混乱,飞速整理信息。  看今日四皇子挨了巴掌还要求娶施明珠的架势,想必四皇子对施明珠是真爱。  这一世,她晚四五年回京,没有她“从中作梗”、“横刀夺爱”,四皇子没有与她“暗度陈仓”,而是直接爱上施明珠了。  无形中,与原文剧情对应上,待施明珠退亲,接着便是四皇子追妻火葬场。  施窈笑眯眯道了声谢,又问道:“我前世被砍头的事,嫂子们是怎么知道的?难道在梦里死了,还能继续梦到死后的事?”  乐安宁简直要鼓掌:“二妹妹好生聪敏!是大嫂,她死后怨气不散,化作鬼,听到了五皇子从四皇子手里夺走皇位,将你杀死的消息……”  又巴拉巴拉,再次把王蘩前世的施明珠拎起来一通鄙视,说她攀高枝,一心做皇后的美梦,攀附未来皇帝五皇子。  施窈总算是明白了。  施明珠死后化成鬼,困在皇宫里,傅南君死后也化成鬼,八成跟着唯一逃脱砍头的施明武,只能在宫外,入不了有龙气护体的皇宫。  两个女鬼应是没碰上面,不然上回在兰佩院里摊牌,傅南君和施明珠早爆出来了。  乐安宁愤愤不平,嫉妒不已:“……你说你大姐姐凭啥?死了,人五皇子还与她的尸体成亲,她到底哪点好了?  最后为了她,不娶后,不纳妃,疯疯癫癫的成了暴君,砍宫女,砍太监,砍太医,砍大臣,砍侍卫。  幸好他也没落什么好下场,听说是宫女太监趁他醉酒发疯,联手将他勒死的。”  说到最后,乐安宁畅快地笑出声。  施窈有点怕,二嫂子的情绪不大稳定呀。  “二嫂,你方才说,六哥六嫂前世没孩子?”  乐安宁点头,转口又把施明秣骂了一通:“……就是这个王八瘪犊子不能生,还对外归咎于你六嫂,害你六嫂吃了好多年的生子药,弄坏了身子,英年早逝……”  施窈若有所思。  不对呀,原文里,第二世,施明珠一通折腾,广招天下名医,王蘩和施明秣是生了一个孩子的。  为何王蘩说没生孩子呢?  再恨施明秣,也不至于恨那个来之不易的孩子施云X吧?  瞧王蘩这架势,是要揭露施明秣不能生的真相,再拍拍屁股和离走人的。  施窈想得头疼,也没想出个头绪来。  到底哪里出错了?  王蘩是从哪一世回来的?  三嫂陶籽怡也重生了,或许她知道点什么。  聊到这儿,棠溪院到了。  傅南君和王蘩也在。  王蘩较之从前的八面玲珑,沉静许多,双眸沧桑里中又间杂着一丝火苗。  是破釜沉舟毁灭的火苗,也是即将逃脱樊笼希冀的火苗。  姑嫂四人互相见礼,因屋子里有丫鬟们伺候,倒不方便说前世。  傅南君细细询问今日山庄见闻,施窈一一回答。  末了,傅南君叹气:“船里长了太多蛀虫,千疮百孔的,偏又是那些吃船的蛀虫掌舵,怕是早晚要沉的。大妹妹的亲事应是有了着落,二妹妹的亲事,也该早些定下来。”  虽这么说,傅南君心里并不太过担忧。  施家上面几代人眼看着都废了,不过,只要施家不谋反,不参与皇子党争,大错不犯,小错不断,爵位便不会被褫夺。  如今虽看着施家这艘大船要沉了,实际上反倒是好事,因施家如今失了圣心,想参与皇子夺嫡,也是不能够了。  这就是大错犯不了。  只要保留爵位,西北大军有施家的一席之地,等到将来她儿子继承爵位,子孙努力两代,建功立业,施家会再辉煌起来的。  后面她们要做的,便是继续拖后腿,把这些妄想捧施明珠做皇后的男人们一个个打落下来,去除枯枝,培养嫩枝,便可保子孙无虞。  不过,国公府如今名声烂大街,施窈这个没定亲的姑娘家,倒霉赶上这个当口,在亲事上着实是难。  施窈腼腆羞涩道:“我的亲事有老太太做主呢。”  傅南君怜悯道:“不怕妹妹怪我多嘴,我只是想提醒妹妹,老太太原先是看中了几家公子,只是没来得及相看,便发生这许多事。  过了年,仍没听到下文,怕是都不敢上门来了。  嫁人是终身大事,二妹妹莫要避讳,若妹妹不嫌弃,傅家可为妹妹引荐一二,只家世地位或许与老太太心仪的人选不能相比。”  乐安宁也乐意做个顺水人情,忙笑道:“二妹妹别慌,乐家也愿为二妹妹引荐。”  王蘩没吭声。  她家世低,娘家若有好人选——还不如给自己相看第二任丈夫呢。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190章 投桃报李 施窈入京前便做好这辈子要嫁人的准备。  想要彻底摆脱国公府,那就只有嫁人一条路。  哪怕倒霉没遇到好人家,难道还能比国公府这些位高权重、掌握她命运的人,更难对付不成?  眼看着国公府越发没落,只要嫂子们稳住施家,她的自在日子便可望得见了。  因此,听了二位嫂子的话,她红了眼圈,一半羞涩,一半感动地道:“多谢嫂子们为我着想。”  一语带过,投桃报李,她透露了个消息,压低声儿说,“不提这个,一说我就臊得慌,脸红得不行,一会子连饭都不敢与你们吃了。  我正要问嫂子们一声呢,今儿出府时,我在护卫队伍里,见着了八哥哥!他穿着护卫的衣裳,脸上涂得黑黑的,身材好像也与平常不同。  若不是我们在祠堂听训数日,相处数日,我怕是认不出他呢。他一路跟我们到紫阳山庄,哪知,回府前、回府后,再没见着他。  丫鬟们也说,老太爷寻了他一天,也没看见他的人影,也不知他是不是怕挨板子,躲在府外了。”  不提施明晖做什么去了,单单是皇帝罚他闭门思过,他偷跑出府,便是一项罪名。  说轻了,是小孩子天性顽劣,说重了,便是欺君之罪!  单看施家在皇上面前的体面够不够份量。  傅南君三人纷纷瞠目,乐安宁惊问:“他怎敢这般大胆?连皇命都敢不听!”  王蘩经历过龌龊,思维发散得远一些:“今儿葛家也出行呢,老八莫不是去寻葛四的衅了?”  傅南君暗暗满意施窈的识情知趣,淡淡道:“甭管他,原本好好的人,偏要当众杀人,老八是没救了。”  话是这样说,她却借口催丫鬟们摆饭,出去了一趟,吩咐韩嬷嬷将消息想办法悄悄地传给葛秋蘅或者宁远侯夫人李氏。  等她回到席位上,施窈便大大方方又讲了另外一件事——长宁郡王世子周继落水,谢既白救了他。  现场围观救援的人里,有三位嫂子的娘家人,还有老三施明桢的侍卫。  傅南君、乐安宁、王蘩三人的脸色相当精彩。  她们互相对视一眼,掩帕轻咳。  乐安宁讪笑道:“阿继是我表弟,兴许是我娘家人看到他去水边玩耍,不放心,过去提醒他的,哪知他落了水。”  唉,这么好一个抱上大腿的机会错过了。  她娘在家不知怎么后悔呢。  傅南君和王蘩找不到合适的借口,因此没开口。  半晌,王蘩道:“谢氏青黛,怕是与我们相同呢。”  乐安宁道:“怪不得她要退亲,九成九是与我们相同的。”  王蘩心慌意乱。  大嫂、二嫂重生的是第一世,唯独她是第二世。  施家八个孙媳妇,如今有五个重生了。  还有三嫂、四嫂与五嫂。  万一,她们中的谁记起的也是第二世呢?  到时,她的谎言就会被拆穿了,又该如何圆谎?  这时,丫鬟婆子们开始摆饭。  食不言,寝不语,姑嫂四人没再聊天,认真吃饭。  饭后,几人坐一起吃茶消食,聊了聊老国公和太夫人进宫会如何,便各自散了。  华灯初上,繁星满天。  后院里有些乱,偶有人影子从院子里掠过,因陶籽怡不管事,施明珠又醉倒了,只有齐婉一人苦苦支撑,后宅的管理便松散了。  大家没当成一回事。  乱起来,这就是她们的目的,只要不耽误她们吃饭就行。  傅南君回了菡萏院便问:“嬷嬷,老八人呢?回来没?”  韩嬷嬷附耳道:“还没找见呢!三爷晚饭都没吃,带心腹出门找去了。四爷叫人封口,统一口径说今日八爷躲在七爷的勖颉苑吃酒,醉倒了,因此没出来。  又找了个小厮冒充八爷,将那个西贝货从勖颉苑扶回八爷的小院子,院门一关,便说八爷已睡下了。”  若不是韩嬷嬷早知施明晖没回府,特意去查,怕也要被瞒过去。  傅南君冷笑:“他自个儿找死,我们别管。”  韩嬷嬷后背惊出一身冷汗,跟着她入内间,替她换衣裳:“就怕他连累到我们凌云和腾云。”  傅南君张开双臂,冷淡道:“不至于,老太爷在皇上面前还是颇有几分体面的,只是一桩桩一件件事累积下来,这体面越来越少。”  就看老太爷执迷不悟,要全家上下宠施明珠到什么时候。  哪日老太爷将体面耗光了,她才要叫好。  韩嬷嬷不敢接话,将腰带给主子系上。  傅南君换好衣裳,叫了几个丫鬟婆子,提上灯笼,一路朝甘禄堂行去。  坐了片刻,其他人用过晚膳,陆陆续续也都来了。  施明玮伤势养好了大半,由两个丫鬟扶着来。  施窈不久后也到了。  唯独施明珠和施明晖不见人影。  大家伙不出声,沉默地等待着。  半个时辰后,终于有下人来通禀:“老太爷、老太太和国公爷回来了!”  大家迎到二门。  郑氏病歪歪地上前,扶太夫人下马车。  太夫人没扶她的手,扶了汤嬷嬷的手下来。  郑氏脸色惨白,摇摇欲坠,咬牙跟上去请罪。  太夫人没理她,一身煞气,又透着疲惫。  老国公在人群里一扫,没看见施明晖,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施明桢头皮发麻,低声道:“祖父,没找到明晖,不知他藏哪里了。”  说好了带他出去,寻到机会与葛秋蘅说个话求她原谅就回来,或没机会说上话,与车队一起回来。  哪知,一到山庄,转个身的功夫,老八便没了影子。  他都不知道老八是死是活。  老国公骂了句:“混账东西!”  不知骂的是哪个。  施明桢腰更弯了下去,是他带人出去的,祖父骂他也是他该受的。  入了甘禄堂,老国公没等大家问,便道:“宪王今儿去宫里告状了,说珠珠冒犯了他家的郡主。皇上申斥了我,皇后叫了老太太去吃茶,总之,最后的结果是,明天,我们要带珠珠去宪王府赔礼道歉,之后珠珠在家闭门思过。”  施家男人们纷纷露出不满的表情。  明明是那些贵女们先折辱珠珠,故意灌醉她,才使她酒后失态的!  但大家不敢明目张胆地表达对皇帝的不满,只闭口不言。  太夫人疲惫道:“皇后娘娘倒没有斥责我,宁贵妃也在座,不过没提给四皇子娶妃的事,只说四皇子缺个身边人服侍。  我们府里上下,以后谁也不准再提四皇子,一切看皇家的意思。明日赔礼道歉之后,珠珠就禁足一个月吧。”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191章 八哥爬墙 郑氏面上唰地没了血色,尖细的嗓音叫道:“四皇子还想纳我们珠珠为妾不成?珠珠是我们府里唯一的嫡女啊!怎敢如此折辱!”  太夫人冷哼一声:“我有什么法子?谁让她父兄不争气?谁让我们府里如今已是臭名昭着?”  宁贵妃那态度,她也生气,心疼捧在手心里宠了十几年的掌上明珠,心疼得滴血,在宫里时想明白宁贵妃话里的含义,她当场便要气晕过去。  郑氏哭倒在地上。  镇国公训斥道:“你是一府主母,哭哭啼啼成何体统?珠珠的事,自有宫里的贵人,还有老太爷老太太做主!”  郑氏哭天抹泪,捶胸口悲戚道:“珠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心疼啊!”  她不敢怨恨老国公和太夫人,也不敢怨恨镇国公,又舍不得怨恨毁了自家名声的儿子们,扫视一圈,竟盯上施窈。  “施窈,都怪你!这一切都怪你!从你回京,我们府里便一桩丑事连着一桩丑事,都怪你!是你害了我的珠珠,若她与人为妾妾,我就掐死你!”  她一个猛子,从地上跳起来,如饿虎扑羊般,扑向施窈,扬手便要给施窈一个大耳光。  施窈心想,大伯母,你不讲武德啊,说好了掐死我的,怎么能中途变招扇耳光呢?  她身体灵活,连滚带爬,跳上炕,躲到老国公和太夫人的身后,左手搂着老国公,右手抱着太夫人,哇一声大哭:  “祖父祖母救我!呜呜呜,我没有啊,既不是我让大姐姐推我落水的,也不是我叫二哥哥雇佣地痞的,我也好委屈,呜呜呜,定是欣嬷嬷阴魂不散,死了也要缠着我们家……”  她脸埋在太夫人的肩头,嚎啕大哭,哭声传到甘禄堂外面。  因施窈跑了,郑氏就扑在了跪施窈身后的齐婉身上,那个大耳光就落到齐婉的脸上。  齐婉捂住脸啜泣,不敢吭声。  老五施明缨忙拖走媳妇,搂在怀里护着。  这时,镇国公才拽住发疯的郑氏,厉声喝道:“够了!闹什么?还嫌家里不够乱的!”  郑氏惊吓住,方知失了脸面,头一歪,装晕,晕倒在镇国公的怀里。  镇国公想叫儿子们扶走郑氏,一转头,猛然发现,长子离京,次子伤势未愈,三子不知所踪。  他张了张嘴,又恼火又悲从中来,恨不得把施明晖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拖出来,狠狠打一顿。  最后只一脚踹翻了老二施明玮。  施明玮委屈,恨恨瞪一眼施窈。  明明是施窈与珠珠争宠,又不肯挪院子,他才去雇佣地痞流氓坏她清白的。  他是为了妹妹好,况且这事过去多久了,怎么一回两回被拎出来挨打的总是他?  老四施明奎机敏,忙给老六施明秣使个眼色,兄弟俩上前,搀住郑氏,将她架出去,交给丫鬟婆子们,送回棠棣院。  兄弟们挨打也好,帮忙也好,都有人理会,老七施明辰孤零零跪在地上,暗暗咬了咬后槽牙——他自动忽略了一旁受罚似的跪着的三哥施明桢。  太夫人一个头两个大,怕闲话传到外头,说国公府不满皇帝降罪,忙侧身搂住施窈,哄道:  “窈丫头,你最委屈,祖母是知道的。这个家里,我还没死呢!没人敢打你。不哭了,我们不哭了。”  老国公头疼,勉勉强强递了一张帕子给施窈,也道:“窈丫头不哭,快擦擦眼泪。”  镇国公硬着头皮道:“二丫头莫哭了,你大伯母一时失心疯,疯言疯语,你别放在心上。回头我叫她与你赔罪。”  施窈抽泣着,躲在太夫人怀里,似没脸见人。  镇国公讪讪。  老国公挥手道:“都回去吧,后日起,家里无差事的男丁都去祠堂背祖训,女眷们跟着老太太学规矩。”  众人都羞愧地应诺,三三俩俩地告罪离开。  太夫人留了施窈,温言软语又哄了好一会儿,方指了汤嬷嬷亲自将施窈送回关雎院。  老国公叫了大管家进来,眉目沉怒问:“施明晖那兔崽子呢?”  大管家暗暗叫苦,跪下回道:“奴才无能,没能找到八爷。”  老国公狠狠一拍炕桌,怒道:“继续找!去府外找,尤其是宁远侯府,看看人家院墙外面有没有他,若没有,便细细打听,今日宁远侯有没有捉了什么贼子小偷。”  大管家心惊肉跳,忙一叠声应下。  与此同时,镇国公也问起施明晖,得知他果真未曾回府,怒发冲冠,另派了自己的人手去宁远侯府找人。  而大家四处寻不见的施明晖,正藏在葛家的花园子里。  他今儿一路跟踪葛家的车队,葛秋蘅入了紫阳山庄,他也想过偷溜进去的,又怕葛秋蘅闹出动静来,在长公主面前暴露他出府的事。  因有所顾忌,怕担个欺君之罪,这才一路来到葛家,寻个机会翻墙进来,躲躲藏藏一直到夜幕降临。  葛秋蘅外出玩了一天,吃罢晚饭,身子疲惫,回了院子便要沐浴歇下,突地朱嬷嬷进来悄悄说:  “姑娘,镇国公府大奶奶叫人传口信过来说,施八爷一天不见人影,到现在都没找见人,叫姑娘夜里小心些。”  葛秋蘅昏昏欲睡的脑袋乍然清醒,素白的手抓紧浴桶边沿,恨声道:“这登徒子,白天没生事,我念着旧情饶过他一回,没告发他的欺君之行,他倒好,竟是不肯放过我!”  倒也不是念什么旧情,不过是怕施家哪一日起来,为难葛家。  她不欲葛家为了她,与施家斗得你死我活。  朱嬷嬷忧心道:“这个八爷,也不知想做什么。往日不见得对姑娘多上心,眼里只有他妹妹,如今倒好,姑娘不要他了,他反倒盯上姑娘。”  哗啦一声,葛秋蘅从水里站起来,冷笑道:“贱皮子呗。嬷嬷,快服侍我更衣。”  施明晖是个疯子,她怕他立时就闯进来。  朱嬷嬷为她擦了身子,穿好衣裳。  葛秋蘅低声道:“这事儿,得告诉父亲母亲,嬷嬷去说一声吧。与我父亲说,也别四处找他,他不来便罢了,若来了,今日便是个退亲的机会。”  朱嬷嬷应了,叫了丫鬟来看紧门户,匆匆去主院寻侯爷和侯夫人。  葛秋蘅摸了摸袖子里的蒙汗药包,心里稍稍安稳。  半个时辰后,秾华苑熄灯。  葛秋蘅睁眼到子时,没见动静,想是那贼子知难而退了,方撑不住闭眼睡下。  不久,一个黑影摸到秾华苑的墙根下,嗖的一下翻过墙,来到葛秋蘅的窗外。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192章 老八打断腿 这是施明晖第二回进姑娘家的闺阁,第一回进的自然是妹妹施明珠的。  室内燃着一盏灯,灯光昏黄,乍然泄入施明晖已适应黑暗的双眸里,与此同时,温软馨雅的香气扑鼻而来,馥郁满怀。  他脑子一时发晕,莫名觉着很是熟悉,从头到脚酥了麻了似的,无法动弹。  闭目回味半晌,没错了,这就是梦里葛秋蘅身上的香气。  他绕过屏风,撩开帐幔,只见朝思梦想的少女正沉沉睡着,香娇玉嫩的脸恬淡安然,衾被玲珑隆起,有种别样的任君采撷的乖巧。  施明晖口干舌燥,脑子里回忆起无数旖旎画面,伸出手去,颤抖地碰了碰少女的脸颊。  少女轻轻蹙眉。  他受惊似的收回手,屏息等待片刻,没见她有旁的反应,大大松口气。  平复一会儿心跳,贪恋了片刻掌下的温软,他方轻轻推她。  葛秋蘅梦里睡得并不安稳,有人推她,她猛然惊醒,睁目便见一个黑影坐在她的床沿,正笑吟吟低眸看着她笑。  施明晖!  她宛如做噩梦般惊恐地一咕噜坐起身,一下子彻底清醒了,扯了衾被裹住自己,低声喝问:  “你怎么在这里?我的丫鬟呢?”  她朝他身后望去,没有她的丫鬟,侧耳倾听,外面也没传来什么声响。  一时,毛骨悚然,身子轻轻颤抖,畏惧而惊怒地瞪着他。  施明晖抚上她的肩头,安抚似的淡笑道:“别怕,我不做什么,我只是来找你说说话。”  他嗓音嘶哑,眼眸深黑如漩涡,漩涡深处点燃着一簇火苗。  深知他习性的葛秋蘅,哪里肯信他“不做什么”,他这副神态分明是非常想做什么,只压抑隐忍着,等着哪一刻压抑不住了爆发。  她更恐惧了,将衾被拢得更紧,握着衾被的手指微微发白,含糊地点点头:“你快问,问完了快走。”  施明晖慢慢收回手,如盯紧猎物的猛兽,目光一寸寸由上而下,滑过她的眉眼到下巴,再到衾被。  虽她遮住得及时,不过那一瞬间,他已将风景尽收眼底。  压了压喉咙,他轻声道:“葛四妹妹,我们已是未婚夫妻,不退亲好不好?我答应你,成亲后,我什么都听你的。”  葛秋蘅只冷笑不语。  经历过前世,她是再不可能信他的。  哪怕他改头换面,变成个惟妻子之命是从的男人,她也不想再与他有什么交集,只因如今看见他,便觉着脑子里有股疯癫要冒出来,肚子里传来钻心之痛。  她垂眸,细声道:“为何退亲,我已与你说过。争辩那些没有意义,我不想再说一遍。你的承诺,我也不信。”  刹那间,施明晖眼底越发幽暗,撑在床沿的手克制地握成拳头。  沉默须臾,他又道:“蘅娘,你信我一回。我,我……我是心悦你的。”  他向来不善于用言辞表达感情,“心悦你”三个字,仿佛用尽了他毕生的力气与羞耻,才说出口。  若非心悦于她,他怎会抗旨出府,大半夜爬墙探香闺,做下这等令人不耻的事。  葛秋蘅猛地一抖。  前世缠绵悱恻时,他便是“蘅娘”“蘅娘”搂着她反复念叨,只有这两个字,她能听出,他有一点喜欢她。  可这一点点喜欢又算什么呢?  怎抵得上他放在心尖尖上的施明珠。  葛秋蘅未曾觉着有什么旖旎,反要恶心反胃。  她抚着胸口,不适地干呕了声。  “蘅娘?你怎么了?是不是受了风?”施明晖手足无措,起身要去给她倒茶。  却听葛秋蘅一字一顿讽刺道:“我恶心!施明晖,别再花言巧语骗我了。你若肯与施明珠断绝兄妹关系,我才会考虑嫁你,否则这门亲事我是一定要退的!  你快走,不然我叫人了,到时你抗旨不遵,瞧施老太爷打断你的腿不!”  施明晖骤然僵立,所有旖旎浮动的情思如被泼了盆冷水,浇灭大半。  他缓缓地扯出一个笑来,背对着她沉沉冷问:“你为何非要吃珠珠的醋?我们是夫妻,珠珠只是妹妹,为何你总不听呢?  你家嫂嫂嫁你哥哥,也没有说要你与哥哥们断绝关系、断绝往来的!蘅娘,你别逼我。”  葛秋蘅唾弃道:“呸!别拿你自个儿与我哥哥比,我哥哥们可不会为了我,枉顾怀孕的嫂嫂们。  施明晖,你这个变态,你心里装着珠珠,你尽可装着她,非要祸害旁的女子作甚?如今你这副情深款款、非我不娶、惺惺作态的样子给谁……啊!”  话未说完,施明晖已被激怒,豁然转身扑到她身上,一把撕开衾被,便覆身而上。  “蘅娘,这是你自找的!我是来寻你和解,解释误会的。你偏不听。从小到大,你追在我身后,说要嫁我,做我的新娘子。  我心里已认定你是我的妻子,你怎么可以在撩拨了我的心之后,说退便退呢?我不准!”  施明晖一面剖白自己,一面胡乱亲吻她的脸。  葛秋蘅拼命闪躲,泪如泉涌,根本没听清他说什么,胡乱叫嚷道:“放手!放开我!施明晖,你这个畜生!”  “好,既然你说我是畜生,那我便畜生给你看!你尽可以叫,叫来其他人,到时你便只能嫁给我了。”  施明晖彻底被激怒,双眸猩红,任由她抓挠自己,一把撕开她的寝衣。  葛秋蘅恨不得立时与他同归于尽,终于拉开拔步床头的抽屉,从里面摸出一个药包来,不管不顾的,兜头撒在施明晖的脸面上。  药粉并不多。  葛秋蘅屏住呼吸,暗暗祈祷,希望施窈不要拿面粉骗她。  “什么东西?”施明晖含糊问了一声,一手桎梏住她的双腕,一手扶住她的后脑勺,温热的唇贴上她冰凉的唇瓣。  葛秋蘅脑子里的一根弦啪地断了,她后仰脖子,哭着喊道:“父亲救我!母亲救我!”  施明晖想要堵住她的嘴已来不及,他晃了晃脑袋,眼前的人影变得模糊,耳畔杂乱的脚步声也变得模糊。  “蘅,蘅娘,那,那是什么东西?”  他突然倒下来,压在葛秋蘅身上。  葛秋蘅换了气,也吸入了蒙汗药,脑子发沉,无力推开他,只对闯进来的朱嬷嬷充满恨意地说道:  “对我,父亲说,打,打断他一条腿……”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193章 再不退亲,我就造谣了 朱嬷嬷眼泪唰地掉下来,奋力掀开施明晖,任由他摔在地上,然后慌忙给昏过去的葛秋蘅换衣裳。  换到一半,她也晕了。  秾华苑静悄悄的,宁远侯听闻守夜的丫鬟婆子们都叫施明晖那贼子迷晕或者打晕,勃然大怒,低声吩咐将他拖出来。  又有婆子进来,一伙人抱走葛秋蘅和朱嬷嬷,送去主院,一伙人拖走施明晖。  宁远侯怒道:“抬他做什么?怎不抬个轿子来,让他坐轿子呢?”  管家哪敢,低声吩咐几句。  于是,抬着施明晖的小厮们,放下他的两条腿,只拽着他的两条胳膊,拖死狗似的将他拖到外院。  李氏气得直掉眼泪:“只当他回头是岸,放他一马,好歹念着两家多年的交情,他却这般狼子野心!  侯爷,打死他,我宁愿女儿守寡一辈子,也不要她嫁给这种烂人!打死他就完了,全推我身上,我去认罪!”  有婆子上前道:“侯爷,夫人,姑娘昏过去前交代,打断施家八爷一条腿!”  宁远侯狠狠踹了一脚施明晖。  这一脚踹在肚子上,他又是常年习武的人,脚力非常人可比,施明晖疼得蜷缩成一只大虾米。  宁远侯本想杀了他的,听了婆子的传话,忍了又忍,几乎咬碎后槽牙,忿声道:“那就打断他一条腿!”  管家适时地倒了一碗凉茶,给侯爷降降火。  可不能杀人,镇国公府虽如今名声坏了,失了圣心,但兵权在手,姻亲众多。  杀他们家一个孙子,还是镇国公的嫡幼子,闹到皇上面前,能捅破天,姑娘的清誉也会不保。  四五个侍卫手持棍棒围住施明晖,一棒子下去,狠狠砸在施明晖的腿上。  施明晖闭着双目闷哼一声。  宁远侯冷笑:“这狼崽子倒是能忍,可惜心思不用在正途上,尽琢磨些歪门邪道!”  见侯爷没有叫停的意思,侍卫们意会,一棒子一棒子地砸在施明晖的左小腿上。  施明晖生生疼醒,仰脖子惨叫一声。  立时有人拿了臭汗巾子堵住他的嘴。  施明晖从人腿缝里,看到灯下立着的黑面罗刹宁远侯,恍然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沉闷的棍棒声,伴随着骨头裂开的声音,从骨骼传递到脑子里,震耳欲聋。  他目眦欲裂,额头青筋暴起,哀求地望着宁远侯。  不可以!  这条腿断了,今后他的前程就毁了,人生就毁了,他怎么光耀门楣?  怎么站在权力巅峰?  怎么捧珠珠坐上那至高的后位?  怎么娶蘅娘?  施明晖生生疼晕过去。  李氏愤怒的心化作不忍,转过身默念阿弥陀佛,急忙回后宅照看女儿。  侯爷没心软,没放过施明晖,她就放心了。  不知第几棍子,施明晖身下鲜血淋漓,一名侍卫粗略检查一下,抱拳回禀道:“侯爷,这贼子的左腿已彻底废了,还要继续打吗?”  宁远侯的火气消了一半,挥挥手,示意不用再打了。  他是上过战场厮杀过的人,这点小场面不算什么,面不改色的,随意看了两眼,确定按照这伤势,这条腿肯定救不回来了,吩咐道:  “扔进柴房去,找个郎中来,别叫他死了,死了不好交代。”  说罢,他叉着腰,气哼哼回后宅去看女儿。  侍卫们麻利地拖走施明晖,处理掉血迹。  郎中倒是照顾了施明晖整个下半夜。  不到一个时辰,施明晖发起高热,凌晨天麻麻亮时,施明晖靠着超强的身体素质扛过这一关,高热退了下去,处于低烧中。  侯府方亮起灯,宵禁方结束,镇国公府的人便来拍侯府的大门。  镇国公和施明桢找人找了一夜,身心俱疲,一大早就来坐侯府的冷板凳,无茶无水的,也无人搭理。  临到快上朝的时间,镇国公逮住管家,陪笑问:“葛侯爷人呢?”  管家皮笑肉不笑回道:“啊?国公爷不知吗?这都快早朝了,侯爷自是去上朝了。”  