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平长平》 第1章 郑安平 第二章 战警 第3章 祭旗出征 第4章 信陵君 第5章 夜行 第6章 囿中 第7章 圃田 第8章 管城 第9章 有刺客 第10章 麻三 第11章 离城 第12章 张辄 第13章 芒家父子 第14章 定计 第15章 升帐 第16章 巡哨 第17章 奸细 第18章 城外的女人 第19章 邂逅 第20章 行刺 第21章 筹谋 第22章 侠客 第23章 大梁门卫 第24章 调兵 第25章 仲岳 第26章 谋定 第27章 降服 第28章 降服(二) 第29章 降服(三) 第30章 陷城 第31章 陷城(二) 第32章 陷城(三) 第33章 出城 第34章 又见尸身 第35章 计议 第36章 定夺 第37章 点兵 第38章 列阵(一) 第39章 列阵(二) 第40章 励士 第41章 备战 第42章 失机 第43章 等待 第44章 入城 第45章 回朝 第46章 入国 第47章 龙阳君 第48章 真心 第49章 庭议 第50章 防民 第51章 弃民 第52章 私议 第53章 私授 第54章 卖王 第55章 段子干 第56章 计谋 第57章 梁尉公子 第58章 蓝田玉 第59章 拜将 第60章 糇粮 第61章 席议 第62章 兵符 第63章 商贾 第64章 布衣 第65章 梁氏贾米 第66章 濮阳吕氏 第67章 交酒 第68章 城北驿 第69章 芒氏大子 第70章 蔡泽 第71章 吹台 第72章 节钺 第73章 樽俎折冲 第74章 将相和 第75章 陈留司士 第76章 敬贤之道 第77章 聚兵 第78章 帐议 第79章 掌兵 第80章 司马堂 第81章 换防 第82章 出城 第83章 侠士 第84章 侯嬴 第85章 军市 第86章 尉府 第87章 武将 第88章 武卒 第89章 壮行 第90章 整顿军务 第91章 美酒美姬 第92章 整军 第93章 故地重游 第94章 再入小城 第95章 郭子仲谨 第96章 只言片语 第97章 月下清谈 第98章 敌乎友乎 第99章 义士曹包 第100章 仁义之士 第101章 信义所在 第102章 酒酬之间 第103章 危机 第104章 夜访 第105章 夜谈 第106章 破家为国 第107章 一身担之 第108章 故事重温 第109章 启封筹粮 第110章 圃田征粮 第111章 大梁门卫司莽 第112章 以俸为质 第113章 计粮 第114章 老成谋国 第115章 评议三策 第116章 大夫何行 第117章 紧急军情 第118章 刺杀现场 第119章 刺客者何 第120章 侠士 第121章 豪强 第122章 豕三 第123章 豪杰乡里 第124章 华阳城 125章 洛阳白氏 第126章 佣车 第127章 吕氏尚父 第128章 阶父 第129章 草舍 第130章 烤肉 第131章 麻太公 第132章 晋见 第133章 吕太公 第134章 十里不同俗 第135章 打探 第136章 宴前 第137章 军市 第138章 席次 第139章 华阳商事 第140章 粜于启封 第141章 根基深浅 第142章 刺探 第143章 夜行 第144章 访老 第145章 曾季 第146章 黄人张氏 第147章 尉氏 第148章 尉氏家老 第149章 羊入虎口 第150章 陈筮 第151章 汇合 第152章 贾匏 第153章 匏瓠有助 第154章 博学的家老 第155章 共其利 第156章 过桥 第157章 交粮 第158章 女闾 第159章 启封令尉 第160章 青楼老丈 第161章 启封米铺 第162章 离启封 第163章 船离启封 第164章 失散 第165章 破脸 第166章 变起肘腋 第167章 协合之策 第168章 夜袭 第169章 诱供 第170章 远迎 第171章 信用 第172章 求粮于商 第173章 夜议 第174章 华阳四行 第175章 车氏之奇 第176章 晋鄙困窘 第177章 点军 第178章 惊讯 第179章 再入长城 第180章 军使归国 第181章 囿守宴席 第182章 争武卒 第183章 阴险狡诈信陵君 第184章 再入大梁 第185章 信陵君何人也 第186章 多嘴的陈四 第187章 老谋深算 第188章 两府较量 第189章 各方动作 第190章 须贾访计 第191章 左右为难 第192章 信陵君门客 第193章 将相和 第194章 追踪 第195章 复命 第196章 张禄 第197章 车右求计 第198章 袭居华阳 第199章 归华阳 第200章 以尾摇狗 第201章 小奴和孩子 第202章 仓城 第203章 说服韩不申 第204章 赚华阳尉 第205章 武卒归营 第206章 洗尘 第207章 多方叙事 第208章 芒氏二子 第209章 乘其隙 第210章 江湖豪杰 第211章 曾季入伙 第212章 欲访曾季 第213章 赠剑 第214章 剑道纵横 第215 歃血为誓 第216章 义来利往 第217章 和秦罢兵 第218章 谋袭启封 第219章 夜袭 第220章 乱中取闲 第221章 除警 第222章 善后 第223章 秦人来犯 第224章 司莽授机 第225章 建议夜袭 第226章 信陵君归城 第227章 司莽论策 第228章 战临 第229章 初战 第230章 司胜 第231章 战后复盘 第232章 逆袭之策 第233章 次日再战 第234章 旦夕评 第235章 贵公子 第236章 后军议事 第237章 图秦 第238章 议兵 第239章 伯阶外室 第240章 盖聂 第241章 隐蔽出阵 第242章 扑空 第243章 伐兵 第244章 慰功 第245章 入韩 第246章 使命难达 第247章 魏使 第248章 中人之失 第249章 得见中人 第250章 盘点情报 第251章 相持之道 第252章 相持之计 第253章 大梁通启封 第254章 启封令、尉 第255章 苦痛与安慰 第256章 曾季截道 第257章 议论天下 第258章 陈筮连衡 第259章 陈公之言 第260章 议连衡 第261章 秦箭 第262章 伤营 第263章 密议 第264章 击公子以动魏王 第265章 郑安平访郑 第266章 吴子之道 第267章 再入郑地 第268章 秦人攻战 第269章 再访须贾 第270章 赏罚 第271章 明劝赏罚 第272章 信用周转 第273章 练兵 第274章 大梁之状 第275章 和议 第276章 四公子家 第277章 再探启封 第278章 暂回大梁 第279章 晋见魏齐 第280章 京中贵人 第281章 夜归华阳 第282章 疑云 第283章 陈公来访 第284章 巴氏车行 第285章 见陈公 第286章 陈公之说 第287章 世事难料 第288章 顽皮的曾季 第289章 坚持一月 第290章 气候骤变 第291章 密书战报 第292章 书名 第293章 韩援 第294章 阴谋 第295章 示警 第296章 代王会盟 第297章 会魏齐 第298章 离华阳 第299章 城外遇袭 第300章 梁西驿卒 第301章 重归故里 第302章 报丧 第303章 韩袭 第304章 庙堂大事 第305章 再遇秦军 第306章 另寻墓穴 第307章 北邙点穴 第308章 救暴鸢 第309章 启封再会 第310章 囿中守备 第311章 战耶和耶 第312章 孰为背盟 第313章 贪而致败 第314章 芒卯谏连衡 第315章 造访高人 第316章 以温易煮枣 第317章 与温以和 第318章 退兵 第319章 请关分例 第320章 封赏 第321章 管令 第322章 管邑之策 第323章 访夷门卫 第324章 垂手执政 第325章 管邑之众 第326章 管邑之怨 第327章 夜守 第328章 张禄之助 第329章 豕三入驿 第330章 入土为安 第331章 筑舍于管 第332章 薪资六金 第333章 积竹柲 第334章 访友 第335章 四子之变 第336章 管邑之祭 第337章 祭礼之问 第338章 祭坛 第339章 再见虎仲 第340章 三牲 第341章 中官亲至 第342章 三牲入城 第343章 祭祀前夜 第344章 神迹 第345章 除夕 第346章 芒府拉拢 第347章 为人所陷 第348章 管仲明 第349章 问俗管邑 第350章 不可富且庶也 第351章 废城工地 第352章 小四之心 第353章 圃田之众 第354章 复建车行 第355章 拜访长城 第356章 访圃田 第357章 管祭 第358章 夜聚 第359章 篝火晚会 第360章 豕三复现 第361章 车行与驿站 第362章 管邑初成 第363章 韩警 第364章 戒备 第365章 执帚 第366章 宁治 第367章 仲岳亲临 第368章 五伦之首 第369章 赐婚 第370章 新婚燕尔 第371章 司徒遂人 第372章 巴姊 第373章 风闻兵兴 第374章 兵兴荥阳 第375章 利害相权 第376章 二邑之危 第377章 请秦援韩 第378章 秦国援军 第379章 杀神白起 第380章 赵将贾偃 第381章 攻陷卷城 第382章 秦晋之盟 第382章 魏使段子干 第383章 访管国 第384章 秦晋和议 第385章 解围出城 第386章 大梁籴粮 第387章 大梁籴粮 第388章 管邑复兴 第1章 楚国和秦 第2章 召陵 第3章 隐阳 第4章 胡邑 第5章 入宛城 第6章 入秦 第7章 负重前行 第8章 咸阳市 第9章 穰侯魏冉 第10章 太后 第11章 归楚 第12章 章华议计 第13章 密会张禄 第14章 消弥无形 第15章 赵国之变 第16章 秦赵相争 第17章 纵横捭阖 第18章 公子相见 第19章 太子入质 第20章 太子入秦 第21章 食菱角 第22章 交锋甘泉宫 第23章 逃亡 第24章 张禄离魏 第25章 张禄入咸阳 第26章 义渠事变 第27章 凿通义渠 第28章 修路起始 第29章 收服义渠 第30章 张禄缴令 第31章 晋爵大夫 第32章 张禄说秦王 第33章 事机败露 第34章 密议入秦 第35章 逃离管邑 第36章 隐阳见芒卯 第37章 芒未相随 第38章 名注秦册 第39章 入秦见张禄 第40章 秦律 第41章 伐齐 第42章 由陕入陶 第43章 公子郚 第44章 陶邑晋贡 第45章 献贡于太后 第46章 斜谷道 第47章 汉中 第48章 汉中守 第49章 交易三城 第50章 移交 第51章 审理公子郚 第52章 公子缯使赵 第53章 大夫郑朱 第54章 焦灼 第55章 上党 第56章 褒斜道通 第57章 依爵授田 第58章 望日出兵 第59章 从洛阳到上党 第60章 长平与轑 第61章 辕水下游 第62章 支流上游 第63章 夜袭阏与 第64章 围攻阏与 第65章 公乘无伤 第66章 洺水源头 第67章 洺水河谷 第68章 武安 第69章 赵奢 第70章 赵括 第71章 公子缯众 第72章 公子缯入武安 第73章 胡阳问计 第74章 各怀心思 第75章 十丁抽一 第76章 出使赵营 第77章 冲出武安 第78章 许历 第79章 先据北山者胜 第80章 重夺阏与 第81章 轑之魏军 第82章 撤往安邑 第83章 进驻涅城 第84章 商贾识途 第85章 洎水河谷 第86章 白茅愈疾 第87章 唐城 第88章 唐尉 第89章 大队入唐 第90章 邯郸城外 第91章 廉颇 第92章 滏水布阵 第93章 滏水会战 第94章 迂回西桥 第95章 鏖兵 第96章 全胜 第97章 撤离 第98章 宁新中 第99章 夹河而营 第100章 洹水遭袭 第101章 几邑 第102章 求援 第103章 黎城 第104章 延邑 第105章 卷城 第106章 小四 第107章 阏与谣传 第108章 入报咸阳 第109章 议和 第110章 黄歇出马 第111章 黄歇献计 第112章 洛阳大势 第113章 居中调解 第114章 秦太子 第115章 和议 第116章 驱赵攻秦 第117章 邯郸毛公 第118章 定计逐穰侯 第119章 轵道 第120章 渡黄河 第121章 归咸阳 第122章 各出计谋 第123章 筑路安邑 第124章 复兴河东 第125章 上郡遭灾 第126章 河东之役 第127章 上郡移民 第128章 咸阳求援 第129章 请援与败同 第130章 连夜复命 第131章 河东就食 第132章 凿通河东 第132章 凿通河东_522 第133章 河东献策 第134章 安国君 第135章 娶亲咸阳 第136章 上计 第137章 嘉绩 第138章 营建左邑 第139章 夺取垣城 第140章 又到春耕时 第141章 秦太子 第142章 河东之盐 第143章 垣城武库 第144章 算地垣县 第145章 冶铸左邑 第146章 须贾论商 第147章 大梁隐情 第148章 将入轵城 第149章 轵县移民 第150章 将怒太子 第151章 复得轵城 第152章 揭露真相 第153章 段子使于秦 第154章 魏使入咸阳 第155章 太子之险 第156章 太后之见 第157章 见后与王 第158章 见安国君 第159章 归轵于魏 第160章 太子五问 第161章 囿中驿大火 第162章 纵火者谁 第163章 张禄回京 第164章 太子遇难 第165章 归葬 第1章 太子葬礼 第2章 四贵就封 第3章 秦将伐魏 第4章 将御秦兵 第5章 贤者侯嬴 第6章 问计侯嬴 第7章 秦将大出 第8章 言必有中 第9章 侯嬴为师 第10章 占领河内 第11章 微服访须贾 第12章 折辱须贾 第13章 行气之法 第14章 魏齐奔赵 第15章 穰侯就封 第16章 魏冉就封(二) 第17章 入陶 第18章 齐国援赵 第19章 秦拔少曲 第20章击汾上 第21章 太子归楚 第22章 黄歇献计 第23章 楚王完即位 第24章 献上党 第25章 邯郸请援 第26章 上党入赵 第27章 上党守御之策 第28章 支援前线 第29章 兵进长平 第30章 秦军攻赵 第31章 谷口之战 第32章 筑垒而守 第33章 壁垒攻防 第34章 赵军进攻 第35章 击退赵军 第36章 赵军败绩 第37章 田单使诸侯 第38章 见魏王 第39章 最后一月 第40章 五则攻之 第41章 荐赵括 第42章 向死而生 第43章 百里石城 第44章 秦人进攻 第45章 整军与备战 第46章 第一次训练 第47章 秦军剑士 第48章 野战训练 第49章 瞭望哨 第50章 端氏河谷 第51章 山口 第52章 秦王入河东 第53章 上将军白起 第54章 攻势作战 第55章 赵军首胜 第56章 拾箭战术 第57章 由守转攻 第58章 连日阴雨 第59章 秦入上党 第60章 丹水激战 第61章 石城失守 第62章 定计全歼 第63章 攻取石城 第64章 饱和攻击 第65章 剑士出击 第66章 第一天 第67章 祭月 第68章 填堑 第69章 击鼓用兵 第70章 第二天 第71章 楚人参战 第72章 第三天 第73章 蒙骜 第74章 移步换形 第75章 第四天 第76章 中心开花 第77章 狭路相逢 第78章 第六天 第79章 王陵夜袭 第80章 临战前夜 第81章 第七天晨 第82章 东岭争夺 第83章 赵蒙的进攻 第84章 第七日 第85章 第七天夜间 第86章 南山交锋 第87章 强攻与巧守 第88章 夕阳余晖 第89章 赵蒙殒命 第90章 第八天 第91章 秦军聚议 第92章 性命相托 第93章 夜袭粮山 第94章 第九天 第95章 第十天 第96章 堡垒区 第97章 橹盾 第98章 第十八天 第99章 安邑秦王 第100章 将往垣城 第101章 围三缺一 第102章 黄歇与田单 第103章 巡幸河内 第104章 秦王亲征 第105章 疫疠 第106章 得一快战 第107章 临战前 第108章 搏命一战 第109章 中央突破 第110章 半山缠斗 