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念念,我想追你。
另一边的女宿舍,十一点准时熄灯。 落得光色沉黯的环境,徐穗淇的床位和宋念安的紧靠在一起,落针可闻地,似乎还能听到彼此一起一伏的呼吸声。 徐穗淇盯着昏暗的简易宿舍顶板,脑海中闪过夜聊常常会聊的话,但最终,还是被宋念安刚才说“沼泽”的话题吸引去注意。 她浅浅地舒了口气,喊她:“念安。” “嗯?”宋念安右手手臂覆在眼上,还在酝酿睡意。 徐穗淇很突兀地问:“纪老师这次回来没问你随他读博的事吗?” 因为宋念安天资过于聪颖,自身又积极上进,所以本科和研究生的学历早在前两年就压缩读完,但自那之后,宋念安直接选择了无国界医生工作前必要的两年工作经验。 宋念安对无国界医生的渴望,似乎比深造读博还要强烈。 徐穗淇到现在都不知道为什么,纪渊那边也有几次旁敲侧击,不过都被宋念安委婉地暂时拒绝了。 宋念安给出理由:“想过两年回去再考虑这个问题。” 出奇地,以往纪渊回国都会询问宋念安后面发展的问题,这次却好像只字未提,还满足宋念安心思地把她放到最后一批重点对象里。 徐穗淇的疑惑,宋念安能理解。 但她只是疲惫地笑了笑,也得为过去的任性埋单,“我想做我想做的,但家里人年纪大了,不一定支撑得住未来太多的变数。读博无论是现在,还是未来,都能进行,但医生无界和有界的区别,可能对我来说,只有这几年时间。” 也许之后还会有更多的机会,做现在这样的事,但宋念安发现自己越长大,心里要考量的因素就越多。 虽然这次回去,她在饭桌上提过可能三个月后又要出发,但季老并没太多反应,只是唉声叹气地照旧拿她没办法:“我们季家哦,都是小白眼狼,都不爱和我这老头玩,去吧去吧,可得和你向蕊姐比比谁厉害。” 就算对话当场是在大家谈笑时进行的,但宋念安那天睡不着下楼,还是意外听到季老和季向蕊在聊门漏不漏风之前的话。 可能是季老情绪不高涨,季向蕊直截了当地说:“爷爷,您想留安安在身边就说,您要想她了您也说,都是一家人,想念又不是什么说不出的话。” 季向蕊是这么觉得的。 但季老不过是睨了她一眼,“那我当初想让你留在国内,你还不是说出国就出国,我说想你,怎么也不见你回来看看我老头子?” 季向蕊一噎,“我......” “所以你说,”老人轻笑,“老林这么看重的孩子,我能随便用一句想念就让她回来?” 不是刻意想到,但季老无可奈何的怜爱仿佛近在咫尺,近在耳畔,宋念安越想,就越不受控制地湿了眼眶。 但她没发出任何声音,甚至连难受心酸的呜咽都没有。 沉默的沉寂,似乎丁点对于的情绪都没有。 可环境太过安静了,不知不觉,一旁的徐穗淇还是能察觉到宋念安一点点变重,多少有点不知所措,“念安?” “嗯。”宋念安低声应了。 徐穗淇突发奇想地问:“你当初为什么想做无国界医生啊?” 为什么......会想做无国界医生呢? 其实这个问题,宋念安自己也想了好多遍,“大概是十六岁那年夏天,决定的吧。” “十六岁?”徐穗淇倒数了下,“那时候你不是已经在读医科了?” 宋念安低笑了下:“是啊,那时候我好像已经在读医科了。” 但她说:“起初读医科是因为敬畏,抱着敬畏心理想要救人,但那时候,我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做无国界医生。” “如果不是他,”宋念安不知想到什么,说着说着,嗓音越来越小,“我不会想到要做无国界医生。” 徐穗淇敏锐捕捉到关键词,“他?” “不会是傅听言吧。” 宋念安闲散地落手在床边,侧过身半转向徐穗淇,清浅的瞳眸冲淡眼前的雾气,眼尾微扬,勾勒出浅笑的生动。 她弯唇笑了下,很坦率地承认:“是他,没错。” 徐穗淇一下就好奇起来,“既然他这么重要,那你们现在的氛围,怎么不像之前那样亲密了?” “我总觉得吧......”也不知道该怎么描述,“他挺在意你的。” 徐穗淇瞧着宋念安那冷淡单薄的背影,撇撇嘴。 干嘛不信她,她真有这种修罗场会来的感觉来着。 最终,一夜好眠。 第二天早上,天光熹微时分,宋念安是被一阵口哨练兵声吵醒的。而这会,其实原定的六点训练区闹钟并没有响。 五点半的时候,训练新兵都已经整装待发,吃完早饭到达训练场。 训练场就近在男女医疗宿舍后一公里开外的位置,无奈他们喊口号的声音太响了,宋念安睡得又很轻,只一遍喊完,她就睁眼,掀开被子起床了。 深冬的早晨,屋内还有暖气烧尽的舒适,白花玻璃上却已是层层轻薄的雾气。 