镇国公暗骂一声老兔子溜得真快,留下施明桢继续坐冷板凳,匆匆去上朝。  终于,下朝时,逮住了宁远侯。  “侯爷,侯爷!”  宁远侯敷衍地抱拳行个礼,冷脸问:“国公爷找我何事?你们府上今日不是要带掌上明珠去宪王府赔礼道歉吗?”  镇国公一张老脸涨成猪肝色,压下酝酿了一早上的满肚子怨气,恭恭敬敬长揖到底:  “侯爷提醒的是,下了朝,便要去的。我找侯爷,是有旁的事,请侯爷借一步说话。”  宁远侯冷笑,借什么借?分明是怕丢脸。  他可不想自己也成显眼包,便与镇国公去了一旁。  镇国公松口气,赔笑道:“我家小八不知所踪,不知侯爷可曾见过他?他若出现在侯爷面前,冒犯了侯爷,侯爷尽管责罚,我定不会心软,还要多谢侯爷替我管教儿子。”  宁远侯淡淡道:“我一个小小的侯爵,岂敢管教堂堂国公爷的儿子?”  镇国公这段日子被指指点点习惯了,老脸也变得厚了许多,笑道:“小八将来毕竟是侯爷的半个儿子,侯爷管教他,也使得。”  宁远侯陡然横眉怒目,一把揪住镇国公的领口:“镇国公!慎言!女儿家的清白怎可轻辱?你再出言不逊,别怪我揍你!  这门亲事是我们醉酒时随口说了两句,根本不算正式定亲,劝你们早些将我的玉佩还给我,否则别怪我翻脸无情!”  镇国公也有武艺傍身,他也上过战场杀过敌人,哪里会怕了宁远侯,只不过因“求娶”二字中的“求”字,才屡屡在宁远侯面前弱了气势。  他暗暗骂了句小儿子是小兔崽子,面上嬉皮笑脸道:“玉佩已交换了,怎么不算定亲?”  要退亲事,必得拿小八换。  宁远侯一拳打中镇国公的鼻子:“施继冕,你别欺人太甚!你再威胁我,我就说那玉佩是你与我换来,纳你女儿为妾的。  我一个大男人,可不怕旁人指点几句,你那好女儿能不能嫁与皇子,便要两说了!”  “葛修明!你混账,竟敢造谣攀扯我女儿!”  镇国公怒气腾腾,再也顾不上小儿子,与宁远侯厮打一处。  镇国公到底有所顾忌,宁远侯却挟私报复,夹带昨晚的怒气,下手极狠。  直至同僚们大呼小叫赶过来拉架,二人方罢手,镇国公已是鼻青脸肿、鼻血横流,浑身酸疼,掩面落荒而逃。  宁远侯肿了半边脸,如斗胜的公鸡一般,抖抖朝服,昂首挺胸出宫。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194章 饶他一条小命 葛秋蘅一觉醒来,听说了后续,施明晖断了腿,方觉着浑身舒畅,吩咐传汤沐浴,又拎了把灌满冷茶的茶壶,奔进净房,不断漱口。  “呸呸呸!施明晖这头死猪!”  这回,施家必然是要退亲的!  再不退,下回就打死施明晖那个禽兽不如的!  李氏心疼万分,隔着屏风,抹着眼泪,劝她宽心,莫要因施明晖的孟浪行为而羞惭。  葛秋蘅心想,她才不羞惭呢,更不会想不开寻死觅活。  男人三妻四妾、眠花宿柳,没见一个羞惭的,为何她要羞惭?  重活一辈子,她连嫁不嫁人都不在乎了,岂会在乎男人捆住女人身心自由的清白枷锁?  上辈子,她便是在乎太多身外物、身后名,太在乎所谓的清白给了施明晖,因而畏手畏脚,不敢和离,落得个那样凄凉的结局。  这辈子,她要为自己而活,不为世人的眼光而活。  葛秋蘅收拾完出来,身上焕然一新,笑容满面,欢快地吩咐婢女们摆早饭:“我快饿死了!快些,快些,把我的早饭都摆上来,今早我要大快朵颐!”  李氏见女儿受了欺辱,不仅不丧气,反倒兴高采烈的,眼泪啪啪朝下掉,握住她的手腕,哭着问:  “你可是气狠了?失心疯了?蘅娘,你是娘的心头肉,可不许朝窄处想!若你心里还有气,娘就叫人去打断他另外一条腿!”  葛秋蘅一愣,旋即明白过来,母亲误会了,哭笑不得道:“娘,我怎会想不开?  我是想得太开了呀,从此我便能摆脱施明晖,再也不用与他绑一处。我高兴呢!”  李氏揩掉眼泪珠子,红着眼圈,迟疑问:“你真不是想不开?你可别吓唬娘。”  “好了好了,我真不是唬你,您放一万个心,来,陪我吃早饭。”  “我吃过了。”  “那再吃半碗碧粳粥。”  母女俩吃罢早饭,葛秋蘅询问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李氏盯眼珠子似的盯着她,生怕错个眼,女儿跑去上吊,因此细细与她说:“过了子时,想是他不来了呢,你父亲叫人撤远了些,免得那些侍卫大半夜待在后宅传出什么闲话。  那贼子就趁这个机会,迷晕了几个人,打晕了几个人,闯进去,后来还想迷晕你,许是你惊醒,与他拉扯,他掉了蒙汗药包,将自个儿也迷晕了。  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你爹气得很,将他拖到前院去,打折一条腿。你放心,那条腿是保不住的,你爹老江湖,知道轻重。  这回我们是与施家有了大仇了,亲事肯定能退,好闺女,你要想开点,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我和你爹打算先送你去你小叔那儿,待两年,风头过去,再挑个好人家。横竖你年纪不大,晚两年也不耽搁什么,我和你父亲正舍不得你嫁人哩。”  葛秋蘅这才知道,原来最后迷晕她和施明晖的蒙汗药,父亲母亲以为是施明晖带进来的。  这倒是个美妙的误会。  正好免了她解释蒙汗药的出处。  说来,昨晚她怕蒙汗药洒出来迷晕自己,或者只闻闻味道便会迷倒人,不敢放枕头下,也不敢藏被窝里,怕不小心抖出药粉来了,最后藏在拔步床头的抽屉里。  另外,她在枕头下藏了把匕首。  实在没有勇气捅人见血,又怕施明晖夺走匕首,她越发被动,于是最后选了蒙汗药。  这回给施窈那小妮子记一功。  若不是有蒙汗药,昨晚不是她捅施明晖一刀,便是施明晖捅她一刀。  葛秋蘅问了些细节,又求李氏请郎中给朱嬷嬷诊脉,又亲自去探望了朱嬷嬷,忙完一通,已是日上三竿。  宁远侯下朝回府,便被老国公和施明桢拦住。  原来,施明桢坐冷板凳没有白坐,使了银子,终于撬开一个奴仆的嘴,得知昨晚葛家抓了个“翻墙盗窃的贼子”。  施明桢得了消息,便知那所谓的贼子必然是施明晖无疑,忙使人回府请老祖父过来。  老国公来时,恰好堵住宁远侯。  宁远侯敢叫镇国公坐冷板凳,却不好怠慢老国公,恭恭敬敬请到书房,叫人上了茶水,便咬牙切齿道:  “昨晚是抓了个入室行窃的盗贼,正要送往大理寺呢!偷东西偷到我家来,怕是不止偷东西这般简单,或许是敌国细作,要来盗取我书房里的军机秘密。”  施明桢立在老国公的身后,面上淡定,心里如热锅上的蚂蚁。  这要送到大理寺去,施明晖抗旨欺君的罪名就逃不掉了!  老国公赔笑道:“侯爷机敏,往日,你父亲在时,我多番在他面前夸过你,你这一代里,属你最会看形势,又骁勇善战。  葛家有你做族长,可至少再保百年富贵。  修明啊,家门不幸,昨晚上我们府里正好丢了个人,或许就是来到葛家,被你误会作盗窃的小兔崽子呢?可否让小三去瞧一瞧,若果真是我们家的人,我送上赔礼,请你莫要与他计较。”  宁远侯笑笑,撇了撇茶叶浮沫,感兴趣地问道:“什么赔礼?”  老国公暗暗摇头。  这门亲事是做不成了。  欺君之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若宁远侯翻脸大闹,那就是杀头的大罪,若宁远侯愿意息事宁人,那就可当没这回事。  他从袖子里拿出当初的定亲玉佩,又示意施明桢送上赔礼清单。  宁远侯从头看到尾,点点头。  还行吧,他家闺女受了一场惊吓,受了这些赔礼是应该的。  至于轻薄一事,他恨不得剁了施明晖,却苦于世道礼法对女子苛刻,不能拿出来光明正大地说。  宁远侯重重叹气,叹了一声又一声,直叹得施家爷俩心凉透了,方松口道:“也罢,人你们领回去吧,我就饶他一条小命。小三,你去领人。”  施明桢大喜过望,忙随着管家去柴房领人。  老国公的一颗心却直朝下沉。  果然,片刻后,施明桢惊慌失措跑回来,眼眶通红,热泪滚滚,义愤填膺握拳道:  “祖父!您快看看老八,他,他,侯爷打折了他一条腿!人到现在还昏迷不醒!”  他目眦欲裂,愤恨地瞪着宁远侯。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195章 玉碎 宁远侯正抛着退亲玉佩玩,闻言掏掏耳朵,啊了声,震惊地问:“什么?那盗贼竟是明晖?  我没听错吧?明晖不是被皇上罚闭门思过吗?若是他的话,那可是抗旨欺君,要砍头的啊!  我昨晚只听底下人说有盗贼闯后宅,又听说抓住了,我想这种鸡鸣狗盗之辈得给个教训,便叫人打折他一条腿,教他学一个乖。  一个大男人怎能闯人后宅,带累人一家子女眷的名声?简直恬不知耻,祸害女子清白性命,死有余辜!  也就是碰上我这种心慈手软的,才饶他一小命,若碰上个心狠的,打死了,大理寺、京兆府、刑部也不会说什么,传出去,大家伙都是要拍手称快的。”  老国公袖子抖了一下,叱道:“小三,别胡说,明晖昨晚在家呢。昨晚我们家只不过丢了个奴仆罢了。侯爷心慈,饶他一条命,他该谢侯爷不杀之恩。”  施明桢收回怒瞪的目光,双手抱拳,艰难地说:“是小子误会了侯爷,望侯爷莫要怪罪。侯爷听岔了,我说的小八是个奴仆,不是明晖。”  宁远侯笑笑:“那就好。”又唏嘘道,“明晖这孩子我还是很看好的,他年幼时,我因惜才,教导过他几手家传功夫。  这孩子心有城府,杀伐果决,将来前程不可限量,我就预祝他将来娇妻美妾,婚姻美满吧。”  老国公忍下惊痛,起身告辞,留下赔礼,带着施明桢和重伤的施明晖匆匆回府。  宁远侯忙揣着玉佩去后院,向夫人和女儿献宝。  李氏捶他:“下回再灌黄汤,将我们宝贝闺女乱许人,到了成亲那日,我便将你塞进花轿,你自个儿去嫁!”  宁远侯哪敢说自己是装醉的,吃了夫人两拳,又是作揖,又是告罪。  转眼,夫妻俩便见女儿捧着玉佩默默流泪,宁远侯唬了一跳,团团转道:“蘅娘,蘅娘,你可别哭啦,瞧你娘的拳头又要朝我身上招呼!赶明儿父亲再给你挑个好郎婿。”  葛秋蘅破泣为笑,起身将玉佩狠狠掷在地上,砸碎了:“父亲别慌,我可不是舍不得谁,只是喜极而泣罢了!”  宁远侯朝李氏使个眼色,生怕女儿心里有疙瘩想不开,示意夫人这几日多多陪着女儿,千万不可叫她落单。  李氏点点头,搂着葛秋蘅与她说起边塞的风光与风俗。  葛秋蘅认真听着,心向往之。  前世除了京城,她哪里都没去过,只在书上领略江山美景,这辈子塞翁失马,倒有了出京,见识外面世界的机会。  老国公回了府,见了镇国公,方知为何刚刚在宁远侯府没见着他。  镇国公瞧了眼躺在担架上人事不省的幼子,顾不上鼻青脸肿,惊问道:“父亲,明晖没事吧?”  他陡然看见一滴血从担架滴落地上,晕染红了地上的白色鹅卵石,等不及老父亲回答,便一把掀开被褥,眼前赫然是个血淋淋的人。  “明晖!”  镇国公瞬间红了眼眶,忍不住倒退一步,怎么也不肯相信眼前看到的这一幕。  “葛修明,这头白眼狼,枉我们两府多年交情,我也没少在朝堂上帮他说话,他竟敢如此对待我的小八,我去与他拼了!”  施明桢忙拉住愤怒得快失去理智的大伯父:“大伯父冷静!”  老国公脸色铁青,冷冷道:“你去,大声嚷嚷,就说小八三更半夜闯人家后宅,人家打折了他一条腿。  去,立刻去!明桢你别拦他,索性你八弟已是个废人,前程已没有指望,不如叫皇上砍了脑袋,一了百了!”  镇国公捂脸啜泣。  仆从们将施明晖抬到拔步床上,郎中忙进来诊治,满头大汗道:“幸好涂了上好的金疮药,公子爷身子骨健朗,保住了一条命。  我再给他开副药灌下去,此后三天不发烧,伤口彻底止血,便性命无碍了。不过,公子爷腿骨碎成这般,恕老朽无能,这条腿怕是无法恢复了。”  老国公心中早有预料,不由悲戚道:“多谢郎中。怪我这孙儿顽劣,昨日饮酒爬树,从树上摔下来,摔断了腿。”  郎中明白怎么回事,哪敢说是打折的,安慰一阵子,写了药方,背起药箱离开。  镇国公痛悔不已:“他说他有法子不退亲,我当他真有什么妙计,一心帮他拖着,哪知竟是夜里爬人家的院墙,以人家的清白要挟。  早知如此,早知如此,我便早早将那玉佩还给葛家便是——葛修明这畜生,下手太狠了,他是要毁了明晖一辈子啊!  之前明明是他家闺女不知羞耻追着我们小八跑的,小八愿意娶她,她不感激就罢了,反倒毁了他!”  老国公冷笑道:“有这抱怨的时间,早干什么去了?小八要毁人家闺女清白,毁人闺女一辈子,被打折腿,也是他应得的!”  若非另一个孙子在场,老国公方才就一巴掌掴在长子的脸上,叫他清醒清醒。  施明桢正招呼亲信给施明晖换身干净衣裳。  镇国公已是悔得肠子都青了,挨了训斥,只流泪不敢回顶:“子不教,父之过,父亲,我已知错,是我没教好小八。”  老国公道:“昨日的事,一个字不准透露。小八只能是吃醉酒爬树摔断腿的,可记得了?”  镇国公和施明桢咽下满腹怨恨,都应诺。  老国公又疲惫道:“小八的事先瞒下,瞒一日算一日。吃罢晌饭,你和你媳妇就领着珠珠去宪王府赔罪吧。”  镇国公难堪:“可是,我的脸……”  “你的脸怎么了?躲了今日的宪王,还能躲过明日的皇上和同僚吗?”  镇国公只能垂头应是。  老国公起身回甘禄堂,要早些告诉老太太,小八回来了,昨晚她可是担心得一晚上没睡着。  才出了施明晖的院子,他便觉着心口绞痛,不由抬手按住。  大管家见他脸色煞白,忙上前搀了他问:“老太爷,可是心口疼?”  老国公摆摆手道:“老毛病了,回去吃几副药便好——欸,早晚叫这些不肖子孙们气死!”  大管家字斟句酌劝道:“如今八爷遭了难,府里公子爷们便会彻底收敛起性子,谨言慎行,从长远看,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老国公苦笑:“就怕小八的这条腿刺激了他们,越发叫他们与宁远侯对着干,暗暗地要报复,再出些什么岔子来,家族百年荣耀都要毁于一旦。”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196章 不可见人的 大管家宽慰道:“有利有弊,催公子爷们上进也是一桩好事。且那宁远侯确实下手过于狠辣了。”  老国公叹气,没再说。  宁远侯焉能不知他下手过于狠辣了。  如此,但凡施家露出要报复的态度来,宁远侯必然会盯着施家,伺机寻错,打压施家,不让施家有翻身的余地,进而有报复回去的机会。  这个心结,施家必须自己想开,否则便是灭顶之灾。  不久之后,各院子便收到消息:八爷施明晖醉酒伤风,今日起要卧床养病。  郑氏拖着病体,与女儿施明珠一道来探望施明晖。  施明桢苦拦不住,由得郑氏和施明珠入内,瞧见了施明晖的断腿。  母女俩都被施明晖的惨状惊呆了。  郑氏天塌了似的,哭天抢地,扑到施明晖身上,摇晃着幼子哭叫:“我的儿!哪个天杀的如此心狠手辣,竟将你打成这样!”  施明珠身子一晃,头晕目眩,浑身颤抖,伸出手,却不敢触碰血淋淋的施明晖,抽泣道:  “八哥哥,八哥哥,怎会如此?”  施明晖是她一胞双胎的哥哥,自小优秀,武艺才干是兄弟中出类拔萃的,假以时日,必然会成为家族的顶梁柱之一。  八哥哥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断了一条腿,下半辈子八哥哥该怎么办?他还有大好年华啊!  这简直比上一世直接砍头还要来得惨烈、凄凉。  施明晖闭着眼睛,痛苦地闷哼,沉睡中的身体轻轻颤动着。  郑氏悲愤中夹杂着一丝惊喜:“明晖,明晖!你是不是听到娘的声音,要醒了?”  “大伯母,轻些,你振到了八弟的伤口……”施明桢三言两语,说清来龙去脉。  郑氏忙不迭放下施明晖,听完侄儿的话,含泪叫骂道:“宁远侯那个杀千刀的,我们家稀罕他家闺女不成?  怎就将人恨到这步田地!无非是瞧着我们家如今声名狼藉,落井下石罢了!  明晖,晖哥儿,你醒醒,你醒醒啊!我是娘,娘来看你了,你睁开眼,看看娘啊!”  郑氏几乎哭死过去,好一会儿,施明桢唤人进来扶走她。  施明珠立在床尾,默默落泪,小声啜泣,见母亲走了,便坐在床头,细细看着八哥哥苍白的眉眼,越发悲从中来。  她不忍再看,转头扑进施明桢的怀里:“三哥哥,今后八哥哥该怎么办?”  施明桢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道:“总有办法的,祖父已下令,寻找名医为八弟看诊。”  兄妹俩正互相慰藉,连翘撩开帘子进来通传:“姑娘,三爷,三奶奶来探八爷。”  说着,帘子晃动,陶籽怡已进来了,看到眼前兄妹相拥的画面,垂在袖下的手便是一抖。  施明珠和施明桢察觉了什么,二人受惊似的分开,仅仅一瞬,施明桢已神色恢复如常,上前来扶陶籽怡:  “你怎么来了?你正怀着身子,明晖这里全是药味,你怎么受得住?”  陶籽怡打落他触碰自己的手,淡淡道:“听说八弟病了,你照顾他一晚上又一上午,我来看看你们两个。八弟可好些了?”  施明珠不知为什么,莫名有些心虚,不敢与陶籽怡含着几分凌厉的视线对上。  女大防父,对待成年的哥哥也当如此,她只是一时太过悲痛,想找个怀抱安慰。  其实没什么的,他们只是兄妹关系亲密一些,不比寻常人家那么生分罢了。  这么一想,她坦然起身,与陶籽怡见礼:“三嫂子。八哥哥好一些了,已是退了高热。多谢嫂子关心八哥哥。”  施明桢揉揉通红的手背,脸色微微沉下去。  陶籽怡点点头,回头叫丫鬟们送上礼品,笑道:“这我就放心了,我带了些补品送与他,祝他早日康复。  妹妹哭成泪人儿,方才进来时,我当八弟不成了呢,倒是唬我好大一跳。”  施明桢的表情越发阴沉,蹙眉盯了陶籽怡一眼,暗示她适可而止,莫要生事。  施明珠咬咬嘴唇,勉强笑道:“八哥哥不会有事的。既嫂子怀了身子,这里不可久留,我送嫂子回去吧。”  施明桢说:“珠珠,你再陪陪你八哥,我送你嫂子回去。籽怡,我送你回韶华苑。”  陶籽怡又朝床榻上瞄了眼,应了声,便与施明桢一前一后出来。  施明桢沉声问:“你怎地来这儿了?不是说让你待在房里好好养胎吗?你一个做嫂子的,怎好进小叔子的卧房。”  陶籽怡侧眸,望着他满是书卷气的脸。  施明桢总是这样,前一句像极了质问,后一句又像极了关心,弄得人心里惶恐不安,七上八下,反复磋磨。  她似笑非笑反问:“我怎地不能来了?难道八弟的房里,藏着什么不可见人的脏东西吗?”  “陶籽怡!”施明桢终于被激怒,停下步子,温润如玉的眼神微露锋芒,“有些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样,回头我再与你解释。  而你身为妇人,应要谨言慎行,谨遵礼法,勿要做那长舌妇,该知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  陶籽怡没有被他唬住,云淡风轻道:“我又没说你是脏东西,你倒跳脚急着撇清,颇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反倒要我怀疑点什么才成。”  施明桢一夜未眠,四处奔波,又照顾施明晖一上午,捏了捏疲倦的眉心:“罢了,你怀了身子,我不与你计较。  珠珠是我妹妹,八弟病了,她伤心欲绝,我不过安慰她罢了。”  陶籽怡敷衍地嗯了声,便没有下文了。  前世今生两辈子,多少次伤心,多少次需要他的拥抱,多少次他并不在身边。  习惯了,也就麻木了。  在施家兄弟眼里,恐怕只有他们的珠珠妹妹是柔弱的女孩子,需要男人保护,而他们的妻子是铜墙铁壁做的。  如今想这些已没有意义,陶籽怡只想平安生下这个孩子,保养好身子,再图谋其他。  她岔开思路琢磨施明晖“生病”的事。  自从协助大太太、三太太和施明珠管家后,她对于后宅的消息也灵通许多,知晓昨天施明晖一天一夜未归,今早是叫人抬回来的。  可具体施明晖怎么“病”的,病到什么程度,却是不知了。  陶籽怡有股去问问大嫂二嫂的冲动,想了想,还是按捺下。  而陶籽怡惦记了一下的傅南君、乐安宁,正与王蘩、施窈联袂来探望施明晖。  乐安宁指了指陶籽怡夫妻的背影,笑呵呵道:“瞧,老三俩口子又置气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197章 同流合污 姑嫂四人进入施明晖的院子,施明珠将她们拦在帘子外,轻声道:“八哥哥才睡下,我替八哥哥多谢嫂嫂妹妹们来探他,大家去正堂吃茶吧。”  乐安宁看见施明珠这张脸就来气,忍不住刺道:“方才见三弟和三弟妹吵嘴,我便知大妹妹定是在八弟这里,竟果然在。”  施明珠本就有些心虚,闻言耳朵微热,强颜欢笑道:“二嫂子可别胡说,三哥哥昨晚照顾八哥哥一夜,三嫂是来接他回去歇息的。”  乐安宁微微一笑,也不与她继续争辩:“大妹妹这般说,我就这般信了,三弟俩口子吵嘴与你无关。你看,我们来都来了,兴师动众的,就让我们瞧一眼八弟再走。”  施明珠动也不动,这些嫂嫂包括施窈这个穿越女,都是唯恐天下不乱的,倘若她们知晓八哥哥断了腿,恐怕会联想到昨天八哥哥失踪去了何地,做了什么。  她面上的笑容越发勉强,委婉道:“八哥哥才睡呢,况且,嫂嫂们进小叔子的卧房,也不大妥当吧?”  傅南君这时开口说:“八弟未成婚,还未成年,我们是嫂子,去探探他也是礼节所在。大妹妹拦着不让我们进去,莫非有什么不可见人的?”  乐安宁意味深长附和:“是呀,大妹妹今年也十七了,入哥哥的卧房照看哥哥,连个伺候的丫鬟也不带在身边……”  她拎起帕子掩唇,发出阴阳怪气的笑声。  施明珠白皙如玉的脸颊唰地红透,恼羞成怒道:“二嫂!你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施窈不知她们要站在这里掰扯到什么时候,看到旁边桌案上有瓜子,便抓了把瓜子,站在嫂嫂们身后嗑起瓜子。  乐安宁:“大妹妹,你不站这儿也没人拿你当木桩!”  施窈:咔嚓!  施明珠:“你如此恶毒,难怪二哥哥不喜欢你!”  施窈:咔嚓!  乐安宁:“你如此虚伪,难怪四皇子上辈子贬你做小妾,这辈子依然要贬你做小妾!”  施窈:咔嚓!  施明珠那强烈的自尊心严重受挫,气得眼圈泛红,若是欣嬷嬷在就好了,她再不会嫌弃她言语粗鄙污秽。  “施窈!”  施窈正看戏看得热闹,猛地一个激灵,连忙吐掉嘴里的瓜子皮:“呸呸呸!大姐姐,我可没说什么,你可别拉扯我。”  施明珠愤恨的目光缓缓扫过四人,冷笑道:“施窈,你别得意。从前她们怎么对你的,你一清二楚。  如今她们见不得施家好,拉你同流合污来对付我,下一个要对付的,就是你!你也是导致那场灾难的罪魁祸首!”  施窈不紧不慢又磕了一粒瓜子,笑眯眯道:“从前的恩怨,我一点不知道,都是听你们说。我就是跟着嫂嫂们混个平安日子——总比你和嫂嫂们联手对付我更强些。  我没什么远大理想,更是从不肖想做什么皇妃皇后,只求一个平安顺遂。”  乐安宁幸灾乐祸提醒:“我劝大妹妹早些去吃晌饭吧,你一个做妹妹的,堵在老八的寝房门口算个什么意思呢?  下半晌,你还要与国公爷和太太去宪王府赔罪呢,可得多吃些,养足力气,免得去赔礼道歉,声音小了,人家郡主不依不饶,到时就越发难看了。”  施明珠眼里含着的眼泪不断在眼眶里打转,最终点点头道:“好,好,你们是成了心见不得施家好。  一群目光短浅的妇人!只为了那点子嫉妒心,便处处与施家作对,拖家族后腿。  你们的儿子都姓施,我倒要瞧瞧,把国公府折腾得鸡犬不宁,最后是哪个得了好去!”  施窈回头一瞧,外面没进来什么听壁角的大人物,于是举手道:“大姐姐,这事我可得说句公道话,不是嫂嫂们嫉妒你,是你希望嫂嫂们嫉妒你,不然你也不会处处显摆哥哥们有多宠你,你又有多特立独行。  不提旁的,只瞧放纸鸢那会儿,你拿了最大最漂亮的凤凰纸鸢,又拉着三哥哥陪你放纸鸢,啧,当时三嫂那眼神,我瞧着都心疼呢。”  乐安宁讥笑道:“也就二妹妹你旁观者清,从前我们这些做嫂子的,敢怒不敢言啊,动辄便要落个善妒的坏名声。  你不知,这样的事,你大姐姐可是最拿手的。如今豁出去,不被声名所累,我才觉得,活着真痛快!”  施明珠面红耳赤,咬唇辩驳道:“我,我从未作此等想法,是你们嫉妒我,恶意臆测我!是哥哥们自己要宠我的,我没求他们,是你们善妒恶毒,哥哥们才不喜欢你们。”  最后,她看向王蘩,“六嫂子,你也要与她们同流合污吗?六哥哥多疼你,若知晓你为难我,夫妻之间定会生出隔阂。”  王蘩闻言,克制住给她一个耳刮子的冲动,淡淡道:“什么是同流合污?我们不想围着你转,不想宠你了,想对自己好点,想求一条生路,就是同流合污?  在我看来,我只是不与你那些脑子坏掉的哥哥们同流合污罢了。”  傅南君已是不耐:“大妹妹,既然大家都敞开天窗说亮话,我也直说了。我们做的,正如六弟妹所言,是求生路。  你非要认定我们嫉妒你,不愿意捧你做皇后,也随你的便。  现在,我们要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事,老八到底是病了,还是伤了,伤得有多重。我们要知道宁远侯府对施家的态度。”  “宁远侯府?”施明珠心神一震,悲愤质问,“你们怎么知道宁远侯府?昨晚的事,是不是你们的手笔?”  傅南君淡淡道:“昨天府里大张旗鼓找老八,找了一天一夜也没消停,今日上午才将老八带回府。  