第111章 亲营突击 第112章 赵括之死 第113章 垣城新年 第114章 入轵城 第115章 招降赵人 第116章 交涉受降 第117章 变计 第118章 长平之恨 第119章 赵军全殁 第120章 阬杀赵卒 第121章 轵城论功 第122章 赵军来援 第123章 撤离长平 第124章 悲喜两重天 第125章 欲媾于秦 第126章 苏厉使秦 第127章 会晤张禄与白起 第128章 攻击皮牢关 第129章 突击皮牢 第130章 秦赵媾和 第131章 异人入邯郸 第132章 窘迫 第133章 出使武安 第134章 五氏城 第135章 吕不韦访异人 第136章 宴宾客 第137章 楼氏 第138章 虞卿抗秦 第139章 密会楼缓 第140章 娶赵姬 第141章 吕不韦入咸阳 第142章 咸阳市 第143章 阳泉君 第144章 吕不韦献计 第145章 逼献魏齐 第146章 求援信陵君 第147章 拒绝魏齐 第148章 虞卿入魏 第149章 虞卿献策 第150章 楚人议论 第151章 秋风至 第1章 平原君 第2章 苏厉 第3章 芒辰 第4章 子楚 第5章 秦国 第6章 上党 第7章 吕不韦 第8章 大战爆发 第9章 武安备战 第10章 洺水河畔 第11章 皮牢东口 第12章 洺水交兵 第13章 强攻 第14章 强攻不遂 第10章 洺水河畔_721 第11章 皮牢东口_722 第12章 洺水交兵_723 第13章 强攻_724 第14章 强攻不遂_725 第15章 兵曹入邯郸 第16章 增兵再战 第17章 访白起 第18章 追回征兵 第19章 皮牢突围 第20章 邯郸惊变 第21章 李玑求和 第22章 固若金汤 第23章 再陷武安 第24章 赵使咸阳 第25章 整军经武 第26章 定计决战 第27章 武安斗法 第28章 突破武安 第29章 邯郸野外 第30章 邯郸野战 第31章 再陷赵阵 第32章 毛遂自荐 第33章 平原君入楚 第34章 赵与楚盟 第35章 咸阳惊变 第36章 构陷白起 第37章 贬谪白起 第38章 陶郡 第39章 援军到达 第40章 义不帝秦 第41章 窃符求赵 第42章 子楚出城 第43章 白起之死 第44章 司马靳之死 第45章 重整防御 第46章 进军陶郡 第47章 深陷困境 第48章 危局 第49章 劝降 第50章 滏口战俘 第51章 招降 第52章 和议 第53章 遣散 第54章 议罪 第55章 加封信陵君 第56章 同床异梦 第57章 撤军 第58章 休兵 第59章 黄城 第60章 攻城 第61章 攻占宁新中 第62章 陈四出京 第63章 春申君见陈四 第64章 煮枣张唐军 第65章 劫掠赵地 第66章 郑安平被伤 第67章 回军陶郡 第68章 上党失守 第69章 粮荒 第70章 邯郸吕不韦 第71章 联姻子楚 第72章 儿女之私 第73章 说周伐秦 第74章 山雨欲来 第75章 南阳出击 第76章 韩楚联军 第77章 联军溃败 第78章 擒阳翟尉 第79章 攻陷阳城 第80章 攻负黍 第81章 渡河北上 第82章 兵至洛阳 第83章 蔡泽入秦 第84章 应试陕县 第85章 蔡泽卖周 第86章 茅城大捷 第87章 魏王 第88章 三国联军 第89章 汲城 第90章 同床异梦 第91章 顿丘 第92章 夺取顿丘 第93章 秦军撤退 第94章 秦军回师 第95章 将攻西周 第96章 西周出降 第97章 祭天受地 第98章 长平防御 第99章 高都失守 第100章 退路被断 第101章 再战端氏 第102章 少上诸邑 第103章 马邑惊变 第104章 角力 第105章 合阳 第106章 秘密协定 听到军官下令“冲”,举火把的士卒立即将两支火把左右平举,山下的呐喊声从间断的呼喊变成经久不息;不久传来了弓弦的弹响声和飞矢的呼啸声,尖叫和哀号声也开始夹杂其间;再往后传来了兵器的撞击声,惨呼声也大量增加。  蒙骜灵机一动,突然在沟内大声呼喊道:“不更林向左,不更火向右,勿令贼去!”  突然的发令声,令在场的人惊慌失措,多数人尖叫一声,抛下兵器就往山下跑。军官也惊愕地回过头来。蒙骜伏身紧跑几步,从地上捡起一支敌军扔下的长矛,站起身来,大声叫道:“杀!~”挺着长矛冲杀出来。伏在沟内的哨兵也呐喊一声,挺着兵器冲过来。  在军官身边的只剩下不足三十人,还有十来个人手里拿的是火把,没有兵器。见黑暗中有人冲过来,几名勇敢的士兵也挺着矛过来迎击,但毕竟的仓促应战,思想准备不充分,敌军的位置也判断得不准确,朝着大队黑影的方向冲过去,不想蒙骜在他们的侧面。蒙骜侧向一矛,刺中近处一名士兵的腰胁,巨大的撞击力将这名士兵抛起来,倒在旁边队友的脚下,同时发出一声尖叫;队友立足不稳,一个跟头摔倒在地,后脑遭到矛柲的重重一击,“哼”地一声,也倒下了。蒙骜打倒两人,从露出的空当中猛地扑向那名军官。那名军官也惊慌失措,见两声惨叫后一名士兵冲出来,正不知他身后还有多少人,大叫一声就往山下跑,带得身边的士兵也都丢下兵器,跑下山去。  山上的火把没有了,山下的士卒失去指挥,进退失据,也在秦军的反冲锋下四散而逃。蒙骜立即将这十人整好队,命令他们不要杀死溃兵,争取多抓几个俘虏,随后快速下山去;一边走一边大声用赵音叫道:“降者免死!降者免死!”那些昏头昏脑跑上山的溃兵听到叫喊声,立即放下兵器,高举双手,被带到营中。蒙骜下令停止追击,令军使传令,士卒们只将沿途击伤的敌军衣物剥下;待队伍收拢,蒙骜指派一百人,换上剥下来的敌军衣物,由自己俘虏的十几名俘虏带领,扮着溃军,跟着大队溃兵跑。  在崩溃的当初,人们受恐惧的驱使,会漫无目的地乱跑;要等到恐惧稍稍平息,清醒过来,才会去选择目标。当这支伪装的溃军转入山脚时,正好有许多从山上、河边、沟中出来三三两两的溃兵。见这一支队伍人数还多,也就纷纷加入,跟在队伍里往回走。就在这时,身后喊杀声又起,这群人慌慌张张,也加快了步伐,有些甚至奔跑起来,直到听不到喊杀声才慢下脚步。  在一群群溃兵的引导下,这支部队沿着河曲七弯八拐,终于来到合阳城外。  与少水河谷的许多山城一样,合阳城也是依山傍水而建,方圆里许。那名军官跑得快,先一步进了城,站在城门上,一面平息自己紧张的心情,一面收容溃军。  溃军或三三两两,或三五成群,陆续返回。军官命令他们各自归家,勿得妄出,但有号令,立即上城守御。由于溃兵回来得不多,军官的心里十分担忧。就在他担忧的时候,忽见远处出来一大片黑影,乱乱哄哄,不成行列,应该是一大队溃兵。军官心中一喜,立即跑下城来,在城门口等待。等他们到达时,询问他们是那个里的,那群溃兵中立即有人接口回答自己的里名。军官一一挥手放行。突然,军官感觉到不些不对头:这群溃兵中竟然有一队手执兵器,而且行列相对整齐,他急忙问道:“汝等何队?”  旁边还有溃兵乱哄哄地自报里户,却不见那群人中有人出来,军官急忙挥散这群乱兵,走到那队士兵的跟前,为首的一人道:“吾乃秦兵也!”不等军官反应过来,两支长戟刺中了他的身体,将他刺倒。随即这群人一起呐喊,将身边的溃兵刺倒了一片,冲进城去。那名军官身上披甲,虽然被刺倒了,所幸受伤不重,但也被五名秦军士卒按住,押上城楼。  城楼上鼓声大作,这群人大叫:“秦人入城矣!秦人入城矣!”将拥挤在城门边的敌军杀散,占领了城门。片刻之后,追踪而至的秦军后援四百人赶到,冲进城门,控制了城主府和各个城门,并在里衢中放了警戒,完全占领了城池。  蒙骜于黎明之前进入城主府,立即审讯了城主和那名军官。那名军官是赵国的百人将,率领一百赵军镇守合阳。按照赵国的军制,长期驻守边地的赵军,并不是从赵国或邯郸征集的农民,而是出自百人将自己的宗族;换句话说,这一百人其实都是赵氏宗亲,只不过由于血缘关系较远,已经没有了权势,沦落为低级士人。尽管如此,还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一名百人将得到镇守边地的指令,宗族中的亲友会被首先招聘——驻守边地是可以征收当地的钱粮作为俸禄的差事,虽然油水不大,还有些危险,但也是一件生计,对于陷入穷困的人来说,也是一条出路。而赵国之所以要在合阳驻军,是因为合阳扼守着少水河谷通往上党的道路:从合阳溯合水东行,翻过一道山岭,就进入了漳水一条支流的源头;沿河而下就是上党的首府长子!其间路程大约百里,如果让精锐的魏武卒来走,半天急行军就到了。  合阳城主和百人将都知道三晋与河东守秘密会面的事。虽然事关重大,但在蒙骜的软硬兼施下,两人还是披露了各自知道的事情经过。早在去年年初,邯郸战败,赵军突入上党,皮绾、李冰守上党时,秦、赵之间就有默契:以丹朱岭为界,以南的长平、高都归秦军,以北的诸城归赵军,双方互不侵犯,各自安心种地。蒙骜接任后,也没有打破这一默契。但随着魏、韩、楚大军的进入,上党兵力增厚;而赵军也将于秋收后派出援军。而且上卿廉颇亲自指挥上党的军事,上党守李崇只负责后勤保障。  随着长平被赵军攻克,高都和端氏都受到威胁。但由于上党军粮不足,进入的联军不得不以主要精力垦地种粮,这也是蒙骜他们为什么没有经受太大压力的原因。如果十几万大军一起压过来,蒙骜恐怕就没有这么轻松了。  少水河谷一直是韩国的领地,就算秦军占领了上党,也未能在这片谷地推行秦法,只是从他们这里收一些赋税而已。对于少水河谷的诸城来说,向上党缴纳赋税已经是常规,至于缴纳的对象是韩还是秦倒也不是很在意。两边相安无事了一两年。  赵军攻占上党,又把这片土地交还给韩国,以换取韩国的粮食援助,韩国又重新恢复了对少水河谷的管理。但目前占据上党的是赵人,上党守是赵国的李崇,韩国只不过派过来些官吏,与赵国共管,在上党没有统治基础,只能出些主意。  毕竟韩国曾经长期管理上党,对上党的路径十分熟悉;赵国也曾在上党有些领地,旧的记忆犹在。他们对少水河谷的要点有准确的认识。不起眼的合阳就是一例。  取道少水河谷,三晋得以绕过蒙骜,直接与河东守王稽取得联系。三晋在河东各有需求:汾上是韩国的故地,安邑是魏国的故都,占领汾上和安邑是韩、魏两国的要求。但相比河东,三晋最想攻取的还是河内。河内不仅地处要道,商业发达,而且人民富庶。三晋遂以不完全占领河东为条件,要求王稽不要支持蒙骜。  蒙骜所处的上党,地处前线,兵民一体,又经历上党和邯郸两场持续了一年的战争,钱粮几乎被耗尽,作战必须依靠河东的支持。但另一方面,蒙骜在上党作战,将敌军挡在河东之外,使河东免于战火,河东也是直接的受益者,河东、上党相互支持,本是双赢的局面。但随着长平的丢失,王稽感到极大的压力:上党惟一可以阻挡联军的支撑点只有端氏,而蒙骜除了坚守端氏外,还要兼顾高都,以免联军南下河内。这让王稽对蒙骜能否将联军挡在河东之外失去信心;而且蒙骜明确要求河东作好抵御联军进攻的准备,反映了蒙骜自己对抵御联军也信心不足。王稽是谒者出身,虽然能够直接通天,但无论是行政能力还是军事能力都无法满足在敌军优势兵力的进攻下,守卫河东的要求。为了避免失地之罪,他也生出了通过外交手段解除危机的想法。  韩国主动派出使者谈判,王稽立即抓住。从五月开始,王稽与韩国的外交谈判就在秘密进行中。王稽指出的条件是:他可以断绝对蒙骜的支持,但三晋必须承诺不进攻河东。由于蒙骜作战机动灵活,廉颇连吃了两个小亏,也感到十分吃力,亟需王稽的配合。所以在赵国的调解下,双方各让一步:王稽停止对蒙骜的支持,联军只占领汾上诸城,给王稽保留安邑,让他可以向秦王交代。另一方面,联军内部,韩国占领汾上,把河内南阳完全交给魏国攻取,韩国不加干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107章 密报咸阳 自从秘密谈判开始后,王稽就没有再向端氏运送任何补给;而在歃血盟誓后,王稽就完全断绝了向端氏的运输。所以蒙骜两个月来一直没有得到任何补给,不得不在艰苦的条件下作战。好巧不巧,王稽与上党的盟誓正好在蒙骜决心攻略少水诸城的几乎同时完成,如果晚几天,盟誓的使者也就回不去了。  蒙骜经过一天的审讯,终于弄清楚了整个和谈经过。和谈是在马邑进行,但韩方的使臣一般都在合阳落脚,在合阳向上级报告;上级返回上党接受指令,再回合阳商议落实。整个过程都由合阳城主和百人将等合阳的有力者具体操办,平时讨论时也不避讳他们,所以知道的人很多。而且他们还知道,河东那边也有如合阳这样的中转城池,他们虽然不清楚在哪里,但能清晰地发出“翼城”这两个音。  审讯完毕,蒙骜手下的大夫们都十分气愤,纷纷要求蒙骜上书秦王和秦相,严厉处罚那个叛国的河东守王稽。但蒙骜却知道,王稽是如何当上河东守的。  王稽是秦王的谒者,在一次出使大梁的任务中,阴差阳错地把被魏相魏齐通缉的张禄救下,带回秦国。张禄在秦国官运亨通,一路升到秦相的位置,还封了侯,成为秦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王稽有引荐秦相的大功,却一直未得封赏,多少年还是谒者。  长平之战时,秦王对时任河东守的白起放心不下,升任白起为上将军,总管长平一切战事,而将白起遗留下来的河东守一职交王稽代理。从那时起,王稽的河东守就一直代理到现在!长平之战时,长平十万秦军的后勤补给完全依托河东,那时总领河东的是秦王,具体办事的是皮绾,王稽只起个承上启下的作用。次年的皮牢之战和再一年的邯郸之战,秦军都是因粮于敌,在赵国境内消耗敌方的粮草,不依赖后勤保障,河东提供了必要的支援,特别是通过支援上党,间接支撑了邯郸作战。这些时候,王稽的表现虽谈不上多么出众,但也还中规中矩。  邯郸之战后的一年,上党大部失守,仅余长平一隅。上党秦军已经失去了独立作战的能力,必须依靠河东的后勤保障才能维持作战能力。但长平是河东的屏障,有长平在,上党之敌就无力进攻河东,河东就是安全的。河东支援长平,也就是在保卫他自己,所以王稽对支援长平也还比较积极。长平在近一年的时间里没有战事,只需要维持基本生活、生产物资,保持两万人的战斗力,河东的支援能够基本满足长平的需要。  但新年来临后,气氛明显不同。一向不问世事的周天子突然挑头,号召天下诸侯合纵伐秦;而明里暗里,几乎所有的诸侯,包括卫和鲁在内,竟然也都响应了周天子的号召,出兵洛阳周围。秦王令将军摎率领原楚国的士兵主动从南阳出击,以减轻关中的压力。将军摎的作战也十分成功,从南阳一路打到宁新中,威逼邺城、邯郸,将准备进攻关中的军队调动到宁新中周围。然后将军摎从小道回师洛阳,将周天子合纵联军的将军西周公“请”到了咸阳,向秦王称臣!虽然秦王将西周公放回,继续管理原领地,但周天子已经颜面尽失,天下震动。  被调动到宁新中的魏、韩、楚三国联军约十万人从临虑取道羊坂道进入上党,上党的力量陡然加厚。原来赵、秦两军互不侵犯的默契就此失效。赵国派廉颇亲自指挥上党作战,将长平的秦军赶出长平。上党只剩下高都和端氏还在秦军手中,而且岌岌可危。虽然蒙骜奋力作战,力保端氏和高都不失,但明眼人都能看出,蒙骜已经是强弩之末,高都和端氏失守已经不可避免。蒙骜通知王稽,要河东在两个月内作好应战准备。  在目前形势下,河东的威胁只能来自两个方向:上党和太原。太原的力量相对河东已经不足,目前处于守势,除非得到重大加强,否则也就只能依托有利地形自保,主动出击是不可能的。惟一可能威胁河东的区域就是上党。当然,这么说是不把河内南阳算在河东郡内。尽管南阳明确被划归河东管理,但在大家的心目中,这一块地盘与河东有明确区隔,地处各国交界处,无险可守,想有效加以防守并不容易,失去南阳算不得河东失守。但王稽对独立防守河东也没有信心。他是谒者出身,平时只负责上传下达,行政和军事能力平平,不仅制定不出有效的防御措施,就连基本的战前动员和军队指挥也毫无概念!被迫以暗中求和的方式,以求保守河东。  汾上诸城是韩国的故地,被秦军强制接管后,人心浮动,王稽没有能力在那里推行秦法,更无法有效管理,是一个不安定因素。王稽有了求和的意图,就秘密联络了汾上的势力与上党取得联系。  联军进入上党后,粮草无法保障,十万联军只能就地屯垦,以获得粮食。所以廉颇也只能派出有限兵力,在收复了长平后,无力采取进一步行动。