我们能知道的消息,宁远侯一直盯着我们家寻错处、抓把柄,他焉能不知?还用我们动什么手脚?老八到底怎样了?”  施明珠紧紧攥住拳头,思量再三,始终没有动弹半步:“你们走吧,八哥哥只是发烧,他生病,与宁远侯府无关。”  不能让嫂嫂们知道昨晚发生的事,否则她们定会传出去,置八哥于死地。  事到如今,她已不敢对这些兴风作浪的嫂子们怀有半点期冀。  傅南君淡笑道:“那就好,老八昨天没出府,甚好,我们府上少一桩罪名。他没去叨扰葛四妹妹,那我便可放心地与葛四妹妹来往。我们走吧,得了闲儿去找葛四妹妹说说话。”  说罢,傅南君率先转身出去。  施明珠脸色大变,惊慌地追出来:“大嫂,大嫂!”  想说别去问葛秋蘅,又分明知晓,她们不会听她的,因此半是恳求半是威胁地道,“大嫂,你们要为儿孙多多着想啊!”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198章 渴望权力 姑嫂四人没人惯着施明珠,因此任是施明珠叫破了喉咙,她们仍是走了。  乐安宁嬉笑道:“瞧施明珠那紧张的样子,连一眼也不准我们看老八,老八啊,约莫遭了大罪,兴许闯人家后宅,叫宁远侯打折了腿呢!”  施窈点点头。  真说不准呢。  也不知被打折的是哪条腿,或者干脆有几条腿打断几条腿,这才痛快,横竖施明晖不是个好东西。  她可没忘记,施明晖可是在逃杀人犯来着。  傅南君立即朝宁远侯府送去拜帖。  葛秋蘅自然不会再想与施家人有什么来往,更不敢来施家,拜帖没接,倒是交给送帖的人一封信。  傅南君早已料到会这样,吃晌午饭时,接到信,就在饭桌上打开,看完后,不由得吃惊,忙把信件传给其他三人看。  施窈暗乐,施明晖真是把宁远侯得罪毛了啊,竟真的断了一条腿!  乐安宁最后一个看信,忍不住拍案说:“太好了!老八心狠手辣,八个兄弟里面,我最怵他,断了一条腿,他这辈子完了呀!亏宁远侯当机立断、英明神武!”  施窈轻声道:“宁远侯得罪死了镇国公府,恐怕今后会盯着我们家,收集把柄,若施家有报复的心,他定然不会坐以待毙。”  傅南君看了眼施窈,道:“二妹妹竟有这般见识。”  施窈讪笑:“我这算什么见识?嫂嫂们都想到了的,我不过说了出来罢了。”  王蘩给众人斟酒,笑道:“老八是罪有应得,谁叫他闯人家后宅,要毁人家闺女清白的?来,我们今儿喝一个。”  施窈心想,施明晖断了腿,她们却聚在一处庆祝,看起来好像一群伪君子、真小人啊。  不过,她心里可真痛快。  施明晖这种人,或许会是一位骁勇善战的大将军,但让他这种人掌权,也是无数底层人的悲哀。  他做惯世家公子,又恃才傲物,高高在上,满满的优越感,对弱者没有丝毫怜悯,对弱者的性命没有丝毫尊重,想杀就杀,毫无顾忌,反正背后有施家当靠山,三司不会治他死罪。  杀了他,反叫他痛快了。  断他一条腿,断了他的前程,钝刀子割肉,这才是令他最痛苦的。  几人边吃酒,边讨论施明晖的恶行与恶果,又讨论起将来葛家与施家的关系。  自这件事后,两家关系破裂,再不可能如往日般做世交好友,可能还会影响将来打仗。  不过,这些是嫂嫂们忧心的,施窈可不管以后。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将来她脱离施家,是再不会踏回这个泥坑的。  下半晌,镇国公夫妻带着施明珠去宪王府。  下个月中旬便是老皇帝的千秋寿宴,五十整寿当大办,因此受宠的藩王们接到诏令,纷纷回京,预备为老皇帝贺寿。  施明珠忍下满腹委屈,向周绾郡主跪地磕头、赔礼道歉。  周绾郡主躲在王妃的怀里,委屈巴巴的,不情不愿说:“罢了,本郡主宽宏大量,原谅你了。”  施明珠万般屈辱难堪,垂着脑袋,面皮火辣辣的,眼泪险些夺眶而出。  袖下的手紧紧握着,她暗暗发誓,上辈子是父兄们为她争那女人至高无上的宝座,这辈子她要自己去争。  她一定要做母仪天下的皇后,将这些折辱过她的人,嫉妒她的人,统统踩在脚下!  权力,她要权力!  施明珠头一回对权力这般渴望。  或许是因为从前有父兄们为她谋划,权力、后位唾手可得,她对权力没什么概念,只想嫁给心爱的人,与心爱的人双宿双飞。权力与爱情,她都可以轻易拥有。  而现在眼看着父兄们谋划不成了,眼睁睁看着权力长了翅膀飞了,便对权力生出无限渴望来。  宪王夫妇本来很生气的,但看着镇国公鼻青脸肿,镇国公夫人满面病容,夫妇俩心中畅快极了。  宪王问:“镇国公,你脸上的伤?”  装委屈的周绾好奇地看向镇国公,捂嘴偷笑,且幸灾乐祸地用眼神挑衅施明珠,又气得施明珠几欲昏厥。  镇国公赔笑回答:“与宁远侯切磋功夫伤的,他是个蔫坏的,喜欢朝人脸上打。”  宪王笑道:“哦哦哦,我记起来了,听说宁远侯要退亲,你们府上不肯,因此与你‘切磋’好几回了。如今亲事可退了?”  郑氏与施明珠无地自容。  她们倒巴不得施明晖早些退亲,谁知施明晖为何转了性子,死活不肯退亲,闹出这许多笑话来,还断了一条腿……  思及此处,郑氏与施明珠忍不住抹泪。  镇国公赔笑的脸已经僵硬了,却不敢露出半分怨怼,只能继续赔笑:“亲事已退,原本是因着两个孩子青梅竹马,多年的情分在,才想让他们再考虑考虑,罢了,是他们没缘分。”  周绾插嘴道:“退了好!葛四姐姐多开朗善良的一个人,没得叫施家八公子那等凶恶暴徒白白糟蹋了!”  施家三人面色微变,镇国公擦了擦额头冷汗:“小儿确实顽劣了些。”  “何止是顽劣!”周绾愤愤不平地反驳,见父王瞪过来,便哼了一声,嘀咕道,“你就嘴硬吧,都杀人了,还只叫顽劣!我可是怕了你们家,以后可不敢与施家人来往,真怕你们那个八公子杀了我。”  声音小,但堂上安静,足以叫施家三人听清。  郑氏垂首而立,几乎咬碎一口银牙。  施明珠跪在地上,膝盖生疼。  宪王又与镇国公聊起政事,最后说到封州水患,忧国忧民。  镇国公忙跟着忧虑道:“水患十分严重,朝廷上下都在关注赈灾。我们家老太太听说后,也是焦心不已。  已是吩咐我家侄儿收了庄上去年的余粮,送往封州,另外又置办了盐、柴等送过去,希望能帮助一些灾民。”  宪王一听,倒是对镇国公改观不少。  自古来遇到天灾,若赈灾不力,往往会伴随着人祸。  镇国公府此举,能安定一部分灾民的心,免去灾民起义反叛朝廷。  “欸,若朝中人人效仿镇国公,天灾将不再是天灾,反而是聚拢民心的好时机。可惜朝中蠹虫甚多,愿意慷慨解囊的人寥寥无几。”  镇国公谦虚道:“臣不过是略尽绵薄之力罢了,怕只是杯水车薪。”  宪王仿佛才发现施明珠依旧跪在地上,忙道:“只顾着与你说话,倒忘了令嫒。施大姑娘,快快请起。”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199章 奇耻大辱 施明珠这才起身,踉跄了一下,两条腿直打颤,摇摇欲坠。  郑氏唰地掉下两滴泪,忙偷偷揩去了,过来搀着女儿。  她捧在手心里的宝贝,何曾吃过这等苦,受过这等罪?  郑氏心疼得心都快碎了。  镇国公也心疼,但宪王是王爷,是君,他只是个臣,还是个来赔礼道歉的臣,哪敢不满。  周绾不乐意地哼了一声,暗想,摆这副娇滴滴的样子给谁看?不满地瞪了眼父王,索性一扭头回了后院。  她要把施明珠的惨状写信告诉闺友们,叫她们也高兴高兴!  谁叫施明珠从前总是炫耀施家上下只宠她一个,炫耀她过得比王子公主都尊贵精致的?  有这痛打落水狗的机会,也得叫其他人一起看笑话,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  宪王又吩咐给施家三人赐座,随意聊了些近来京城八卦,方叫他们退下。  上了马车,隔绝了外面的视线,郑氏便抱住施明珠痛哭:“我的儿,这等奇耻大辱,怎叫你生受了?爹娘没本事,没护住你……”  施明珠低低啜泣,听着母亲自责了好半晌,方哽咽道:“与父亲母亲何干?是我行事不谨慎,叫人抓住把柄,倒带累父亲母亲吃挂落。”  镇国公叹了一声气,又叹一声气,大掌重重拍着膝盖,面色极为凝重。  施明珠掏出帕子给母亲和自己拭了眼泪,泪水洗过的双眸透澈而坚定,缓缓道:“父亲,困难是一时的,我们不会永远这般被动。”  镇国公闻言微微一笑:“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你有此志气,为父很安慰。最怕的就是,一家子都一挫不振。  为父战场厮杀、大风大浪都过来了,眼前这点困境,压根不算什么。这几日,你多陪陪你八哥,他最听你的话。”  施明珠眼圈又蓦地泛红,轻轻颔首。  不到一天,施明珠醉酒闹紫阳山庄、葛施两家退亲的消息不胫而走,传遍京城,大街小巷都在热议施家兄妹的八卦。  尤其施明珠曾是京城权贵女眷中,最出风头的一个,“施家有位掌上明珠”可是妇孺皆知的。  围绕着施明珠的八卦不断,有些是山庄聚会上的闺秀传出来的,有些是百姓们杜撰的。  施窈跟着火了一把,成了人人皆知的不受宠的小可怜。  施窈晌午吃了酒,下半晌多睡了些时候。  柳华姑姑命木香叫了她三回,催她起来上课,施窈装作醉酒沉睡,今日犯懒,就是不想起床。  柳华姑姑拿她没辙,只能放她一天假。  施窈便顺理成章睡了个懒觉,醒了也没起来,躺在床上放空思绪,让大脑也放个假、偷个懒。  躺了小半个时辰,她召唤出功德簿查看功德值。  功德簿:【功德值:  恭喜宿主功德值再度满千,请问宿主是否确认用1000点功德值兑换1个重生点?】  施窈默念:【确认!】  【功德值:  重生点:  请宿主选择重生目标,可以是自己,也可以是别人。】  施窈想了想,她已经有了下一个指定重生的目标,五嫂齐婉。  不过,如今府里已经够乱了,可以保留一个重生点,以防不测时来个九族消消乐,大家同归于尽。  她感觉,上头几位长辈快癫狂了。  一时半会儿的,他们不会将事情朝她头上推,可保不齐疯到极致,认为她是“扫把星”,明着对她出手。  她从不敢对老国公和太夫人的宠爱抱太大期望。  施窈是非常想让龚璇重生的,看看龚璇重生后,还会不会继续给长房当忠实舔狗。  齐婉太低调了,哪怕协助三太太、施明珠管家,她也非常低调。因此在有了富余重生点的时刻,施窈也有点潜意识地忽略她。  打理完了功德簿,施窈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简单洗漱后便问:“大伯父他们回来了吗?”  木香低声回道:“回来了!早就回来了,宪王估摸也知晓周绾郡主的脾性,没怎么为难,收了礼,受了道歉,便放了国公爷他们回来。”  半夏接话:“姑娘睡着,没听见动静。他们一回府,大太太和大姑娘便双双病倒,慌里慌张地请郎中。  不知是不是气病的,对外只说,大太太旧疾复发,一直不曾好利索,又说大姑娘昨日吃醉酒,受了风,因此染上风寒。姑娘要去探探她们二位吗?”  此时去,不是去看笑话的吗?  她们是真病假病,施窈不清楚,但肯定是没脸见旁人,也不想见旁人的。  施窈善良温婉地一笑:“大伯母和大姐姐病着,正该休息静养,我便不去打扰了。”  星觅打帘子进来说:“姑娘,二奶奶请您去棠溪院吃晚饭,还请了大奶奶和六奶奶。”  这几日,施窈与几位嫂嫂关系亲密,丫鬟们看在眼里,以为施窈会毫不犹豫答应的。  施窈却有些腻味了。  与嫂嫂们一处,固然有借力、打探消息的好处,可日日与她们说施家人的坏话,满嘴抱怨,翻来覆去就那些,前世今生有多惨、施家人凄惨她们拍手称快之类,她们嘴巴不累,她却听得耳朵累。  可算明白祥林嫂为何那么惨,后来却不得人同情。  再说,日日背地里说人坏话,显得自己多像个不得志的小人似的。  再有,说多错多,施明珠曾经想揭穿她是“穿越女”,没说出来,算是给她挖过坑,嫂子们未必不想从她嘴里套出些什么。  她身边的丫鬟们,她也不敢全然信任,有老太太赐的,也有老太爷赐的,她们可以给她当耳目,自然能给老太太和老太爷当耳目。  叫她们听一句半句去,到时候就是大麻烦。  施窈扶着额头道:“我从小到大没吃过几回酒,晌午吃的酒尚未散呢,这会子头还晕。你去回二奶奶,谢她好意,我就不去了。”  星觅愣了愣,随后道:“是,奴婢这就去回话。”  一夜无话。  翌日,男丁们跪祠堂听老国公训话,女眷们能爬起来的都去甘禄堂听太夫人训话。  无非是敲打他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叫他们安分守己,各司其职。  施窈默默思忖,想来嫂嫂们的异状已传到二老的耳里,二老暂时腾不出手深究,只图个表面和乐融融。  训完话,太夫人单独留下傅南君谈话。  太夫人亲自出马,傅南君再难推脱,终于“病愈出山”,接手家里的中馈之权。  转眼,就到了二月二十七,老国公的七十大寿到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200章 让五嫂重生吧 前一晚早睡,因此这一日清晨,施窈早早醒来。  她照例先召唤功德簿。  功德簿:【功德值  重生点:  恭喜宿主功德值再度满千,请问宿主是否确认用1000点功德值兑换1个重生点?】  没看错,这几日功德值飞涨,施窈已累积两个重生点了,今天即将累积第三点。  谢既白办事很靠谱啊,看来没坑她银子。  施窈:【确认兑换。】  功德簿:【功德值:  重生点:  请宿主选择重生目标,可以是自己,也可以是别人。】  施窈俏皮一笑:【功德簿,今日老太爷寿辰,那就送我们家老太爷一份生辰大礼,让我五嫂齐婉重生吧!】  功德簿:【请问宿主是否确认把3个重生点用在齐婉身上?用完后,不可退回,齐婉将获取前三世的记忆。】  施窈正要习惯性地说确认,突然察觉不对,连忙定睛查看数字,没错,确实是“3”和“三”。  她心凉半截,不会吧?重生点不及时用,还能连带让人重生好几世的?  脑子里被这么多世的记忆挤满,怕不得疯?  她小心试探问:【功德簿,能只用一个重生点吗?】  功德簿:【请问宿主是否确认把1个重生点用在齐婉身上?用完后,不可退回,齐婉将获取前世的记忆。】  施窈大大松口气:【确认。】  【兑换成功!齐婉已重生。】  施窈嘿嘿一笑,眼看时辰尚早,便闭上眼,打算再睡半个时辰的回笼觉。  “五嫂,祝你做个好梦哦!”  不知五嫂子梦到的是砍头的一周目呢,还是五哥断臂的二周目呢?  施窈暗暗期待着,若是二周目,齐婉也学四嫂化身舔狗,那她不介意再花一个重生点,让她梦一梦满门抄斩。  睡在软榻上守夜的忍冬翻个身——姑娘做什么好梦了?竟在梦里发笑。  晛睆苑里,齐婉不负施窈所望,正在经历一场噩梦。  齐婉出身没落的永安伯府,长房长女。  然而,她空有一个尊贵的身份罢了,伯府早就落魄,子弟不出息,银钱上捉襟见肘,不得圣恩,只剩下个空壳子,连基本的光鲜体面都难维持。  齐家与施家祖上也曾交好过,施家太夫人在宴会上见过她,喜她温婉体贴,会照顾同伴和妹妹,又知书达理,一番打探后,求娶她为施家二房嫡次子的妻子。  齐家上下大喜过望,把齐家崛起的希望寄托在她一人身上。  施家五爷施明缨,虽名声不显,也不是长房嫡子,但二老爷施继征在边关做守边大将,实权在握,若能建功立业,将来或可封爵也未可知。  总之,施明缨将来前途不会差。  况且,施明缨还年轻,上头祖父祖母身体健朗,只要老国公和太夫人活着,他便是正儿八经的国公府公子。  齐婉身为国公府的孙媳妇,多少能从中捞到好处。  齐家上下极为重视这门婚姻,重视的方式便是,扣下一半聘礼,将另一半聘礼置换成同等价值的嫁妆,再由老伯爷和齐婉父母添置些私房,让齐婉带回施家。  聘礼和嫁妆都是三十六抬,但价值大打折扣,只弄些虚的充脸面。  施家媳妇们什么排场没见过,一望便知怎么回事,她们倒不会明着嘲笑她,但也不会阻拦底下的婢仆们,笑话她打肿脸充胖子。  幸而施明缨是个粗性子,并不曾将那些闲话往心里去。  公婆不在京城,也不会挑她的刺。  太夫人更是个豁达的,不计较孙媳们的嫁妆多寡。  成亲第一年,齐婉忍耐着四面八方的讥笑,也忍耐着娘家时不时上门诉苦打秋风。  那是她的娘家,生她养她的老子娘,与她一同长大的兄弟姐妹,她能怎么办?  娘家没脸,她也会丢脸,只能出手相帮。  但她是个心里有成算的,不会毫无节制地帮扶娘家,以免婆家人不满。  直到生了儿子施云天,血脉骨血与施家融为一体,齐婉自觉站稳脚跟,终于松口气,拿自己真正当施家人来看待了。  她暗地里借国公府的声望经营嫁妆,买良田沃地,经营嫁妆铺子。  有“施”这个姓氏罩着,铺子红红火火,手里银钱富余,先给父亲疏通关系,用银子砸了个官出来,又给两位兄弟捐了官。  她做得非常小心,没有因为有了银子便大张旗鼓地挥霍,也没有让家中叔叔兄弟们全都为官,对娘家人也只说是拿了婆家的赏赐补贴他们。  爹娘兄弟一面羞愧,一面拿了银子打点仕途、补贴家用,对她感激涕零。  后来,老六施明秣娶了家世更低的王蘩,王蘩迟迟未孕,又生了施云蓬的齐婉有两个儿子傍身,越发腰杆挺得笔直。  施明缨因武艺不凡,调到皇宫做侍卫,专门保护皇后施明珠。  这段日子,是齐婉最畅快、最风光的日子。  直到皇帝周绪和皇后施明珠第一回下江南,遇到刺杀,施明缨拼死护卫施明珠,断了右臂,落入江中。  人救起来后,大病一场,身体迅速垮下去。  齐婉悲恸难抑,施明缨是家里的顶梁柱,他伤成这般,他们这个小家往后怎么办?  又后来,三司审理刺杀案,她因照顾上公堂指认刺客的施明缨,得以旁听。  原来,刺客并没有打算杀死施明珠,目的只是为了毁掉施明珠的容貌,让她失去皇帝的宠爱。  施明缨关心心切,生怕施明珠伤了脸,情急之下一把将施明珠护在怀里,结果就是他的右臂从肩膀处连根削断。  齐婉心有怨恨,却不敢表达出来。  皇帝皇后对施明缨心怀愧疚,将来一定会补偿她的儿子云天和云蓬的。  岂料,施云天从小耳濡目染,竟跟着老三施明桢跑商去了,武艺不精,书本不喜,哪怕捐了官,也过不了吏部考核,不到三年,他自个儿没意思,辞了官,专心帮老三做事。  老三索性将产业挂他名下,如此,施云天入了商籍,反倒老三的儿子们个个出息,成了人中龙凤,为官为将。  老三中风死后,施云天接手他的生意,帮帝后敛财,帮施家敛财,子孙后代不得入仕。  施云蓬倒是没有懈怠习武,却叫他爹教成个榆木脑袋,既愚孝又愚忠。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201章 齐婉重生 施明缨断臂之后,自暴自弃,精神颓靡,一蹶不振,时不时发坏脾气,打骂丫鬟小厮。  齐婉梳头梳断了头发,抱怨一句,他听了个“断”字,便突然扑过来掐着她的脖子,猩红了双目质问她:  “你他娘的在说谁?是不是在说我?你是不是也嫌弃我?你莫不是忘了,你今日的荣华富贵,是谁给你挣来的!又是谁,将你从那个落魄潦倒的永安伯府带出来的!”  齐婉连忙解释。  施明缨根本听不进去,认为她在内涵他,手上用力,活活将齐婉掐晕。  到底他不敢真的掐死妻子,留了她一口气。  齐婉苏醒后,有了心理阴影,能离他多远就离他多远,生怕他哪时哪刻突然发疯伤害她。  再不复往日的体贴温婉,也不再劝他振作。  施明缨买了一套头面送她,便算作道歉。  他一个废人,无所事事,也不愿意出去见人,受人异样眼光,便只待家里教导儿子,再就是磋磨妻子和下人。  齐婉只是个内宅妇人,不可天天出府,更不可夜不归宿,哪怕畏惧他,也只能与他日日相处。  从那日掐脖之后,她便对他生有抵触,每个夜晚的敦伦之礼就成了酷刑。  她感觉,她被强迫了。  她也拒绝过,但稍有抗拒,施明缨便像头发怒的狮子,怀疑她嫌弃他,怀疑她外面有人,进而限制她出府。  齐婉没法子,只能装出顺从的模样来,继续忍受他——她必须出府,为儿子们的前程奔走,去主家国公府奉承镇国公施继冕夫妻,以及世子施明武夫妻。  她的顺从,没有换来施明缨的温柔,施明缨反倒越发乖戾,夜里的手段越来越变态。  他派人监视她,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他甚至怀疑,她看上了他的长兄施明武,只因她与施明武撞见时互相行礼,说了几句寒暄的话。  那一夜,齐婉见了血。  齐婉再忍不下去了,夫妻俩几乎反目成仇。  她面上继续顺从着他,却暗暗地给他吃相克的食物,吃大补之物。  数年下来,施明缨终于暴毙。  守寡的日子,齐婉不仅不伤悲,反而轻松极了。  可她没有想到,施明缨阴魂不散,人死了,却将儿子教坏了——施云蓬十七岁成了皇子的侍卫,在春狩中,为保护皇子,被马蹄踩中,断了一条腿!  施云蓬才十七岁,大好的年华失去一条腿,齐婉的天瞬间就塌了。  儿子抬回来,她哭晕三回。  凭什么呢?  她的丈夫为了保护施明珠,断了一条手臂,余生变成个变态。  她的小儿子为了保护施明珠的儿子,断了一条腿,十七岁的孩子,他的余生该怎么办?  她的大儿子为了帮施明珠敛财,入了商籍,子孙的仕途都毁了!  可再多的怨恨又能怎样?  她劝不动大儿子不经商,也劝不动小儿子不要学他爹,不要豁出性命保护旁人。  她只是个小小的妇人,无权无势,还有孙子的前途要照看。  施家子弟众多,互相之间也有竞争的,对皇帝皇后、皇子们有功的施家子弟很多,不差施云蓬这点功劳。  他们是臣,为保护君王、保护皇子豁出性命,是他们的职责,更是他们的荣幸。  就这般,施家五房彻底没落,齐婉余生都在讨好公婆,讨好施明桢与陶籽怡的儿子们,讨好施明珠的儿子们,讨好国公府的大伯父一家子,只为给孙子们挣个前途出来。  偏偏,她的讨好其实没有什么用。  施云天接手施明桢的事业之后,挣来的庞大产业,最后分给了施明珠的八个儿子。  施明珠为感谢他,赏赐他万贯家财,便将他打发了。  施云天这一房彻底沦落成商户,无权无势,为保住富贵,只能上交大半产业给国公府,以求国公府护佑。  施云蓬娶妻生子,齐婉明明已经很努力了,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儿子走上他爹的老路,成了个郁郁不得志的变态。  施云蓬的妻子不如她能隐忍,直接将施云蓬的丑事捅出去,然后与他和离,抛夫弃子回了娘家,隔一年便另嫁他人。  她骂了小儿媳妇十几年,张罗给小儿子再娶一房媳妇,门第相当的听了他的坏脾气,避之不及,门第差的倒有愿意嫁的,却各有各的毛病。  最后好歹娶了一房温柔的继妻,谁知只是个样子货,生了儿子后暴露本性,不仅苛待前妻的孩子,还对施云蓬拳脚相加。  他们夫妻俩像个笑话一样,年年祭祖都要被施家上下嘲笑一通。  齐婉一人苦苦支撑着这个家的体面。  其实她的身子早就不好了,常年病歪歪的,不想却是个长寿的,竟活过了施明珠。  施明珠死的那天,她一点不伤心,背了人仰天大笑,直笑出眼泪来。  因施云蓬不成器,丑闻不断,孙子们自也没有得了什么好官。  到齐婉死时,混得最好的一个孙子,才得了个七品小官,国公府的人与她说:  “这已是看了当年云蓬为皇子断了一条腿的份上,他这些年着实不成器,给先皇后娘娘丢了好大的脸。”  最后的最后,齐婉人已有些痴呆,许多记忆是模糊的。  有时候会觉着自己才十几二十岁,丈夫虽粗糙了些,总体还算温柔,儿子们活泼可爱、聪明伶俐,她仍生活在花团锦簇的镇国公府。  当她清醒时,她和施家许多人被押上断头台。  她眼看着儿子、孙子、曾孙、女眷们一个个被砍了头。  最后轮到她。  铮亮的长刀挥下,刺痛了她的眼睛,她眼里流下一滴浑浊的眼泪,嘴巴张了张,想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却来不及问……  “婉儿,婉儿!”  施明缨轻轻推妻子的肩膀。  “婉儿,时辰不早了,该起了。”  齐婉猛地睁开赤红的双眸,眼泪大颗大颗地从眼眶中滚滚而下,眼神里既有迷茫,也有怨恨。  施明缨见她睁眼,忙笑道:“是不是做噩梦了?梦里都在流泪呢,快起来,洗把脸,今天是祖父的七十……”  齐婉乍然见到年轻的丈夫,拼命朝后缩,尖声叫喊:“鬼,鬼啊!施明缨,你是来朝我索命的吗?  是你为了施明珠自寻死路,你凭什么找我索命?你害了云天,也害了云蓬,你该死!你若来找我索命,我就再杀你一回!”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202章 计划苟到大结局的五嫂 她用力蹬开施明缨,对上施明缨惊呆的眼,她一下记起来,她已经死了。  砍头而死的。  她这是来到阎王殿了吗?  转头看看,四周熟悉又陌生。  这样华丽的锦绣帐子,她已有许多年没挂过了,不是买不起,而是买不到,这是御赐的锦帛绣缎做的。  施明缨对上她惊恐又沧桑的眼神,心里一沉,勉强笑道:“你真的做噩梦了?做了什么噩梦?婉儿,你看看我,我是你夫君。”  不会吧?  嫂嫂弟妹们做了噩梦后,有了先知的能力,否则三哥救周继世子这事,不会一堆人围上去,更不会被谢家那小子抢了功。  现在,谢家是长宁郡王府的座上宾。  据说,周继落水苏醒后,不傻了,与谢既白成了拜把子兄弟。  听着就怄气!  也就是此时施家内外交困,腾不出手来,哪一日腾出手,那疑似也做了先知梦的谢青黛,府里必会想法子灭了的。  这些念头是前几日便有的,此刻施明缨有点心慌。  什么叫他自寻死路?  什么叫她再杀他一回?  云天是他儿子,云蓬又是哪个?  施明缨一点不希望妻子有什么先知的能力,珠珠一个人先知就够了。  妻子若是和大嫂二嫂六弟妹她们似的,宛如邪祟上身,疯疯癫癫,不识大体,一心搅乱国公府,他真怕自个儿承受不住。  他希望齐婉真的只是做了个噩梦。  齐婉狠狠一个耳光扇在施明缨的脸上,不等施明缨发火,她先哭道:“我倒宁愿是噩梦!施明缨,你滚,滚!滚出去做你妹的春秋大梦!  死了我也不想看见你,你害苦了我,害苦了我一辈子!你愿意给施明珠当狗,你自己去当,别来祸害我的儿子孙子!”  施明缨目瞪口呆,随即暴怒。  什么叫他给珠珠当狗?  这个疯女人,也疯了不成?  丫鬟们惊慌地在窗子外面问:“爷,奶奶,为何吵起来?今天是老太爷七十大寿,您二位好歹收敛些,有什么掰扯不清的,贺了寿再回来掰扯。”  又有老嬷嬷劝:“爷,奶奶这几日为老太爷的寿辰忙得脚打后脑勺,您多少看在她辛苦的份上担待些,一会子奶奶还要去照看宴席,您也要去接待客人呢。”  施明缨压下火气,瞪了眼齐婉,朝外面怒喝:“吵什么?爷和奶奶好着呢,没吵嘴也要叫你们挑唆得吵几句!”  外面霎时间噤声,静悄悄的,再无人说话。  寝房内只墙角点了一盏美人灯,灯光昏暗,施明缨满身火气,蹬蹬蹬下床去点灯。  听到其他人说话,又有施明缨前世的余威在,齐婉早已吓呆了。  另一股记忆涌入脑海。  两股记忆交缠。  施明缨回来时,她一咬牙,抱着脑袋满床打滚,哭道:“头疼,我头疼!”  哭着哭着,身子不动弹了。  施明缨以为她发什么疯,见她不动了,忙将她翻身过来,见她双目紧闭,心下一晃,到底多年的夫妻情分在,忙拍拍她的脸唤道:  “婉儿!婉儿!婉儿你醒醒……”  着急下,他朝外面喊:“快,请郎中来!你们奶奶晕倒了!”  齐婉听了,心下一松,只管闭紧双目,默默地整理两辈子的记忆。  整理完,她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她竟在死后重生了。  同样情况的,还有施明珠、大嫂傅南君、二嫂乐安宁、六弟妹王蘩。  若所料未错,府外的谢青黛和葛秋蘅,还有施窈、三嫂陶籽怡都有问题,她们都可能也是重生的。  难怪镇国公府群魔乱舞的。  她习惯了低调,苟在人后默默观察,默默算计,默默渔利。  这回也不例外。  且让她们乱斗着,这一世的结果不会比前世更差,说不得她们斗个你死我活之后,她能坐收渔翁之利。  但这一世,施明缨休想再为了施明珠断臂。  她得写信去边关,告诉公婆,求他们把施明缨调走。  她也要走。  上辈子施家上下围着施明珠团团转,她也围着施明珠团团转,没落着一点好。  这辈子无论施明珠被嫂嫂姑子们拉下马,还是继续做那至高无上的皇后,她都不想沾她,更不情愿围着她转。  施明缨只要不断臂,就不会如前世那样换了个人似的,不会变成个变态,最后成了死变态。  可惜,齐婉计划得好,却赶不上变化。  她夫妻两个吵架声音不小,早已传入时刻盯着晛睆苑的傅南君和乐安宁耳中。  傅南君打算观察观察齐婉,会不会拖她们后腿。  乐安宁就直接多了,随着郎中一道来了。  郎中诊了脉,留下方子,便离去。  也没具体的病症,只诊了“大悲大恸,大惊大惧”八个字。  乐安宁抢了床头的宝座,把施明缨挤到一边,握了齐婉的手,满脸忧愁道:“这可怎么办?五弟妹管宴席呢,不知什么时候醒,不知会不会耽误治筵。  五弟,听说你们两口子吵嘴,你与五弟妹吵什么呢?便是五弟妹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哪怕天大的错,也得等老爷子过了寿辰再与她争辩呀。”  施明缨立在她一侧,没好气道:“二嫂子,你怎么来了?我与我媳妇才吵嘴,你就听了消息,你昨夜怕不是睡在我们墙根外面?”  乐安宁脸一板:“你这是吃了你媳妇的嘴巴子,寻我找不痛快来了?我若想睡,直接睡这床上,将你赶出去,犯得着睡你们墙根?”  施明缨摸摸微微胀痛的脸,气得说不出话来,哼哧半天方道:“二嫂子真心疼婉儿,就把婉儿的差事接过去,容她好好休息。”  乐安宁撇嘴道:“我才不接!多做多错,不落一点好。快滚吧,想接差事,你自个儿接了便是。”  “我一个大男人,怎么能管内宅的事!”  “你一个大男人,与媳妇吵嘴就罢了,还与嫂子吵嘴呢!”  施明缨不敢走。  二嫂子肯定没安好心,肯定是来拉他媳妇入伙针对珠珠,针对施家的。  他双手合十,在心里泪流满面地祈祷:上天啊,千万别让我媳妇做什么先知梦,我要我原来的媳妇!  乐安宁不管他,伸手捏住齐婉的鼻子。  齐婉鼻子不能呼吸,只能张嘴。  乐安宁嘿了一声:“婉儿,快醒醒,我知道你是装晕的。”  齐婉简直气结。  她好一会儿没听见施明缨的声音,只当他已经出去了,睁开眼,正要寻个理由打发走乐安宁,就对上施明缨惊愕的双眼,以及乐安宁窃笑的眼神。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203章 扒了三嫂的马甲 齐婉:“……”  这二嫂子越来越癫了。  “咳咳,二嫂,到底何事?若是为了宴席,不必顾虑,我歇一歇便去照看。”  乐安宁一瞧她的眼神,便知盟友来了,摩拳擦掌笑嘻嘻道:“别急,我有话与你说呢。且等等。”  她回头问,“老五,你还不出去?我们娘们说话,你一个大男人杵这儿作甚?”  施明缨咬着后槽牙道:“我媳妇晕倒才醒,我得守着她。”  乐安宁点点头:“行,你不走是吧?”  施明缨硬邦邦地站着不动。  乐安宁豁然起身,一抬手就将小马褂脱了,接着去解腰带。  施明缨一蹦三尺高,连忙捂住眼睛,惊怒喝问:“二嫂子,你干什么?”  齐婉瞠目结舌,面红耳赤。  前世记忆遗留下来的重重复杂感情,都被乐安宁这番操作惊飞了。  乐安宁笑问:“你走不走?不走就看着我呗,嫂子我可没什么顾忌。我听底下人说,穷苦人家里,上了年纪的老娘没奶,生了小子都叫儿媳妇帮忙喂,还传为美谈呢。我可是不怕的。”  施明缨听到窸窸窣窣声,疑似衣料摩擦,啊啊啊地惨叫,火烧屁股似的,落荒而逃。  乐安宁扶着床沿,弯腰笑得肚子疼。  齐婉:“……”  有什么好笑的?  要是她捅出去,浸个猪笼,二嫂子还能笑这么大声吗?  她对乐安宁可没什么好印象。  前世乐安宁是国公府的媳妇,她是破落户,每月初一十五她去国公府请安,乐安宁可没少讥讽她。  老二施明玮是长房嫡次子,自身没本事,可他上头有世子大哥施明武罩着,下面有封侯的八弟施明晖提携,老二夫妻俩滋润了一辈子,子孙的出息都比她的子孙强。  当然,结局也不大好。  都砍头了。  乐安宁笑了一场,揩去泪珠子,一本正经问:“五弟妹,你前世是砍头了,还是老五断臂了?”  齐婉:“……嫂子说什么,我听不懂。”  乐安宁想了想,脑子里灵光一闪,记起郎中的诊断,叹气道:“大悲大恸,大惊大怒。想是你前世砍头了。砍头了干净啊,少遭罪,也就是一刀的事儿,没经历什么生活的磋磨。”  齐婉木着脸:“……你说的是人话吗?”  乐安宁:“你就别装了,我知道,你与我们一样,都记起了前世。五弟妹,联手吧,二妹妹说得好,我们虽是女子,但团结就是力量。闹它个天翻地覆,把施明珠拉下马!”  齐婉眉头一动,把施明珠拉下马?  她想都不敢想。  却蠢蠢欲动。  “二嫂子,前世因何抄家灭九族?”  乐安宁纳闷地问:“因为施明珠嫁给四皇子周绍,要做皇后,施家把太子弄下来了,之后周绍登位,却贬施明珠为贵妃。周绍忌惮施家,我们家就被灭了呀?  大家皆知的事,你怎会不知?砍头吓破了胆,你都给忘啦?”  齐婉暗暗吃惊,见乐安宁不似捉弄她,思忖须臾,方缓缓道:“我记得施明珠嫁给了五皇子周绪,太子和周绍先后落马。  最后五皇子登上大宝,施明珠做了皇后,许多年后殁了,皇帝周绪隔了四五天就驾崩了,施家后来灭了九族。”  乐安宁瞪圆双目,嘴巴张得能吞个鸡蛋,半晌倒吸一口凉气:“……你,你的前世是第二世呀,倒是与王蘩的前世对上了!施明珠都做皇后了,施家怎地又灭九族了呢?”  齐婉心生不安,想了想,道:“王蘩早早去世了,老六倒是痴情,一直未曾再娶,也没弄个通房小妾之类的。  不过,你说‘又’,是什么意思?我与王蘩是第二世,难不成你与大嫂是第一世?”  乐安宁一听,满肚子的话便酝酿来了,正要好好与她说道,外面丫鬟问:“奶奶,您可醒了?外头厨房管事来寻您做主呢。”  乐安宁只好咽下到了舌尖的话,说道:“先把今日过了,以后有的是时间与你解释。需不需要我帮忙?”  齐婉瞧了她一眼。  找二嫂子帮忙?  怕不是越帮越乱,今儿的宴席估计都开不了。  “你什么眼神?”乐安宁气不打一处来,五弟妹竟敢小瞧她!  “咳咳,没什么,我只是有些虚弱。二嫂子去忙吧,回头我找你,还有大嫂、三嫂与二妹妹。”  齐婉得知施家两世满门抄斩,急于获取消息,因此把苟着渔利的心思收了。  乐安宁问:“关你三嫂什么事?她还没记起前世呢。”  齐婉自己掉了马甲,就顺口扯了陶籽怡的马甲:“没有吗?三嫂与往日大不相同,看老三的眼神都变了。她素来隐忍,怕是你们没发现。”  乐安宁一拍大腿:“什么?陶籽怡可真狡猾啊,竟将我们瞒过去了!老三是老狐狸,她也不遑多让!我去找她去!”  说罢,乐安宁急急忙忙去寻陶籽怡了。  齐婉眼神一冷。  论她最憎恨的人,第一个属施明珠,白眼狼一个,第二个属施明缨,脑子拎不清,又蠢又坏,第三个便是施明桢。  施明桢害了她的大儿子一生,若有机会,她必不会放过他!  当然,从齐婉的角度看,是施明桢害苦了施云天,毁了他的前程。  但事实上,是她自己经营嫁妆铺子,施云天从小跟着她,耳濡目染,才渐渐丢了书本与刀枪,沉浸经商一道。  有施明桢背锅,齐婉自不会怨怪自己教导不当。  齐婉一面由丫鬟伺候洗漱,一面细细回忆前世今生。  可惜施明桢什么时候开始经商的,她并不清楚,当她知道的时候,老三已经是大商贾了。  此事须得细细调查。  施窈睡了个回笼觉起来,换上一身新衣裳,去甘禄堂向二老请安。  二嫂乐安宁笑得最灿烂,穿得红灿灿的格外讨喜。  齐婉与陶籽怡双双不动声色,看不出什么端倪。  行吧,只要五嫂子不发疯,不来扯她的头花,管她记起第一世还是第二世,施窈都能安心了。  这种情绪稳定的人,有癫婆潜质的施窈一向是最为佩服的,与她们相处也感觉最舒服。  众人贺寿完毕,一同吃了早饭,便各忙各的去。  施窈留在甘禄堂,齐婉落在最后,弯腰捡起什么,快步走到施窈面前:“二妹妹,你耳环掉了。咦?是我记错了,回头问问是谁的耳环。”  施窈正奇怪齐婉突如其来的近乎,又听她低声道,“小心你四嫂。”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204章 施窈的第二个相亲对象 施窈忙问:“五嫂子是什么意思?四嫂要对我做什么吗?”  齐婉是来投诚的,既然投诚,自然不可能只凭一张嘴皮子,要拿出点货真价实的消息。  她轻轻笑道:“妹妹是聪明人,不用我多说。你四哥哥这些日子与你大姐姐走得极近,他们今日要做的事,大嫂她们应是已告知与你。  我呢,不过提个醒。你四哥哥不方便在后宅走动,那便只能请你四嫂出手。”  施窈早已料到今天施明珠不会放过她,不过五嫂要加入重生联盟,她便领了这个情吧,于是嫣然一笑道:  “多谢五嫂告知。”  齐婉颔首,与施窈告辞。  施窈回到太夫人身边。  丫鬟们正给太夫人换见客的衣裳,太夫人温声问:“窈丫头,我听说谁丢了什么东西?”  施窈笑道:“哪个丢了耳环,与我今儿佩戴的看着相似,五嫂子以为是我的呢,寻我问问,这会子正拿了那耳环去问别人去了。”  太夫人朝窗外齐婉的背影看了两眼,眸光略显深邃,半晌叹口气问:“窈丫头,听说近些日子,你与嫂嫂们来往亲密?”  施窈打开妆奁盒子,取出几支与太夫人新换的衣裳搭配的钗环,一面挑选比对,一面回答  “刚回京时,与嫂子们不熟,这不是熟了吗?每日里,除了来老太太这里,或去祠堂听老太爷训话,便再没旁处可去。  您知道,大姐姐一直对我心怀芥蒂,我巴巴去了兰佩院几回,闹得都不愉快。哥哥们也防着我,生怕我毒害了大姐姐似的。  索性近日嫂子们愿意带我玩,下棋、行酒令、投壶,或者只坐院子里吃些点心茶果,聊聊天。”  太夫人点点头,由着孙女和丫鬟们打扮她。  妆点完毕,太夫人屏退丫鬟们,握了施窈的手,语重心长道:“你嫂子她们近日行为诡异,疯言疯语,没个正经样子。  窈丫头,你是要定亲的人了,名声容不得半点损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若无聊,便将嫁衣绣起来,少与你嫂嫂们来往。”  施窈心朝下沉了沉,搂住太夫人的肩膀,笑道:“好吧,我听祖母的。以后无聊,我只管来寻祖母,祖母可不许嫌我烦!”  “好好好,我们娘俩作伴。”太夫人面带微笑,拍了拍施窈的背,“快起来吧,仔细衣裳揉皱了,一会子见客不好看。”  施窈害羞似的附耳问:“那祖母先悄悄告诉我,您刚刚说的什么定亲……对方是谁呀?”  太夫人笑骂一句:“小姑娘家家的,你倒不害臊!”  又遮了唇,悄声说,“是大理寺卿沈茂林的次子,名沈君则。今日他也要来做客的,一会儿他来拜见我时,你扒在窗口看一眼。”  施窈意外。  大理寺正卿居然敢在这风口浪尖来拜寿,真乃勇士——不对,沈家好像是施家的亲戚啊。  施窈脑子里迅速铺开一张关系网图。  二伯母便是姓沈。  沈家人丁并不兴旺,二伯母原有两个兄弟,弟弟十几岁上夭折,甚为可惜,哥哥五六年前病逝。  沈家二老大受打击,身子骨不大好,常年吃药,极少出门,一心教导唯一的孙子。  沈茂林是沈氏的堂弟。  沈茂林父子若来,便是代替沈氏的父母来贺寿的。  理顺亲戚关系,施窈脚一软。  这样的人家,她哪里敢嫁?  二房的老三施明桢、老五施明缨,都看她不顺眼呢。  今天她若出了什么事,必少不了施明桢的部分手笔。  太夫人身上一沉,忙问:“窈丫头,怎么了?”  欸,空欢喜一场。施窈定定神,站直身体:“祖母,谁牵的线呀?我没想到,这等好事能落我头上。  在金陵时,我只想着嫁个能叫我吃饱穿暖的人家就成。大理寺卿主掌大理寺,这官儿可不小。”  太夫人笑呵呵道:“你呀,太小瞧自个儿了。你是镇国公府的姑娘,什么人家嫁不得?也就是现在我们家名声不大好,不然……罢了,不提那些,总归是委屈了你。”  顿了顿,语气越发柔和道,“这门亲事,是你三哥哥暗地里提了提,沈家夫人过年时见过你一面,对你印象极好,于是就应下了。”  太夫人本意是让施窈记施明桢一个好。  女儿家嫁了人,还得娘家帮衬的。  她自是希望施窈能与兄弟们兄妹情深,互相提携。  施窈头皮发麻,算了吧,算了吧,肯定有坑,就等着她跳进坑里,将她埋喽。  祖孙俩说了会子话,施窈扶着太夫人去验看宴客的花厅。  巡视一圈,见没什么疏漏,方沐浴着阳光回来。  太夫人面上的笑容却不如阳光明媚。  施窈知道,这是因为,施家出了事,得了皇帝斥责,老爷子的七十大寿自然远远不如原着中的盛大。  也不知,还有没有皇子领着赏赐的圣旨上门贺寿。  原着里,这可是男主周绪与女主施明珠,在施明珠重生后,第一次正式重逢的名场面。  也是施明珠捉奸退亲的修罗场。  不多时,便有客人上门。  先来的是施家宗亲,接着是姻亲,最后是施家男人们的故交好友。  沈家人也来了。  沈家父子先在前院给老国公贺寿,接着沈君则独自来后院向太夫人请安。  施窈扒在窗口看了眼。  沈君则生得相貌堂堂,仪表不凡,言行举止皆有世家公子的风范。  他十八九岁的年纪,不及弱冠,打扮偏向书生,腰间系着雕花美玉。  “瞧着就很有学问的样子。”半夏点评道。  施窈稍稍抬头,就见自己头顶上方有两个脑袋,一个是半夏,一个是木香。  施窈:“……”  这些丫鬟们,不知什么时候被谁带偏的,咋这么八卦呢?  施窈没有在甘禄堂待很久,便被安排去接待亲戚家的女孩们了。  大家七嘴八舌问:“二姐姐/二妹妹,珠珠姐姐/妹妹呢?”  施窈温婉地笑道:“大姐姐染了风寒,正在养病呢。”  施明珠平生头回给人上门道歉,奇耻大辱,气病一场,这两日听说痊愈了,但至今没踏出兰佩院一步。  有几个女孩起身说:“来都来了,我们去探探她吧。”  施窈不知她们是真心关心,还是去看施明珠的笑话的,象征性地拦了拦,没拦住,便叫了丫鬟来,领她们去。  横竖她是不去找晦气的。  镇国公府这会儿,热热闹闹里透着冷清,而皇宫里却冷冷清清里透着热闹。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205章 双王驾到 几位皇子共同来向皇帝请安,明枪暗箭,一句话就交锋好几个来回。  老皇帝看了会儿戏,便将他们统统打发出去,打开奏折批阅折子。  四皇子周绍自幼受宠,大着胆子留下,乖巧地凑到皇帝身边,端茶研墨,殷勤备至。  皇帝一连批了十几份奏折,抬手,茶盏便立即到了手边,他吃了两口茶润润嗓子,这才抬头看殷勤小意的四儿子,似笑非笑问:  “怎么做起太监的活儿来了?”  周绍忙为皇帝捶肩,陪笑道:“父皇,儿臣有事禀奏。”  “说。”  “今日是老镇国公的七十大寿,您与他君臣多年。”  “所以呢?”  周绍鼓起勇气试探:“不如赏些什么?”  老皇帝沉吟片刻,问:“你是为了他家的那颗掌上明珠来求朕?”  周绍的小拳头捶得更快了:“儿臣近日进学,正学到十八年前的西北大战,十分敬佩老国公的骁勇善战。  现今他老人家老骥伏枥,虽儿孙不成器,但老国公却没什么大错。”  皇帝撂了折子,淡淡道:“子不教,父之过。身为镇国公,家宅不宁,子孙不成器,便是他最大的过错。  不过,人生七十古来稀,满朝里也没几个如他年纪这般大的老臣,当赏还是要赏的。”  随后皇帝赐下圣旨,命周绍带着圣旨去施家给老国公贺寿。  周绍喜出望外,想来父皇仍是看重施家的,他与施明珠的亲事便有了几分把握。  在皇帝面前尚能忍得住,出了宫门,他便一下喜笑颜开。  皇帝摇了摇头,朝后靠坐,将单独放置一旁,一摞二十多封的奏折打开一封。  老太监有眼色的上前,为皇帝揉捏太阳穴,缓解头疾。  皇帝翻看了五六份,怅然长叹:“秦顺,你猜猜,这二十多封折子,是弹劾谁的?”  老太监秦顺惶恐道:“皇上恕罪,奴才怎敢乱猜政事,想必是个大人物。”  “是啊,是个大人物,还是个老家伙。”皇帝轻讽一笑,食指点点奏折,“正是参的四皇子赞不绝口的施振雷!还有他的两个好儿子,施继冕和施继征。”  秦顺吓得噗通跪在一侧。  皇帝起身,在殿内四处走动,秦顺爬起来,躬腰上前扶住他的手。  “依朕看,施继征这些年在边关兢兢业业,施继冕倒也无大错,老国公还是会养儿子的,只是他的儿子们不会养孩子。  封州水患,哄抬粮价,怕是他那孙子自作主张。老国公和老太太提携都提携不动,孙子里,没一个成器的。欸,当真可惜了!”  秦顺不敢接话。  谁知皇帝是真惋惜,还是真满意。  看来,皇帝压了弹劾的折子,留中不发,是给老国公留了最后一点颜面,只等着老国公七十大寿结束,便要处理弹劾折子。  周绍正是春风得意马蹄疾,迫不及待去见心上人。  半路遇到五弟周绪,周绍忍下不快,谦和地问:“为兄正要去施家宣旨,五弟拦下我,可有要事?”  周绍忍耐周绪,也不过是拉拢他,为自己增添几分势力,即便拉拢不了,也能与周绪和平相处,不至于让周绪敌对他。  周绪的生母温氏,原本是官家千金,家族落败成了浣衣宫婢。  皇帝醉酒,宠幸了低贱的浣衣婢,颜面尽失,偏这浣衣婢生得极为貌美,他忍不住又惦记宠幸几回,直到没了兴趣,便将她丢弃一旁,连个名分也没给。  谁知,温氏运气好,怀上龙嗣,先封了淑女,平安生下周绪后,又升了才人,于周绪五岁上,死在宫廷倾轧里。  周绪生母卑微,他自个儿也打小不受宠,磕磕绊绊长到十三岁,终于凭一篇文章入了皇帝的眼。  皇帝才记起有这个曾经视为耻辱的儿子。  有儿子的嫔妃们立即使计,污蔑周绪与宫女有染。  后宫的嫔妃、宫女、女官,都是皇帝的女人,周绪相当于给老爹戴了绿帽。  皇帝大怒,骂他色欲熏心,随便封了个郡王,便将他远远打发到贫寒之地就藩,一忘就忘了七八年,也没记起来给五子娶妃。  因做五十寿辰,四皇子周绍的亲事提上日程,皇帝方记起与周绍年纪相当的周绪来。  此次招周绪入京,一是看看这个儿子是否有长进,二是顺便给他指婚。  儿子娶了媳妇,便算他完成父亲该尽的义务,日后便可眼不见为净,免得叫他记起自个儿曾经宠幸过一个卑贱的浣衣婢。  周绪留在宫里的眼线,早早便告知他,今日老四打算请旨去施家发赏,于是早早等在去施家的必经之路上。  他上前一步,恭敬地施礼道:“见过四皇兄!皇兄知道,我许多年没回过京城了,四处逛逛,京城真是大变样,比我离京时愈发繁华,满眼望去,皆是陌生。  晌午正不知去哪儿用膳呢,既四皇兄要去施家宣旨,不如带我去蹭一顿?我走在路上便听说,老国公七十大寿,镇国公府好不热闹。”  周绍心想,多带个皇子去,越发彰显父皇给施家的体面,外面那些关于施家的流言蜚语也会少传些。  而且,周绪的身份不显眼,父皇不会介意的。  正巧借他的身份一用。  于是,周绍一笑,态度亲热两分道:“这有什么?你是皇子,施家请都请不去的,你去了,施家定会将你视为座上宾,这是给他们体面。”  周绪翻身上马,吩咐身后的五六个扈从:“有四皇兄照顾我,你们不必跟来。”  周绍无语。  这个五弟是有多穷啊,身上的锦缎料子不是宫里的御缎就罢了,连给扈从一人配一匹马都配不起。  周绍又记起来,老五已及弱冠,不可留宿宫中,宫外又没有王府,他回京的这两日住在何处?  母族早已落败,流放的流放,为奴的为奴,他又不像个能买得起京城宅子的人。  难不成,一个堂堂皇子去住客栈?  回头查查,若老五果真住客栈,那皇族可就贻笑大方了。  周绍没有多想,喝了一声,便打马朝施家而去。  周绪深深地看了他的背影一眼,骑着自己的老马紧跟而上。  施家的客人正感叹来客不如想象中多,施家六公子当年娶媳妇都比今天的客人多呢,有人正暗地里嘲笑,便听有仆从敲锣,风风火火跑进来高声喊:  “圣旨到!成王驾到!端王驾到!”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206章 三个人的眉目传情 这声高喊,更像是欢呼。  从前院一直传递到后宅。  前院,施家的男人们顿时扬眉吐气,客人大大少于预期没关系,圣恩在,施家就屹立不倒,早晚还能重回巅峰。  后宅,施家女眷们有的喜上眉梢,有的心思活络。  傅南君面上无喜无忧,淡淡笑着告罪,然后唤上妯娌们和施窈,焚香净手,准备与长辈们一同去大门口接旨。  乐安宁凑到她身边,忐忑又激动地问:“大嫂子,你说这是来降罪老三的圣旨,还是给老爷子贺寿的圣旨啊?”  傅南君道:“老爷子在皇上心目中,还是有几分地位的,当年那一仗,巩固了皇上的江山。今日的圣旨,怕是皇上给老爷子最后的体面。  行了,老三的事,早晚爆出来,最后关头,你可千万别说漏嘴,叫他知道是我们在背后查他,仔细他的报复,对我们做不了什么,当心他伤害稚子。”  乐安宁心神一凝,忙捂嘴道:“我再不敢乱说。”  傅南君颔首,见太夫人出来了,忙带着妯娌妹妹们迎上来。  一群女眷来到二门处,正巧撞上匆匆赶来的施明珠。  乐安宁看见她的脸,就心生厌烦,不由讥讽道:“珠珠,不是在养病,不便见客吗?瞧你打扮得花枝招展,又匆匆忙忙的,莫不是着急见什么人?”  施明珠今日确实特意打扮了,不算华丽隆重,但也是姿貌玉洁、韶颜稚齿,宛如出水芙蓉,天然雕饰,比平常更美三分,又因故意做出病态,又兼了西子的三分柔弱。  只有重生的几个人和穿书的施窈知晓,乐安宁话里的“什么人”指的是五皇子周绪,包括施明珠在内的其他施家女眷,只当她指的是四皇子周绍。  “方才姊妹们来探望我,不得已起来妆扮了见客。毕竟是祖父的寿宴,不好怠慢客人。”施明珠冷冷瞥了眼长舌妇二嫂,上前来到太夫人身边。  汤嬷嬷退后,她便扶了太夫人的左手,施窈正扶着太夫人的右手。  她觑了眼施窈,深深吸一口气,心口发梗。  施窈一个庶女,有什么资格与她一同站在太夫人身边?  一想到施窈是个普普通通的穿越女,施明珠便觉得她像个穿了人衣裳的猴子。  哪怕行礼再标准,言行再得体,也都是照猫画虎,画得再像,也是不伦不类,学不到精髓。  真正的大家闺秀,是将规矩尊卑和端庄优雅刻在骨子里的,而不是施窈这种浮于表面的装相。  乐安宁张嘴又要刺两句,太夫人蹙了蹙眉,开口道:“快走吧,别让两位王爷久等。”  乐安宁知道点的是她,讪讪闭嘴。  在太夫人面前,她还是不敢太放肆的。  郑氏狠狠剜了她一眼,琢磨回头再教训这个没有规矩的次子媳妇。  施窈默默想,二嫂子当着老太太、郑氏这些团宠长辈的面讽刺施明珠,怕不是越来越癫了。  不多时,一众女眷来到大门处,与施家的男人们一同跪迎圣旨。  