他遂以和谈为诱饵,迫使王稽停止对蒙骜的供应,让蒙骜失去后勤基地,无法维持战斗力。蒙骜不得不北上攻略少水诸城,以谋求粮食供应。现在,蒙骜知道王稽和三晋暗通的情报,心情十分绝望,但处理起来却十分棘手。  王稽是深受秦王和张禄信任的地方大员,虽然没有明说,但蒙骜知道,自己的任务就是保障王稽的安全。保河东比保上党更加重要,尽管自己代理上党守,但丢失了上党还可以说是因为力量不足,但如果放任联军攻下了河东,自己将百口莫辩!如果王稽能够与自己一心,尽全力作战,河东或许还有守卫的一线希望。但现在王稽已经与三晋达成秘密协议,取得王稽的配合已经不可能。这时,如果自己把王稽秘密盟誓的消息传回去,且不说王稽的命运如何,自己绝对会失去秦王的信任。  蒙骜犹豫再三,终于想起一人:现任内史的皮绾。  内史是直接管理关中地区的长官。如果将整个关中地区理解为一个郡,那么内史就是“关中郡”的郡守。而关中是泰国的根本所在,这个郡守的地位与其他郡守完全不可同日而语,是一个极其重要的职位,平时可以与秦王直接接触。而皮绾长期在河东、上党任职,在蒙骜到上党前,皮绾就是上党守,与上党尉李冰分别据守端氏和长平。如果能求得皮绾的支持……  蒙骜想了又想,自己在朝中毫无根基,争取皮绾的支持是扭转局势的惟一抓手。端氏没有五大夫,只有四名公乘。他决定尽快解决冀氏的问题,立即返回端氏,与公乘们商议,派一名公乘秘密前往咸阳,向皮绾报告,由皮绾根据形势采取措施。如果皮绾放任不管,甚至不相信自己的报告,那自己只有听天由命了。  蒙骜不顾彻夜未眠的疲劳,强制命令城主每户抽一丁,共得五百人,挑着粮食随自己出城作战。秦军则留下二百人,各按爵位领了户数,分插到各户就食。其余人员休息两个时辰后,立即出发,返回大营。他宣布,合阳丁壮凡临阵脱逃者,留在城中的妻儿老小一律问斩。同时派出军使回军营,让那里的公大夫派人向冀氏通报自己已经拿下合阳,命令冀氏开城投降。  晚餐后,这支以民工为主的小部队立即出发,连夜赶回少水边的大营。他们于半夜到达营地,安顿了民工,休息一夜。蒙骜连夜与各大夫们商议攻打冀氏的事宜,并向大夫们传达了河东守王稽可能秘密献地的消息,但严令他们不得向下传播。安排好所有事宜,蒙骜和衣而眠。不久就传来聚军的号角声。  天亮后,派往冀氏的使者带来了冀氏城主,向蒙骜表示,自己愿意开城,以救全城百姓的性命。蒙骜大喜,即令五百秦军进驻冀氏,将士兵安插进各户就食。又将挑粮的合阳邑民遣散回合阳,自己率领一营亲营,连夜赶路,返回端氏。当他到达端氏时,时间刚刚过去十天。  回到端氏后,蒙骜立即将分散在各处的公乘召回,向他们介绍了自己在合阳获得的王稽与三晋暗中往来的消息。公乘们听了也十分震惊。但与那些大夫不同,公乘们都十分谨慎,虽然认为事关重大,但也有可能是敌军的计策,或者内中别有隐情,没有在合阳时大夫们那种群情激愤的表现。  蒙骜道:“臣等既探知此事,不容不报。而内情不明,又不得上达秦王。吾等皆与内史绾有旧,愿往报之。但听其处置可也。孰与内史绾为心腹,而言可听者?”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108章 会张禄 听到蒙骜的问话,众公乘皆道:“与内史有旧者,非公乘缓莫能比也。”  蒙骜遂对公乘缓道:“公乘其往咸阳报内史绾,可乎?”  公乘缓道:“臣愿直入咸阳,报于秦王,内史绾虽与臣有旧,非所司也,奈何报之?”  蒙骜道:“王稽,秦王之所信也,而有荐秦相之大功。与诸侯通,阴事也,未达于人。卒然暴于朝,于国不利。”  公乘缓道:“秦律,若不便暴于朝者,当以密件报于相府,直达殿下。报于内史,非法也。”  蒙骜道:“秦相应侯,王稽荐之于王,而居相位;河东守王稽,应侯所荐于王,而居郡守。是二人皆共其利,苟有其私,无可回也。”  公乘缓道:“秦律,报而不达者,迟半日笞五十,一日笞百,一日以上,赀金二两!且急件,收则即报,焉得误?”  蒙骜道:“秦相收于府,复达于何人?何以言迟半日、一日?”  公乘缓似乎未念及此,一时语塞。  蒙骜道:“吏传公文,故当以日计之。然王与相未可一例也。稽,王之所信,而相之所亲,非可易言。必也重臣所托,以绝其私。”  四名公乘似乎到现在才明白过来,原来秦律只能约束普通人,对那些位高权重者,秦律几乎没有约束力,还是只有依靠人与人之间的互动。  公乘缓想了想道:“臣愿先往相府投报,复往内史告之!”  蒙骜知道公乘缓还不死心,想考验一下自己信奉的秦律到底能不能在这种大事上管用。他不愿直接摧毁公乘们的信仰,道:“诚若是,吾当书二简,分别投之。”  公乘缓问道:“先至相府耶?先至内史府耶?”  蒙骜知道公乘缓开了窍,回答道:“汝往相府投书毕,勿待回书,即往拜内史。”公乘缓应喏。  蒙骜道:“自端氏至咸阳,道路千里,多涉山川,且有盗贼。本当多备护卫。然恐露行迹,反为敌乘。故但与大夫二十人同行。”公乘缓再次应喏。  蒙骜请四名公乘各选五名大夫,与公乘缓同往咸阳。各公乘离开。少时,带着本部中可靠的大夫过来。蒙骜一一问了姓名乡里,对他们道:“公乘缓且往咸阳,将报河东与诸侯暗通。此事非小,汝至咸阳,勿同居一驿,每日当少聚,以通消息。设有人未至者,当急分往廷尉府、内史府、咸阳县、乡里明报其官,慎勿误也。”  公乘缓听了蒙骜的嘱咐,心情有些沉重。他虽然不相信在秦国还会发生这种事,但也明白蒙骜的用心。其他大夫对此理解不深,只以为是一般的常规操作,皆应喏。  蒙骜再次嘱咐道:“设人有失,必也亟分往各府报官,勿得迟且漏也。”诸大夫再次应喏。  蒙骜将刚刚书就的公文当面封好,交给公乘缓;再向他们派发了上党守的节符,让他们取道河内南阳,从洛阳经殽函道进入函谷关。这条路虽然要擦过赵军占领的高都,但相比起王稽治理的河东,这条路还相对安全一些。蒙骜叮嘱他们务要兼程而行,尽快进入河内南阳。进入秦地后,每处驿馆均要留下记录;如果在途中发生任何意外,要立即在当地报官,并向端氏通报。  公乘缓心情沉重地领受了一应物件。当天吃过晚餐,一行人立即出发,沿少水而下。由于高都已经陷落,在通过高都境内时,由秦军在各地的驻军派兵护卫,在军营所在的邑里居住。  由于有秦军在少水沿岸进驻,高都的赵军未敢出兵切断出山的道路。秦大夫们混在商旅中,从山间小道下了山,进入河内南阳。进入秦地后,他们在一座不起眼的小城邘城休息一夜,第二天即出发前往孟津,赶在天黑前渡过黄河,在洛阳投宿。然后一路西行,进入函谷关。从端氏取道高都至函谷,路程近千里,他们虽然拼命加快速度,也用了十天时间才走完。  到了函谷关,公乘缓暂时缓了一口气。在高都恐惧被赵军发现,在南阳恐惧被王稽探知,从洛阳到函谷的新安、渑池诸城严格意义上还不是秦地,虽然有秦国的驿站,但公乘缓丝毫不敢大意。只有进了函谷关,才算真正回到了家。  向函谷尉出示了上党守的节符,并出示了标示有“急件”的公文,函谷尉立即批准了十匹马,沿途更换,前往咸阳。这样一来,公乘缓一行就被分成了两批,十人骑马快速前往咸阳,另外十一人只能在后面步行。有了脚力,从函谷到咸阳五百里,公乘缓只用了两天时间就走完了。  进入咸阳后,公乘缓反而变得忐忑不安起来。他不相信蒙骜所说的那般阴险事,但又惟恐蒙骜的话成为现实。他按蒙骜的嘱咐,先前往咸阳宫,登记了紧急公文,然后迅速回头,前往拜访内史绾。和他一起来的十名大夫,三人与他共同前往咸阳宫,其他六人分别到三家驿馆登记入住。  皮绾接待了公乘缓,听说王稽有和诸侯暗通的行为,也吓了一跳。他问公乘缓现在住哪里,公乘缓回答说,自己将按结合前往咸阳宫旁边的驿馆投宿。皮绾道:“善!”遂令家臣通知咸阳令、尉俱来内史府听令。  咸阳令从道理上说,归内史管辖,但咸阳令、尉地位太重要了,都是由秦王亲自任命,通常由剑士出任;咸阳城内的治安也由剑士负责维持;关中的刑徒和民军则由内史管理。剑士和关中军形成一种相互牵制的局面,哪一家也不能独大。当然,最强大的秦国军队是由秦尉管理,而宫中的宿卫则由卫尉负责,主要成员是年轻的郎卫。郎卫是从各地良家子弟选拔的优秀人才,既是秦王的秘书,又是秦王的侍卫。一旦出兵时,他们有机会代理低级军官,从而走上仕途。如此复杂的军事体系,保证了谁也不可能在咸阳一家独大。  咸阳令、尉很快就来到内史府。皮绾道:“公乘缓自上党至,在重大军情,身负机密。彼居咸阳驿,务要护卫周全,外人无令勿得近也。”两人立即应喏。从皮绾府中出来,两人陪着公乘缓到咸阳宫旁边的咸阳驿,向驿吏说明情况,单独给公乘缓开了一个院子,并调来十名士卒(剑士),就在院中贴身侍卫,确保无关人员无法接近这四个人。  当天夜里,相府即派人来找公乘缓,要他迅速进府,当面报告一切。由于来人有相府的节符,侍卫将来人领到院中。来人见院中有剑士戍卫,也大感惊讶,问道:“何以剑士守之?”  为首的剑士回答道:“奉咸阳令、尉教,侍卫公乘缓!”  来人点头道:“公乘缓身负机密,不可稍令有失!”剑士应喏。  来人即请公乘缓上车前往相府。公乘缓道:“臣愿与大夫同往!”  来人道:“相但招公乘一人,他者未闻也!”  公乘缓道:“事出仓促,臣所知未能周也,愿与偕往!”  来人道:“车只一乘,何能许多?”  公乘缓道:“未敢乘,愿步往,惟恐失对!”  来人道:“既如是,愿即起!”  公乘缓带上两名大夫,出门到了院中,只留一名大夫看家。院中剑士已经列好队,准备随同出发。来人道:“君等亦同往乎?”  为首的剑士答道:“有教,必也随卫,不敢稍离!”  来人无可奈何,只得和这些人一起出了门,牵着马车,与公乘缓一起步行前往相府。  到了相府,来人准备把剑士们安排到厢房歇息。为首的剑士道:“请留于廷上,未敢离也!”就在院中席地而坐。  来人和公乘缓一起上了台阶,进入大堂内的一间房间里,关上门,自己出来,与剑士们同坐一处。  房间里会谈持续了很长时间。虽然有家臣们在外守候,但却无一人进入。剑士频频请使者进入房间探询,每次都出来说:“未也!”家臣们奉上清酒和蜜水,剑士们道了谢,但全都不沾唇。一直到天边放亮,剑士们有些不安了,房间的门才打开,公乘缓和那名大夫出来,张禄在后面送出来,致礼道:“慎勿泄也!”  公乘缓和大夫也谢道:“未敢露也!”  张禄来到院中,对众剑士一礼,道:“甚劳诸郎!”  剑士们皆起立道:“岂敢!”  张禄令备车相送,公乘缓道:“前途未远,敢请自往,勿敢劳相之赠。”张禄也不勉强,将一行人送出府门,转回驿馆。  张禄回到房间,房间里还有两人,乃是芒未和兵曹。张禄问二人道:“当何以处之?”  芒未道:“事未得其实,当遣陈四密探其情!”  兵曹道:“虽然,当报于王也。”  芒未道:“咸阳至安邑,不过数日,可缓之!”  兵曹道:“未可!咸阳以近卫守公乘,且入相府,是有所疑也。若缓之,则疑深也!”  芒未还要再言,张禄道:“吾计决矣!当使四兄密访其事,令得其实。吾当朝也!”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109章 河东人事 现在是盛夏,天虽放亮,但还未到上朝的时间。张禄也不再休息,少喝了些酒,吃了些果品,换上朝服,上车前往章台宫上朝。  处理完每天的日常工作,散了朝。张禄、王龁和子楚留下来商议军机大事。张禄主动要求内史绾也留下。皮绾略感意外,但也遵命留了下来。秦王在一间偏殿中为这帮重臣准备好果品和清酒,开始讨论机密之事。  张禄取出蒙骜派人送来的文书,道:“上党传书,言河东守稽暗与晋通,将献河东。”他一边说,一边暗地里观察秦王的面色。秦王没有任何意外之色,接过张禄呈上的文书,读了起来:“上党守骜敢言之:臣略少上,探得少上合阳勾联河东及晋上党廉颇,敢言之。”  秦王放下文书,默默地听着张禄介绍自己向上党使者询问得到的详情。知道是在合阳时,查获了河东与上党之间中间人,从他们口中得到这一消息。秦王问道:“骜何以略少上?”  张禄道:“上党使言,河东粟秣不继,故略少上以就粮。”  秦王道:“河东初建,寡人募发守之而不得,幸赖应侯以民实之,仓禀皆满。秦与赵决于长平,十万秦军实赖之以存。数年所积,一日朝而尽。后屡战,河东为空。是皆实情。骜军不得食,转略少上,少上何情?”  张禄道:“内史久在上党,谙知地理,必知其详。”  内史绾道:“少水,或名洎水,源出霍山,穿太行,过高都,而出野王。径流千里,穿峡过谷,而汇注于河。端氏在其侧也。少水两岸,稍有其田,可以安民。或晋或狄,聚群而居,稍稍成落,或起小城。是为少上诸城。臣守上党也,众不敷用,但收赋税,不行秦法。惟求相安无事而已。上党守骜攻略少上,亦可为功。”  秦王道:“上党守长平,为河东屏障。今河东已失,转略少上,晋得勿乘虚而攻河东乎?”  内史绾道:“上党沟壑纵横,河流众多,每出意表。少水南北贯穿,诚要道也。上党众少,不足守长平。据少水而阻晋西去,亦合兵法。”  王龁也赞同内史绾的意见,补充道:“自长平出河东,必过端氏。少水在端氏侧,据而守之,深合兵法。惟其众寡不敌,空有其势,无能为也!”  张禄道:“昔者,左庶长以二万之众,敌长平赵军四十万,虽众寡不敌,而赵军不得一进,遂为所破。今骜亦得卒二万,而上党晋军不过二十万,且怀二心。依臣之见,赵军无能为,而骜必无恙也。”  王龁道:“臣守长平,幸赖河东以为援,深沟高垒,乃得持久。今河东空虚,郡守难料,是以难也。”  秦王道:“稽久随寡人,又有荐应侯之大功。得守河东,三年不计,恩之深也。彼归于晋,复有何利?盖风闻耳,未足恃也。”  内史绾道:“稽忠诚于嘉,惟少习军事。可命一善战之士佐之,必无碍也。”  张禄道:“蒙骜,善战者也,宁其归河东乎?”  内史绾道:“骜,上党守也。无河东,则无上党;上党失,而河东继之。上党、河东相为表里。上党有骜,可无虑也。而河东必得一能战之才,督军临阵,与士卒共进退,乃和焉!”  王龁道:“五大夫无伤,勇士也。臣攻皮牢,其实狼狈,赖无伤偏师出阏与,下武安,乃得脱困。今在尉府,甚得其力。臣以为,以其为河东尉,必能阵列和睦,得御强敌。”  内史绾道:“上党使公乘缓,熟谙军事,能明大节,使为河东丞,必能使上党、河东合为一体,而无所碍。”  张禄道:“郡丞,多公文往来,公乘缓非所长也。臣府之吏无名,畅晓公文,可以为丞。”  内史绾道:“急则从权。令河东急于晋,当与上党相表里。繁文缛事,非所急也,当以军事为上。公乘缓虽武士,略通于文,往来上党、河东间,必得其用!”  张禄道:“今武有五大夫无伤,勇士也。复得无名以文佐之,加以稽之忠贞,垂拱而治,河东必谐矣!”  秦王道:“寡人亲与无伤、缓及无名语,问其策,以为定也。其于午后陛见之。”众臣应喏。又议定了几件机密事,众臣辞出。  待众臣离开后,秦王问子楚问:“尔以为何计?”  子楚问道:“王其信稽乎?”  秦王道:“王掌天下之柄,任人惟贤,何信为?”  子楚道:“秦迭与赵战,久战力疲。诸侯乘其弊而起,此诚危难之秋也。家贫则思良妻,国难则思良相。王其访诸贤?”  秦王很有兴趣地问道:“贤者何人?”  子楚道:“客卿泽,久在草莽,多所交游,王其咨之?”  秦王道:“汝能用草莽,胜诸公子多矣!”  子楚道:“儿焉得称用草莽。王甫王,即召孟尝,此其善用草莽者也!”  秦王道:“孟尝君,公子也,非草莽也。”  子楚道:“孟尝君固公子,而母甚贱,其父欲弃之,赖其母活。后虽得父意,终戚戚焉。其所交者,皆鸡鸣狗盗之辈,无能立于庙堂者。非草莽而何?王乃命泾阳君为质,而以孟尝为相。真善用草莽者也!”  秦王道:“非所言也。彼时内乱未息,而外患不止。固以泾阳易孟尝者,外欲交于齐,而内绝祸也。”  子楚见秦王提起旧事,有意投其所好,问道:“儿少闻其事,王其语之!”  秦王微闭双目,似乎平静了一下心情,缓缓道:“先王兄之逝也,吾质于燕,群臣在周,后,诸夫人、公子在秦。是时也,公子壮最长,守关中;严君疾最贤,掌洛阳群臣。汝祖在外,既幼而贱,为王,非所望也。”  子楚见秦王语气沉缓,似有无限心思,遂酙了一爵清酒,奉于秦王。秦王睁开眼,接过爵,示意子楚坐下,略饮一口,道:“吾与子少言往昔,今日猝言,实有感焉!”又平息了一下心情,道:“迎吾入秦者,乃在赵王!”  子楚道:“武王迎王入秦,世所皆知也。曾不意秦与赵战,两败皆伤。”  