周绍与周绪双双从人群里一眼看见清丽脱俗的施明珠,双双屏住呼吸,良久移不开目光。  随行的太监轻咳一声。  周绍瞬时回神,开始宣读圣旨。  竖起耳朵的乐安宁难掩失望,怎么真的是贺寿的圣旨啊?  老三什么时候落马?  随着周绍的宣读,赏赐如流水一般送进大门。  施明珠越听,心里越沉。  她还记得上一世的赏赐,这一世,皇上的赏赐竟生生减了一半。  觉醒前世的嫂子们,眼见施家失去圣心,怕是要笑疯吧?  圣旨宣读完,众人起身,老国公感激涕零,向二王表达对皇帝的谢意,谢了又谢,最后邀请他们入席。  周绍推辞,老国公再请,如此三请三推,周绍方应下,与老国公寒暄,问候他的身体是否健朗等。  施明珠这时悄悄抬起头,偷偷朝没怎么开口的周绪望去。  少年剑眉星目,面庞精致,肤色微黑,虽穿着普通锦帛制成的袍子,却身姿挺拔、岳峙渊渟,不苟言笑时皇族的贵气浑然天成。  丝毫不输给身旁的周绍。  似乎察觉到有人打量,少年霍然转眸,将施明珠的视线抓个正着。  周绪意外施明珠会偷看他,便朝她一笑,湛然若神。  施明珠面颊发烫,慌乱地垂下视线。  记起前世周绪的痴狂,她眼里瞬间含了泪。  对不住,周绪,上一世我不知你的痴情,这一世,我知了,却仍要利用你。施明珠在心里默默地说。  这一世,她会努力忘掉周绍,全心全意爱上周绪,以补偿他前世的深情相待,补偿她今生的利用。  她忍住羞涩,含羞带怯又朝周绪看去。  没成想,时刻留心她的周绍以为施明珠在看他,忙偷去一个灿烂如花的笑脸。  施明珠嗖的垂下视线,状似恪守名门贵女的礼仪,实则胸口泛堵,险些呕吐出来。  施窈默默扫视一圈,将三人的眉来眼去、眉目传情看在眼里,又瞧了几眼面色各有各的复杂的嫂子们,最后只盯着自己的鞋尖。  周绍浑然忘了周围其他人,只不住拿眼角瞟施明珠,和老国公寒暄完了,又与太夫人寒暄。  拖延时间,哪怕说不上话,能多看心上人几眼也是好的。  施窈站在原地没动。  施明珠扶着太夫人上前与两位皇子交谈,左边是周绍,右边是周绪,周绍瞟她,周绪光明正大地看她,二人的目光直叫她如芒在背,水火煎熬。  眼看再拖延不下去,周绪方朝太夫人抱拳行礼:“说话忘了时辰,老太君勿怪。”  太夫人微微一笑:“请二位王爷入席。”  众人这才朝内走去。  领头的几个大BOSS边走边说,施窈这个小BOSS与嫂嫂们这些精英BOSS走在一处。  听到身后有人蛐蛐,她回头一看,原来是老五施明缨正在纠缠五嫂齐婉。  看来,五嫂齐婉一重生,就暴露了啊。  也对,之前老三施明桢、老四施明奎与老五施明缨,就去施明珠的兰佩院开过茶话会,怕是将嫂子们的底细摸得差不多了。  齐婉暴露,在情理之中。  正如施窈所猜测的,施明缨拉拉扯扯,终于将齐婉拽到最后面,避了人,忙问:  “婉儿,婉婉,你到底梦到了什么?我们有儿孙,还有个儿子叫云蓬?我做了何等恶事,你才要杀我?  婉儿,我们是夫妻,我什么都没瞒着你,有什么矛盾,我们敞开来说,好不好?”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207章 珠珠,你又多一个宠你的侄儿 早晨被二嫂吓跑之后,他去寻了施明珠,一五一十将所有事告诉施明珠。  施明珠脸色大变,让他细细询问齐婉做了什么梦,或许齐婉的前世与她不是同一个。  又说他与齐婉的次子叫做施云蓬,明年方出生,这会子尚没影儿呢。  “珠珠,等云蓬出生,你又多一个宠你的侄儿啦!”施明缨高兴自己命里还有个儿子,又犯愁后宅妇人们获得先知梦就够乱了,如今貌似还有衍生版。  怎一个乱字了得!  齐婉虽无法控制施明缨去哪里,却对他的行踪了如指掌,因此冷笑道:“珠珠做了先知梦,你可曾告诉与我?  妯娌们也做了先知梦,你可曾告诉与我?到今日,我方知,她们为何纷纷视管家权为烫手山芋。  就我一个是傻子,什么也不知。旁人拿我当傻子看待,使唤我使唤得团团转,也就罢了,你也冷眼看着我像傻子似的为这个家当牛做马!  即便我掏心掏肺、劳心劳力又如何?还不是落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齐婉越说越生恨,及时住了嘴,咽下了满腹怨怼。  施明缨面露讪讪:“我那不是怕你被嫂嫂们带坏了,才不敢与你说嘛。何况,我原本觉着这事不靠谱,过于玄幻。”  “哼,不靠谱?周继世子落水又怎么说?你三哥跑得可快,可惜没那个施恩于人的命。你别诳我,说你没有提前知晓封州水患的消息。”  施明缨窘迫:“我的错,我的错。那你说说,你的梦里,我们家为何满门抄斩?”  “呸!”齐婉啐了他一口,“你事事瞒着我这个枕边人,还想从我这里挖消息?珠珠不是什么都与你说了吗?”  施明缨又是作揖,又是告罪,最后道:“珠珠的梦里,可没有你杀我,我们也没有孙子。”  齐婉联想到乐安宁的话,便知施明珠的前世恐怕是第一世,与大嫂、二嫂一样。  她与王蘩觉醒的是第二世,巨大的信息差,现在她已被他们盯上了。  她冷笑一声:“前面那个老四,是个白眼狼,将我们抓了下狱。施家过于嚣张跋扈,引来新帝忌惮,你也有一份!在牢里,我倒是想杀你,可惜下了两回手,没得逞。  死了化成鬼,过奈何桥,我将你推进忘川河,我是亲眼看你被恶鬼捉去吃了的,谁知一睁眼又看见你活生生躺在我身边,我恨不得再杀你一回!  至于孙子什么的,你叫我断子绝孙,我怎能不恨你?”  施明缨粗中有细,不大相信她的说辞:“早晨,你分明说的是儿子孙子。”  “怎地,你是来质问我吗?你怀疑什么?既然怀疑,有本事你自己做一个先知梦啊!”  望着施明缨质疑的眼神,齐婉怒从火起,又有种弄死他的冲动。  就凭他这般连番质问,刨根问底,她便知,施明缨是站在施明珠一方的。  儿子死了,他竟都不多问一句!  但凡他对妻子儿子多几分爱怜,便不会对施明珠继续掏心掏肺的好,而不存一丝芥蒂。  齐婉感到心寒。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要嫁给这种心偏到胳肢窝的男人!  施明缨正要再深问,只见傅南君走回来,拉了齐婉的手腕,淡淡道:“五弟,二门到了,有什么话,晚上回去吵,皇子们在场呢,成何体统?  五弟妹我先借走了,她今日管宴席,里外都要她打点。”  说罢,傅南君带走齐婉。  施明缨伸出手,咬咬后槽牙,到底不敢与大嫂抢人。  欸,这一去,齐婉与大嫂她们互通消息,串通一气,怕是他越发难问出真相来。  一路上,傅南君半句话没问齐婉。  入了二门,才放开她的手腕。  齐婉眼窝酸胀,委屈得险些落泪,为她那两个愚忠愚孝却惨死的儿子感到不值,为自己感到不值。  大嫂不问,她反倒主动交代了施明缨的问话,也说了自己的猜测。  傅南君耐心听了,帮她扶正发髻上的一支金钗,安抚道:“没事儿,晚上你抱了天哥儿,到菡萏院来睡,我细细与你说。  你猜的那些原也没错,还算脑子转得快,不然,怕是他们哥儿几个不当人,为逼问你消息,将你捆了胁迫也未可知。”  齐婉前世讨好了傅南君一辈子,见她难得体贴温柔,心头大不自在,又觉着有了依靠,自己不再是单打独斗。  听了傅南君的话,她后脑勺生了密密麻麻的寒意,将前世的恩怨搁置一旁,眼眶一红,一把抓住傅南君的手,含泪求道:  “嫂子,你定要救我!”  原来,从她苏醒的那一刻开始,从她说错那一句话开始,她已置身危险中。  她再不敢肖想什么坐收渔翁之利,也不敢肖想荣华富贵,更是不去想夫妻恩爱如初,只求自己和儿子平安。  傅南君拍拍她的手背,轻轻颔首:“放心,我们都是在自救。”  齐婉吓破了胆,哭了一会子方去打理宴席。  傅南君独自站着思量片刻,也离开了。  镇国公府,因两位皇子驾到,其中一位还是皇帝最宠爱的四皇子周绍,勋贵官员们闻风而动,纷纷上门贺寿,一时当真热闹起来。  幸而国公府早在一月前便开始筹备寿宴,倒没有手忙脚乱。  因府里人手不够,还从庄子上和未当差的家生子里,挑出一些来帮忙。  热热闹闹的宴席一直吃到下午。  施明珠出来惊艳了两位皇子的眼睛之后,便又回兰佩院“养病”去了——  今日周绍登门,有坐实二人亲事之嫌,她才不乐意去席上听人编排她与周绍,脏了她的耳朵。  施窈独自招待年轻未出阁的女客们,之前还有人暗暗地讽刺她不受宠,现在有两位皇子来给施家撑腰,姑娘们纷纷奉承,再不会说些酸言酸语。  正热闹着,突然有个上菜的丫鬟手上不稳,将菜汤泼到施窈身上,污了她的裙子。  施窈左右眼皮子一起跳,安抚了丫鬟,起身告罪道:“我回去换件衣裳,很快便回来。招待不周,各位担待。”  施窈带着半夏匆匆离席。  她朝半夏使个眼色,半夏轻轻点头。  “半夏,我记起来,方才林家二姑娘要吃雪奶酥,你去大厨房问问,有没有,若有,就端一碗与她尝尝,若没有,问问哪位厨娘有空,给她做一碗。”  “是,奴婢这就去。”  施窈看着半夏走了,便领着两个小丫鬟回关雎院。  小丫鬟机灵,一路为她遮挡裙子上的污渍。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208章 四嫂,跪下吧 关雎院空荡荡的,只有个老婆子守门,并两个小丫鬟,三四个洒扫浆洗的婆子。  施窈问:“忍冬哪里去了?”  她留下忍冬看守院门,带了木香、星觅、柳华姑姑和半夏去宴席,回来前留下木香和星觅招待客人,方才又使半夏去捉那个朝她身上泼菜汤的丫鬟。  守门的婆子殷勤跟在施窈身后,恭敬道:“回二姑娘话,四奶奶方才派人来说,她怀了身子,不便饮酒,说忍冬流量好,两三个丫鬟硬是拉她去帮四奶奶挡酒。  又说,回头四奶奶会专门来向姑娘道谢,又说,要厚赏忍冬,当场就拿了只老粗的金镯子套忍冬腕子上,事后还有赏呢。”  说罢,婆子啧了声,羡慕不已。  她酒量也好,就是上了年纪,上不得台面,哪有年轻漂亮的丫鬟们帮忙挡酒体面。  施窈脚步一顿,侧眸问:“那,我们院子没人守了?”  这不我守着吗?婆子见她不拿正眼看自己,心一凛,生怕出了差错挨板子,忙道:  “四奶奶留了她的二等丫鬟云苓,顶替忍冬姑娘守院子。这不,云苓姑娘说她饿得慌,一天没吃了,头昏眼花的,便去厨房寻摸些吃喝来,马上就回来。”  施窈一面打量四周,一面轻笑道:“这么说,中间出了任何差错,或丢了什么东西,都是你的责任了?”  婆子吓出一头汗,连忙摆手讪笑:“四奶奶的人拉忍冬姑娘时,我拦了的,她们人多势众,我拦不住。  云苓姑娘出去时,我也拦了,这不是拦不住吗?姑娘可莫要误会奴婢的忠心。”  施窈不置可否,挥挥手,叫老婆子下去,旋即入了厢房,指了小丫鬟允禾去拿她备下的另外一套衣衫。  施窈绕到屏风后脱下脏了的裙子,只着里衣。  另一个小丫鬟素丝,沏茶端给她:“姑娘累了吧?先吃口茶,歇一歇。”  施窈嗯了声,捧了茶,坐在炕上,说:“素丝,去库房里第二个多宝架上,寻那只大红漆匣子来。  那是老太太新给我打的头面,既然换了衣裳,便连头面一道换了。这是钥匙。”  素丝迟疑:“可是,奴婢只是个小丫鬟,不敢去姑娘的库房。”  施窈将钥匙抛给她:“怕什么?姑娘我没几件好东西叫人惦记,丢一两件的,便很是显眼,哪个敢偷?快去!”  素丝慌忙接住,应了是,便揣着钥匙出去了。  临走前,她看了眼那杯茶。  允禾静静地望着施窈,黑葡萄似的眼睛纯真无邪,看起来有点紧张。  施窈笑说:“小丫头,你眼睛倒是生得好看。别傻站着,快给我另找一套里衣来,我身上这身闻着有汗味儿。”  允禾应是,回身去开柜子。  施窈趁她转身的功夫,飞快将半盏茶倒进被子里,掩好被子时,允禾恰好转身,问道:  “姑娘,这套白色里衣可好?”  施窈端起茶盏,嘴唇不敢碰到边沿,装作吃茶,喉咙咽了咽,抬头瞥了眼说:“可以,穿里面,与那套葱绿裙子倒是相衬。”  只片刻的功夫,那素丝便捧着大红漆匣子回来了,脚步匆匆,细细喘着气说:“姑娘,头面找来了。”  施窈当着她的面,佯装又吃了一口茶,便将茶盏递给放好衣裳的允禾,拿帕子擦了擦嘴,又接了素丝递过来的库房钥匙。  收好钥匙,她站起身,突然扶着额头说:“起猛了,头晕,素丝快扶我一把!”  素丝忙探手扶她,施窈晃了晃身子,便朝后倒在炕上。  素丝和允禾惊慌地喊:“姑娘,姑娘!”  施窈闭着眼睛不动弹。  两人唤了十来声,素丝去桌上检查茶盏,是她亲手沏的茶,杯子里只有半盏了,于是问:“允禾,她真吃了茶?”  允禾怯生生地回道:“是,我亲眼看见的,前后姑娘吃了两回,你才出去时,姑娘便吃了一回的。”  素丝丢了茶盏,道:“你快出去叫四奶奶进来,就说二姑娘已晕倒了。”  四奶奶?难道龚璇要亲自动手吗?施窈一边生气,一边激动。  不多久,果然是龚璇来了,不知怎么糊弄了守门的婆子,不过嫂子来看姑子,天经地义,守门婆子哪里敢拦。  龚璇伸出食指戳了戳施窈的脸颊,低低附耳冷笑道:“二妹妹还是闭嘴的时候更可爱些,醒着时伶牙利嘴,忒讨人厌。  瞧这小脸蛋,生得真美,不嫁贵人可惜了。二妹妹也别怪我,谁叫你心狠手辣,张扬跋扈,名声败坏的?  至今没人敢上门提亲,嫂嫂是帮你。四皇子多尊贵的人啊,你与他郎才女貌,渣男贱女,天生一对。  唯一可惜的是,今生他念念不忘的是珠珠,恐怕你毁了他的婚约,惹他求而不得,兴许上辈子珠珠的下场,便是你今生的下场。  欸,原本我是不打算出手的,可谁叫你德性败坏呢?连小孩子都不放过,上辈子更是恬不知耻,淫浪不堪,勾引姐姐的丈夫。  你这种人,活着便是辱没门风,败坏风气。嫂嫂心软,饶你一命,再赐你一个上青云的机会。”  说罢,龚璇起身,吩咐道,“来人,将她抬出去,她脸上发烫,大抵是药快起效了。快些,别叫她路上叫嚷出来,丢了我们施家的……”  她面前的丫鬟婆子们猛然齐齐瞪圆眼睛,惊叫:“奶奶!”  “叫什么叫?”龚璇不耐烦地说了句,突然察觉不对,刚要回身,便觉着脖子上一凉。  她一动不敢动,微微垂目,便见一把寒光凛凛的匕首贴着她的脖子。  “施……施窈……二……二妹妹,你,你什么时候醒的?有话好好说,可千万别冲动!”  龚璇吓得脸色煞白,双腿打颤,舌头撸不直。  施窈手持匕首不动,转到龚璇的前头,嘻嘻一笑:“四嫂,跪下吧。”  龚璇错愕:“你,你说什么?”  施窈狠狠一脚踹她膝盖窝里,龚璇站立不稳,噗通就跪下了,一手撑地,一手撑着炕沿,闭着眼睛尖叫不止,生怕匕首划破她的喉咙。  丫鬟婆子们忙要上前夺走匕首,救龚璇,施窈毫不客气,一刀划破龚璇的脖子。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209章 晕倒吧你 施窈喝道:“都别过来!你们都要害死我了,我有什么可怕的?大不了我杀了四嫂,再自杀,与她同归于尽!  还有你们这些天杀的混账东西,杀一个,我赚一个,就当给我垫背!”  温热的血流出来,龚璇尖声叫喊:“别过来,都别过来!退后,退后!”  人的名儿,树的影儿,施窈的凶残施家上下都是耳闻过的。  丫鬟婆子们纷纷退后,跪地哭求:“二姑娘饶命,四奶奶还怀着身子呢!”  施窈才不管那些,反正她恶心得够呛,也不能叫龚璇好过了,扬手狠狠甩她一耳光,不解气,反手又甩一耳光。  想想今儿不多打几下,今后未必还有机会,便一个耳光又一个耳光甩在龚璇的脸上。  施窈怒火滔天“贱婢!你算个什么东西,要你来审判我的道德!你若是主持公道的判官,你若是道德标兵,便不会给施明珠当咬人的恶犬!”  一个又一个巴掌声,旁人听得响亮,龚璇听来,却是震耳欲聋,脑瓜子嗡嗡的,如打雷似的。  她快要吓疯了,也悔得肠子快青了,一动不敢动,嘴上求饶道:“二妹妹,饶了我,打人不打脸,一会子我还要出去见客,呜呜呜……”  施窈气极反笑,啪啪啪几个嘴巴子落下去:“贱婢!你还有脸见客!等我将你的丑事说出去,你,施家,龚家,从今往后再不会见什么客了!  如你这般歹毒的人,谁敢来你家做客,谁敢邀请你出门做客?既你不要脸,索性我帮你把这张脸打烂!”  龚璇嘴角破裂,心头既恐惧,又愤怒。  她生母是郑家的庶女、国公夫人郑氏的庶妹,亲外祖母原本是郑家的婢女,也就是郑氏生母的贴身丫鬟,后来是郑氏父亲的通房、小妾。  因此,她和她母亲一辈子最忌讳的便是“婢生”二字。  施窈一口一个“贱婢”,分明是故意揭她伤疤,讽刺她。  龚璇扶着肚子惨叫说:“孩子,我怀了施家的孩子!施窈,你不能打我,你不能!  伤了施家的子嗣,你就是施家的罪人,这辈子你都别想嫁人!你四哥哥会杀了你的!”  “你竟有脸提孩子!你也有脸生孩子!”她不提孩子也罢了,一提孩子,施窈越发愠怒,又一个大巴掌扇在龚璇脸上,“贱婢!  你对我这个孩子下手,可半点没有手软,我可是施家正儿八经的子嗣,你不怕老太爷老太太治死你?  知道的,当你揣个孩子,不知道的,当你揣的是龙蛋呢!  你都敢带着孩子作孽,不怕孩子遭了报应,不拿他当一回事,反倒要求我别伤了他,你脸大呀!”  丫鬟婆子们跪了一地,哭喊求饶:“二姑娘,别打了,不能再打了,再打,伤了胎儿,你的名声也要坏了!那是您的亲侄儿呀,求二姑娘三思!”  施窈冷笑:“一群下作东西!这会子倒怕了,早干什么去了?四奶奶动手前,你们怎么不求她虎毒不食子?”  龚璇脸高高肿起,嘴巴也肿了,嘴角破裂渗血,满脸是泪,瘫在炕沿,惨不忍睹,肿成香肠的嘴上下开合,喃喃着求饶的话、威胁的话。  施窈手心打红了,见龚璇鼻涕眼泪糊一脸,嫌脏,实在下不去手,回头看见有个眼熟的丫鬟爬起来,要跑出去,她喝道:  “谁敢动?我就再给四奶奶一刀!横竖今儿我没打算活着走出去,你们也别想搬救兵、全身而退!”  那丫鬟忙垂着脑袋跪回去。  施窈想了想,方记起来。  这丫鬟不就是菘蓝吗?  那个朝她汤药里吐口水、挨了板子、领了倒夜香差事的菘蓝!  原来是她与龚璇里应外合,恐怕允禾与云苓也是她帮忙收买的。  察觉到施窈的视线落在自个儿身上,菘蓝抖如筛糠,脑袋垂得低低的。  除了菘蓝外,几乎满院子的小丫鬟老婆子都在此。  施窈不由冷笑,她的院子当真成筛子了,不知被多少人收买了,今日恰好扎成堆。  她从袖子里摸出一包蒙汗药,窝在掌心,又故意在龚璇身上摸索:“四嫂子怀里藏着什么?我来看看。”  她将药包拿出来,朝面前一洒。  丫鬟婆子们正跪在地上仰着脸求饶呢,猝不及防下,正巧个个吸入蒙汗药。  她们当是害人性命的药,尖叫不止,乱成一团,也不管龚璇了,爬起来出去找郎中救命,不及跑到门口,便一个个晕倒。  龚璇嘶哑的喉咙又尖叫起来:“杀人了!施窈你杀人了!你个杀人恶魔!”  “贱婢!晕倒吧你!”施窈将装蒙汗药的纸包,朝龚璇的脸上一按。  几个呼吸间,龚璇便彻底软软地晕死过去。  施窈没顾得上管她,忙浸湿一张帕子捂住脸,踹了那群丫鬟婆子一人一脚,这才奔出房来。  脑袋昏昏沉沉的,她忙掏出一颗樟脑丸,狠狠吸几口。  樟脑那特有的刺激气味,冲得她猛打个激灵。  守门婆子正扒在门口偷看,见施窈冲出来,吓得朝门后躲。  施窈找了一圈,方找到这条漏网老鱼,婆子磕头哭道:“姑娘饶命,姑娘饶命!老奴并不知四奶奶做什么,老奴不是四奶奶的人!”  “那你是谁的人?你被谁收买了?”施窈掏出匕首比划,“不说实话,我就杀了你,反正今日后,我怕是也活不成了。”  婆子浑身一颤,惊恐道:“是连翘!连翘给了我二十两银子,说叫我给四奶奶她们放行,别的一概不用管。  老奴想着四奶奶要来,姑娘也是不会拦的,便收了银子。姑娘明鉴啊!老奴真不知她们要做的是毁姑娘清白的事。”  西厢房施窈是不敢回去的,又不想为这老婆子浪费一包珍贵的蒙汗药。  这玩意儿是稀罕物,市面上买不到,入京城前,她花了不少力气,花了大价钱才弄了几包来。  最后,她便将老婆子捆了,堵了嘴,扔到厢房里吸蒙汗药残余去。  老婆子唔唔唔地蹬腿叫唤,不多久便没声了。  施窈将门落了锁,去东厢房找了备用的衣裳穿上,出了关雎院,又将大门落了锁。  这会子,她也不敢去太夫人面前告状,恐怕没见着太夫人,便被施家兄弟的眼线拦住。  他们人多,搞不好直接将她打晕了,塞到周绍的床上,坐实她勾引未来姐夫的罪名。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210章 将计就计 想了想,施窈索性躲在兰佩院的外面。  今日施家兄妹要对付她和周绍,嫂嫂们不会坐视不理的。  恐怕有别的后手。  果然,她才躲好,傅南君身边的紫菀就找到她,惊喜道:“二姑娘,你没事,实在太好了!”  施窈抽了抽嘴角:“你们躲哪儿呢?我差点叫龚璇那个疯婆子迷晕了。”  紫菀和她一起蹲在假山乱石后隐藏身影,笑道:“姑娘放心,大奶奶早有安排,她们要带你出二门,是出不去的,有我们呢。”  “她们手里有药,在我茶里下了药,那种青楼勾栏里对付姑娘的。”  紫菀脸色一变,忙问:“姑娘没吃吧?身子可有哪里不适?四奶奶是越发下作了!”  施窈翻个白眼:“等你们来救我,我早被坑得不知东西南北了!幸亏姑娘我机灵,没敢乱吃东西。”  紫菀拍拍胸口,闻言噗嗤一笑:“姑娘没事就成。我们奶奶也说,姑娘是最最聪明机灵的,十个四奶奶也斗不过姑娘,因此叫我们别打草惊蛇。”  “然后将计就计?”  紫菀朝施窈竖起个大拇指:“姑娘果然聪慧!”  兰佩院的人鬼鬼祟祟盯着关雎院,见关雎院上了锁,四奶奶龚璇进去后再没出来,只有施窈一个跑出去了,门房婆子忙报给施明珠。  不多时,一个小丫鬟做贼似的,匆匆忙忙跑出去。  施窈道:“她去报信去了。”  紫菀笑道:“二姑娘放心,报信的人一个到不了二门,前面有大奶奶的人手盯着呢,去一个,抓一个。”  施窈身心俱疲,席地盘腿而坐,说道:“你们四奶奶晕倒在我那西厢房里,她怀着孩子呢,要不请个郎中给她看看?”  紫菀笑道:“姑娘心地善良,四奶奶以龌龊的手段对付您,您却还是为她腹中的孩子着想。既然姑娘开口了,奴婢就使人去请一个来,也算我们仁至义尽。”  施窈扯扯嘴角。  她若心地善良,便不会忍不住抽龚璇那么多耳光了。  这四嫂子,挺个肚子行卑劣之事,是真不怕报应啊。  孩子投她肚子里,也是倒霉,当娘的半点不积德的。  施窈心中毫无愧疚,哪怕施云X流产了,她也不会良心不安,说到底,是龚璇害了他,与她可没关系。  若孕妇揣个无辜的小生命,可以像未成年一样,杀人不用承担责任,那监牢里关的恐怕一半都是孕妇了。  紫菀悄悄溜走后,便没回来过。  须臾,韩嬷嬷过来了,低声道:“二姑娘,可否给奴婢门上的钥匙?奴婢去去就回。”  施窈问:“郎中呢?”  韩嬷嬷笑道:“老奴略通医术,尤其是妇人怀孕、生产。”  施窈了然,难怪傅南君这么看重韩嬷嬷,便摘了钥匙递给她,告诉她哪把钥匙是哪个门上的。  “……嬷嬷仔细些,四嫂子奸诈狡猾,拿了蒙汗药,还想药倒我呢,叫我给劈手夺了,反将她们迷倒了。  你进去时,最好拿帕子打湿了捂住鼻子嘴,别吸入蒙汗药,再将您老给药倒了。”  “多谢二姑娘提醒。”  韩嬷嬷接了钥匙,便绕到大路上,光明正大入了关雎院。  施窈等了片刻,韩嬷嬷便出来了,绕了点路方回到施窈这儿。  “二姑娘,钥匙还您。请二姑娘放心,四奶奶身子骨健朗,腹中的孩子好着呢,母子俩平平安安的,睡一觉罢了。脖子上的伤口,老奴也给她包扎了。”  她有些一言难尽地看着施窈。  二姑娘可真勇啊,药倒了一屋子丫鬟婆子不说,还将四奶奶打成猪头。  她都怀疑施窈提前有所察觉,蒙汗药是她的,而不是龚璇的,待龚璇她们进去时,一下迷倒所有人,再趁龚璇昏倒,将人打成猪头。  施窈点头道:“我替四嫂多谢嬷嬷。”  韩嬷嬷冲她笑笑,又匆匆走开。  这之后,又有个小丫鬟从兰佩院出来,跑去报信,依旧是一去不回。  此时,前院。  老三施明桢、老四施明奎与老五施明缨,三兄弟联手灌醉四皇子周绍,借送醒酒汤的功夫,在汤里下了药。  施明奎留下照顾周绍,方便与妻子龚璇接头。  施明桢在外调度,清理从二门到周绍客院的来往仆人。  一切准备妥当,只欠施窈这股东风。  施明缨跟在施明桢身后,急得直搓手,问道:“三哥,能行吗?”  施明桢面色凝重,闻言便道:“你若不安稳,便去酒席上,帮府里招待客人,这里有我即可。”  施明缨抓耳挠腮。  他还没有问清楚齐婉关于孙子的事。  总觉着哪里不对,可他没有做过先知梦,不知到底是怎样具体的情形。  思来想去,抓不到头绪,他心中着实不安。  “大嫂、二嫂、六弟妹她们都做过先知梦,今日一大早,二嫂从我们院子出去,立即去找了三嫂!三哥,你说,有没有可能,三嫂也做了先知梦?你最近可有察觉三嫂有异常?”  施明桢心头一跳,忙抓了他的手腕问:“你听到什么消息了?关你三嫂什么事?”  施明缨抓抓脑袋:“我也不知道啊,二嫂今天是去找了三嫂。怕是,怕是三嫂也做了梦。  三哥,你真没发现三嫂有异常吗?我现在最担心的是,万一这关键的节骨眼上,四嫂也做了先知梦呢?”  若三嫂也做梦了,四嫂恐怕也不能幸免。  施明桢蹙眉思忖,沉吟道:“你三嫂最近与往日比,确实冷淡许多,大约还是吃醋,我在紫阳山庄回来的路上,照顾了珠珠,没有照顾她,与我置气。其他的,与平日倒没有什么差别。”  陶籽怡诊出有孕后,便与他分床睡,夫妻俩交流的时间越发少。  这段日子大家都在听祖父祖母训斥,且施家媳妇们怀孕后与夫君分床睡,是固有的规矩。  陶籽怡怀前两胎时,也是与他分开睡的。  施明缨唉声叹气,顾影自怜:“也对,三嫂对三哥一如既往,对珠珠也没表现敌意,应是没有做先知梦的。我咋那么可怜呢,我媳妇要是没做先知梦就好了。”  他不确定齐婉的先知梦与施明珠一样不一样,因此也不敢大惊小怪对施明桢明言,打算确认了再告诉哥哥们和珠珠。  施明桢按捺下心头的一点不安,说道:“你去二门探探消息,按照约定的时辰,此时龚氏已是送施窈出来了。”  施明缨忙去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211章 我只要珠珠 而施明奎这里,迟迟等不到施窈来,平心静气灌了两碗醒酒茶。  房内,周绍体内的药发作了。  他是皇子,酒量是练过的,又有贴身太监随身带着宫里最好的解酒药,很快便醒了酒,也察觉到身体的异常处。  周绍在宫里什么阵仗没见识过?坐起身,脸黑成锅底。  镇国公府的人好大的胆子,不要命了吗?  若非看在珠珠的份上,他当场就发作了!  体内的异常越来越强烈,周绍面颊酡红,理智与欲念来回拉扯,他腾地起身,朝外行来。  贴身太监忙问:“殿下要去哪里?才吃了酒,去外头仔细招了风,染上风寒。”  守在外间的施明奎猛地一惊,迎上来问:“四殿下要去哪里?房屋简陋,还请殿下不要嫌弃,先休息片刻,以免如这位小公公说的,招了风。”  怎么回事?  周绍怎会保持清醒,且能起身行动?  周绍正燥火奔腾,哪里顾得上他是谁,一把将他推开。  施明奎欲要阻拦,突地一阵头晕目眩,唤了几声:“四殿下,四殿下,不可出去!”便咣当晕倒地上。  无人理会施明奎,侍卫太监全都跟上周绍。  周绍径直朝二门走去。  这两年,他对施明珠那是朝思暮想、寤寐思服,早叫人打探了施家的宅院图,梦里都是夜探香闺。  凭着印象走,一径闯到二门。  守在路口的施明桢,变了脸色,苦劝不动,又有宫里的人阻拦,竟叫周绍闯进去了。  贴身太监浸淫深宫多年,早看出周绍是个什么情形,心知周绍是要去寻施明珠的。  镇国公府作大死,敢对皇子用药,哪怕不是他们干的,也是他们对皇子的疏忽,岂能随便寻个丫鬟污了殿下的身子?  因此,今日只能对不住施家那位掌上明珠了。  他唤来侍卫,叫他们拦住施家人。  “殿下,殿下!后院全是各府女眷,不可擅闯啊!殿下——”施明桢唤了几声,竟也头晕目眩,突然晕倒。  施家的仆从们慌成一片,早有人去禀告老国公和镇国公了。  二门的婆子见拦不住,拔腿便去报告太夫人和郑氏。  周绍的步子越发凌乱,跌跌撞撞的,太监去扶他,他摸到太监那细腻光滑的小手,既畅快,又觉着心底直冒恶寒,抬脚便踹开太监。  “珠珠,珠珠,我只要珠珠……”  周绍喃喃着,渐渐面色狰狞扭曲,一面撕扯衣服,一面大声唤“珠珠”。  太监忙抓了个丫鬟问:“你们家大姑娘呢?在何处?快!带殿下去找施大姑娘!”  丫鬟吓得跪地求饶。  太监狠抽她嘴巴子,侍卫拔刀要砍了她,她方松口,哭着指了个方向。  除了这个丫鬟,后面的路竟一路畅通,再没遇到什么丫鬟仆妇。  施窈蹲在假山后嗑瓜子、吃茶,蹲得腿都麻了,正要考虑走开,便听见一阵动静。  只见周绍风风火火带了一群太监、侍卫闯进来,直奔兰佩院。  守门的婆子上前拦人,还朝关雎院指了指,哪知,太监并不好糊弄,看到门匾写的是“兰佩院”,便确定这是施家大姑娘院子。  叫人捆了婆子,撞开门,便由着周绍闯进去。  兰佩院登时大乱,丫鬟仆妇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施窈惊得目瞪口呆,岂敢多留,生怕自己将来被施明珠拿出来顶污名,忙收拾了瓜子和茶盏,匆匆忙忙朝宴客的花厅去。  半路遇到半夏,半夏道:“姑娘,那泼您汤的小丫鬟,我已捉了,送到了大奶奶的菡萏院,落葵姐姐派人看守着。”  “干得漂亮!”  施窈夸了一句,来到宴席上,告了声罪,自罚一杯酒,坐下来继续与各府贵女们吃席看戏。  就在她落座不到片刻,另一处花厅一阵骚乱。  姑娘们不知发生了什么,茫然地望向施窈,施窈面露忐忑,安慰道:“想是丫鬟们手脚不麻利,又有人遭泼了汤。星觅,你去问一声。”  星觅匆匆去了,又有贵女也使了丫鬟去探问。  须臾,星觅回来了,瞧着还算淡定,但没有公开说出了什么事,只伏在施窈耳畔道:  “姑娘,不好了,方才有人去老太太那里报,四皇子闯进了内院!还说,三爷与四爷在前院不明不白地晕倒了!”  施窈强忍笑意。  原来嫂嫂们的手笔在这里呢。  难怪老三老四没拦住周绍。  报信的人,估摸也是大嫂安排的,故意当众大声汇报,不然星觅不会这么快便打听到消息。  林家二姑娘林之雾大声问:“施二,外面出了什么事?有什么不可对人言的?难道我们听不得?”  所有人停下筷箸酒盏,看向施窈。  戏台子上,依旧唱着祝寿的热闹大戏。  施窈起身,倒了一杯酒,举起酒杯,为难地笑笑:“没什么,没什么,只是丫鬟手滑,打了个盘子,倒搅扰了大家伙的兴致,我敬诸位一杯,给大家赔个不是。”  说罢,她仰头一饮而尽。  林之雾哼道:“丫鬟打个盘子,能闹出这动静?你们听,外面还在闹呢。施二,你可别骗我们,若出了什么丑闻,说不得我们也要被连累!”  贵女们纷纷低声议论,七嘴八舌问:“施二姑娘,具体发生了什么,快告诉我们吧!我们可不想蒙在鼓里。”  施窈面露难色,但嘴上跟上了胶水似的,愣是一个字不肯透露,只道:“真是丫鬟打了盘子,大家别急……”  话未说完,便有贵女的丫鬟跑进来,当场打脸:“不好了!不好了!四皇子吃醉酒,闯到内院来了!”  施窈以帕掩面装委屈,这可不是她传出来的。  贵女们纷纷变脸,羞涩、惊慌、期待,表情精彩纷呈。  又有丫鬟跑进来说:“姑娘们快别吃喝了,前院施家的三爷四爷,不知吃了什么,喝了什么,无端端地晕倒了!”  这回,贵女哗然,纷纷离席,正要指责施窈,骂一骂施家在饭菜里放了什么,她们的饭菜有没有问题,就见施窈跟兔子似的,嗖的一下窜出去。  “什么?我三哥哥四哥哥晕倒了!他们性命可无碍?不行,我得去瞧瞧!”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212章 殿下正在办事,勿扰 贵女们见状,也不敢继续待在此处,一窝蜂全跑出来,各找各妈。  夫人们正跟太夫人她们去捉四皇子,凑热闹呢,走得不远,姑娘们忙也跟上去。  施窈处在两队人马之间,就带了几个丫鬟,孤零零的,好不可怜。  不多时,大家伙循着丫鬟们的通报,一路来到兰佩院。  兰佩院从院门口到正房门口,由宫廷侍卫站岗把守。  侍卫、太监们宛如死去的雕塑一般,不闻半丝声响。  正是这片死寂,将厢房里传出的男子嘶吼声与女子哭泣声,显得格外清晰可闻。  太夫人惊骇欲绝,身子打晃。  哪怕周绍入的是隔壁的关雎院,她也不会这般骇然!  毕竟施明珠是国公府唯一的嫡女,是国公府捧在手心里宠了十几年的掌上明珠,她代表着国公府的门风,清白名声容不得半点有污。  太夫人宛如做梦,驻足不前,乐安宁嘴巴一动,便要惊呼,被傅南君死死攥紧手腕,指甲快掐出血来。  乐安宁龇牙咧嘴,将到了嘴边的惊呼吞回肚子。  但与施家来往甚多的夫人们,可没有失忆,立时便有人惊道:“兰佩院?这不是施家大姑娘的院子吗?”  太夫人登时眼前一阵阵发黑。  郑氏一下子软倒在丫鬟的怀里。  被侍卫按在地上的连翘如遇救星,大声哭喊:“老太太!太太!快救救我们姑娘啊!四皇子闯进去了!老太太、太太救命啊!”  站在队伍末尾的施窈,踮脚看到鼻青脸肿一头灰的连翘,啧啧摇头:不开口还罢了,大家可以当四皇子去找施明珠谈谈心,这一开口,坐实了四皇子与施明珠白日宣淫,恐怕这丫头活不过明天。  太夫人面沉似水,心口疼得犹如滴血。  四皇子怎么敢?  即便是皇家,也不能这般欺辱人的!  她的珠珠啊!  太夫人眼珠都不敢动一下,恨不得立时晕过去,或找个地缝钻进去。  跟来吃瓜的夫人们,纷纷后悔,怎么就撞上这样的丑闻?  后悔的情绪里,又隐隐夹带着兴奋。  太夫人犹豫,不敢进去,怕更难以收场,而郑氏听着女儿的哭声,隐隐约约的求救声,脑袋跟炸了似的,便要冲进去,却被门口的侍卫拦下。  “国公夫人,我们殿下正在办事,请勿打扰。”  郑氏挣扎哭道:“滚开!这是我女儿的院子,堂堂皇子私闯女儿家的闺房,这是什么道理?我定要去皇上皇后那里告你们一状!”  周绍的贴身太监皱了皱眉,从正房门口,不紧不慢走到院子门口,朝太夫人行了一礼,又朝郑氏行了一礼,皮笑肉不笑道:  “见过老太君,见过国公夫人。容奴才说句公道话,我们殿下可不是那等禽兽之辈,是在宴席上吃了不干净的东西,方才失了心智,只要施大姑娘,旁人一概不要。  说来,宴席须得细细地查,府上的三公子与四公子莫名其妙的,也都晕倒了呢。”  各家夫人们闻言,纷纷色变,有人质问:“国公夫人,今日我们定要讨个说法,你们施家到底有没有在我们的饭菜里动过手脚?”  有人吓得哭了:“女儿,我的女儿呢?”  “我家老爷在外院呢,他们的饭菜呢?”  “镇国公府要做什么?我们诚心诚意来贺寿,你们却在饭菜里放不干净的东西,你们是要造反吗?”  “……”  太夫人哪里料得到,四皇子是吃了施家的东西方才闯入内院的,气势汹汹兴师问罪的想法,立时不翼而飞。  若是四皇子自己兽心大发,施家作为受害者,向皇帝要一个皇子正妃作为补偿,是理直气壮、名正言顺。  可现在,怕是侧妃都做不得了。  听着大家一声声的质问,看着太监讽刺的笑脸,太夫人苍老的身子再支撑不住,晃了晃,便直直朝地上栽去。  “祖母,祖母!”施窈见状,千辛万苦挤开人群,扶起太夫人的上半身,眼泪唰唰地流,“大家让一让,我祖母与这件事无关,再怎么着,也不会坑害自家孙子和孙女,求你们行行好,让一让!”  夫人们也怕将太夫人这等老人家推搡出个好歹,到时不仅不能为自己讨公道,她们反倒成了害人性命的一方,便忙让出一条道来。  然后她们又去推搡郑氏,质问她有没有给她们下药,有没有害她们的丈夫、儿女。  郑氏一心念着里面受苦、名声尽毁的女儿,哪里愿意理会这些无理取闹的夫人们,一个劲儿朝里面冲,要救施明珠。  侍卫们死死将她拦在门槛外面。  推搡间,郑氏被门槛绊倒,她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别推了,别推了,救救我的女儿,救救我的女儿啊!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去问明武媳妇,她掌的家!”  她和龚璇前几日便知晓了施明珠的“先知梦”。  今日的计划,她也是主谋之一,一心要治死施窈,毁了四皇子的名声,再创造机会让施明珠和五皇子周绪“邂逅”。  可惜,这一切全毁了!  她怎么也不明白,为什么施窈没被迷昏去前院?  为什么周绍会闯入后院,会闯入兰佩院?  为什么老三施明桢和老四施明奎会在关键时刻晕倒?  郑氏当真是万念俱灰。  头顶是夫人们的指责,她回答不上来,因为她也不知怎么回事,索性装晕。  施窈回头瞧了眼。  郑氏晕倒了也没人理会,有个愤怒上头的夫人正摇晃她的肩膀,有夫人们找到家眷匆匆离开,也有人围住傅南君。  她没管郑氏,抹了抹眼泪,和丫鬟们抬着太夫人去隔壁她的关雎院。  进去后,立即反锁大门。  施窈将太夫人安顿在东厢房。  木香抹着眼泪,惶恐地问:“姑娘,我们院子里怎么没人?怎么落了锁?守门的婆子呢?忍冬呢?”  关雎院的丫鬟、甘禄堂的丫鬟,都朝施窈望过来。  施窈叹气,指了指西厢房:“都在西厢房呢……”  说罢,三言两语将之前发生的事说了。  丫鬟们惊得瞠目结舌,星觅舌头打结:“怎……四奶奶怎会做这种事?”  施窈无辜又委屈地说:“我怎么知道她发什么疯?回头交给老太太,细细审问。”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213章 可能把胎盘养大了 丫鬟们面面相觑,聪明的,已联想到适才从外面得来的消息,不由得个个心有余悸。  看来,四奶奶,或许要再加上三爷和四爷,要坑的本来是二姑娘啊,不知中间出了什么岔子,竟坑到了大姑娘。  不过,这对大姑娘来说,也没什么吧。  之前大姑娘醉酒,在紫阳山庄门口抱了四皇子,又打了四皇子,宫里早有消息传出来,要让大姑娘给四皇子做侧妃的。  国公府的主子们自然不愿意,各位爷们正积极努力地要让大姑娘做正妃呢。  丫鬟们越想越疑惑,既然要让大姑娘做正妃,为何又要多送一个二姑娘呢?  如今可不流行什么娥皇女英的美谈,姐妹同嫁是极为丢人的事,象征着讨好男方,除非嫁的是皇上。  丫鬟们没有空暇多想,今日出了这么大的事,牵扯颇大,她们寻思着自己怎么从这些糟心事里摘出来。  唯有半夏问:“姑娘,那忍冬怎么办?我们得把她找回来,否则……否则,主子们会不会悄悄处理了她?”  木香、星觅和柳华姑姑惊出一身冷汗,忙都看向施窈。  她们相处多日,共同抵御过多方刁难,早已生出革命友情,自不愿意眼睁睁看着忍冬被害死。  施窈坐在太夫人的床边,叹气道:“等老太太醒了,我就去捞她。半夏,去门缝里看看,郎中怎么还没到?”  没太夫人撑腰,忍冬真不好捞出来。  半夏忙跑出去了。  木香等人听了,心里大为安稳,觉着跟了二姑娘这样的主子当真幸运。  遇到事,二姑娘那是撸起袖子自己上,不会让她们这些婢仆冲在前面,出了事,自也不会拿她们去顶罪。  金嬷嬷、欣嬷嬷等人的遭遇,可都历历在目呢。  她们做奴婢的,不就图个主子好伺候、再保住小命吗?  甘禄堂的丫鬟们,听她们百无禁忌地讨论这些,个个竖起耳朵,听到最后,终于满足了一半的好奇心。  另一半,自然是在外院。  不知外院到底出了什么事?  今日的骚乱,又是谁的手笔?  没多久,郎中到了。  同时,去开门的半夏,也带来外面的消息。  “……混乱好一阵子,大奶奶出面,求了又求的,才将夫人贵女们请走了。听说外院也乱了起来,老太爷发了好大的火,外院的客人也散了。”  丫鬟们眼巴巴地望着半夏,听她讲完了,忙又眼巴巴地望着施窈。  施窈不负众望,问:“兰佩院呢?那个登徒子走了吗?”  半夏支支吾吾,轻咳一声,半掩嘴巴低声道:“尚未呢!现在兰佩院外面静悄悄的,没一个人。五皇子也要闯二门,听说叫老太爷亲自送出去了。”  说完,她面上通红一片。  四皇子可真厉害,这都快半个时辰了,还没出来。  丫鬟们的脸俱都红通通的,半晌没人吱声儿。  施窈提醒她们别外传,便去守着太夫人。  郎中施了针,留下药方,便忙不迭地去了。  施窈连赏钱都没来得及给。  想来那郎中察觉府里情况不对,怕被灭口,能跑多快跑多快。  太夫人悠悠醒转,施窈侍奉她吃药,见她不张口,便红了眼圈,含泪说:“祖母,府里乱糟糟的,求您养好身子,与祖父整顿我们这些不肖子孙。”  太夫人的眼泪唰地朝下掉,泪如泉涌,神色颓败。  她恨恨地捶两把衾被,恨声道:“我这是造了什么孽,竟生养了这些辱没门楣的玩意儿!”  施窈:谁知道哪一步出错了呢?可能生孩子时把孩子丢了,把几个胎盘养大了吧。  汤嬷嬷拿帕子给太夫人擦了脸上的泪痕,施窈这才一勺一勺地喂太夫人吃药。  太夫人吃了半碗,便吃不下去,抬手将药碗推开:“不吃了,实在吃不下,一想到他们做的事,便要吐。汤嬷嬷,你来说,到底出了什么事?是谁干的?”  施窈起身退后,将药碗递给丫鬟。  汤嬷嬷便半个屁股坐在圆凳上,为难好一会儿,方絮絮地道:“先是二姑娘这里,四奶奶买通了二姑娘的丫鬟,要迷晕二姑娘,二姑娘察觉不对,拿匕首威胁四奶奶,方逃了出去。  接着是前院,四爷在四殿下的醒酒汤里下了药,四殿下狂性大发,非要闯入后宅找大姑娘。  四爷吃的醒酒茶里不知谁下了药,晕倒了,没拦住四殿下。  三爷守在二门,是要接应四奶奶的人的,谁知他吃的点心里也有药,他也晕了,就叫四殿下闯了进来。  宫里的侍卫太监威胁我们府里的丫鬟,丫鬟指了路,就一路闯到兰佩院来。  最后,事情就发展成如今这样。现在,前院后宅的客人,都已离开。后宅的夫人贵女们是大奶奶请出去的,前院的是老太爷、国公爷和三老爷请出去的。”  太夫人一听,这么多孙子孙女、孙媳妇牵扯其中,眼前一黑,又朝后倒。  施窈忙哭腔喊:“祖母,祖母!”  汤嬷嬷早有准备,眼疾手快掐人中。  太夫人清醒过来,捶床哭道:“我恨不得直接死了算了!他们要做什么?是不是要造反!”  施窈扑过来,哭着说:“祖母,你千万保重身子,都是我们的错,与您有什么相干?凭什么他们做坏事的,活得好好的,您这不相干的,反倒要三番两次气晕?”  太夫人搂着她,愧疚道:“窈丫头,叫你受委屈了。这府里,都是吃人的豺狼虎豹,早些嫁出去吧。早些逃出去,不然早晚不是叫他们害死,便是叫他们连累死!”  祖孙俩抱头痛哭。  太夫人羞愧不已。  早前看到施明珠遭罪,她还想,若是换成施窈,施家便没这般丢人了,好歹能说施窈是从金陵乡下来的,不懂规矩,一时叫富贵迷了眼。  如今生了病,床头就一个施窈侍奉,太夫人不禁后悔曾生出过这般狠毒自私的念头。  窈丫头有什么错?  凭什么该她遭罪?  该死的是那些居心叵测的人!  施窈干巴巴地哭了一阵子,实在眼泪流不出来,便将脸埋在太夫人的肩头。  直到太夫人哭够了,她方抬起脸,擦擦眼角,哽咽说:“祖母,我院子里的忍冬,叫四嫂子派人捉去了,不知关在哪里,还请汤嬷嬷与我走一趟,找回忍冬。”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214章 四哥一剪没 太夫人正羞愧,不好意思欺骗施窈的真心,便怒道:“龚氏越来越不像话!汤嬷嬷,你陪窈丫头走一趟。”  施窈由丫鬟们伺候着净了面,便与汤嬷嬷出来。  路过兰佩院时,正看见两个体格健壮的太监抬着腾腾冒气的热汤迈进门槛。  这俩太监的前头,是另两个太监抬了一口崭新的浴桶。  施窈默默算了算,大半个时辰呢,四皇子和施明珠的体力都不错。  一路上,静悄悄的,施明缨、施明秣和施明辰带人四处巡逻,丫鬟仆妇们都缩在院子里不敢冒头,更不敢随意乱窜。  施窈与汤嬷嬷来到参昴馆,参昴馆里也静悄悄的。  白蔹扑上来哭着问:“二姑娘,四奶奶呢?我们家四奶奶呢?”  施窈竖起食指:“嘘!别叫唤,别把巡逻的人招来了,就冲你这几句话,老太太老太爷能打死你!”  白蔹煞白了脸,一个劲儿流泪,哀求地望着施窈呐呐不敢言语。  施窈反问:“我四哥呢?他不是晕了,我去瞧瞧他。”  白蔹凄惶地哭道:“四爷在前院呢,从晌午开始,四爷四奶奶都没回来过。”  施窈又问:“我家忍冬呢?我是来接她的。”  白蔹垂泪不语,面色犹豫。  汤嬷嬷冷冷道:“快把人交出来,老太太发了话的!若不交,横竖如今府里没什么规矩,我便带人抄检你们参昴馆,到时没脸的可是四爷和四奶奶,你可担待得起?”  白蔹唬住了,这才叫人带忍冬出来。  施窈拉住忍冬上下打量:“他们没打你吧?”  忍冬眼眶通红,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吓得瑟瑟发抖,抹泪道:“姑娘可算来接我了!没挨打,也没挨饿,不过骂我两句罢了。  她们将我从关雎院拽出来,便将我一直关在参昴馆,我不知出了什么事,想传消息给姑娘,小心四奶奶,可我出不去,她们换人盯着我……”  施窈抱了抱她:“好了好了,我来接你了,我们回去。”  忍冬点点头,一路上死死挽着施窈的手臂,眼泪掉个不住。  施窈一面安抚她,一面问汤嬷嬷:“嬷嬷,我四哥哥呢?连后宅都不叫回,莫不是叫那些太监、侍卫捉住关起来了?”  汤嬷嬷回道:“没呢,我们自家人守着,前院后宅都乱,五爷叫人将他抬到一处客院里歇着。”  施窈笑道:“既然没捉四哥,是不是说明,四殿下没想治四哥的罪?”  汤嬷嬷叹气:“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哪里敢跑?还有皇上的一道闭门思过的旨意在身呢,无须四殿下派人看押他,老太爷自会叫人看住他。  便是三爷,也是半步不敢跑的,都在外院躺着,听候四皇子发落。”  施窈点点头,没再出声。  忍冬却是听得心惊肉跳,怎么连皇子、公子们也牵扯进来了?  夜色渐至。  宫里皇帝听闻消息,龙颜大怒,派禁军来镇国公接四皇子周绍。  施明奎恰在此时清醒,老太爷派人守在外面,只有个丫鬟进来伺候。  施明奎睁开眼,看见个陌生的丫鬟,周围又是陌生的环境,哑声问:“什么时辰了?这是哪里?”  丫鬟脆生生回道:“这是外院的客院,四爷,先吃茶润嗓子。”  施明奎看清四周确实是国公府客院的布局,感到口干舌燥,便接了茶,一口气喝完,此时记忆方才慢慢回笼。  他猛地一惊,掀被而起,忙问:“四皇子殿下呢?”  丫鬟喜气洋洋笑答:“恭喜四爷!马上就要做皇子的大舅子了,四殿下正与我们家大姑娘在兰佩院,颠鸾倒凤呢。”  施明奎闻言,眉眼一厉,抬手便狠狠给丫鬟一个耳光:“胡言乱语的小蹄子,你胡说八道什么?”  丫鬟生受了一巴掌,捂住脸,笑容依旧不变:“回四爷,奴婢可没有胡说。四殿下吃了您奉的醒酒汤,你在汤里放了什么东西,你自个儿不知吗?  四皇子中了招,看不上旁人,心心念念的都是大姑娘,寻摸到兰佩院,将大姑娘按在榻上便破了她的身子。”  施明奎头晕目眩,难以置信:“小贱蹄子,你再胡说!我撕烂你的嘴!”  丫鬟掐着嗓子学舌,尖细的嗓音道:“大姑娘哭叫得可惨了,哭喊‘哥哥救我’‘哥哥救我’。  老太太和大太太闯到兰佩院门口,愣是没闯进去,兰佩院里里外外叫四皇子的侍卫把守着。  席上的贵夫人和千金小姐们全都去看热闹,个个都夸四皇子勇武,夸大姑娘哭得好听,比八爷养的母狗叫得还起劲呢。  恭喜四爷,恭喜大姑娘,马上大姑娘就要给四皇子做妾啦,毕竟失了清白,毁了名声,若不做妾,那只能一条白绫勒死……”  “你……你……贱人!闭……闭嘴……茶,那茶……”施明奎怒气腾腾,欲要再给丫鬟一巴掌,却天旋地转,朝后倒去。  丫鬟冷眼看着他再次晕倒,去净房拎了把铜壶来,狠狠砸在施明奎的后脑勺上。  连砸四五下,见他状似要醒,又没醒过来,便笑着轻轻放下铜壶。  外头有人问:“四爷醒了?”  丫鬟扬声道:“醒了醒了,听说四皇子玷污了大姑娘,一气又晕了。”  她赶紧将施明奎摆好。  护卫进来瞧了两眼,没见什么异常,斥责道:“你多嘴什么?”  丫鬟忙唯唯诺诺回话:“是是是,奴婢多嘴——四爷问,凶神恶煞的,我不敢不说啊。”  说完,低头抹眼泪。  护卫嘟嘟囔囔又训几句,方才出去。  丫鬟抹了把冷汗,拿汗巾子堵住施明奎的嘴,又用绳子将他五花大绑,完了取了把大剪刀。  掀开被子,扒了施明奎的亵裤。  咔嚓,一剪子下去!  施明奎闷哼,瞬间清醒,眼睛瞪得像铜铃,想要挣扎,又被绳子捆得像个粽子。  “唔唔唔……”  为什么?  你是谁的人?  丫鬟将那玩意扔到窗外,老八施明晖养的狗闻到味儿跑来,叼起就跑了。  施明奎眼角裂开,淌出血来,像一颗圆滚滚的血泪。  丫鬟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道:“我哥叫田质,我叫田梅。我们一家人死光了,就剩我一个。  本是想这么报复二爷、八爷那俩畜牲的,可惜他俩不在外院,没机会。  你既是他们兄弟,便代他们受过吧。我下不了狠手杀人,听说这样对一个男人来说,比死更痛苦。”  说完,她飞快地将白绫抛上房梁,打个结,脑袋朝绳子上一吊,脚下蹬翻了圆凳,魂归西天。  施明奎:“唔唔唔……唔唔唔……”  外面那些蠢货,快进来啊,再不进来,施明晖养的蠢狗就要将他的肢体吃干抹净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215章 还她一个冰清玉洁的好夫君 子归园里。  王蘩不理外面的兵荒马乱,安安静静地练字。  田梅能成功吗?  她会供出她吗?  不知道。  供出就供出吧,横竖这是白捡的一辈子。  五嫂重生了,妯娌中,唯有四嫂龚璇没重生。  但她预感,龚璇离重生也不远了。  在一切真相曝光之前,她必须先断了施明奎那害人的玩意儿,报了前世之仇——便是抛开前世不谈,施明奎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要害同父异母的亲妹妹的清白和名声,就为了帮堂妹推掉一门亲事,这种畜生,本就该天打雷劈!  可惜了,老二施明玮和老六施明秣今儿没中招,不然连他们一起做了——她答应田梅,帮她报复施明玮。  至于施明晖,已经是个废人。  骄傲的将帅天才,最痛苦的莫过于,未曾展露天分,便死在攀登巅峰的山脚下。  王蘩是万分不希望龚璇重生的,哪怕重生,也最好觉醒第一世的记忆。  但若龚璇觉醒的是第二世记忆,也没关系,今日之事,便是她送给她的一份重生大礼!  龚璇前世不是骂她勾引她丈夫,不要脸不要皮,应该去死吗?  这辈子再不会有人勾引施明奎了。  她还给她一个干干净净、洁身自好的好夫君。  “月见!”王蘩朝外面唤了一声。  月见推门进来,行礼问道:“奶奶有什么吩咐?”  “外面有什么动静吗?”  