秦王道:“国之交,非如人之私也,常不如意,又何怪哉!穰侯,楚人也,而自亡楚,虽非所愿,终无所辞!”  子楚应了声“喏”,听秦王继续往下说。秦王道:“赵王遣密使,飞驰入燕。吾尽弃其众,得燕赵之送,单身入周。严君疾在周,率群臣奉吾于军中即王位,遣使归告咸阳。而公子壮不欲,必得后令而后可。彼时,群臣在周,秦闭关,皆不得归,而诸侯环伺。方是时也,存亡系于一线,实可虞也。严君疾,父王之弟,又最贤,宗室附焉。乃奉八子为太后,以公子壮为庶长,命穰侯领军奉迎,经年乃得归也!”  似乎是想起了当年那些严酷的情境,秦王又有起激动,不得不停下来,静一静心,缓一缓道:“时秦臣在外者皆欲归,在内者不欲迎。虽立母为太后,而惠文后、武王后皆存,曾不得意。幸有穰侯镇于营中,惠文后无王虎符,兵不得发;而吾虎符一入,穰侯从之。故得拜宗庙,就王位。——彼犹不服,欲叛者数矣,遂斩之!此内有严君、穰侯之力,外有赵王、燕后之援也。思之令人心惊!”  又缓了一缓,睁眼道:“此非家语之时也。汝谓稽之忠否?”  子楚没想到秦王把自己问的问题又给抛回来,只得硬着头皮回答道:“稽久在侍中,长随王侧,其必忠于王也!”  秦王道:“妄托忠臣,非君道也。明于赏罚,加以恩威,乃其道也。欲叛而不得,必忠也。今若令稽欲叛而不得,奈何?”  子楚道:“内史所言,乃其计也。”  秦王道:“善!然河东丞必公乘缓乎?必无名乎?”  子楚一时语塞,难以应答,只得道:“此非儿所能知也。  秦王道:”应侯、尉、内史各荐一人,而所用者不过二人,当何择?“  子楚道:”若以荐者观之,当用无名及无伤。“  秦王道:”应侯位极人臣,荐而不用,未为恨也。内史久在上党,所荐必称……“  子楚连忙道:”儿无知,当用无伤及缓。“  秦王道:”王稽与应侯善,应侯荐无名,必有所托;若用缓,应侯无所用其智也!“  子楚憋得满脸通红,不能言语。此时,谒者来报:”五大夫无伤奉召陛见!“  秦王对子楚道:”且观无伤之见!汝父久疾,今愈笃,汝当早继父志,匡正天下!“子楚喏喏连声。祖孙俩更了衣,往章台宫大殿而来。  五大夫是大夫中最高的爵位,再往上就是庶长,相当于九卿了。平时上朝,五大夫有资格立在大殿之内。现在,五大夫无伤也按品级立在大殿之侧,等待秦王召见。  王龁在传达秦王的召见令时,已经向无伤透露了召见的缘由:准备让他出任河东尉。由于河东守王稽不知兵,一旦联军进攻河东,无伤就是河东最高军事长官,可以统领河东十余万户!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110章 章台应对 在前线的边郡当郡尉,而且战事在即,一旦战起,自己可负全权,这对任何一名有抱负的将军来说,都是无法抵御的诱惑。无伤听了王龁的介绍,立即感谢了王龁的举荐之恩,表示自己一定不负所望,会认真打好河东这一仗。  王龁向无伤介绍了河东目前的形势,以及河东与上党的关系。无伤的主要任务是在蒙骜无力在上党阻击联军时,独力抗击联军最多可能达二十万人的进攻;其次,如果情况合适,他也可以率部分河东军参与上党的军事行动。但是,王龁没有告诉无伤,王稽有可能私通诸侯的事。  现在,无伤怀着激动的心情,等待秦王的召见。  在等待了一段不短的时间后,秦王领着子楚从偏殿走过来。大殿中没有谒者,空空荡荡,只有三个人。  无伤手势笏板,向秦王弓身行礼,秦王微微抬手,子楚代秦王向无伤回礼。  章台宫大殿是举行每天大朝,以及会面外国使臣的场合,七间五进,面积十分宽阔,平时上朝时,这里也有足够的空间。大殿中间偏北是一架屏风,秦王的座位就在屏风下面,设五层席,席上有案。王席的两侧各摆了五席,为双层席,那是给公卿们坐的。公卿席的下方则是大夫们位置,他们没有席位,只能站着。而且,能够进入大殿的只有公乘以上的大夫,其他大夫只能在大殿之外的庭院中站立。  秦王进了殿,随意走到最下面的一处坐席处坐下,子楚从屏风后面取来一个小案,让秦王枕肘,自己请无伤与秦王同席,同时取出简牍和刀笔,准备进行记录。  无伤见子楚示意自己与秦王同席,那里敢去,就在席下五步远,对秦王对坐。秦王道:“五大夫坐。河东事大,且关机密,大夫勿避也!”无伤这才匍匐着上了席,垂手低眉,等待秦王问话。  秦王道:“诸侯合纵,欲攻吾秦。今赵、魏、韩、楚四国联军二十万集于上党,窥吾河东。河东守王稽,少经战阵,不习弓马,左庶长龁荐五大夫无伤可堪此任。河东兵微粮乏,无山川险阻,寡人愿闻其计!”  无伤看了一眼笏板,道:“臣闻自霍太而出也,则有翼城。翼以西则曲沃、汾上,以南则左邑、安邑。是故守河东者,首贵翼城,次则曲沃、左邑,若得此三城,则汾上、安邑皆无虑也。翼城、曲沃,晋之旧都,城高沟深,可以为固。左邑,应侯所建,而内史所营,兵精而粮足。臣愿身守翼城,以一将守曲沃,一将守左邑,河东守亲掌安邑,以此为固,与贼决于河东。河东户十余万。臣但得精壮三五万,可保无虞。”  秦王道:“壮哉!河东山川形势,大夫何知如掌指耶?”  无伤道:“河东山川形势,皆得图形,藏于内、尉;左庶长昔出长平前,亦久居河东,多与故武安君议论河东攻守之形。臣是以知之。”  秦王似有所悟,道:“应侯、内史皆出河东。汝守河东,亦当得其教训。”无伤应喏。  秦王道:“汝当以二将分守曲沃、左邑,何其人也?”  无伤道:“但得二公乘足矣!”  秦王道:“河东虽急,未及关中、函谷也。汝自于河东择二将分守二城,慎勿误也。”  无伤道:“臣闻上党之兵,为敌所迫,后援不继。若退于河东,可守二城。则无虞也。”  秦王道:“上党虽急,犹可一战。俟其不敌,然后退于河东,大夫其纳之!”无伤再应喏。  秦王又道:“闻上党诸侯,皆归廉颇。廉颇,世之名将,未可轻也。”  无伤道:“廉颇能得士卒力,和于行伍,非秦之敌也。”  秦王道:“闻大夫之言,寡人甚慰。左庶长所荐得人,愿大夫得建大功,依律晋爵。寡人所望也。”无伤辞出。  待无伤出宫后,秦王对子楚道:“行教相府,迁五大夫无伤为河东尉!”子楚立即唤来谒者,草拟王教,行于官司。  不多时,门外复有人报,公乘缓和大夫无名奉教诣宫陛见。  秦王首先接见了公乘缓。  公乘缓一路快趋,上了台阶,于门外告见。秦王道了声“请”。子楚迎到门前,将公乘缓接进来,引到秦王面前的席上就坐,自己仍坐在旁边记录。  公乘缓坐在秦王对面,可以看得出在竭力压抑自己的恐惧。他手中并没有执笏。  秦王对他道:“公乘自上党来,可尽言上党之状!”  公乘缓道:“臣等随五大夫陵至上党,遂留焉。后复出皮牢,败绩。蒙王恩得免罪,以公乘留上党,耕屯经年。邯郸之败,上党复为赵有,臣与上党守绾守端氏。骜代守,臣仍屯端氏。长平失陷,守骜累用兵,屡破赵军,然终未复长平,但守高都、端氏耳。端氏少粮,守骜引部略少上,得数城,于合阳查知河东守稽与诸侯盟,欲献河东。守骜乃命臣急归咸阳以报于王。臣言是实,未敢虚也。”  秦王见他说话声音颤抖,十分紧张,问道:“卿故入朝乎?”  公乘缓道:“臣多入朝,未见王对!”  秦王道:“汝但言其状可也。但言以实,勿他虑!”以目视子楚。子楚离席,取来一爵酒奉于公乘缓。缓拜受,心里十分犹豫,终于一狠心,将酒一饮而尽!在酒力的作用下,脸色稍有平复。子楚又酙来一爵酒,放在公乘缓的膝前。  秦王从公乘缓初从军时开始问起,一一询问公乘缓参与的战斗。由于所问的都是公乘缓比较自豪的事,加之酒力的作用,他的回答渐渐有了豪气,不复开始时那般紧张,说至兴致处,公乘缓自然地频频饮酒。然后秦王又从长平之战渐渐问到最近发生在端氏附近的两场战斗,公乘缓终于能够比较清晰地描述他所参与的作战经过。看得出,公乘缓还是有一些作战经验,对作战指挥也有自己的认识,所说都还言之有物。  但到了最关键的环节王稽的背叛,公乘缓就说不出什么了。首先,他没有参与少水诸城的攻略,对整个经过其实并不了解,只知道情报来源于对俘虏的韩军百人将和合阳城众人的审讯;其次,他的心情再一次紧张起来,说话又有些结结巴巴。  秦王问道:”端氏粮草何如?“  公乘缓道:”去岁上党士卒寡,复有战事,所垦田亩少。粮草亩收一石有几。惟上党无妇人,无以炒粟。上党但炊粥而食,所费又多。“  秦王问道:”河东输端氏炒粟几何?“  公乘缓道:”臣但知岁初得河东炒粟,其数不明。至春则无复炒粟矣。“  秦王又询问了一些细节,勉励公乘缓道:“卿等于上党,以少敌众,又无后援。寡人嘉之。河东尉、丞将就道,汝当从之而至河东,押输炒粟至端氏,与蒙卿交割!”  公乘缓听说让他去河东,顿时惊惧不已,额上汗出。秦王问道:“奈何闻河东而惊?”  公乘缓道:“河东守稽与诸侯通,彼知臣归报于王,焉得令臣回上党。王以臣有罪,请面告而杀之,誓不皱眉;若以臣无罪,愿释之!”  秦王沉默片刻,道:“汝勿忧也。吾将以内史助汝,王稽必不敢害!”  公乘缓悄悄擦去额上这汗水,俯首道:“臣之性命,赖王以存!”礼辞而还。  待公乘缓远去,秦王立即对子楚道:“速命郎中,白衣而护之,勿令其知也。”  子楚立即出门,叫来一名郎卫,让其传郎中令晋见。  由于与公乘缓的交谈十分不顺畅,本来只需要片刻的接见时间几乎用了一个时辰。子楚在交待了郎卫任务后,即出宫门,亲自将化名无名的芒未请进宫来。  芒未与公乘缓同时到达,但先接受召见的公乘缓陛见的时间长得离谱,芒未不知道秦王与公乘缓谈论了些什么。见公乘缓出来,芒未急忙迎上去问道:“敢问公乘,王何问?”  公乘缓擦了擦额头残留的汗水,有些颤抖地回答道:“但察上党之战事何如耳!”  芒未问道:“可及河东之事?”  公乘缓吃了一惊,心虚地回答道:“未及也!”不等芒未再问,匆匆离开。芒未见公乘缓神色惊慌,说话吞吞吐吐,也惊疑不定。  正在徘徊无计之时,忽见子楚亲自迎出宫门,见礼道:“大夫辛劳,王请见!”  芒未急忙回礼道:“臣,小吏耳,敢劳公子请迎!”  子楚道:“应侯之事,多劳大夫,王自知之!”  芒未道:“但效犬马,敢动圣听!”  子楚道:“应侯所荐,必无差也。敢请入见!”  芒未急忙整了整衣冠,执好笏板,跟在子楚身后,趋步往大殿而来。至于阶前,子楚先登,芒未亦步亦趋地跟在子楚身后。待子楚进了门,芒未不敢跟进,在门外高声报道:“臣,大夫芒未,谨奉教觐见,王千秋万岁!”  在门口走了几步的子楚见状,只得退回来回礼道:“大夫且上殿,王请入坐!”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111章 战和之策 芒未在大殿前做足了礼仪,见子楚来请,才低头进了门,在子楚的再三揖让下,来到秦王席前坐下。子楚照旧坐在案旁,准备记录。  秦王道:“河东之兴也,皆赖应侯之力,而得卿辅之!今诸侯欲袭河东,卿必有以教我!”  芒未道:“自华阳战后,韩、魏皆伤,齐、楚犹衰,得抗秦者惟赵也。以是诸侯皆欲秦与赵斗,而收渔人之利。是其时也。王自度能与诸侯抗者,则整兵而战;若否者,不若和之。”  秦王道:“战之奈何,和之奈何?”  芒未道:“周以天子之贵,集天下之兵于洛阳。将军摎一出,而众兵皆散。此战之策也。今诸侯大军集于上党,欲攻河东。河东久战残破,势不能独力抗大军,王但集全国之力,以保河东。此战之策也。海内诸侯,惟楚独强,与秦有宗庙之恨。楚王久在咸阳,复有春申君辅之,秦之虚实彼尽知也。秦久战力疲,而楚复振,又与南郡、南阳邻,是祸在腹心也。王女,楚王妇也;又有二子在焉。若王遣一使归其妇及子,割数城以和之,以安楚心;秦、楚和,则并力向韩、魏,而势解矣!此和之策也。若迁延徘徊,晋攻河东,楚攻南阳,则事急矣!”  秦王道:“吾闻楚之铁剑利而倡优拙。夫铁剑利则士勇,倡优拙则思虑远。夫以远思虑而御勇士,吾恐楚之图秦也。夫物不素具,不可以应卒,今武安君既死,而郑安平等畔,内无良将而外多敌国,吾是以忧。卿之所虑,正与吾同也。”  芒未道:“今天下大势在于楚,楚向秦则秦强,向晋则晋强。楚王与相皆与秦有旧,此诚天所以助秦也。王与楚和,并力攻晋,其势可立回也。”  秦王道:“与楚和,非三五月不能成,而河东危在旦夕,其奈河东何?”  芒未道:“王大张声势,归王女于楚,诸侯一知,必不敢复犯河东。何者?山川修阻,进易而退难。韩、魏以大军陷河东,王与楚攻其国,彼无能为也。是以必弃河东,而归保其国。韩、魏去,则赵无足虑也。”  秦王道:“善!寡人欲卿佐王稽保河东,卿其勿辞!”  芒未道:“愿闻王之所欲?”  秦王道:“寡人遣使和楚,韩魏虽退,而赵必进。卿其助河东守稽、尉无伤共击赵于河东。”  芒未道:“谨奉教!”礼敬辞出。  待芒未离开,子楚问道:“无名出应侯门下,与王稽善。王稽若通诸侯,无名得勿助乎?”  秦王道:“事但问当与不当!公乘缓与无名,孰堪其任?”  子楚道:“无名当矣!”  秦王道:“是以任之。”  子楚道:“诚将以王女及子和楚乎?”  秦王道:“无名,应侯吏也,计当先进。奈何应侯计不出此,而无名进之?”子楚喏喏不能应。  秦王道:“请蔡卿泽入见!”起身往偏殿而去。子楚唤来一名谒者,命其传蔡泽入见,自己随秦王来到偏殿。  子楚问秦王道:“奈何不咨之于应侯?”  秦王道:“无名言之,奈何复咨之?”  子楚道:“儿蒙昧不能知也。”  秦王道:“若无名曾献计于应侯,应侯不纳,是不必应侯知也。若无名未献此计,亦不必应侯知之也。”子楚仍然蒙然不知所以。秦王也不打算解释,解衣伏案道:“吾老矣,精神不济。俟蔡卿至,乃呼吾。”遂伏案小寐。子楚守在偏殿内,独自沉思。  少时,宫外郎卫来报,蔡卿奉教见!子楚唤醒秦王,复更衣、整冠,乃命子楚出迎。  子楚来到章台宫前,见到蔡泽,上前施礼道:“蔡卿辛劳,王请卿!”  蔡泽回礼道:“敢劳公子亲迎!”子楚将蔡泽揖让到一座偏殿内,秦王已经在阶前迎候。两边叙礼,升阶入室。秦王礼道:“久不奉先生教,今得请之!”  蔡泽道:“王朝乾夕惕,诚万民之福也。尤当自养,勿令劳也。”  秦王道:“今诸侯蜂起,而攻秦。秦久战疲弊,战则难支,和又难成,如之奈何?”  蔡泽道:“王何出此言耶?今天下万乘之国不过七,秦居其一,而有天下之半,据山河之险,西向而临诸侯。彼六国者,皆残破之余,畏秦如虎。虽暂合纵,王以一旅偏师,诸侯不战而自散。王言秦疲,天下孰不疲焉!”  秦王道:“秦与赵屡战,两败俱伤。诸侯生养十年,力完气足,乘其弊而起,秦以一国当天下之士,焉得不忧!”  蔡泽道:“诸侯所得入秦者,自北而南,河东、函谷、南阳、南郡四道是也。楚出南郡,必籍舟楫,但击其半渡,必无忧也。南阳边楚、魏、韩三国,然有方城之险,楚因之而据诸侯数百载,齐、晋皆不能入;楚之所以失之者,秦出丹水,击其背也。秦因楚例而守之,南阳不足虑也。函谷,秦之根本,诸侯数犯,皆望关兴叹,此亦不足虑也。河东,故晋旧地,表里山河,因山带水而为固;彼或出上党,或出太原,皆跨山越水而攻之。但得一重臣守之,彼无能犯也。”  秦王道:“先生所言,甚中肯綮。南郡、南阳、函谷,诚如先生所言,皆无虑也。惟河东新郡,乃晋旧地,附秦未久,人心不定,秦法未行。复战经年,粮秣罄尽,仓廪皆空。而诸侯集于上党,将入河东。是以无计。”  蔡泽道:“若诸侯越水跨山而入河东,王亦无忧。河东久战乏粮,诸侯之入也,必不得粮,虽得而不可久;欲久则必赖远输,诸侯力疲矣。王以一河东而疲天下诸侯,所得正多。”  秦王道:“依卿之计,吾不守河东乎?”  蔡泽道:“吾闻上党已失,而上党守残兵犹死战于端氏,令赵不得进,徒损军力。以此观之,但尽河东之力而守之,当疲赵魏也。”  秦王道:“或言和于楚,奈何?”  蔡泽道:“若和于楚,晋必不取河东,自河内而下,是无河内南阳也。不若令彼尽力取河东,而保南阳为胜。”  秦王道:“河东若失,彼转取关中奈何?”  蔡泽道:“彼取河东,军力已疲。若欲取关中,则数岁之后矣,必不能蹴。王以大军出于洛,郑与梁皆与秦邻,彼将何如?”  秦王道:“如卿之言,不与楚和是也。”  蔡泽道:“楚求与秦和而不得。王必欲与楚和,臣愿借一乘,单身入陈,说楚与和。楚必无他言。何也?楚西取故地而不能,必当东顾。楚军东顾,而西面虚,惧秦之袭也。楚固欲与秦和,王何急之?但坐等楚使至而已!”  秦王大喜道:“微先生之言,寡人几误!先生素事春申君,楚之事愿尽付于先生!”蔡泽应喏。  