月见身子一抖,战战兢兢道:“奶奶,方才宫里派了禁军来,围了兰佩院。”  王蘩不慌不忙抄了一句诗,问:“还有其他消息吗?”  月见摇头:“不让出门,只能打探到这些。”  “继续去探,关乎我们满府生死存亡,万不可掉以轻心。”  月见忙屈膝道:“是。”  关雎院。  施窈领了忍冬回来。  忍冬迈进门槛,腿一软,便跪倒在大门内,呜呜咽咽地哭,仿佛逃出生天。  施窈又抱抱她:“好了,好了,别哭了,我们这不是回来了吗?”  忍冬抱住施窈,又哭一场,小姐妹们纷纷来劝,方才劝住。  刚巧,龚璇等人苏醒,一见没被捆,没人看守,忙不迭逃出来。  龚璇又惊又怕又怒,愤恨地流着眼泪说:“施窈这个死丫头,我怀着她嫡亲的亲侄儿啊,怎么敢对我下手,还对我用药!  说破天,天底下也没有小姑子动手打怀孕嫂子的道理!  这丫头六亲不认,歹毒至极,若我腹中的孩子有个什么闪失,她必遭天打五雷轰……汤,汤嬷嬷!您,您老怎么在这儿?”  龚璇乍然看见汤嬷嬷,吓一大跳,蹬蹬后退两步,惨白的脸如遇恶鬼。  汤嬷嬷冷着脸道:“老奴正要请问四奶奶呢,老太爷过寿辰,您不在席上帮忙待客,怎地来了二姑娘的院子?  四奶奶,请吧,老太太在东厢房,听到您醒了,请您过去。”  龚璇吞吞吐吐,满头大汗,哪里敢过去,忽然捂住肚子叫道:“我肚子疼!我肚子好疼!  嬷嬷,施窈打了我,还对我使了蒙汗药,我动了胎气!快,快给我请郎中。”  说完,她仰头朝后倒。  丫鬟婆子们忙接住她,将她朝施窈的炕上抬。  施窈过来,看到这一幕,站在门口跺脚小声喊:“不准她睡我的炕!不准弄脏我的床!你们出来,再不出来,我宁可烧了,也不能叫你们脏了我的屋子!”  说罢,她便去拿烛台。  “小祖宗,小祖宗,快放下,您就别添乱了!”汤嬷嬷无奈,忙使人进去,将一伙人赶出来,又将装晕的龚璇抬到堂上椅子里放着。  龚璇:“……”  施窈捏着鼻子,吩咐丫鬟们蒙了湿帕子,进去开窗通风,又叫人给龚璇净面。  龚璇正腹诽施窈装模作样,接着,施窈看她脸面上干净了,便拿指甲狠掐她的人中。  龚璇嗷一声惨叫,便睁开双眼。  施窈笑嘻嘻道:“我瞧着四嫂中气十足啊。”  龚璇抬眼一扫,便见她的丫鬟仆妇们全部堵了嘴,捆成一团,跪在地上,流着悔恨的泪水。  施窈推了龚璇一把:“今儿咱们府上可是出大事了!托四嫂你的福,筵席尚未结束,宾客们便吓跑了。  老太爷的七十大寿彻底成了全京城的笑话。你自个儿去老太太面前解释吧。”  龚璇脸色又发白,身子瑟缩发抖:“我,我肚子……”  “别拿我的好侄儿做借口,生下这一胎,你还能不能活着,都不一定呢。”  龚璇恐惧不已,抓着施窈的手问:“二妹妹,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施窈嫌她脏,一把甩开:“该发生什么事,你不是最清楚吗?快去吧,老太太多等一刻,便多攒一肚子的怒火。”  龚璇缩着肩膀,战战兢兢入了西厢房。  此时,她已想好理由,跪在炕边哭道:“老太太,孙媳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二妹妹说换裙子,久久不归,我担心她,便来看看……”  太夫人抬手,疲惫道:“我要听实话!皇上派了禁军来,若你拿假话糊弄我,我当了真,到时可没人能救你了。”  龚璇腹中猛地一抽,肚子是真的疼起来了。  她惊恐地问:“老太太,到底出了什么事?”  太夫人懒怠与她饶舌,只抬眼吩咐汤嬷嬷:“将龚氏身边的那些小鬼们,一个个拉出去打!  堵了嘴,别惊扰了隔壁的四殿下。打完了,再好好问问我们四奶奶做了什么好事!”  龚璇惊疑交加:“老太太,四殿下怎会在隔壁?哪个隔壁?”  莫非四皇子在隔壁的厢房或隔间,已与施窈成了好事?  还是……还是在隔壁兰佩院?  龚璇瞧一眼安然无恙的施窈,后一个念头越来越强烈,也越来越恐惧。  今日事情不仅败露,反而叫四皇子污了施明珠,事后老四、大太太能吃了她!  太夫人没理她。  汤嬷嬷径直出去办事。  施窈眼观鼻,鼻观心,偏偏不告诉龚璇真相。  却不料,汤嬷嬷才出去不到半刻,便惊慌地快步进门道:“老太太,不好了!田质的妹妹混到外院,趁四爷不备,竟剪了四爷的命根子!”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216章 想笑,却只能哭 施窈瞳孔地震!  大脑空白!  不断飘过二字国骂!  嫂嫂们,对不住,我还是小瞧了你们的战斗力!  不过,为什么是老四施明奎呢?  施明奎前世到底得罪死了哪位嫂嫂?  惨!  真惨!  她与嫂嫂们相处,也得小心些,保不齐哪一日冷不丁就被某个嫂子阴死,谁知原主两世里得罪过谁。  龚璇连滚带爬奔过来,抓住汤嬷嬷的两只肩膀用力摇晃,状若疯癫:“你说什么?谁剪了谁的命根子?”  汤嬷嬷用力推开她,重复一遍:“田质的妹妹,剪了四爷的命根子!  宫里来的禁军本要拿了三爷和四爷回宫问话的,谁知推开四爷的房门,便见四爷被堵了嘴,盖着衾被,满床是血,又有个丫鬟吊死在他的床前。  四爷瞪着眼睛盯着那个丫鬟,众人忙查看四爷,就见四爷被五花大绑的,命根子没了。四爷说,说……”  龚璇瘫软在地,哭声嚎啕:“怎会这样?四爷是废人了!”  太夫人眼前又一阵阵发黑,胸口堵了一团棉花似的,喘气几乎喘不上来,捶床问:“说!小四说什么?”  汤嬷嬷上前扶住她,泣不成声:“四爷说,吊死的丫鬟叫做田梅,是田质的妹妹,来找二爷、八爷报仇的。二爷八爷今儿不在外院,没寻着机会,便报复到他头上。  还说,那丫鬟可歹毒,剪了之后,扔到窗外,叫八爷养的狗叼去吃了。侍卫们找过去的时候,吃得只剩一点肉渣、皮渣——老太太!老太太!”  另一头又有丫鬟惊呼:“四奶奶!四奶奶见血了!”  施窈死命忍住笑,用力掐大腿,哭道:“祖母,祖母!您醒醒啊!快,快些请郎中来,多请两个!忍冬、星觅,你们两个把四奶奶抬到软榻上躺着。”  汤嬷嬷后悔多嘴,自打嘴巴,忙出去叫郎中。  所幸今儿国公府事情杂而乱,老国公早早料到太夫人受不住刺激,便请了四个郎中候着。  有两个吓跑了,还有两个“医者父母心”的。  老七施明辰领着两个郎中来,分别给太夫人和龚璇诊脉、开药。  太夫人昏睡着,龚璇一面担心孩子,一面担心丈夫,揪住施明辰的袖子,哀哀哭问:“老七,你四哥……”  施明辰眼眶泛红,扭过头,抹了一把眼泪,方转回头说:“四哥受伤,田质的妹妹干的。  不过,因他受了伤,禁军统领放过了三哥和四哥。四嫂,此事是我和二哥、八哥,对不住您和四哥。”  啪!  龚璇狠狠一巴掌抽他脸上:“都是你们害了他!都是你们害了我!若不是你们杀田质,夫君怎会遭此厄难!”  施明辰垂下头,眼泪簌簌掉落:“四嫂,你打我吧,若能好受些,你多打几耳光也使得。”  龚璇想到老四废了,她和孩子的将来没指望了,便恨怒难消,扬手又要打他,汤嬷嬷走过来,一把握住她的手腕:  “四奶奶息怒,老太太要静养,此地不得喧哗,有什么恩怨,你们私下解决。七爷,麻烦您送四奶奶回参昴馆。”  施明辰老实应下差事。  龚璇泪流满面:“呜呜呜……”  施窈:“……”想笑,却只能哭的感觉,好难忍啊。  婆子们抬走龚璇,施明辰落在后面,冷淡的目光看了看施窈,突然低声问:“施家倒霉了,你很开心吧?”  施窈用帕子捂嘴,哀声道:“七哥哥怎能如此恶意揣测我呢?一家子血亲骨肉,家里倒霉了,我只会焦心,岂会开心?  何况,我尚未出嫁,更未定亲,家里出了丑闻,也是要带累我的名声的。我愁都愁死了,七哥哥莫要寻我开心。”  施明辰又问:“今日之事,是否有你布局?”  施窈错愕,指指挨板子的丫鬟婆子们:“我怎么布局?我身边的,除了一个金陵带来的半夏,便是老太太和老太爷赐下的人,再就是原本大太太安置的人。  你瞧瞧她们,一个个的,不知是被谁买通了,今儿扎堆来害我。  七哥哥,你这般问我,是不是嫉妒我是局中人,而你是局外人?你看,三哥哥四哥哥大姐姐他们,坑人都不带你呢,大抵是嫌弃你废物吧。”  当然,他们也是废物。  获得先知信息的嫂子们,技高一筹,坑得这个家一地鸡毛。  施明辰仿佛心口中了一箭,戳中了他那可怜又卑微的自尊心。  他狠狠瞪了一眼施窈,大步流星朝外走。  施窈小跑步跟上送他,小声问:“七哥哥,命根子是什么?听着很重要,但到底是什么?”  施明辰:“……不准去问旁人!不准问,不准提,不准问为什么!”  施窈一缩脖子:“哦。”  一直送到兰佩院的大门口,施窈偷瞄一眼戒备森严的兰佩院,忙小跑步溜回来。  兰佩院灯火辉煌,宫廷侍卫、禁军、宫女、太监塞了满院子,一丝声响不闻。  怕是四皇子累坏了,正搂着心上人酣眠呢。  酉时末。  兰佩院有了动静。  四皇子苏醒,怀里搂了个软绵绵的女子,第一反应便是发火,将人踹下床,好悬瞥到施明珠香娇玉嫩的小脸,赶紧收回脚。  他亲了亲施明珠的脸颊,抚着她的青丝,心中一片柔软。  醉酒后的记忆,一点点涌入脑海。  他心中渐起怒气和愧疚。  不小心中了招,这是肯定的。  他夺了施明珠的清白,这也是肯定的。  施明珠正困在噩梦里,她梦到了前世,梦到了周绍是怎么作践她、抬举“施窈”的。  被贬妻为妾封为贵妃的那日,她险些羞愤自戕。  发现周绍将“施窈”养作外室的那日,她恨不得与周绍同归于尽。  周绍下令灭施家九族,并搂着“施窈”说封她为后时,她只想杀了“施窈”,让周绍求而不得,后悔终身。  “周绍……周绍……”  梦里,周绍化作一头猛兽,一口吞吃了她。  她挂在他的牙齿上,骨血肉皮一点点磨碎。  她憎恨地,喃喃念叨着仇人的名字。  周绍附耳倾听,听到自己的名字时,欣喜若狂,对施家的怒气瞬间消了一半。  他牵起唇角,温柔地笑道:“珠珠,珠珠,是我,我在你身边。”  “周绍!”听到周绍的声音,施明珠猛地惊醒,坐起身,看见周绍的脸,惊恐万分,抬手便给他一耳光。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217章 白绫和为妾,二选一 周绍挨了一耳光,陡然变了脸色,一把揪住她的两只手腕,安抚道:“珠珠,是我!你看清,我是谁。我是周绍啊。”  是你在梦里,都心心念念的男人。  原来,珠珠果真与他心意相通、互相爱慕。  这样,挨耳光,他也甘之如饴。  “周绍,你这个畜生,你这个禽兽!”施明珠瞬间泪如泉涌。  她越发憎恨周绍了。  周绍毁了她的上辈子,又要毁了她的这辈子!  他破坏了她的计划,毁了她的清白,他把她又弄脏了,这叫她怎么嫁给周绪,怎么报答周绪的深情不悔?  让她怎么保全施家?  周绍松开她的手,连声道歉:“对不住,珠珠,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  你四哥给我端了一碗醒酒汤,我喝了之后便浑身不对,脑子里什么都不剩,只有你一个,懵懵懂懂便闯到你院子里来了。  你放心,我一定会负责,我会求父皇赐婚,让你做我的王妃。”  施明珠心虚地错开眼,憎恶道:“谁要嫁给你?我宁可死,也不愿意嫁给你!”  周绍脸色一变,正要说什么,一个太监突然从床后冒出来,双手挽着一条白绫,恭恭敬敬道:  “施姑娘,皇上说,若您要死,不必拦您,赐您一条白绫。”  施明珠吓一跳,忙搂住衾被,听了太监的话,登时小脸白得如雪一般,没了一点血色。  皇上竟要赐死她!  不不不,她不能死!  她凭什么死?  闯进来玷污了她的,是周绍,该死的人是周绍才对!  她还有施家要保护,她万万不能死。  皇家人果然恶心狠毒,为了保全周绍的名声,便要杀了她这个受害者!  周绍一把搂住施明珠,呵斥道:“滚出去!你什么时候进来的?珠珠是我的心头宝,父皇怎会赐死她?她不会死的,她会是我未来的王妃!”  还会是他未来的皇后!  施明珠颤抖了下,却一把推开他,飞奔下床,劈手夺了太监手里的白绫,便要朝房梁上扔,投缳自尽。  “珠珠!珠珠不可以!”周绍吓得魂飞魄散,滚下床,一把抱住施明珠的腰。  施明珠暗暗松口气,果然,这一世的周绍从未见识过施窈的“才华”,心里只有她,没有施窈,是舍不得她死的。  或者说,舍不得她背后的施家,以及施家能带给他的庞大权势。  事已至此,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总之,她不会再信周绍的虚情假意,也会与他和离。  前世她嫁给过周绪,最后死了,变成一具没有生机的尸体,周绪都能丝毫不嫌弃她,与她的尸体成亲洞房。  这辈子,周绪也不会嫌弃她吧?  施明珠泪水涟涟,梨花带雨哭道:“让我死,让我死了算了,我已没了清白,京城皆知你我之间的丑闻,不如死了干净,以免玷辱我们施家的门楣!”  周绍死死搂着她,眼里蓄积泪水:“珠珠,你相信我,相信我一次,好不好?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周绍满口承诺,许诺成亲后他会怎样待她好,给她怎样的荣华富贵。  施明珠实在不愿意见他,更不愿意与他触碰,索性哭着哭着,装作晕过去。  周绍心慌意乱,忙喊叫请太医。  施家请的郎中跑过来,战战兢兢诊脉,发现施明珠装晕,也不敢说,随便说一句“气急攻心”便糊弄过去,开了药方,便忙逃跑了。  周绍守着施明珠,这才询问今日发生了什么事。  国公府倒是想隐瞒真相,把过错推给下人,但周绍的贴身太监很能干,早早控制了客院伺候的仆从。  拔出萝卜带出泥,便坐实施家设套的事。  不过,施家人到底还是隐瞒住了龚璇算计施窈一事,也没有让施明缨牵扯其中。  因此,周绍的贴身太监回道:“施家三公子和四公子联手,在您的醒酒汤里下了药,打算让殿下您毁了施家大姑娘的清白。  不过,施家大姑娘不愿意配合,于是她没有去前院。殿下中了招之后,一直念着大姑娘,不愿旁人近身,便闯到这儿来了。  殿下还记得施家八公子在京兆府,当众打死一个仆从的事吗?  那个仆从全家发卖矿上,死光了,只剩仆从的一个妹妹,使了银子贿赂国公夫人身边一个姓金的嬷嬷,做了客院待客的丫鬟。  那仆从的妹妹,趁施家四公子昏睡不醒,剪了四公子的命根子。”  施明珠心神震动,睫毛剧烈颤动,却越发不敢醒来面对周绍。  怎么回事?  三哥和四哥怎么都暴露了?  四嫂子呢?  五哥呢?  金嬷嬷怎会背叛母亲,背叛国公府?  田质的妹妹是怎么回到京城的?又怎么混进国公府的?  四哥怎会这么不小心,被剪了命根子?这叫他一个铁骨铮铮的大男人,以后怎么面对世俗的眼光?  田梅实在太歹毒,她要毁了四哥啊!  不不不,只凭他们几个无权无势的奴仆,根本做不到这些。  是施窈和嫂嫂们,是她们谋划害了四哥,害了施家!  施明珠悄悄转了脸,埋在周绍的怀里,眼泪一颗颗滑落。  施家完了!  她也完了!  这回皇上不会轻轻放过的。  周绍又惊又怒,最后全部化作唏嘘复杂:“国公府为何这般做?本王早已应了娶珠珠的啊。”  前头那个向施明珠奉白绫的太监,是皇帝身边的太监,依旧捧着白绫上前笑道:  “殿下,或许是因施家名声近来着实不大好,皇上和贵妃犹豫施家女不堪为正妃,施家着急了,才出此下策。  皇上龙颜大怒,因听说施家四公子断了命根子,方才放过他们一马,下药一事,追究不追究,看殿下的。  不过,施大姑娘已是殿下的人,皇上赐与她两个选择,一是今夜便与您一道回成王府,从此安分做您的侍妾,二是奴才手中的白绫,以保全皇家和施家的名声。”  施明珠屈辱万分,哪里还再忍得,跳起来,一把夺了白绫,坚贞不屈地哭道:“既如此,我选择死!”  周绍忙又抱住她的腰:“珠珠!使不得!使不得!公公,此事与珠珠无关,她是受了她那些狼子野心哥哥们的牵连。  她也是受害者,怎可逼她为妾?本王答应要娶她为正妃的!此事暂且搁置,待本王回宫向父皇阐明真相!”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218章 一顶小轿抬进王府 公公不慌不忙道:“这是皇上的意思,也是圣旨。”  既是圣旨,那便再无转圜的余地。  施明珠痛哭失声。  怎么也不明白,她怎么就沦落为妾,比前世还不如了!  一定是施窈,还有她那些恶毒的嫂嫂们干的,她们嫉妒她,看不得她好!  “我要见我祖父,我要见我父亲!”  太监冲施明珠笑了下,纤细的嗓音阴阴柔柔的:“回姑娘,此事已告诉府上的老国公和镇国公,他们说,让姑娘选。”  施明珠骤然失去力气,浑身瘫软在周绍的怀里。  祖父和父亲竟让她选!  怎么选?  为妾和死,怎么选!  祖父和父亲竟放弃了她吗?  他们怎么可以放弃她?  她是他们宠了十几年的掌上明珠啊,便是今日之种种筹谋,她难道是为了自己吗?  她是为了施家满门上下啊!  施明珠一时心里充满怨恨、后悔,一时又想,她已是废棋,施家女儿只剩一个施窈,从今往后,施家上下是否会像宠她一样的宠施窈?  她绝不要看见这样的画面!  施窈那个平平无奇的穿越女,凭什么夺走属于她的一切,凭什么取代她的地位?  她才是施家最尊贵的嫡女,是施家上下唯一的独宠!  思及此处,施窈竟是这场阴谋里最大的获利者,施明珠越发想要毁了她。  无论施明珠有多少的怨恨与不甘,最后为了报复所有害过她的人,她只能选择忍辱负重地活着,坐进皇帝赐下的一顶小轿里,连夜抬进成王府。  当然,在周绍眼里,施明珠坚贞不屈,寻死觅活,贞烈至极,堪称贞洁烈妇的典范,若可以,他立时便想给她立个贞节牌坊。  是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才哄得施明珠回心转意,堂堂国公府嫡女,堂堂施家的掌上明珠,愿意折腰,做他的妾。  他发毒誓,郑重地许诺道:“珠珠,你是为了我方才委屈地活着,我此生定不负你!你放心,我会求父皇,给你封个侧妃,以后诞下子嗣,再图谋王妃之位!”  施明珠讽刺地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之前,他还许诺了正妃之位,结果呢?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她是再不会相信的。  这辈子,她要擦亮眼睛,做一个清醒的重生女。  镇国公站在国公府大门口,眼睁睁看着一顶小轿将他捧在手心里宠了十几年的女儿,抬走了。  女儿上轿子之前,看见了他,却没行礼,也没叫人,将他视若无睹。  珠珠定是怨恨他的。  镇国公猛地捂住脸,无声地哽咽落泪。  随着四皇子的车驾离去,守住施家前后门的禁军也离开了。  施明缨和施明秣搀扶着大伯父,两人都不敢做声。  施明辰没抢上手,默默地跟在大伯父和哥哥们的身后。  这大半天混乱下来,他虽知晓不少消息,但也越发看不懂他们在做什么。  施家为什么要毁了与四皇子的这门亲事,拿施窈顶上去呢?  他着实看不明白。  几人来到涵虚堂,仆从们齐刷刷立在院子里,书房只有老国公一人坐着,只有老国公面前的桌案上点了一根蜡烛。  灯火昏黄,室内昏昏暗暗。  伯侄四人进来时,灯光将他们的影子映在墙上、屏风上,如摇曳乱舞的魑魅魍魉。  四人端端正正跪在老国公的面前。  施明缨见大伯父泣不成声,他成了兄弟中年纪最长的一个,只能绷紧头皮开口:  “回祖父,四皇子殿下已带着珠珠离开,宫里来的禁军也撤了。”  堂上沉默好一会儿,老国公方嘶哑声儿问:“珠珠活着?”  施明缨稍稍抬头,便见祖父形容枯槁,仿佛行将木就,鼻子一酸,羞愧垂目道:“是。看情形,珠珠平安无恙。”  “活着就好。”老国公甚至轻轻笑了一下,在大家心慌时,陡然将茶盏掷出去,砸中大儿子的额头,“这会子哭什么?这不是你们所求吗?女儿终于做了皇子的妾,高兴得哭了?”  镇国公不敢躲,伏地哭道:“父亲息怒,都是儿子的错!儿子该死——可是,珠珠是无辜的啊!求父亲开恩,想想办法,珠珠是我们施家的嫡女,怎能与皇子做妾?”  老国公抓起案上的狮头镇纸,再次掷向大儿子身上,勃然大怒道:“不想做妾,那你们在做什么?你们想让哪个给皇子做妾?施窈吗?  这么大的事,为何不与我商量?换人就非得用这种龌龊的手段?皇上怎么看我们家?今日敢对皇子下药,明日是不是就敢对皇子、对皇上用毒?”  镇国公生生又挨了一回疼,磕了个头,脑门垂在地上,哭道:“父亲,儿子不敢!”  施明缨、施明秣、施明辰三人,忙都磕头在地。  “你有什么不敢的?我看你敢得很!”老国公喝道,“来人,把施明玮绑到这儿来!”  片刻,大管家绑了施明玮来。  施明玮像个蚕蛹,动弹不得,梗着脖子叫屈:“祖父,父亲!今日的事,我半点不知情啊,我什么也没做!”  老国公平复了气息,冷冷道:“你害了田质一家子,田质妹妹来找你和小八复仇,结果你和小八躲在内院,田质的妹妹就伤了明奎作数。你四弟受了你牵连,难道今晚你能心安理得地睡觉?”  施明玮、施明缨几兄弟,立时便觉着裤裆里凉飕飕的。  尤其是施明辰,田质案子的参与者之一,心里大呼侥幸。  幸好这回哥哥们没拉他入伙,否则,他若也叫人药倒了,那田梅大抵会选择他作为目标,把他变成太监!  施明辰终于后悔,当年一时兄弟义气,竟与二哥、八弟共同承担了罪责。  施明玮吓得痛哭流涕,像条蛆一样蠕动,爬向老国公:“祖父明鉴!田质的事,早已盖棺定论,他被打杀,也不是全然无辜。  我确实是叫他雇佣的那批地痞流氓,他是帮凶,帮凶!他跟着我,没少怂恿我干坏事。  谁叫他命贱,没投个好胎,只是个低贱的奴仆,方才没了命!八弟杀他,是他的荣幸!  若没有我们国公府赏他一口饭吃,他们一家子早饿死街头。他们不感恩就罢了,还要来报复我,伤了四弟!  祖父,那田梅的尸首还在不在?若在,便扔到乱葬岗,合该叫她死后不得安宁,叫野狗野狼吃了她!”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219章 替父挨打 老国公一脚将他踹飞两米远,呵呵冷笑:“没打断你,听你说完,我就想知道,你到底还能多歹毒、多愚蠢。  怪不得,怪不得田质的妹妹要回来报复。施明玮,你死有余辜!当时我便不该舍出这张老脸保你。  你若当时便获罪砍脑袋,今天你妹妹便不会被送进成王府,与人为妾!”  老国公后悔了,悔得肠子都青了。  因他们这些长辈一味包庇,孙子们才无所顾忌,越来越胆大妄为,最终闯出这桩天大的祸事来。  施明玮惨叫一声,后背撞上高高的门槛,疼得眼前金星乱冒,哇哇大哭。  老国公喝道:“堵了他的嘴!”  大管家立即照办。  镇国公顾不上心疼次子,忙道:“父亲息怒!都是儿子教子不严,回头儿子定会好好管教他,还要重重补偿明奎。”  老国公吁吁喘气,好半晌才缓过来,冷声道:“我传他来,本不是为了追究他牵连明奎的事,我是为了你。  今日的大祸,我知道,你是头子,没有你,他们不敢出手的。  你年纪大了,也是做祖父的人了,打你,着实不好看,明日你也没法子上早朝,向皇上和四皇子请罪。  只能叫你儿子来,替你受罚。来人,将施明玮拖出去,打二十大板!”  镇国公闭上眼:“谢父亲体恤儿子的体面。”  施明缨三兄弟忙磕头求情:“祖父,二哥身子才好些,不宜再动板子,要打就打我们!我们是大伯父的侄儿,是施家子弟,该当与施家一起承担!”  老国公无心欣慰孙子们的团结,挥挥手:“拖出去,打!再来人,施明缨是共谋,也拖出去,打二十大板!”  施明玮挣扎,无声嚎叫,凭什么又打他板子?不不不,还是打他老子吧!  不打他老子身上,他老子怎么长记性?  他可真不想挨板子了呀。  自他算计施窈那日起,他身上的伤就没彻底好过。  他都快不知道正常走路是什么滋味了。  施明缨脸色颓败。  他就知道,三哥四哥将罪责全担了,护着他,但他也躲不开这顿打。  祖父何等英明,怎会查不出他是主谋之一。  又有人进来,拖走施明缨。  施明秣与施明辰互相对视一眼:五哥藏的真深!不会你也藏着吧?  老国公草草出了口恶气,便起身,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出涵虚堂,背影显出佝偻。  回了甘禄堂,他问:“老太太呢?”  大管家道:“老太太在关雎院,二姑娘伺候着,说老太太受了刺激,起不了身,不宜回甘禄堂,明日再挪回来。”  老国公抹了一把脸:“二丫头是个好的……可惜没遇上好人家。”  他还想问问后宅其他人,思及施明珠入了王府做妾,便索然无味。  不问了。  问什么?  便是后宅死几个主子,他都不想再理会了。  一堆破事,管都管不过来。  人多,是非多。  这一刻,老国公动了分家的念头。  想想他大抵没几年活头,就这个折腾劲儿,今年都未必能活完,便歇了分家的心思。  老国公自事发便一直硬挺着,直挺到现在,震慑了儿孙,尚未来得及问清具体来龙去脉,躺到床上,便挺不住了,立时便晕过去。  半夜发起热来,因太夫人不在身边,也没叫丫鬟守夜,小厮粗心,早晨丫鬟们进来服侍洗漱,见他精神大不济,方才察觉不妥,叫了郎中来看。  老国公昏昏沉沉的,还惦记着昨晚的事,吃了药,只交代让儿孙媳妇们去跪祠堂,便又昏睡过去。  