两天后,秦相府教下,命五大夫无伤为河东尉,河东军事尽付之。命大夫无名为河东丞,为上党军后援。上党公乘缓为上党丞,往来上党、河东间,押运粮草。秦王赐剑士千,郎卫百,强弓利矢,以助力焉。  接受任命后,众人立即起身。五大夫无伤自督亲营千人为前部,无名(芒未)和公乘缓在剑士和郎卫的护卫下,随后跟进,同时以船装运辎重粮草,浩浩荡荡,沿渭水前往河东。队伍在蒲坂登岸,改装上辎车数百乘,直往安邑而来。  早有使者报与王稽,王稽接到教令,心中惊疑不定。但既有王命,表面文章还是要做的,亲自率领全郡官员,迎出十里之外。宣读教令,设宴款待,互诉仰慕之情,自不必说。宴罢,原来的河东尉、丞向无伤和无名交割了事务,自己启程回国。河东新的班子聚在一起,传达了咸阳的指示:由无伤全面管理河东的一切军事,无名负责对上党的支援,王稽名义上总领一切,但实际上只能管理日常行政事务。议事已定,无伤即率亲营前往翼城,布置防御;芒未收集河东的全部现有炒粟,交给公乘缓运往端氏。公乘缓在到达河东的第二天,即领着随行的十名大夫,前往端氏,向蒙骜报告咸阳的处置。  收集民夫和车乘的工作花了近二十天时间,等到公乘缓率领千名上党士卒回到河东押送车乘前往端氏时,已经是一个月以后了。  本来,从河东往端氏运输粮草,都是由河东派人押运;但现在河东也进入战时状态,押运工作交给公乘缓负责,无形中增加了上党的负担。蒙骜到上党时,上党几乎没有什么民事,只有二万士卒,守着营地周围的田地耕种些口粮,所以只任命了一名郡守,没有委任尉和丞,——没有这个必要:上党守实际完成的就是上党尉的工作,而上党除了打仗,也没有别的工作要做。端氏有几百户人家,有端氏令掌管也就足矣。蒙骜平时有事,也就和四名公乘商量,就可以决定。现在任命了公乘缓为上党丞,实际上成为蒙骜的副手,专一负责从河东接受粮草。蒙骜只得把公乘缓的原部划拨出来,交给公乘缓独立指挥,统一执行运输任务。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112章 运粮安邑 在公乘缓离开时,蒙骜已经从端氏抽调了五千人,放在少水沿线,一来那里还能找到粮食,二来那里似乎还可以通往上党长子。另外还有五千人位于濩泽一线,盯着高都,目前驻守端氏的只有公乘缓的五千人。  公乘缓带来了咸阳的最新指示,蒙骜的主要作战区域在少水沿线,从冀氏到濩泽,长约二百五十里,几乎是一条一字长蛇阵,端氏正居其中。咸阳的指示是,上党要以这条河流为依托,竭力阻止上党的诸侯军西进河东,并对南下河内南阳的敌军形成牵制。它的后勤保障工作由河东丞无名与上党丞公乘缓共同承担。  公乘缓还介绍了河东的防御计划,防御的支撑点是翼城、曲沃、左邑和安邑。蒙骜虽然没有在河东当过官,但对河东的形势并不陌生,因为他刚到秦国时,就是在河东接受的测试,当时主持测试的乃是河东丞皮绾,今天的内史绾。在安邑与秦王、皮绾相处的时间里,蒙骜大致知道,河东被所谓绛山分成两个部分,东边的盆地是安邑,西边的盆地统称汾上。翼城和曲沃是从太行山下来,进入这两片盆地的要道。出了曲沃后,可以直下汾水,几乎无可阻挡。但如果要攻打安邑,还必须攻占以绛山山口为依托的左邑。  因此,秦军在河东的态势十分明显地显示,秦军首先还是确保阻击诸侯于山地,把两块盆地都掌握在自己手里;如果不行,就放弃汾水一线,固守安邑。从军事上说,蒙骜能够理解,毕竟安邑是河东的首府,有盐池这个战略要点,重点防守左邑既有政治、经济方面的需要,也有地形的优势——左邑既有形胜,又经过张禄和皮绾他们的长期经营,是防御安邑的有效屏障。但他依然有些不舒服:这不就是王稽与联军合谋达成的形势吗?诸侯占领汾上,让王稽独守安邑!蒙骜不禁怀疑,王稽秘密和议的背后,是不是得到了咸阳的首肯,至少是默许!  如果是这样的话……蒙骜陷入深深的沉思中,感觉自己孤立无援。  鉴于公乘缓已经有了上党丞的官职,虽然大家都是公乘,但公乘缓明显已经有了副将的资格,地位在其他公乘之上。蒙骜召集众公乘,宣布了咸阳对公乘缓的任命,并宣布端氏由公乘缓全权负责,自己负责濩泽和冀氏两翼。随后,他把端氏的一切都交给公乘缓,自己前往巡视濩泽的驻军,部署那里的防御。  所谓濩泽是一片大湖的名称,是由周围山上的雨水潴留在山底而成。“濩”的原意就是雨水从屋檐流下的样子,雨水汇集而成的湖泊就被称为“濩泽”。濩泽以东地势较低,湖水从这里流出,也被称为濩泽,东流注入少水。这片湖泊面积广大,很早就有人类居住,据说帝舜就曾在这里的山上耕种、制陶,在湖里捕鱼。直到现在,这里的人还过着耕渔的生活。人口不多,约数百户,散居于濩水两岸,主要集中在濩泽西面的一片山间台地上,距此约六十余里,没有城池。那里有山路可通端氏到翼城的大道。少水以东,也有一片山间谷地,一旦下雨,谷地即成河滩,平时也泥泞难行,只能沿着两侧的山地通行;翻过一个山口,就是高都。这里距高都也不过百里。  上党秦军五千人驻守在濩泽水汇入少水的入口附近。这里也有几处不大的聚落,勉强可以安顿军队。秦军在这里,可以依托山势和少水,抵御从高都来的威胁;而一旦高都出现异动,也能迅速出击高都。是一片可攻可守的区域。惟一的困难就是粮食必须仰仗端氏供给,要想就地取粮十分困难。  由于咸阳已经明确将这里作为上党秦军重点作战的区域,蒙骜再次来到这里,花了几天时间,跑遍了周围的山川,与驻军的公乘议定攻守之道。他告诉公乘,河东的炒粟很快就会到达,那时有可能向高都进行几次突击;而如果受到优势敌军进攻,则可以逐步退往端氏。然后又与公乘秘密议定,如果端氏遭遇不测,他可以取道濩泽,转入河东。得到蒙骜的点拨,公乘也坚定了信心,表示绝不会在这里让诸侯联军占到便宜。  蒙骜回到端氏,公乘缓也已经准备好运输车队;蒙骜一回来,公乘缓就带着车队,出发前往翼城。  按理说,到了翼城就算进入了河东,可以获得河东提供了粮草,特别是对作战十分重要的炒粟。但公乘缓到了翼城后,却被告知,他必须前往安邑领取粮草。公乘缓分明看到了一车车粮草被运入翼城,但已经进驻翼城的五大夫无伤告诉他,这是为翼城今后作战准备的,由于诸侯的入侵在即,以目前的运输速度,他甚至都无法保障最低限度的粮草需求,更不要说为上党提供补给了。  听无伤这么说,公乘缓也有些无奈,只得率领车队前往安邑,这意味着要多走上二百多里路,至少四天时间。而尤其令公乘缓不安的是,人必须要去面对王稽,而他则专门前往咸阳,报告王稽与诸侯暗通的消息。他不知道这一消息会不会走漏给王稽知道,但明摆着的是,王稽安然无恙,自己的报告明显被秦王无视,而自己还要多次与王稽打交道。这是福是祸?当初自己到安邑时,也曾拜见过王稽,但那只是一次集体会面,他本人并没有和王稽有深入的交流。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公乘缓进入了安邑,一面指挥车队进入驿馆,一面派人向新任的河东丞无名报告。很快,无名就亲自来到公乘缓入住的驿馆,拜会公乘缓。  一个地方的行政能力,从来都不靠少数人的英明领导,而是必须有一支精明强干的行政团队。秦王给河东派来了一百郎卫和一千剑士,他们的才能给河东的行政工作效率带来了巨大改变。首先,驿馆的效率有了极大提升,他们能够迅速将这支庞大的车队安顿下来,给他们供应饮食和住宿;其次,芒未也在与公乘缓会面的第二天就可以让公乘缓去接收万余斤炒粟。  芒未到达驿馆后,告诉公乘缓,自己除了要为上党准备炒粟外,还要为河东自己的军队作战准备炒粟。现在由于河东的战事尚未开始,所以所有的炒粟都全部供应给上党。他先告诉公乘缓,他带来的车队并不适合在山区运输粮草,他为公乘缓准备了新的运输工具:数百头驴子。  芒未在自己的府邸设宴款待了公乘缓,并没有安排公乘缓与王稽见面。五天后,芒未给公乘缓准备的炒粟就上了路。为了保障沿途的安全,芒未特别请示王稽,让十名郎卫和百名剑士协助公乘缓押运粮草,还贴心地提供了向导,指给公乘缓一条比较近的山道。这条道虽然需要翻越山岭,但距离要缩短近百里。不用车,而改用驴运输,就是为了翻山越岭而设。  一切准备停当,安邑留下了上党的车队,而回赠给上党五百头驴。这些驴一半运输炒粟,一半运载秣草;而押运驴队的上党士兵,每人还额外领取了五斤炒粟——郎卫和剑士每人只领取了一斤。  队伍在经过左邑,补给了饮水后,就进入了一片少有人烟的山地。押运的剑士们虽然只有百人,却十分尽职,每天提早出发探路,在道路两侧设立哨位,掩护运输队通过。晚上宿营时,也都安排好警戒。在剑士们的护送下,上党的士卒两人侍候一头驴,每天只管行走。宿营时,自在郎卫们为他们挑选好依山傍水的好地方安营,吃了炒粟休息,次日再行出发。虽然日行五六十里,都也不觉得十分疲劳。据芒未介绍,这条路人烟稀少,只要注意防野兽,沿途还是比较安全的。大约七八天就能到达端氏。  离开左邑,进入山地后,沿着一道小溪又走了三天,翻过一座山峰,进入一处山洼。向导说,再走两天,翻过前面的那座山,下山就是通往端氏的大道了。这三四天,大家一直在漫漫山道上行走,虽然见了不少美丽的山景,但也经历了许多惊魂时刻:不知会从哪里窜出一只叫不上名的野兽,或从草丛中窜出一条蛇。最为恐怖的还是每天晚上,都会听到野狼的嚎叫声,此起彼伏,正不知有多少。向导让大家无论如何,在宿营后,都要在营地周围燃起大火,以驱赶野兽,随便也赶走些蚊子。山地里的蚊子比城邑中要多不少,个头大,成群结队,咬一口起好大的包,虽然采取了驱蚊的措施,但几乎没有人不被咬的。听说要走出这片山地了,大家也都松了口气。  宿营是例行的差事,大家在一条山溪边清理出一片空地,赶走野兽毒蛇,安下营来,就在溪水边饮驴。同时在周围捡拾枯枝败叶,升起堆堆篝火。晚风袭来,阵阵凉爽,好不惬意!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113章 途中遭袭 入夜,向导突然紧张地找到公乘缓,道:“是夜狼嚎近,恐有不安。愿将军早备之!”  公乘缓不解道:“何以备之?”  向导道:“多起篝火,多备箭矢,是夜少眠,令人马皆勿出也。”公乘缓依言下达了命令,还通知了剑士和郎卫。剑士大夫有些犹豫,道:“若皆入火圈内,何以警戒?”公乘缓也无法解决这一问题,只得让大夫“酙酌便宜而行”。大夫想了想,并没有将四周山头放出的警戒撤回。  夜深后,一处山头突然发出了警报声。公乘缓大惊,连忙叫人持械而起,而剑士们则直接扑向发出警报的山头。片刻后,剑士们返回,背回了三名受伤的剑士。大夫报告说,山头遭到狼群的袭击,两名哨兵都被咬伤,幸而有甲保护,没有生命危险。援军上去后,狼群还凭借黑暗的掩护,偷袭了剑士,伤了一人,几名佩剑的剑士拔剑与狼群搏斗,刺伤了几匹狼,狼群才在狼王的指挥下撤退。  公乘道:“此地既被袭,恐他处亦难免,愿皆归之。”剑士大夫想了想,即下令向各哨位哨兵全都撤回火圈内警戒。  随着夜越来越深,周围的狼嚎声不断传来,且有渐渐逼迫之势。拴在树上的驴子明显开始惊恐不安起来,发出了阵阵鸣叫,与狼嚎声相互呼应。安营时,并没有设置营栅,而是以运粮的筐临时卸下来,围成营栅,而火堆就在筐外约十步的距离,每个火堆都有相应的什伍负责添柴,保证火堆不熄。在一处营地被袭后,全体士卒都不敢睡觉,他们紧张地守在粮筐后面,透过火堆观察四周的动静。  突然,一个眼尖的人惊叫道:“前有狼!”大家再定睛看去,一匹狼从火堆后面一闪而过。而这时,向导则惊恐地叫到:“四周……四周……皆狼!狼眼……!”这时大家才注意到,四面山上,无数闪闪发光的东西正在来回跳躍,有经验的士卒立即向经验少的士卒介绍道:“汝见闪光否?彼乃狼目也!”那些没经验的士卒四下一看,立时惊呼道:“遍山皆有,如是之多乎?”那名有经验的士卒面色沉重地点了点头。  这时传来了多名军使的呼喊声:“各卒皆勿得出营!各什伍自守其地,狼至则击杀之,勿待令也!”从这头传到那头,反复宣布了好几次,确保每个人都能听到。剑士被安排在两个营地的中间,如果发生各种紧急情况,他们可以随时增援。公乘缓、惊恐不安的向导和郎卫们也都聚集在这里,受到剑士们的保护。  狼群越逼越近,火光下人们已经可以清晰地看到不时有一匹狼从眼前晃过。虽然只是一匹两匹的,但给人们带来的心理冲击十分巨大,几乎所有人都握住了手中的武器。他们是来运粮的,所以没有配备长矛、盾牌和弓箭,多数只有戟或殳,只有少数人佩有长剑。  正在大家紧张之时,十名剑士带着弓箭来到几处狼群出没较多的区域。虽然狼群的眼睛闪闪发光,似乎可以提示它们的位置,但一般较远,如星星点点般,难以射中;他们是想射击那些靠近火堆的狼。观察了一圈,为首的剑士选定了三处区域,分别留下了几名弓箭手。不久,一处就爆发出一片欢呼声,一匹狼被弓箭射中倒地。随后又有几个地方爆发出欢呼声,大约也射到了狼。  可能是摸到了狼活动的规律,周围的弓弦声连连响起,有惋惜声,更多的是欢呼声。剑士射手的到来,让紧张的气息一扫而空,乐观的情绪在营地里传播开来。  就在大家兴高采烈的时候,剑士大夫派人传令道:“勿拘于一地,各处巡游射之!”大家一看,原来这里被射倒了几只狼以后,狼群竟然远离了此处,向另外的方向移动。虽然在暗夜中,但哪里眼光多,哪里眼光少还是能分辨出来。  为首的射手立即重新安排了射击位置,把力量集中在狼群数量较多的方向上,又射倒了几只狼。狼群在四面奔跑着,嚎叫着,久久不愿离去,还在寻找捕猎的机会。狼群似乎也知道了不能太靠近火堆,距离远了些。由于走出了射程之外,弓箭手也没有找到好机会,场面也寂静下来。  随着柴禾渐渐烧尽,篝火的火光也渐渐暗下来。狼群也似乎看出了这点,活动变得更加频繁。大家的心情又紧张起来。  随着局势的渐渐稳定,惊恐的向导也恢复了理智。他见火堆的火光暗下来,立即向公乘缓建议道:“可拾驴粪烧之!”  心情也有些紧张的公乘缓听到向导的建议,立即派军使下令守驴群的士卒立即捡拾驴粪,送往前沿。那些士兵们就用自己的衣襟兜着驴粪,往前线送。前线的士卒也顾不得许多,拾起驴粪扔进火里。火焰重新腾起,夹杂着浓厚的黑烟,四散飘荡,营地里的人都有些被呛着。  烟似乎比火更有效,当烟气冲向狼群时,久留不散的狼群闻到烟气后,终于一哄而散了。大家终于放松下来。  放松下来后,士卒们这才发现,天边已经出现了一抹天光。也不知道是天亮了驱赶了狼群,还是烟气驱赶了狼群。无论如何,大家都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从一群光闪闪的眼睛下逃出生天,想来恍如隔世。  伴随着号角声,刚刚闭眼休息的士卒们就被叫起列队:今天要早点出发,以便赶在太阳落山前走出山地。  点完军,士卒们坐下吃了几口炒粟。剑士们出去,找到了被他们射杀的几头狼。几天来,喂驴已经消耗了不少草料,运送草料的驴有的空了出来。三名受伤的剑士骑在驴上,几头狼也被装在筐里,运往端氏。  按照常规,剑士先行出发,为大队开路。大队在整理好行装后,依次出发。这时天色尚早,天气清凉,沿途青草萋萋,偶尔有几朵野花在青草中摇曳。大家兴致很高,步履轻快,向着山顶快步前行。  随着大队渐渐到达山顶,太阳也慢慢爬了上来,明媚的阳光照在身上,很快就引起一阵阵燥热。昨天一夜未眠,加之登山的劳累,众人开始困倦起来,有些人已经有一阵阵短暂的迷糊。  太阳越爬越高,迷糊的人越来越多,他们只是在牲口的牵引上,下意识地向前迈步。有人绊在石头上,摔倒了,惊醒过来,爬起来继续前进。公乘缓也不例外,也感到一阵阵困倦,但他好歹还能强打精神,站在一处高地上,指挥着队伍前进。  就在大队站上山顶时,突然从两边飞出无数的箭矢,困倦中的人们来不及躲避,连人带驴被射倒了一片。公乘缓大惊,急忙高声叫道:“伏,伏,伏……”喊叫未绝,一组箭矢向他射来,将他射倒,从大石头上头朝下摔了下来。运粮的队伍正在公乘缓的指挥下跪下避箭,就见公乘缓从石头上摔了下来,顿时一阵大乱,几个人冲过来抢救。这时,第三批箭也射了出来,落在混乱的人群中,又是一批人和驴倒下。有些受伤的驴惊了,挣脱了倒下的士卒的手,发疯般地向四面奔逃。另外一些驴的驮手还没有倒下,使劲拽着缰绳,试图控制着驴,哪里控制得住!  驴的尖叫声在空旷的山野中回荡,让那些还没有来得及上山的驴子也惊恐起来。一些驴子正往山下逃窜,把在还打算控制受惊驴子的驮手冲倒……  受惊奔逃的驴子越来越多,整支队伍开始失控。  第四批箭又射了下来。更多的驴和人中箭倒下。受伤的驴子在倒下后又站起来,尖叫着四散而逃,身上驮的筐全都散落在地上。  这时,前面开路的剑士才发现情况不对,立即返回,向那群射手发起冲锋。那群射手叫喊一声,四散而逃。他们翻山越岭如履平地,不久就消失在草丛和石头后面。剑士们都穿着厚厚的甲胄,行动并不快捷,只得快速向混乱的队伍集中,也来不及收拢跑散的驴子,先赶往公乘缓倒下的方向。这时公乘缓的身边也聚集了不少人,不用说,他们看顾的驴子早已跑得无影无踪。  剑士大夫迅速命令剑士们分散警戒,自己也过来探视公乘缓,但见公乘缓身被数箭。拔出箭来看时,箭矢上没有镞头,只是简单地将竹子一头磨尖。但由于公乘缓没有披甲,加上天热,衣着也十分单薄,箭刺得比较深,但都没有达到要命的深度。只是他被箭矢射中后,从大石头上摔下来,头部着地,昏迷过去。  在众人一声声呼喊声中,公乘缓慢慢醒来,看见周围的秦军,缓缓道:“勿以吾为念,速运粮归端氏!”  袭击者已经跑远,队伍渐渐聚拢,在郎卫的率领下全都上了山,在山顶集中,围成一个圈,把驴子围在中间,自己手执兵器向四周警戒;稳定了阵型后,即派出人员下山去救援伤员。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114章 治积食 那些被射倒的士卒也都是被竹箭所伤,入肉不深,伤势不甚致命,只是在剧烈的疼痛下,一时晕厥倒地,缓一缓也就都醒了过来。有些人是被驴踩伤或踢伤,这些人的伤势可能还更重些。未受伤的士卒们将他们扶到防御圈内,为他们清洗了伤势,撕下衣角裹了伤口,血也渐渐止住。  受伤最重的是公乘缓,头部严重受伤,昏迷不醒。大夫和郎卫们聚在一起商量了一下,认为目前状态下,迅速赶往端氏,把事情报告上级才是第一要务。他们各派出一名郎卫、一名剑士和一名秦军大夫组成的三人组各带五名士卒,离开队伍,分别骑驴前往安邑和端氏报告。清点人员,发现受伤了一百多人,所幸多数伤势不重,可以行动,就跟在牲口旁前进;大约有十余人伤势较重,就腾出一些牲口来供他们骑乘。——那三名被狼咬伤的剑士,因为在队伍的最后,基本没有受到什么影响,还是继续骑自己的驴。驴子连伤带跑,损失了一半,而且多是驮运炒粟的驴子,因为它们走在前面,承接了最主要的打击。  无法将所有的损失都捡拾回来,只是简单地将还可以驮运的炒粟整理、合并一下,扔掉些草料,改运炒粟;来不及圈回跑散的驴子,受伤的驴让它们跟在队伍后面,一行人继续出发了。  面临打击时,向导与剑士们在一起,没有受伤;剑士们返回援救大队时,向导被安排在一处大石头后面隐蔽。事情平息后,大家去找他,却到处找不到。众人等不及,好在山下的大道虽然遥远,但已经在望,沿着山道下去,准不会迷路。众人也就不等向导,迫不及待地上路了。  遭到如此沉重的打击,大家也都不困了,气氛凝重而沉闷。所有人一手握着缰绳,一手紧紧握着武器,随时准备战斗。剑士们也扩大的搜寻范围,确保不会再有敌军漏过去。但在下山的过程中,除了遇到两处休息的狼群小心避开,也就是有些小野兽让人吓一跳了。等大家走到半山腰,回头看时,却见自己遗弃在山上的驴和粮草,被一群破衣烂裳的人连拉带扛地运走了。看来,他们是被盘据在周围的一群盗贼袭击了。可能是狼群的活动惊动了他们,竟然集中了如此庞大的力量来打劫。想到自己被一群山贼打了劫,这些大夫们心中又是不平,又是好笑。  等到太阳下山后,他们终于下了山,进入通往端氏的大道。  坐镇端氏的蒙骜听说运粮的运输队遭遇损失,公乘缓还受了重伤,立即带着一千亲营,连夜赶到宿营地来接应。他将自己的亲营布置在外围,为运输队警戒,让剑士们好好休息;探望了受伤的士卒,慰问了随行的剑士和郎卫;查看了公乘缓的伤情。公乘缓还是昏迷不醒,他是被士卒们用衣裳和树枝结成担架抬下山来的。然后他又一一找大夫们询问事情的经过,查看了那些山贼们使用的箭矢。  知道有人受伤后,他把端氏里还能用的牛车都拉来了。第二天一早,伤员就坐在这些牛车上,运往端氏;公乘缓单独躺在一乘牛车上。被射杀的野狼呲牙咧嘴也被装上了车,准备回端氏后好好吃一顿肉。从宿营地到端氏大约还有八十里,蒙骜并不急着赶路,决定分两天走完,以尽量恢复士卒的体力。途中,他在队列中进进出出,再次和一个个大夫们交换着信息。  回到端氏后,他把端氏的医者找来,告诉他最近可能会有草莽中人来找他出诊看病;如果有人来了,请他一定带上自己推荐的这名小子二狗。这几天,二狗就当是他远房来的族子,在他家住着,免得引人注意。那名医者将信将疑,但蒙骜的话也不能不听;而且万一真与草莽中人打交道,总还是有些风险,有个有背景的人在后面撑着,总还是好的。  结果当天夜里就有人来找医者,说西去四十里的小邑中有人得了胀病,请他去诊治。医者简单地询问了患者的病状,议定了诊金,来人付了钱,医者请来人休息一夜,第二天让二狗背上医囊,和自己一起出诊。  来人牵着一头毛驴,请医者坐上,自己亲自牵驴和二狗一起步行,沿着大道往西,走了约四十里,进入一处小小的聚邑中。这处聚邑大约有十来户人家,虽也种着几亩薄田,但主要还是靠打猎和放牧为生。来人似乎与这里的住户很熟,与见到的人打了个招呼,径直走向一个篱笆小院里。  小院里有一间三间的一进的小户,一个男人似乎正在门前观望。见来人过来,迎出柴门,将三人迎进房间里。房间里没有什么窗子,十分阴暗;靠北墙设有一席,上面躺着两个人,蜷缩着身子,显得十分痛苦。来人即对医者道:“是二者腹胀三四日,饮食尽废,出于无奈,请先生一施妙手。”  医者走过去看了看,道:“室内阴暗,难以相诊,愿至室外!”  那两人挣扎着起来,口里道着谢,慢慢蹭出房间,来到院中。医者见二人面露凶象,知道是草莽中人,不敢多声,问了饮食,两人道可能是吃了不好的东西。那东西十分好吃,就多吃了一些,落下这病。二狗问道:“吃食何物?”那两人犹豫不答。二狗道:“凡积者,必知所食,乃得对症。”两人对视一眼,一人从怀中掏出一个囊,撮出其中的一小撮,递给医者。医者伸手接在掌中,用手指沾了一点,放进口中,尝了尝,道:“吾得之矣!此乃秦之炒粟,少食则养,多食杀人!”  两人脸上露出惊异的神情,道:“先生真神医也,一眼而识病根!敢问其治?”  医者道:“若食后腹胀且硬,无所医也;今二子腹软,犹可医也。”  来人闻听大喜,道:“就请先生一施妙手!”  那家的主人道:“岂是待客之礼!小子略备薄宴,与先生解乏,然后施治。”  来人连忙道:“是也,是也!小子无礼,小子无礼!”即请医者在院中坐下。家主先汲来一瓮清水,请二人饮用,自己和家小一起到厨下备食。  二狗来到家主的跟前,道:“敢请东圊?”  家主道:“小邑之中,焉得圊。兄弟且往室后,择无人处自便!”便叫一名小童领着二狗往屋后而来。  所谓端氏通往翼城的大道,其实也是一道较为宽阔的河谷,两边大山,中间一条河流。这条河流不足百里,并不显名,就以端氏为名,称为端水。端水在端氏附近汇入少水。这户人家就位于端水之侧的一个台地上,端水从邑北流过。在邑中还有一条小溪,从山中蜿蜒而出,出邑后汇入端水,将这座小邑分成东西两个部分。小溪边水草丰美,芦苇丛生。小童指着芦苇丛对二狗道:“入此即可!”  二狗钻进芦苇丛中,解衣蹲下,小童即离开,回去帮忙做饭。二狗悄悄沿芦苇向河边潜行,果见芦苇丛中有一条小船,湾在一个河湾里。那条小河正在端水之南,东行里许,即转折向南,隐于山后。观察了一阵子,二狗撒了一泡尿,即转回院里,在医者身边站立。  少时食熟,有粟有肉,还有些野菜,算得上十分丰盛。家主搬上来,道:“荒野之地,无物相待,只有野味,先生勿罪!”  医者道:“甚劳主人!”  二狗注意观察,只食用主人家吃过的食菜,见主人并无异常,才放心食用。  一时饭毕,主人家再请出两位病人。医者道:“少时于掌中刺血,客人勿惊!”  两人道:“腹胀难忍,焉得惊!”  于是医者取出几束绵束,将两人的四指从指根处束紧;又取出一根砭石,依次刺破掌指处,挤出黑血、黄水。一手刺毕,那人道:“先生真神医也,一手方毕,腹内顿觉松快!”医者又将那人的另一手如法放出黑血。然后转向第二人。  在前一人治疗时,第二人目不转睛地盯着看。见医者转向自己,笑道:“焉知有如此妙法!”伸出自己的手来,仍依法放出黑血几滴。第二人也称谢道:“先生盖神医也!”  医者道:“未可轻也。刺血虽暂缓其急,犹需慢慢调养。此三日未可进食,只以昔日所食之炒粟,用缶干烧成黑糊,以之煮水,日三服。三日后,吾将复来。苟得效,再与药调之,乃得无恙。”  那人突然问道:“先生何以知炒粟?”  医者道:“吾端氏有秦军,多食之,小子与之熟,亦略尝少许。知其味虽美,不可多食,多食杀人。昔者在长平,赵军四十万,因食炒粟,皆毙。大火烧数日而不尽。”  那人道:“彼亦有多食,而求救于先生者乎?”  医者道:“秦人皆知勿可多食,焉得病。然多食腹胀,盖积也。吾有方治积,是故知之!”  那人似有些不信道:“先生家传,真异人也!”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115章 盗贼 二狗问道:“小子闻炒粟,非秦人不可得,父于何地得之?”  那人被问了一愣,干笑道:“吾于山间偶得,有筐盛之,故食之。见其美味,又不知其害,乃多食,故致此也。”  二狗道:“是也。吾闻秦人有言,秦人有运者,于途为人所劫。父之所得,盖其余也!”  那人笑道:“必也,必也!”  当天夜间,在医者的指导下,家主将一撮炒粟继续炒至焦黑,加了一点芦根,加水煮汤,给两人服下,两人由于痛苦大减,皆安稳睡去。医者和二狗则被安排在旁边一家人家中过夜。一夜间,两人都不知凶吉,睡得很不踏实;但又不敢大声议论,恐怕被人听见。  第二天起来,家主亲自过来迎接,让两人到自己家中早餐。那两位病人则按嘱依旧服用芦根糊米水,并不进食。到午后,两人都出去大解,遍身汗出,精神好了起来。  医者对来请医的人道:“二子料已无恙,但进水三日,糜粥调之,则无碍也。小子家中悬望,愿以归。”  来人进去与两位病人说了两句,两位病人都出来道:“先生大德,吾等不敢望。惟吾邑中,有此疾者甚多,犹望先生援手,以出疾苦!”  二狗道:“前议诊疾但二日即归,故索金六十文。今复远去,家中必望也。愿另择高明!”  一名病人道:“吾等亦经医,皆不效。惟先生妙手,乃得活也!至若诊金,必不敢少!”  医者问道:“高乡何处?”  一名病人道:“乃在濩泽!”  医者道:“濩泽离此百里,非一日可至,恕不能应命。”  另一名病人道:“彼患者号痛,无有宁日。先生仁心,得无出手一援!”  二狗道:“凡食积者,数日不食则自愈也。但得芦根糊米饮之,必无碍也。先生留方在此,二父可自归饮之,无劳先生远途。”  两位病人对视一眼,道:“既先生固辞,不敢强也。先生留方之德,不敢或忘。有驴一匹,赠与先生,卿备诊金。并颂福泽流长!”  来人遂解下那头载医者来的毛驴,将缰绳递给二狗。医者辞道:“区区微劳,焉敢望此!”  一名病人道:“于先生为微劳,于吾等不啻再造!愿先生勿辞。今日之事,愿先生慎勿对他人言,但言风寒小疾而已!”  医者心中一惊,急忙道:“病者所患,固不敢言于口也。二子勿虑!”  二狗收拾好东西,家主又送出一块兽肉,道:“荒野无物相奉,但以野味,愿勿嫌轻薄!”  医者道:“既劳赐脚力,何望许多?”  家主道:“先生所赐,正其多也,无能报耳!”固辞不许,二狗提在手中,背了医囊,医者上了驴,一行人送至大道,两人望东而归。走到那条河汊谷口处,二狗勒住毛驴,向着犹站在大道口的一行人挥手辞别。抬眼望时,那条河水乃从谷口流出,正不知其源流何处。迎面一座高山,雄据其前,那水似乎蜿蜒流向山后。  毛驴载着医者顺着大道前行,二狗把医囊和肉都拴在驴身上,自己在驴旁边一路小跑每十里休息一刻,让驴吃点青草,饮饮水,自己也喘口气,补补水,继续前进。四十里路,只用了两个时辰就跑到了,太阳还未下山。  早有巡逻的士卒接应到二人,将医者送回家,将二狗护送进城,面见蒙骜。  听完二狗的介绍,蒙骜再次陷入沉思。  第二天,他依次拜访了端氏的各路商人,向他们打听山地内各股贼人的虚实。商人有往来河东做生意的,必须和沿途各盗贼搞好关系,利益共享,否则几乎寸步难行。蒙骜在到秦国应征之前,在齐国曾伏于草莽。齐国商业发达,相应地也盗贼丛生。蒙骜深知其道,与盗贼打交道,最内行的莫过于商人了:他们的生意决定了他们必须打通商路,才能赚取利益;而打通商路,必须打通黑白两道,形成利益共同体。端氏的商人生意虽不大,但依然必须深谙此道,才能维持自己的生意。  蒙骜的拜访,令商人们大为惊异。蒙骜曾经草莽,现在又是端氏最有权势者,黑白两道的经历令他天然占有优势。在他的软硬兼施下,这些商人略加抵抗,就只能缴械投降,说出了他们知道的一切。经过数天走访,蒙骜大致明白了周围盗贼的分布:以大道为界,分别有两股盗贼,一股以马邑至翼城的商路为目标,主要活动在马邑以西;一股以端氏至翼城的商路为目标,主要活动在濩泽以北。两股盗贼的主要力量来源就是南北两片山地中的猎户。猎户打猎天然需要成群结队,或数人,或十数人,乃至数十人分工协作,才能完成狩猎大型动物的任务。而在这中间,那些狩猎技术高,人数较多的猎人队天然拥有号召力,成为这一片猎人们的首领。  猎人们能打猎,自然也能打劫。当猎取的目标为商队时,猎户就成了盗贼。如果两片山地上所有猎人都集中起来,只怕能有上千人;所幸愿意打劫的猎人只是少数,多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才被迫打劫。而且打劫商人,劫来的东西通常当不得饭吃,还要再出手换成吃的才有益;而这又缺不了商人的参与。在这种共同利益的驱使下,商人与猎人/盗贼间就结成了无形的利益共同体。那些最有影响力的商队与最有影响力的猎人队出面往往达成协议,在正常采办货物的同时,也为猎户们采购一些生活必需品,特别是粮食;遇到打劫的,问明来处,就给一些粮食卖路;收了粮食的猎户,必须负责把商队安全送达目的地——这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所以打劫的和护送的,通常也需要公认的猎户首领出面办理,才能维系住这一脆弱的平衡。  了解到周围盗贼的情况,蒙骜决定尽快采取行动。现在已经进入八月,已经是秋季,如果是山下,应该开始进入收获的季节。如果他从合阳得到的情报不错,还有两个月,联军就要大举入侵河东。他必须在这两个月内,把这里的山贼势力查清楚,并加以利用;并顺藤摸瓜,找出他们背后的黑手。  事不宜迟,蒙骜立即召回分散在各地的公乘,商议对策。  清晨,分散在少水和濩泽的公乘都赶了回来。稍事休息后,蒙骜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少水周围的这些山贼对自己的交通线构成巨大威胁,必须加以解决,否则,当赵军进攻时,这就是一个不稳定因素。如果自己不加以利用,反而被其他诸侯捷足先登,将是重大的不利。  公乘们知道二狗已经大致探明那群山贼的老巢,认为只要派出一个营加以清剿,不会有任何问题。蒙骜道:“彼盗贼也,居无定所,若以大军临之,必四散而逃,兵去则复聚,焉有宁时?且贼与民,其势难辨;或昼则为民,夜则为盗,能尽歼其民乎?臣久在草莽,能知其性,愿往说之,令不与敌,或以为友,则善矣!”  众公乘皆道:“将军负全军之性命,焉得轻入虎穴,恐有不测。”  蒙骜道:“吾以草莽之道行之,必无碍也。彼虽强,不过三五小贼,吾以二十精锐入之,纵被困,出之非难。”  众公乘再谏不从,只能如议。蒙骜暂时分派了各公乘的任务,主要是密切关注上党敌军的动向,合阳方面则还要逐步控制住通往上党的道路。然后自己开始准备孤身入贼的事项。  经过两天准备,蒙骜带着二十名精心挑选的士卒,只携带简单的棍棒,由一名商人带队,从端氏出发了。二狗也在队伍之中。他们进入医者进入的那座小邑,找到了篱笆院的主人。商人主动对主人道:“端氏主愿与众英雄交,乃命小子为中。小子不敢辞,遂以请泽父!”  