一大早,施窈送太夫人回甘禄堂,服侍太夫人吃药睡下,方才匆匆去祠堂“向祖宗反省”。  路上,木香将打听来的消息,悄悄都说了。  “大姑娘坐了一顶小轿,去了成王府为妾,皇上派来的太监只准她带一个丫鬟伺候,她带了石蜜。”  “连翘昨晚让大太太叫去棠棣院,险些打死,听说老太爷动真怒,打了二爷二十大板,只剩一口气,大太太听了消息,忙哭哭啼啼去伺候儿子,才叫连翘逃过一条小命。”  “二爷昨天挨打之前,在棠溪院,与两个儿子玩闹,教云崖云翼俩少爷说,将来要孝敬姑姑,兄弟俩偏不说。  二爷急脾气上来,一人给一巴掌——二奶奶气得直掉眼泪,老太爷一叫走二爷,二奶奶便立即带两个小少爷去了菡萏院。”  “也是奇了,昨晚五奶奶也去了菡萏院,她们妯娌三个倒是处了一夜。”  施窈吸气。  施明珠真做妾去了!  嫂嫂们给力啊。  施明珠混得连上辈子都不如了,连个侧妃都没捞上,与五皇子更是只眉来眼去一番,连衣角都没碰上呢。  她奇怪地问:“二哥哥怎会挨打?”  木香低声道:“一是,二爷连累了四爷,二是,老太爷本要打国公爷的,国公爷今儿还要上朝请罪呢,便捉了二爷替父挨板子。”  半夏怜悯道:“二爷真倒霉,他身子最弱,但大爷离京,八爷正养病,只能打他了。”  施窈遗憾,打板子的伤总会好的,怎么断第三条腿的不是施明玮呢?  施明玮这人渣败类,就该三条腿全打断!  可惜在这国公府里,个个盯着她,国公夫妇、兄长们和施明珠盯她如盯肉中刺、眼中钉,她想发展自己的势力都发展不起来。  不然,老二的第三条腿岂能保得住。  进了祠堂,施家能爬起来的人,都跪在这儿。  大太太郑氏、三太太容氏,二人面容憔悴,显然不仅病没好,昨夜两个各自伺候儿子,一夜没休息,瞧着摇摇欲坠的,随时会晕倒。  三老爷施继安竟不在,估摸上朝与大老爷一道请罪去了。  老二施明玮没来,估摸正昏迷着。  老三施明桢,昨晚没挨上打,正趴在长条板凳上,挨板子呢。  老四施明奎来不了,来了也没脸见人。  四嫂龚璇倒来了,脸色惨白惨白的,别人都是跪着,只她一个坐着,看见施窈,便狠狠瞪她一眼。  老五夫妻都在,施明缨硬气,虽挨了打,后背屁股还在渗血,但硬是直挺挺跪得板正。  施窈朝他竖个大拇指!  这宁死不屈的样子,一定要坚持到最后啊。  施明缨厌恶地撇开头,若非施窈狡猾没入套,珠珠又岂会遭此大劫!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220章 触犯禁忌,晴天霹雳 施窈又看了看六哥六嫂、七哥八哥、稳如泰山的大嫂、左顾右盼的二嫂、面无表情的三嫂、低调内敛的五嫂,最后抱起施明晖身边的唯一空蒲团,挪到傅南君身边跪着。  傅南君瞟了她一眼,冲她点点头,继续闭目向祖宗牌位自省。  施窈先拜了拜祖宗们,然后十指交叉成拳,托着下巴美滋滋地邀功:各位祖宗,施窈向你们庆贺,施家应该不会诛灭九族、断子绝孙啦!你们的香火,应该还能延续至少百年啦!  邀了功,施窈恭恭敬敬上前敬香,拜了拜,回到蒲团上再次跪好。  香燃起袅袅青烟。  施窈不由面上一喜。  二嫂子乐安宁探身过来,隔着傅南君,小声问:“二妹妹,你笑什么?”  施窈指了指那香、那牌位:“嘿,我家祖宗的牌位冒青烟啦!”  乐安宁:“……”  傅南君:“……”  刚挨完板子,浑身血淋淋被拖过来的施明桢:“……”  众人:“……”  晌午,大家各回各的院子去吃饭、休息。  镇国公和三老爷尚未回府,因此施家人的心情沉甸甸的。  施窈先去探望太夫人和老国公,见他俩昏睡着,便回去关雎院,半路遇到乐安宁,被乐安宁拽到菡萏院。  果不其然,大嫂傅南君、三嫂陶籽怡、五嫂齐婉、六嫂王蘩皆在座。  施窈看看陶籽怡,三嫂不装啦?  五嫂从前最为低调没存在感,如今瞧来,在座的人她最是暮气苍苍,反而最显眼。  乐安宁拉她坐下,伸手介绍道:“窈窈,你三嫂,第二世回来的。你五嫂,也是第二世回来的。在座的几位,你五嫂活得最长。”  接下来,乐安宁一个个开始介绍,按照重生的顺序,从傅南君起,到齐婉终,又略讲了讲谢青黛和葛秋蘅。  “……看情况,龚璇也要梦到上辈子的。她是施明珠和大伯母的忠实狗腿子,她若记起前世,必然会告发我们。”  除了“重生”两个字不能说出口,其他的都可以讲。  乐安宁说得口干舌燥,施窈听得入迷,极有眼色地帮忙续茶。  竟不料,今日有大瓜可吃!  原来二周目,施家又被灭了九族啊!  就是不知,具体怎么被灭的。  五嫂的老年痴呆,痴呆得真不是时候。  难道要等四嫂龚璇重生,方能解开所有真相吗?  龚璇可未必愿意配合她们。  乐安宁端起茶盏润嗓子,作了个结尾:“我们的情况便是如此,大家互相了解,哈哈。”  傅南君暗暗点头,看来昨晚拉乐安宁来旁听齐婉的前世是对的,她可没法子像乐安宁讲得这样细致。  陶籽怡指了指施窈,问:“她呢?二妹妹什么情况?”  施窈提起茶壶给大家倒茶,陪笑道:“我就是个端茶倒水的。”  齐婉却不依:“我们的秘密,大家互相知道了,二妹妹,你就别藏着掖着了,不然,我不敢信你们。”  所有人都看向施窈。  傅南君也没法子保她,便劝道:“二妹妹,若能说,你便说两句。”  施窈无奈,大家坦诚以待,她实在不好意思继续浑水摸鱼,只得道:“我投胎时没喝孟婆汤,因此我的上辈子与你们不同,不是第一世,也不是第二世,甚至不是这个世界。  我可能是闯入这个世界的外星人,但我绝对是如假包换的施家人!嫂嫂们一定要相信我!”  嫂嫂们目瞪口呆。  乐安宁叫道:“外星人?难道世界之外还有另一个世界吗?那你上辈子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听说世上有六个世界,窈窈上辈子是人是妖?”  施窈翻个白眼:“人!我两辈子都是人!我上辈子的世界,大概两三百年前,或者五六百年前,和我们现在这个世界的生产力水平差不多。  后来经历过两次世界大战,又爆发工业革命、科技革命、信息革命,已是非常发达——  说十天十夜也说不完的,以后再与你们细说。  总之,因为我的前世记忆不在这个世界,所以我一直无法向你们提供什么有效的先知消息。真不是我故意隐瞒。”  五双眼睛都充满了浓浓的好奇。  王蘩问:“你不会什么也不知道,所以编个瞎话诓我们吧?”  施窈摊手:“看吧,就知道你们不相信。”  傅南君却若有所思道:“我信二妹妹。”  施窈忙笑道:“大嫂睿智!”  傅南君微微笑道:“什么世界大战、革命之类的那些词,不是一般人能编造出来的。  而且,我们第一世的记忆里,‘施窈’确实拿出许多我们见所未见的诗词,第二世里,施明珠便借此毁了‘施窈’的名声。那些诗词,应当是二妹妹上辈子的记忆吧?”  施窈叹气:“你们前世记忆里的‘施窈’,未必是我啊。不过,大嫂说得对,那些诗词我也学过。  我可没有另一个‘施窈’,还有施明珠记得那么全,我就记得最出名的几句罢了——也罢,我再告诉你们一个不传之秘。  我上辈子死之前,遇到一个红衣女鬼,只有我能看见她,旁人看不见她,后来她……”  轰隆一声,外面传来一声雷鸣。  功德簿震荡,施窈脑袋一疼,身子一歪,从凳子上掉下去,陶籽怡眼疾手快抱住她。  王蘩跑到门口,朝外望了眼,随着乌云蔽日,闪电划破天空,倾盆大雨骤然落下。  她立即关上门,回头凝重道:“刚刚还是晴天呢,突然就下雨了。”  乐安宁打个寒战,瑟瑟发抖:“原来,原来,有些秘密,真的不可以宣之于口!  别问了,以后别问二妹妹了,太可怕了。这回老天爷给个提醒,下回再说,怕要遭天打雷劈啊!”  傅南君摸了两根蜡烛点上,打发了来问的丫鬟,然后将其中一根蜡烛移到施窈面前:“三弟妹,二妹妹如何?”  陶籽怡两指搭上施窈的脉搏,松口气道:“活着。人大抵是晕了,快扶她去房里躺一躺。”  乐安宁和齐婉将施窈扶到临窗的软榻上,傅南君寻来红糖,给施窈灌了一碗红糖水。  不大一会儿,施窈悠悠醒转,嘴巴一瘪,就要哭。  过分!  嫂嫂们可以口无遮拦,为何她不能?  太恐怖了!  适才脑子都快炸开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221章 一剪没是谁干的 嫂嫂们围着施窈,你劝一句,我哄一句。  傅南君轻轻握着她的手道:“二妹妹,你的上辈子,以后莫要告诉我们,以免再度触犯禁忌。”  施窈含泪点头:“好,我听嫂嫂们的。”  罢了罢了,她还是做个幕后黑手吧。  谁知下回哪句话触碰禁忌,她还有没有小命在了。  这可是老天爷要叫她做个吃瓜的黑手的,真不是她阴险。  施窈琢磨,红衣女鬼的事不可言说,那么一周目二周目中的“反派小BOSS施窈”,没法子澄清与她不是同一人,这口黑锅她只能含冤背下。  那么——穿书、这个世界是一本书的真相,就更是不可言说中的不可言说了。  施窈默默记住这个教训。  欸,就让她一个人背负这些沉重的秘密吧。  嫂嫂们心有余悸,扶施窈起来,聆听春雷春雨,胆战心惊地吃着烛光午餐。  吃罢饭,她们才细细讨论昨日府里的混乱。  傅南君坦诚道:“我早知道他们要对二妹妹和四皇子下手,叫人阻断消息,让他们扑个空,倒未曾想过算计大妹妹。四皇子闯入内院和兰佩院,是谁也料不到的。”  乐安宁问:“那个田梅是谁弄进来的?”  大家纷纷看向傅南君。  傅南君无奈:“确实是我叫傅家放金嬷嬷回来的,为的是通过她,方便我们在后宅安插人手,到时正好将黑锅推给她。但,田梅与我无关。”  她微微垂下眼,隐晦地瞥了眼王蘩。施明奎一剪没,恐怕是王蘩下的黑手。  老四没了命根子,这口黑锅够大,估摸金嬷嬷也背不住。  但只要龚璇不重生,王蘩便可保无虞。  怕就怕,搞不好明天龚璇就重生了。  如今,要将这桩事做成无头公案,还得她出手帮忙扫尾,否则王蘩暴露,她们余下的人,都会被老国公视作谋害施明奎的同伙。  男人们眼里,她们小打小闹,哀怨抱怨可以,但绝不可以伤害施家男人,拖累他们的前程,败坏国公府的名声,毁了施家的根基。  大家面面相觑,纷纷摇头说:“不是我,我与老四无仇无怨。”  王蘩面无异色,也道:“我与老四并无交集,四嫂也未曾得罪过我,将来我是要和离出去的,犯不着冒这样大的风险。”  最后,大家看向施窈。  最近与老四夫妇俩唯一有旧怨的,便是施窈。  施窈忙摆手:“看我作甚?嫂嫂们有娘家,陪房们可任意进府出府,我可不行。  我就一个半夏可信任,其他的都是老太爷老太太派来的,哪敢使唤她们做下这等天大的案子!  早前柳华姑姑常替我出府做功德,三哥哥不知想什么,命人收了柳华姑姑出府的腰牌,自此后,府外的事,我是一点插不上手。”  众人一想,也对。  若施窈能指使人做下这等惊爆京城眼球的大案,昨儿也不会满院子的小丫鬟老婆子背叛她,让龚璇闯进关雎院,险些污了她的清白。  陶籽怡惭愧地冲施窈一笑:“竟有这等事?二妹妹怎不与我说呢。”  施窈笑而不语。  乐安宁嘴快道:“与你说了又如何?你能顶什么用?二妹妹可从未得罪过老三,老三冷不丁来这一招,必定是施明珠怂恿的他。  施明珠的话,在他们兄弟眼中,那比皇帝的圣旨还好使,他岂会听你的?”  陶籽怡落寞垂头:“二嫂子说得对。老三上辈子临终前,只交代了一件事,便是将他书房里,珠珠的画像藏于他的棺内陪葬。”  姑嫂们不约而同愕然:“他竟如此荒唐!”  乐安宁破口大骂施明桢是人渣。  陶籽怡自嘲一笑,听她们数落施明桢,心中微微畅快。  施明桢死前没有特地遮掩画像一事,那么她也不必替他遮掩。  傅南君与乐安宁、王蘩三人略有心虚,因她们早已计划要让施明桢倒霉,恐怕会牵连到陶籽怡,和陶籽怡的孩子们。  不过,当时陶籽怡与她们不是一伙的,如今要阻止计划也来不及了——她们也并不想阻止。  听了陶籽怡的话,她们越发觉得,老三确实该倒霉!  凭他对施明珠的一腔热忱,若暗地里拥有大量财富,不定会做出什么抄家灭族的事来。  傅南君是安慰,亦是暗示道:“三弟妹无病无灾的,上辈子没能活到寿终正寝,约莫与老三的薄情有莫大关联。  既如此,三弟妹便莫要再奢望夫妻情义,只管教养好孩儿们。我们女子一生靠的不就是父、夫、子吗?最终能依靠的,还是儿子。”  陶籽怡红了眼圈,颔首道:“多谢大嫂子开解,我亦是如此作想。”  大家又聊起施明珠。  乐安宁哼了声道:“她就不是个安分的主儿,后面还有的幺蛾子使呢。”  傅南君温声道:“昨儿四皇子出了大丑,名声受污,贵妃娘娘想来十分恼火,怕是不会待见大妹妹,还会多加为难。  暂时,大妹妹掀不起什么风浪,怕就怕,施家男人们依旧不甘心,要拱她做正妃。我们且行且看。  目前最要紧的,是我们恐怕已暴露了,至少大妹妹、大老爷大太太、三爷、四爷、五爷、四弟妹,已知道我们有前世记忆。  但是,他们不知我们其中有人有第二世的记忆,听五弟妹的说法,老五有所怀疑,但不敢肯定。  那么,我们来商量商量,第二世的结局,到底该不该告诉他们?”  告诉了,或许老国公他们有所忌惮,不会继续筹谋捧施明珠做皇后,但第二世的信息显然更有价值,施家男人们会盯紧她们,兴许还会胁迫她们交代更多消息。  不告诉,她们与施明珠的信息一样,施家男人对她们的警惕心会减少大半,但对团宠施明珠的危害,便没有那么深刻了,施窈会成为他们的眼中钉。  告诉不告诉,都有利有弊。  争来辩去一番,大家一致决定,暂且保密第二世,保护施窈。  又交流一番第一世的细节,以免陶籽怡、齐婉和王蘩露馅,大家便各自散了。  外面暴雨已歇,天朗气清,木香为施窈打伞,以防树叶上的雨珠打湿施窈的衣裳。  木香惴惴地问:“姑娘,您与几位奶奶,又密谋什么?”  多事之秋,姑娘还是低调些吧。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222章 三哥罢官 施窈唉声叹气:“能密谋什么?府里乱成这般,谋什么都是白搭。就是哥哥们伤的伤,病的病,还有家暴打孩子的,昨儿又生出那等惊天祸事,嫂子们聚一处互相诉诉心中苦闷罢了。  都是我兄长,她们数落哥哥,就像数落我似的,弄得我坐立不安,好像辜负她们的负心汉是我。  拉我来,我又不好不来,听得耳朵长茧子。话说,大老爷三老爷回府了吗?”  木香也叹了一回,府里爷们不争气啊,回道:“尚未呢。”  说不好要挨板子的。  主子们的事、宫里的事,她一个做丫鬟的可不敢妄议。  施窈心里有数。  怕是施明桢行商的事,一起东窗事发了。  她先回关雎院将这身沾了潮气的衣裳换下来,略略小憩片刻,便又赶往祠堂。  不想,半路遇到施明秣和施明辰两兄弟扶着三太太容氏。  容氏面容憔悴不堪,眼眶通红,面有泪痕,想是三人才从施明奎的院子出来。  撞见施窈,容氏脸拉得老长,拿帕子抹了脸,别过眼,似对施窈十分憎恶。  施窈沉默地行个礼,礼数做到,便要先行一步,施明秣突然问:“施窈,你与你嫂嫂们晌午聚一处说什么呢?”  施窈回头,搪塞道:“二哥、三哥、四哥、五哥都受了伤,嫂子们苦闷,又怨不得哥哥们,只好寻我诉苦。”  施明秣眼神锐利:“真是如此?”  施窈冷下脸,淡淡道:“若不信,下回你去听墙根便是。”  大太太郑氏正赶过来,听了兄妹二人的对话,便直冲着施窈扑过来,疯癫似的骂道:  “都是你这个丧门星!若不是因为你,珠珠怎会与人为妾?明奎怎会受伤?大老爷三老爷也不会受皇上训斥!”  她伸手便要打施窈。  三房的人冷眼看戏,一动不动,容氏眼中闪过快意,施明辰有所犹豫,但终究没动弹。  施窈忙躲开,冷冷回道:“他们倒霉,与我何干?又不是我叫他们给四皇子下药的!  我还嫌晦气呢,四嫂子也不知听了哪个杀千刀的指使,竟要害我,我没有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便是十分好心了!”  郑氏一边追她,一边哭道:“你还狡辩!若不是你回京,怎会生出这许多事?若不是因为有你,他们又怎会设下这个局?”  施窈灵巧躲闪,呵呵大声笑道:“这话你拿去骗鬼吧!大姐姐不愿意嫁四皇子,做四皇子的正妃都嫌委屈呢,你我心知肚明。  昨日便没有我,你们也会换个贵女,或是亲戚家的女孩,或是来的客人里,挑一个送进四皇子的屋子,好退了与四皇子的亲事!  若没有我,或是四皇子糟蹋的就是你呢,就是她呢,谁知是哪一个呢?你们能清清白白站在这儿,都得谢我呢!”  郑氏气疯了,啊啊乱叫,张牙舞爪:“你说谁被糟蹋呢?你说谁呢?你再说一句试试!”  施明秣和施明辰听得眼皮子直跳,忙喝止道:“施窈,休要胡言乱语!”  什么叫珠珠不愿意嫁四皇子,这话传出去,珠珠怎么在成王府自处?  这等秘事,绝不能传到府外。  既然珠珠已入了成王府,那便是对四皇子死心塌地,从无二心。  施窈指指郑氏:“喊我有什么用?大伯母四处嚷嚷,你们倒不喊了。  没事,就让大伯母使劲喊,使劲哭,说不准明儿大姐姐就能回来与我们合家团聚!”  容氏闭了闭眼,推了一把施明辰。  施明辰这才慌慌张张上前,拽了施窈便跑,跑了老远方叱责道:“施窈,你故意的吧?大伯母病歪歪的,哪里跑得过你,你要想逃,早逃了,何苦与她拌嘴?”  施窈气喘吁吁,撇嘴道:“大伯母有话问我,我一个晚辈,岂能跑得不见人影,不理不答?”  施明辰苦口婆心劝道:“少惹些事吧,府里已乱得不成样子,传到祖父祖母耳中,又要生一场闲气,何必呢?”  施窈甩开他的手,啐道:“呸!这话你怎么不去劝大伯母?他们做局害我,又朝我泼脏水,除非你是个蠢货才看不出来。  你们不劝她别干坏事,倒来劝我一个受害的一而再再而三地忍让!我可去你的吧,你们可别逼我发疯!”  施明辰抿着唇,浑身充满无力感,满脸一副什么真相都不知道的茫然。  正在施窈气得要发疯,郑氏哭嚎丧门星,容氏默默泣泪时,婢仆们一个接一个来报:“圣旨到!主子们快去大门口接旨!”  施窈一听,便乐了:好戏开锣!  她绷着脸,乐滋滋跑向二门。  施明辰抓了报信的丫鬟问:“大老爷三老爷呢?”  丫鬟道:“说是两位老爷随圣旨一起回来的。七爷,奴婢还要去祠堂报信呢。”  施明辰丢开她,追向施窈。  施家上下主子,匆匆忙忙都赶到大门口。  先见到的便是,浑身湿漉漉的镇国公和施继安。  二人如大病一场,各自由两个仆从扶着,从头到脚淋成落汤鸡,想来是之前那场大雨淋的。  施窈不免心想,或许之前的雷雨,不是为她降下的,而是为了让镇国公和三老爷更惨点呢?  毕竟电视剧里,向皇帝请罪时,通常都会下雨,来衬托他们坚韧不拔的意志。  施家人能到的都到了,老国公和太夫人带病接圣旨。  第一道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施家有明珠,典则俊雅,贞烈婉约……赐为成王侧妃,钦此!”  郑氏经历昨日的惊心动魄,本已心灰意冷,听到这儿,不由一颗心上浮几寸,情不自禁喜极而泣,大声道:  “谢皇上隆恩!”  这是目前珠珠能争取到的最高名分了。  老国公感激涕零接了旨,施家人正要起身,太监又拿出第二份圣旨。  除了镇国公、施继安、重生者姑嫂联盟之外,大家疑惑,怎么还有第二份圣旨呢?  不由竖起耳朵聆听,心中惴惴,猜测或许是处罚施明桢和施明奎的,施明珠的侧妃之位大抵是皇帝给施家的补偿。  却不想,越听越心惊。  “……经彻查,施明桢利用封州水患哄抬粮价,发灾难财……为官者经商,与民争利,搜刮民脂民膏,朕心甚怒……  责施明桢立即罢黜所有官职,永不录用,其夫人陶氏褫夺诰命,没入商籍,子孙三代不可科考,并罚抄没私产,钦此!”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223章 五哥罢官 施家人纷纷吃惊地看向施明桢,皆是不敢置信。  施明桢脸色煞白,跪伏在地的身子摇摇欲坠,不敢抬头面对家人的失望,哑声道:“罪臣接旨。”  陶籽怡委顿在地,满脸茫然,怎会这样?  前世……前世施明桢经商一事,不是没有御史弹劾,但那是很久之后的事了,有做皇后的施明珠和权倾朝野的施家顶着,大臣们颇有微词,却拿他无可奈何。  她根本不知道施明桢这么早开始经商。  太夫人颤巍巍地指着施明桢:“你糊涂,你糊涂啊!”  施家人不曾料想,老太监秦顺又拿出第三道圣旨。  听到圣旨中提到“施齐氏”时,大家心里咯噔一声,不约而同瞥向齐婉。  齐婉一个内宅妇人,能闯什么祸,闯到皇帝的面前?  “……施齐氏指使奴仆利用嫁妆铺子经商,仗势欺压同行……为父兄买官贿赂朝廷官员……  其夫施明缨有失察之责,责令施明缨即日起罢黜所有官职,永不录用,其夫人齐氏褫夺诰命,没入商籍,子孙三代不可科考,并罚抄没私产,钦此!”  齐婉又惊又悔,伏在地上泣不成声:“罪妇接旨!”  老国公再度上前接旨,颤颤巍巍的,显出老态龙钟之相。  秦顺不忍心,温声道:“老国公,皇上还是念您的好的,弹劾三公子和五少夫人的折子,前几日,每天能攒一大摞。因您寿辰在即,因此全都留中未发。”  老国公托着三道圣旨,朝皇宫方向施礼道:“多谢皇上隆恩浩荡!老臣愧对皇上……”  话未说完,悲从中来,猝然落了两滴泪。  他忙抬袖拭去,强笑道:“叫公公看了笑话。公公车马劳顿,请入内吃杯茶。”  秦顺推辞道:“宣了圣旨,杂家还要回宫复命,不敢久留,多谢老国公盛情。杂家告辞!”  大管家忙上前送人,封了红包。  施家人这才陆陆续续从地上爬起来。  施明缨不顾屁股有伤,蹬蹬两步来到齐婉面前,扬手给她一耳光,骂道:“我们施家是少了你吃,还是少了你穿,你为何要去经商?为何如此坑害我?”  仕途断绝,从朝廷命官降落成商籍,施明缨怒不可遏。  傅南君上前拦在齐婉面前,冷冷道:“五弟,五弟妹的嫁妆有多少,我们看在眼里的。  她要做也只是做些小买卖,成不了大气候,更入不了皇上的眼,叫皇上纡尊降贵,亲自下旨罚她。落这个结局,说到底,是你连累了她。”  傅南君猜测,是御史调查施明桢经商时,顺手查了施家其他人,才查出齐婉的。  不过,施家人心虚,施明缨是坑害四皇子的主谋之一,只当皇帝知道真相,隐而不发,给施家体面,但肯定不会放过施明缨。  至于另外一个主谋施明奎,已是废人,方才逃过皇帝的降罪。  施明缨梗着脖子,忿然盯着齐婉,显然心里知道是自己连累齐婉,但面上绝不会承认是他的错,反而认定是齐婉用嫁妆开商铺,才连累他罢官。  齐婉捂着脸,满眼是泪。  重生了又如何?  重生了就会变得更好吗?  她想起前世骂了十几年的小儿媳妇。  其实小儿子娶继室之后,她便不该再提前一个媳妇的,她一直骂她抛夫弃子,忘不了她,不是因为恨儿媳妇,而是因为,恨自己。  恨自己懦弱。  羡慕儿媳妇和离的勇气,嫉妒她断舍离的果决。  她绕过傅南君,狠狠一巴掌扇在施明缨的脸上,恨声道:“这一巴掌还给你!施明缨,既你认为是我害了你,那我们和离!”  家人们全在场,施明缨恼羞成怒,扬起手,但大嫂傅南君又拦在齐婉面前,他不敢打大嫂,咬牙恨恨道:  “和离?你休想!我要休妻,休了你这个害群之马!”  齐婉点点头,泪珠子成串掉落:“也罢也罢,休妻也好,早早离了你这个没担当的男人!”  老国公突然出手,毫无预兆地一脚踹倒施明缨:“没出息的东西!你若敢休妻,我们施家族谱上便没你这个人!都回院子去,等禁军来查抄非法私产!”  说罢,他扶着太夫人,先回甘禄堂。  镇国公哀哀唤了几声父亲,老国公都没理会,太夫人有气无力道:“叫你父亲有什么用?想想怎么与你二弟交代吧。”  镇国公面如土色。  今天的三道圣旨,有两道是降罪二房的,二弟夫妇的两个孩儿都沦落成商籍,他怎么跟他们夫妻俩交代?  一时,众人各自散了。  禁军分成两拨,一拨去查抄施明桢和陶籽怡的韶华苑,一拨去查抄施明缨和齐婉的晛睆苑。  前一拨只没收了施明桢的私产和账本,陶籽怡的嫁妆没动。  后一拨把老五夫妻俩的家底抄得干干净净,只留了国公府公中送来的摆件等物,连齐婉从娘家带来的拔步床都抬走了。  齐婉哀求问道:“大人,我父母如何了?永安伯府如何了?”  禁军副统领袖了银票,面无表情回答道:“夫人的父兄已罢官,不过爵位保留,夫人尽可放心。”  齐婉道谢,慢慢走到院中石凳上坐下,任由两行清泪流淌。  费心筹谋数年,一朝全部落空。  施明缨远远地趴在一张榻上,脸埋进枕头,无颜见人,独自神伤。  禁军查抄了韶华苑与晛睆苑之后,便离开了,但国公府宛如按了暂停键一般,陷入一片死寂。  明明人都在,却都不出门,奴仆们也不敢乱窜。  施窈挥退丫鬟们,坐在心爱的大炕上,拉上帘子,恨不得吹奏一曲《牧羊曲》,怕招人恨,只得自己跟自己玩抓石子。  玩腻了,她躺在炕上,翘着脚,召唤出功德簿,在心里问:【功德簿,你今日为何攻击我?  什么话不能说,什么话可以说,你应该划下道来,不能不讲武德,冷不丁人身攻击啊!】  功德簿:【……】  施窈用手指戳它,戳戳戳,解了今日被打晕的气,一挥手,将它收起来。  她翻个身趴着,双手托下巴,陷入沉思。  该不该让四嫂龚璇重生呢?  这两日又增加一个重生点,如今有三个重生点了。  从来捉襟见肘的她,突然富起来,有点蠢蠢欲动,想花了它们。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