这位家主看来也就壮年,与商人年岁相当,商人自居后辈,称之为“泽父”,显然是因为这人地位非凡。  泽父见来的这二十一个人,个个精明干练,显然不是一般的人,他也不敢得罪,又不知虚实,以官场的姿态伏拜道:“微庶谨见端氏主!大夫有命,令一小僮呼唤,焉敢不从,岂劳大夫亲至!”  蒙骜则以草莽大礼相参,道:“弟骜久慕英雄,恨无缘相识,今见泽父,则幸甚!”  泽父见蒙骜行了草莽大礼,急回礼道:“大夫如此,庶民何安!大夫有令但言,庶不敢不应!”  蒙骜道:“弟故在临淄,于南山结草。后乃归秦,入于端氏。虽入秦,不敢忘身世,愿结于草莽,与共富贵!”  泽父见蒙骜说得如此明显,且不避后面的众人;又见一众人等皆是短褐,手执齐眉高的棍棒,只道来的人都是道上的朋友,便道:“院内非相见之所,愿入室相叙!”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116章 欲袭濩泽 蒙骜让众随从都在院中等候,自己和泽父进入室内。室内昏暗,泽父待蒙骜进门后,随手掩上门,室内几乎黑了。蒙骜眼睛从亮处进到暗处,一时无法适应,但听得耳边风起,蒙骜就地一伏,趁势一个前滚翻,躲开门边。天窗上还有光线照下,蒙骜稍微能辨清周围的环境,却见两名大汉一左一右向他猛扑过来。蒙骜伏身在地,身子一旋,一个扫蹚腿扫出,两人全都被扫倒在地。这时,蒙骜已经略微适应了室内的阴暗,见泽父还在门边,猛地跃起,冲到泽父身边,一下卡着他的脖子,将他掼倒,喝道:“弟以富贵来投,父欲害之,何也?”  泽父被卡住了脖子,哼哼唧唧地说不出话来。那两名大汉则跪下道:“英雄恕罪,弟等不识英雄,故相试耳。今乃知真英雄也!”俯首帖耳,恭敬伏地。  蒙骜松开泽父,同时一把将他推出,免得被其偷袭。泽父虽然被摔在地上,却也没有恼怒,也伏地拜道:“非此二人之罪,罪在弟一人,愿受兄罚!”  蒙骜拉开房门,让日光照进来,也给自己留条后路,绝了三人偷袭之心,道:“所试者何?”  泽父道:“恐为官府所陷,故欲擒兄以自保。今见兄如此英雄,但擒吾等,易如反掌,故知兄乃真英雄也。英雄但有所嘱,不敢有违!”  蒙骜道:“且出来说话!”一步迈出房门,回到院中。三人跟了出来。在打开房门后,蒙骜观察了整个室内,并无可以藏人之处。出来之后,蒙骜又拿眼睛看旁边的两间房。泽父知道蒙骜的心思,立即道:“两侧室乃妻儿所居,并无他人!”自己过去打开房门,将屋里人唤出。左边出来的是两个半大的童子,右边出来一位中年妇女和一位少女。泽父忙不迭地介绍道:“此乃家小,小女,二小儿!皆拜伯!”  看来家里来些陌生人,是这家人的常态。那四人也没有什么迟疑,就于院中拜道:“谨见伯/大父!”  泽父对妻儿道:“烹一鼎肉,备清酒与诸伯接风!”四人答应一声,各自散去,或至后院,或至厨下,开始忙活,却也不再回室。泽父也不关房门,任由它们敞开着,以示别无埋伏。  蒙骜示意大家都坐下,招一招手,那二十名随从也不进门,就转到蒙骜身后,背对房门坐下,蒙骜坐在他们中间,泽父三人坐在下首。  蒙骜道:“弟昔在鲁山,伏于草莽,餐风露宿,栉风沐雨,日与野兽相逐。乃思大丈夫在世,焉能与禽兽等食宿,与草木同朽灰。乃遣众弟兄,孤身来秦,以应所聘。幸得王恩,署为郡守。锦衣肉食,高堂暖席。每思昔日兄弟,欲与共之,而不得其便。近日乃知,霍太之内,亦有英雄出没。弟思四海之内皆兄弟也,但得富贵,当与诸兄共之。秦以战功授爵,诸英雄各有雄长,但于疆场之上,各依本事,而得富贵,宁不愈于与禽兽争食,为众人所弃!故访于端氏,得诸兄之迹,特来拜耳!若有兄但与弟同意,弟愿纳入军中,与士卒同其衣食,共其赏罚。他日有功,衣锦归乡,亦一快也!”  泽父听了蒙骜的话,沉思片刻,道:“弟等迫于生计,落于草莽,遂为世所弃。宁不愿复归为良民,而日日惊惧,时时提心?苦无道耳!今吾等冒犯虎威,误劫军食,自思必死,但愿死里求生耳。将军开求生之途,非弟不行,实有所虑也!”  蒙骜道:“兄等无虑!但令兄知,秦之士卒,皆非良民,实刑徒也。但斩敌一级,即得免罪,复归田亩;若得数级,依律晋爵。皆由弟具状上陈,经秦相教令,达于郡县乡邑,皆勿违也。兄等若愿归于关中,可于关中授田;欲归故里,上党、河东,皆秦地也。迭经战乱,田亩荒芜,正用人之时也。少水、濩泽,水草丰美,或田或牧,皆得其道。兄等于田亩之余,入山寻野味,亦人生之乐也,宁不逍遥!”  泽父道:“非敢冲撞将军。昔者亦有人招吾等,而终为其所算,杀吾兄弟,以为剿贼之功。是以未敢信也!”  蒙骜道:“是何人也?必非秦人也。若秦有令,言出而法随,未闻有言而无信者!”  泽父道:“是则濩泽令也!将军其识之?”  蒙骜道:“秦虽据上党,其时尚浅,加以战乱,秦律未行于濩泽,亦未委吏濩泽。濩泽令,非秦吏也。”  泽父道:“草莽之人,未知诸侯之事。濩泽令纵非秦吏,然亦号令四乡,无敢不从。”  蒙骜道:“愿泽父细言濩泽令之状,及其失信之事!彼何以号令,今以何教,而令兄等劫军粮?”  在蒙骜耐心询问和谆谆诱导之下,泽父终于慢慢敞开心扉,开始谈论起濩泽对周边猎户的欺压和一再失信,而周围的猎户敢怒而不敢言!  “前者,濩泽令布告猎户,令聚百户于山下,而劫商旅。濩泽令亲委人居首指划,吾等众人皆依其言,散于山间。俟其旗举,乃齐出而射之。五射而退,顾之,乃知所劫乃诸侯食也,非商贾也。草莽有约,勿击大军,勿劫公财。今劫大军公财,其心惴惴焉!彼乃分粮与驴,什三予吾等,什七入濩泽。然兄弟吃其食,皆腹胀,数日号痛不已,几毙!幸有医者施援手,乃得活焉!”  蒙骜叫出二狗,道:“医者旁复有其人乎?”  泽父道:“吾亦观此弟兄面善,不意乃医者之子弟也。”  泽父的家人备好晚餐,请众人进餐。众人围在鼎边,自行取食。那些秦人都只取一盏即止,而两名大汉则风卷残云,吃得罄尽。  蒙骜笑对二人道:“二兄暴食,定无腹胀之苦!”  那二人道:“诸人皆胀,只三五兄弟无事,吾二人在其中也。”  蒙骜道:“二兄素来肠食宽大乎?”  那二人道:“啖羊一头,乃得饱也!”  蒙骜道:“似兄等,亦善射乎?”  泽父道:“彼焉用射!手搏二狼,狼不能伤,而尽杀之!”  蒙骜道:“壮士!以此取功名,如反掌也!”  交谈几乎持续了一夜,泽父详细介绍了猎户队的情况,以及与濩泽矛盾,还详细介绍了濩泽周围及内部的地形。蒙骜道:“吾将助兄等报濩泽相欺之恨,兄等其能助之?”  泽父问道:“何助也?濩泽,大邑也,濩泽令能兵,其民皆习战,非吾猎户所能敌。”  蒙骜道:“秦有军在少水,溯濩泽而上,必能克之。然其主必夜遁,愿兄等伏其后而截之。”  泽父道:“是亦非难也。”  眼看天光放亮,蒙骜即命二随从传令濩泽公乘,选精卒一千,去取濩泽。叮嘱军使告知濩泽公乘,濩泽邑民皆习战,未可轻也。两名随从立即出发,飞奔回端氏,再从那里向濩泽驻军的公乘传令。蒙骜等一行,则在吃过早餐后,由泽父引路,前往猎户聚集地。  猎户们发现自己劫的竟然是军粮,知道惹了祸,都不敢回家,躲在一处芦苇茂密之处藏身,吃多了炒粟闹腹胀也是在那里发生的事。  泽父把众人引到屋后的芦苇丛中,解开一条小船,自己撑着先往猎户的藏身处报信,让两名大汉引众人走旱路前往。两名大汉走惯了这条路,行走如飞,蒙骜等人要一路小跑才能跟得上。大约走到午后时分,果见前面大片芦苇,湾汊众多。如果没有人指引,恐怕走到跟前也找不到人。  到了芦苇丛边,一名大汉打了呼哨,不久从旁边芦苇丛中钻出来一人,正是前几天找医者治疗的两名病人之一。那人先与两名大汉打了招呼,直接看向蒙骜,道:“汝乃秦将军乎?”  蒙骜道:“然也!”  那人道:“既是将军,必善射。可试一射?”  蒙骜道:“欲拜大伙,未便携弓箭,可缓之!”  那人走进芦苇丛,须臾取出一张弓,三支箭,递给蒙骜。蒙骜也不客气,接过弓箭,拉了拉,道:“其弓软,未能及远,愿射近物!”指着水中的一群野鸭道:“愿射凫三只,以为晋见!”言未讫,连发三箭,正中三只野鸭,乃将弓交还那人。这时野鸭才发现有人在猎杀它们,一飞皆起。三只死鸭子孤零零地漂浮在水面上。那人木然地接过弓,这时芦苇中爆发出一阵欢呼声,几个人跳入水中,捞起三只野鸭,叫道:“皆中其首!”芦苇丛中双是一阵欢呼声。  那人带着众人钻进芦苇丛,七弯八转,来到一片开阔的空地上,这里或坐或站,总有百余人,泽父也在其中。见那人进来,泽父笑道:“张兄不听吾言,其实何如?”  张兄摇头道:“吾犹不信将军能与二战兄斗。”  领众人前来的二人皆道:“吾等皆为所败,心服口服,未敢欺也!”原来这二人力大,众人皆不敌,故被众人取绰号为“战”,合称战兄,分开叫则依年龄呼为战伯和战仲。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117章 濩泽城 泽父道:“吾亦为将军所擒,岂独二兄哉!”那张兄犹自摇头。另一名病人道:“吾虽不及战兄,愿与将军角力!”  蒙骜看了看他,问道:“兄何称?”  那人道:“此间皆呼吾为良伯!”  蒙骜道:“良伯非吾敌也,角之恐伤。”回身叫来一人,道:“是子亦擅角力,可为良伯敌也!”  良伯怒道:“将军何欺人甚矣,曾不肯一赐教乎?”  蒙骜无奈,只得扎起下襟,走下场内,拱手道:“请赐教!兄之力大,吾不敢不全力相扑,或有所误!”  良伯道:“死不悔也!”即如泰山压顶般猛扑过来。蒙骜稍侧身,抬腿一扫,把良伯扫倒在地。全场发出一阵惊呼!  蒙骜住手后退,等良伯爬起来。良伯再次猛扑,蒙骜仍然数准其步数,侧身一个扫腿,再次将良伯扫倒在地。良伯第三次爬起来,这次他不敢再猛扑了,而是稳扎稳打地向前步步紧逼,蒙骜见其逼近,略略后退;良伯一步步逼迫过来,左手拳猛地向蒙骜的太阳穴砸去,紧跟着右拳一记黑虎掏心;蒙骜连连后退,让良伯两拳落空,却待其两拳打空,稍一愣神的空当,一个跃步进前,一拳击中其脖颈,良伯再次倒地。这一次由于被击中要害,倒地时完全没有保护,头部重重磕在地上,顿时人事不省。  众人都吓坏了,一拥而上,连呼带喊,良伯缓缓睁开眼,感觉头昏目眩,挣扎了几下,也起不来。只得再次闭上眼道:“吾败矣,无可辩也!”  泽父安慰道:“彼战兄亦只一招即服,汝能承三招,无憾也!”  良伯挣扎而起,至蒙骜前伏拜道:“既败矣,一任将军处置!”  蒙骜道:“汝当静卧,以凉水敷头,少时即愈,无害也!”亲自扶良伯躺下,撕下一块衣襟让人到河里用水浸湿,回来敷在良伯的头上。过了片刻,待湿布热了,再用凉水打湿,重新敷上。  旁边一人问道:“将军从何习角力,其技绝若此也?”  蒙骜道:“吾出士家,家承庠学,得射御之道,战阵之策。长而失怙,落于草莽,旦夕搏命,不敢稍懈。与虎狼争食,与狐兔争穴,乃得此身。终念此身不可与草本同朽,乃应齐技击,中选而习之。然日与人较技,非以伤人,即以人伤,终非了局,遂西入于陶,应秦募,署为郡守,乃得与诸兄相会于此。”  一人道:“吾等本良户,偶一失足,遂成盗贼,无日不思复为良民!将军既出身草莽,必为吾等谋,若欲复归猎户,当以何道?”  蒙骜道:“兄既有此问,必闻泽父之言也。弟半生年历,堪为兄说。秦律依功授爵,正诸兄离草莽之正道也。从军,得一首级则免罪,得二级而献则赎一家人;再得,则依律授爵,可得田宅,并复一人。复归良民,及高大门庭,非从秦律而无他途也。”  那人道:“将军幼从庠学,习兵法战略,又有力,善技击,富贵与兄如拾芥耳!弟等微庶,素不闻教,但以力为衣食。何得为兄比也?”  蒙骜道:“兄等日与禽兽搏,身手便捷,又复善射,此即立功之本也。与禽兽搏,与人搏,孰愈?但与禽兽搏而胜者,岂惧人哉?彼士卒皆农人也,非谙习战事,但凭血气也。以兄等之技,胜之何难!”  那人道:“濩泽邑民,皆农户也。耕余则习战阵,非吾等所能及也。”  蒙骜道:“是以必从军也。军中必习战阵,长短相兼,远近相得,左右相宜,闻鼓则进,闻金则退,勇者不可独进,怯者不可独退。进退不如法者皆斩。是以战则必胜,非独赖技艺也!”  那人道:“吾等皆愚,宁得许多规矩,得勿皆干军法,未战先受斩也?”  蒙骜道:“兄若不信,可集于此,但练一时,可战濩泽!”  这下,众人来的情绪,立即道:“皆愿试之!”  蒙骜先让大家试射。他指着河中的一小片陆地道:“先得能射至彼岸者!”自己先发一箭,深深插入对岸的泥土中。然后有几个人过来各射了几箭,有中有不中者。其他人不敢射,或许是认为自己根本没有希望。蒙骜让能射远的七个人站在一旁。然后指着水面的一群野鸭道:“有能中其凫者乎?”只有两三个人敢出面射击,并且射中了两只鸭子。蒙骜又选出两人。  然后,蒙骜指着地上的一块大石头,道:“有能负其石者,出。”  用各种方法,蒙骜将这群猎人按技能分成若干队:善射的、善攀援的、力大的、善走的……大约二十多人被挑选出来,蒙骜分别从自己的随从中选出一人作各队的首领,让他们听众随从的命令。  其余人,蒙骜让他们依身材高矮列队。排列好后,即命一头一尾者依次出列,高与矮的各二十人,分别列队,其余身材适中者集为一队。这三队,蒙骜也任命了三名随从率领。  分好队后,蒙骜让随从带领各自的队分别找一个地方演练。  泽父和战兄二人并没有分配到队伍中,他们到各处行走,观看各队的训练。张兄善射,既远且准,是善射者中的佼佼者。良兄头昏,还没有完全恢复,无法参与到训练之中,只能坐在蒙骜的身边与蒙骜交谈。在蒙骜的引导下,良伯介绍了自己的出生、成长经历,以及最终落草的过程,心中充满不甘。蒙骜又随口问起这群人中其他的事,良伯也尽自己所知做了介绍。出来当盗贼的,几乎没有人会公开自己的经历;就算同处一座山中,也往往不相往来,他们几乎全都是以绰号示人,别人不知道他们的真实姓名,更不知道他们的住处。只有同一个猎人队的人,才会相互了解。良伯是个优秀的射手,力气又大,还擅于设套布阱,在周围的猎人中很有威望,参与了多个猎人队,认识的人多,所以可以介绍得比较详细。  半个时辰后,训练结束,那些人虽然有些气喘吁吁,但个个容光焕发,似乎对自己产生了一定的信心。休息时,大家相互讨论着训练的细节,甚至还在复习各种战术动作。蒙骜看了看天色,决定赶紧吃晚餐,然后出发前往伏击地点。一些猎人跳下河去摸了不少鱼,升起火来烤着吃。蒙骜一行随身带着盐梅,洒在鱼上,更加鲜美。晚餐后,泽父带着两名大汉乘船离开。  入夜后,由熟悉道路的几名猎户打头,领着蒙骜的几名随从有前面开路,大队在后面随行。这条道也是一条河谷,两边高山,中间一条河流,两岸芦苇丛生。陌生人到了这里也轻易不会迷路。只是芦苇丛中如果藏了人,一般人发现不了。他们走了半夜,到达一片山口处,向导停了下来,道:“越此山口,即为濩泽!”  蒙骜让善于攀援的一队跟着自己上山口,观察濩泽的动静;其他人则在芦苇丛中隐蔽休息。猎户们在四周放了哨位,便清理了地面,各择一地,躺下睡觉。  蒙骜领着攀援组五人上了山。六个人分成三组,各自爬上一棵大树,观察山下的动静。那名骑坐在树巅的小个子,对蒙骜也能爬上这么高的大树感到十分佩服,一再向蒙骜竖大指。蒙骜道:“山中夜憩,若得一树,可少猛兽袭扰,未可忽也!”  山下寂静一片,天气阴沉,没有月光,但在微光之下仍可望见一条下山的山道蜿蜒通往一处小城。城邑不大,周围建有房舍,显然城民和邑民是分开居住的,只有那些有头有脸的人才有资格住在城里。顺着城邑往下看,一片大湖黑沉沉地铺展在夜幕中,湖边也有几间房舍,大约是渔民的住所。再往远,似乎有一条出水口,但已经看不清楚了。观望了半个时辰,蒙骜打了个呼哨,三组瞭望都下了树,聚到一起,议论各自所看到的情景,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情况。他们决定先返回河边的芦苇丛中,休息一夜再回来。  第二天天亮后,天上下起了蒙蒙细雨,这为升火做饭带来了困难。猎户们也跳入水中,摸了鱼生吃。由于有蒙骜等人带来的盐梅,大家吃得还比较开心。蒙骜吃了一条生鱼,仍然按原来的决定,带着攀援组重新上山,观察濩泽的动静。这一次,他们从早上出去,一直到太阳西下才返回。雨时停进下,雨停后,立即就有大太阳,他们的衣服也是时干时湿。在太阳出来时,可以望见濩泽水往山下流淌的情形,那也是一片山间洼地,虽然两边的山不高,但也足以约束着河流曲折蜿蜒。  秦军在少水-濩泽交汇处的军营,距离濩泽城不过四十里。那里出现驻军曾经一度引起濩泽的惊恐。但濩泽派出全都奉上酒肉后,秦军好文抚慰,说只要濩泽不下山侵扰,他们决不会上山。濩泽城内虽然将信将疑,但毕竟不可能长期闭城备战,而且以濩泽一座小城,如果不通过外交途径解决问题,长期来看,也不可能抵抗这支强大的军队。因此濩泽在不久后重新开城,但也加强了对少水方向的警戒。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118章 破濩泽 濩泽方向上的公乘接到端氏攻打濩泽的命令,是在蒙骜到达猎人队几乎同时。当蒙骜他们冒着濛濛细雨爬上树观察濩泽的动静时,一千秦军也于早餐后整装出发。濩泽有数百邑民,而秦军只有一千人,数量上并不占优。秦军必须依靠自己的作战素质和精良兵器,克服敌军的城池。  秦军的动作完全不可能取巧。道路只有一个,还是在山下;湖边是一大片开阔地,位于半山间的濩泽不用出城就能看得清楚。果然,当秦军溯濩泽水而上时,就被人发现,迅速报告城内;而当秦军于午后到达濩泽湖时,所有的邑民已经全都进入城内防御。  蒙骜在树上可以清楚地看到这一切的过程。濩泽在一片细雨濛濛的宁静中开始了新的一天;等小雨停下来,太阳爬上半天时,濩泽城内响起了示警的鼓声。准备下田耕作的男人、女人们立即往家里赶,把老人和孩子带上,富裕的驾上一乘车,贫穷的挑起一副担子,一般的推着一乘平板车,就往城里赶。一会儿出太阳,一会儿下大雨,无论是烟尘还是泥泞,都没有阻止邑民们入城的脚步,只是增加了女人和孩子们的哭声。这种哭声,连二十里外躲在树顶上的蒙骜都能感受得到。  邑民有条不紊地进入城内,城门从容地关闭,守城的邑民大量地出现在城墙上,妇女和儿童开始向城墙上搬运石块和木头。等到秦军到达城下时,整座城池已经完成了它的战前准备,在寂静中等候暴风雨的来临!——他们已经不止一次地经历过这种暴风雨了。  然而,令蒙骜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在秦军向两侧转移兵力,准备四面合围城池时,城内突然爆发了一场骚乱,随即面向山下的东门被打开,秦军主力不费吹灰之力就冲进了濩泽城!  看到这个意外的结果,蒙骜大吃一惊,连忙滑下树来,将隐蔽在芦苇荡中随从和猎人全都叫起来,匆匆忙忙地往濩泽城赶去。  当他们下山后,便见不少从城中逃出来的邑民,往山口这边来。蒙骜让大家控弦以待,迎了上去。山后突然出现一群破衣烂衫的人拦住去路,让这群人有些惊恐地往后退。突然,从队列中走中一名衣冠楚楚的人,大声喝道:“尔等强贼,亦敢反乎?速离道路,吾不罪也!”  站在众人身后的蒙骜问良伯道:“是则濩泽令乎?”  良伯道:“然也!”  蒙骜从良伯手中要来他的弓和箭,一箭射翻了濩泽令旁边那名身材高大的壮汉,随即出头大声喝道:“汝等凶顽,敢抗秦军,罪不容诛。速就擒,犹可活也!”  濩泽令见来人器宇轩昂,但却着短褐,一时不知虚实,道:“对面何人?”  蒙骜道:“上党守是也!”  濩泽令问道:“何以出于山后?”  蒙骜道:“知汝等将逃,正欲擒汝等!”  濩泽令绝望地叫道:“杀!”发疯般地向蒙骜冲过来,后面有那么十几个人也冲了过来。蒙骜身后的随从挥舞着棍棒,或扫腿或击头,只片刻就将那十来个人打翻在地,濩泽令也被蒙骜一棍戳中心窝,挑到地上爬不起来。剩下的人见势不妙,就要往回跑,蒙骜大声喝道:“降者免死!”那群人顿时跪倒在地上,磕头不已。  蒙骜让这群人将被随从打翻的那十几个捆起来,押着走。那群人迫于无奈,只得剥下地上的人身上的衣服,将他们的双手捆住。每个人旁边都有一名随从盯着,捆得不紧,就是一棍,喝令“紧缚”!然后,投降的众人在前,衩束缚的人在中,那群猎人在后,复往城中而去。  他们这边的动静,早已被城上的人看到。只是因为城内还在抵抗,一时派不出人去。等那群人快走到城边时,秦军已经彻底粉碎了城内的抵抗,派出五十人前来接应。  秦军拦下蒙骜一行,问道:“所来何人?”  一名随从上前,将节符递给为首的不更。不更不太认识字,但知道是秦军内部的节符,就叫来一名识字的士卒共同观看。那人也不甚通文字,看着念道:“上,党,守,令!”念完吓了一跳,道:“上党守!”  蒙骜即上前道:“吾乃客卿蒙骜,敢问对面何人?”  为首的立即拱手应道:“某县里不更某,谨见将军!”  蒙骜道:“濩泽令携众在逃,已为吾所缚,汝可械往城中拘管,吾将审之!”  不更立即接手,将那群人团团围住,押往城中。同时派人向公大夫报告,上党守率众来此助战。  由于只派出了一千人,公乘本人并没有亲自前来指挥,只派了一名公大夫率本部前来。那名公大夫现在正在城楼上,指挥大军占领各个城门和城内各街衢、府库,见军使执节符过来,报告说上党守亲自来了,立即跑下城楼,飞奔到蒙骜面前,拱手道:“臣等已占领城池,城内无能抗者,今正收府库钱粮,及城内治安!”  蒙骜夸奖道:“善。吾远观之,大夫未经死战,城门自开。大夫之运筹可谓妙矣!”  公大夫道:“臣焉得如此运筹。先有一秦大夫在城,见秦军攻城,乃内应之!”  蒙骜心中暗惊,但脸上不露声色,问道:“大夫何在?”  身旁一名大夫过来见礼道:“河东安邑大夫怀,谨见将军!”  蒙骜道:“大夫其有节符?”  那名大夫有些尴尬道:“臣出时,郡守令勿携节符,故而无之!”  蒙骜道:“郡守稽欤?”  大夫怀道:“臣于河东丞无名领命!”  蒙骜道:“何命?”  大夫怀道:“河东丞有命,未足与外人道也!臣不敢言!”  蒙骜点头,不再深究,继续道:“大夫有命入濩泽,见吾军攻城,即为内应;濩泽之克也,大夫其有功焉!吾将表之于河东!”  大夫怀道:“谢将军!秦人攻城,秦人自当应之,未足道也。”  蒙骜问道:“大夫至濩泽,所与来者何人?”  大夫面露疑惑,问道:“何为同来?”  蒙骜道:“大夫自安邑远至濩泽,必非独往,盖有他人同行!”  大夫怀道:“将军明见。曾有人同行,然城破之时,彼无踪矣!”  蒙骜又问道:“汝等入濩泽,可见秦人炒粟?”  大夫怀道:“未之见也!”  说话的工夫,一行人进入城池。城池已经被秦军完全占领,各街衢已经空无一人,城墙上站的都是秦军,衢口也都有秦军站岗,府库周围也有人放哨,不许闲人进出。公大夫将一蒙骜抓到的人全都押入城主府旁边的监中。监中还有不少囚犯,这批人被分散关押在不同的牢房中。那些跟着城主冲过来被打倒的人,连同那名被蒙骜射伤的人,则被关押在城主府的塾房内。  蒙骜向公大夫介绍了随行的猎户,说他们是周围的猎户,愿意投军,可按普通刑徒的待遇给他们安排食宿。公大夫见猎户大约有一百人,就委派了一名大夫作为统御,其余官员则仍旧由蒙骜的随从担任,就将这群人安排在城主府的院中歇息,就于城主府中取食。那群猎户从城主府的厨下取来鼎鬲、柴、米等物,炊粥而食。  在路上,蒙骜曾经询问那些猎户,抓到的人中可有那次率领他们劫炒粟的人,猎户们都说,那些人都蒙了面,他们实在认不出。蒙骜也只得作罢。  大夫怀进了城以后,要回自己的队中。蒙骜说少时审讯时,请他也过来陪审。大夫怀愣了愣,婉转拒绝道:“臣于濩泽之事已了,愿早归!上党之事,非臣所能知也!”  蒙骜也不勉强,道:“愿大夫备记有功吏士,吾将簿之记功以上!”  大夫怀道:“些许之劳,何足道哉!”  蒙骜道:“秦律不可坏也。且士卒有功,利在其家,焉得不记!”大夫怀应喏。  蒙骜与公大夫进入城主府内,派军使召濩泽公乘前来濩泽,共同审讯城主。然后命令先将那名被射伤的人抬进来受审,让公大夫将军医叫来,为那人治伤。  那人身体颇健壮,虽然胸部中箭,但血已经止住了,只不敢拔箭,恐牵动脏腑。被抬上堂后,蒙骜问了他的姓名、乡里,在城内何司,那人也一一作答,似乎并无敌意。这些常规的事问完了,军医也到了。他先给那人敷了药,稳定住伤口,然后将箭拔出。猎户的箭没有镞头,箭尖平滑,拔出时并没有造成什么伤害。军医又清洗了伤口,再敷了一剂药,用布束住伤口,道:“但将息数日,如无脓,自无碍也。”蒙骜命令将那人带到厢房单独关押,不要与其他人关在一起。待那人离开,进入厢房后,蒙骜命令把城主带上来。  城主倒绑着双臂,被两名士卒带上来。蒙骜冷冷地问道:“知为何破城?”  城主道:“臣得罪大军,百死莫赎。愿将军明正其罪,不敢辞也!”  蒙骜道:“汝妄称濩泽令,私刑百姓,言而无信,法令不行,此其罪也!”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119章 濩泽事发 听了蒙骜的话,濩泽城主神情似乎有些放松,道:“罪人有情,容告!”  蒙骜道:“且言其状。”  城主道:“臣世居濩泽,薄有田产,少有善名。有司闻之,以濩泽小邑,无足辱官吏,遂以臣署吏为令,以施雨露于下民。此皆有上官牒文、节印,非臣所能伪称也。”  蒙骜道:“文、印何在?”  城主道:“皆在臣身,不敢稍离!”  蒙骜令士卒为城主解缚,城主从贴身处取出一个锦囊,呈给士卒,士卒转交给蒙骜。蒙骜打开看了,里面果然有两片简牍,一方铜印。拆开简牍看时,上面分别刻着“韩上党郡濩泽县令”和“秦河东郡濩泽县令”。简牍的样式和行文均是官方正式的样式,应该不是伪造的;那一方铜印则刻印着“濩泽令印”四个字,是标准的秦国文字。看到牒与印,蒙骜和公大夫脸上都露出一丝惊异之色。公大夫正想说什么,蒙骜抢先道:“盖贵县为河东郡所有,诚难能也。河东与上党,手足也。贵县既受官于河东,必知河东所令。何吾军濩泽,未见一粟、一矢相援?”  城主顿时惶恐道:“臣有辱使命,惟上官罪之!”  蒙骜道还要再说什么,门外有人传道:“大夫怀求见!”  蒙骜令将城主暂时监押在偏间,传大夫怀入见。大夫怀上堂后道:“臣奉教,书有功之吏士氏名及功绩,谨奉!”  蒙骜接过大夫怀的简册,赞道:“大夫处事干练,所行皆满!”开打简册,略阅一过,道:“大夫亦当记濩泽抗拒大军,闭城而守之状!”  大夫怀道:“濩泽令得报秦军来袭,即下令闭城。臣亦谏曰,皆秦人也,奈何闭城?濩泽令不从,令邑民皆归城守,而令臣等集于城下,以备战守。臣与士卒乃悟濩泽令叛秦,遂击之,开城迎秦人入。此情为实,然实不知何如而书之。”  蒙骜道:“据实而书,又何讳焉!”  大夫怀道:“臣奉河东郡教,来助濩泽。实不知濩泽之叛也,谅河东亦未知也。事出仓促,臣未得其实,故不敢言。”  蒙骜道:“大夫当据实而言之,是非曲直,自有秦王辨之,非臣下所能言也。然知而不言,有欺君之过!”  大夫怀道:“臣谨奉教!”要取过簿书重新书写。蒙骜道:“此簿记士卒安之功极详,不必改易,大夫可另书一策,备言当日之事。臣当传于咸阳,不敢增删一言。”  大夫怀心情矛盾地应喏一声,离开了。  大夫怀离开后,蒙骜叫出城主,道:“既为秦吏,而抗秦军,何也?”  城主在侧室将大夫怀与蒙骜的对话听了个真切,已经惴惴不安,听蒙骜一问,惊出一身冷汗,道:“臣无状,冒犯天威,百死莫赎!”  蒙骜冷笑一声,道:“汝将以一身而担其罪乎?若一城主对抗秦军,城破则屠城!若以秦吏对抗秦军,族其吏!濩泽大小官吏,除大夫怀,皆当族也!君其无所辩乎?”  城主汗流浃背,连连顿首道:“臣有言,愿将军听之!”这下,连陪审的公大夫也知道其中必有隐情,而且牵涉极广,额头也开始冒汗,起身道:“臣请……”  蒙骜意味深长地看了公大夫一眼,道:“大夫坐。秦王明达,非吾等所能及也。为臣者,但尽其忠,其成败利钝,非所计也!”公大夫只得惶恐地坐下。  蒙骜又看见濩泽城主,道:“汝其言之!”  濩泽城主道:“臣于岁前,得河东郡封,令归于秦。濩泽,小邑也,自不能抗大军,遂领之。前者,河东遣大夫至,言上党守或攻城,必也抗之,不可开城。若城破,所有文书不可留也,必尽焚之!而臣亦当潜归河东。”  蒙骜问道:“现文书何在?”  濩泽城主道:“变起肘腋,臣实难支,一应文书皆不及焚也,犹在后宅。”  蒙骜道:“速往取之!”即令士卒带着城主到后宅取文书。少时,文书取到,乃是王稽以封城主为濩泽令为饵,令其与韩国故吏联系;以及韩国官吏对此的回应!双方往来书信达五六通之多。  蒙骜略一看这些简牍,即令将濩泽城主带回后宅关押。自己也不看这些简牍,将它们全部封起,并加上自己的印,让在旁边的公大夫也加上自己的印。公大夫身不由己,陷到这样的纷争中,结结巴巴地想退出,蒙骜道:“兹事重大,非二人封不可为凭。愿以副之!”公大夫也知道不可逃避,只能咬牙取出自己的印加上。随后,蒙骜和公大夫二人就将府中所有文书一一捡出,细加前阅看。如此渡过了一夜。  天亮后,濩泽的公乘赶到了濩泽城,而大夫怀也将濩泽对抗秦军的经过,以及自己里应外合克服濩泽的过程写了出来,交给蒙骜。蒙骜向公乘介绍了夜间审讯城主的过程,以及城主交待的内容,还有城主交出的河东、合阳与之往来的文书。蒙骜郑重地请濩泽公乘也在批封存的文书上加盖自己的封印,公乘没有任何犹豫,加了一道细绳,取过一块封泥封上,盖上自己的印。然后公乘道:“此情通天,恐非吾三人所能支也,愿诸公乘共担之!”  蒙骜道:“公乘之言是也。”立即派人清端氏和少水的公乘,迅速前往濩泽。由于濩泽地处偏僻,让两名军使留在公乘处,随公乘一起上路。去端氏的军使还要端氏公乘通知公乘缓,询问他能不能也来濩泽参会。  公乘也阅读了濩泽城的所有文件,包括与上党韩国上级往来的文件,和与河东秦国上级往来的文件,通过比较公文的日期,发现濩泽实际上是同时接受秦国和韩国的双重指示。这一发现也得到了蒙骜的首肯。  入夜,端氏和少水的公乘也都赶到了,公乘缓因为头痛、头昏,无法行走,不能前来,但他将自己“上党丞印”的印信交给了端氏公乘带过来,表示如果需要以上党丞的名义发出公文,“一听郡守之命”。  新到的两名公乘一面听蒙骜和公大夫介绍作战和审讯的情况,一面阅读濩泽的公文;对那些封存的往来文书,每个公乘也都在上面加了封印,蒙骜还代表公乘缓加了一道上党丞的封印。  经过一夜的讨论,公乘们达成一致意见:王稽与韩国官吏密谋,证据确凿,必须立即向咸阳报告。蒙骜立即亲自书写了加急公文,交各公乘阅觅后,由蒙骜和四名公乘共同加印封上,由军使直接送往章台宫!——由于蒙骜还有秦王客卿的身份,他可以不经过相府,直接向秦王上书。但蒙骜始终遵循秦国吏治,从来没有行使过这一特权。  然后蒙骜找来大夫怀,道:”大夫有取濩泽之功。今濩泽已下,而濩泽令已叛,上党诸吏皆在军中,愿大夫暂领濩泽之司,大夫其勿辞!“  大夫怀迟疑道:”臣奉河东郡教,来援濩泽,事出意外,竟擒濩泽,大违河东之令。今当归郡,以明其迹,未可逃其责也。“  蒙骜道:”大夫忠义可嘉,然事急则从权。濩泽初定,邑民未服,而诸侯大军压境,旦夕且攻之。若以律条呈,诚恐贲事。今上党具陈大夫之功,及情急之由,直发河东、咸阳;大夫暂居濩泽,以定其境。河东得其情,必能曲承;咸阳下文,则成此事!“  大夫怀道:“臣愿暂归河东,面呈其事,然后归之,不过数日!”  蒙骜道:“大夫奉命守濩泽,而濩泽沦陷,吾诚恐大夫自辨不及,反遭祸端。愿大夫暂留濩泽,以待王命!”  大夫怀终于感受到蒙骜的善意,道:“臣谨奉命!然臣终属河东,若河东有命令归,愿将军勿留!”  蒙骜道:“上党、河东,终为一体。河东有命,自当归之!”  大夫怀离开后,蒙骜再书一简,向相府全面报告了自己在濩泽的发现,告知自己已经攻取濩泽,并荐有功之臣大夫怀为濩泽令。这一次,他派出的军使是随公乘缓抵达端氏的剑士。剑士首领带着五名精锐剑士扮着他的随从,跟着他经历了整个事件的经过。派出剑士护送公文,也得到剑士首领的同意。  从端氏招来十名剑士,与剑士首领相会于濩泽军营。藏好公文后,立即起身,从羊坂小道直驱河内南阳。过河后,在洛阳与秦国的暗线接上头,骑马飞驶函谷关。  函谷关尉难过剑士的节符,立即安排驿馆备马,剑士略事休息,即再次骑马出发,赶往渭水岸边的下一个驿馆。到了渭水,驿馆安排好快船,连夜划船,赶往咸阳。只是到了船上,十名剑士才轮换着休息。这之前,他们都只能在马上闭目养神。  秦王下朝后,照例与秦相、子楚等人来到章台宫的一处偏殿,讨论军国大事。郎卫捧进一个锦囊,上面有数条封印,并有“急件”的标志。郎卫报道:“客卿蒙骜有急件上呈!”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