冰天冻地的环境,乍一看,窗外枯枝败叶都在一夜之间结上白霜,门窗玻璃更是止不住地沁入寒风,刺人心骨。 宋念安随便套了件毛衣,就拿起洗漱杯穿过大堂,往外走。 只是开门后,她落目要换的鞋,意外发现,门口放了双黑色女靴,她弯下身,看了眼鞋内标注的尺寸,36#。 这里,只有她的尺码,36#。 彼时,不远处在楼梯边的男人注意到宋念安这边大门开了,放下手中正在调试的频道内对讲机,抽起一旁的厚外套就朝她蹲的方向走。 宋念安还在埋头捣鼓这双新鞋时,冬日暖阳都不及云深,男人靠近后,颀长身影已经兜头罩下,拢在她身前。 水泥地面上深浅不一的暗影,宋念安慢一拍反应,怔怔抬眼。 眼前站的就是军装在身的傅听言。 “这么早就睡醒了?”男人边说,边展开厚重外套,披在她单薄一件白色毛衣外,“怎么不穿外套?” 宋念安环视了圈四周,寥无一人,赶紧站起身,没回他问题,只生涩道:“你怎么在这?” 傅听言微微挑了眉。 主要是傅听言习惯性给她披外套这个举动太像在带孩子了。 她现在是来工作,不是在老院,所以多少得想着避嫌,省得传些不好听的话,“你不是该在训练场?” “有监控摆着。”傅听言淡淡地勾了下唇,“连自律都做不到,训练什么?” “可......”宋念安看了眼时间,“这边不是六点起床训练?现在才五点四十。” 兴许是天气太冷了,说一句话,唇边都是白白的雾气,宋念安从暖进凉,自然冻得瑟缩,但傅听言向来习惯恶劣环境,现在这种零下温度根本不算什么,越是冷霜在后,越能衬得他眸底蕴光有温度。 只不过,这个温度似乎是针对性的。 所以这不过是他到训练场的第二天,整顿收心的强压训练就来了。 光是早上迟早的那几个新兵,就已经被罚加倍负重晨练了。 宋念安并不了解他们这边的情况,只是指了指地上的鞋,还迷迷糊糊的,“这个?” “不是怪我见死不救?”傅听言轻笑了下,随手拢了下外套衣领,“以一换一。” 宋念安整个人被外套收拢着。 傅听言刚才的力道虽小,但她还是朝他的方向冷不丁冲了下,看上去人本就小小的,站在他身边更是有种莫名的娇弱感。 不过他翻脸也够快的,一转身,看向汪珈成时,脸色就骤变冷淡,仿佛刚才的那点温柔如雾散去,短短几秒,仅剩神色寡淡的冷漠,眸色深黑,不见笑意。 汪珈成打了个寒颤,凑到孟沛霖旁边,小声道:“他这是不是太夸张了点?” “这还夸张?”孟沛霖一脸“你一看就没见过世面”的表情,淡嗤,“那晚听嫂子喝醉,这人直接打招呼从局上离开,你知道?” “啊?”汪珈成是真无知,“还有这种事?” 孟沛霖摇摇头,叹了口气,转身就要走。 只是傅听言的低声来得太过及时,“汪珈成。” “到!”汪珈成转身,但在撞上傅听言目光的一刹那,习惯地冷静道,“队长,是有什么事吗?” 像是早就无言的默许,傅听言没和他闲聊刚才的话,而是低头再确认时间,“还有一批八点飞机,到这估计九点出头,进区的那条路不好走,你派人去接应一下。” 这话一出,在这的队员面面相觑,汪珈成疑惑,“是还有医疗队的人要来?” “不算,心理队的。”到这,傅听言还有闲心补一句,嗓音不咸不淡,“而且来的那人,孟沛霖熟。” “不是——”汪珈成有嘴说不出苦,“宁做中间人,一拆一桩缘啊。这好不容易有个人愿意来拯救孟沛霖,这机会我可不敢抢。” 傅听言神情没什么波动,“让你去抢人了?我是让你去接人。” 汪珈成还是不情不愿的,一股脑还说道:“真不是我记仇,我上回就吃了孟沛霖抽屉里那快热化了糖,他就跟我急眼,后来才知道是芮老师送的。我今天要是再给他把女神一接,他不得弄死我?” 一旁随即传出窸窸窣窣的插科打诨声。 无语写在脸上的孟沛霖:“......” 傅听言颇有深意地朝孟沛霖抬了下巴,调侃:“还送糖呢,你这么躲着人家,不太厚道了。” 孟沛霖随口就是胡扯:“那不过是军区外面小卖部做活动送的,一块钱一颗,心理队人手发的而已。” 这解释一出,汪珈成有理:“那我怎么不拿到糖?” 他转头看向傅听言,“队长,你收到了?” 傅听言显然是含笑摇头。 所以汪珈成痛快给出结论:“芮老师那就是偏爱你,现在喜欢人才给发糖的,你还不抓紧着点,这人要不你和我一起去接啊。” 这帽子一扣,孟沛霖都不知道说什么反驳的好。 似乎连过脑一瞬都不到,他就死鸭子嘴硬说:“只是顺手而已,谁说喜欢人就给发糖?” 汪珈成“嘿”了声,还不信了,急于证明自己,“队长,我说的对吧,喜欢就给发糖的。” 傅听言没说话。 好死不死的,汪珈成还非要加一句:“小嫂子是不是就给你发过糖啊?” 原先还在笑的傅听言神色突然在这句话后滞住。 尤为明显的,是他眸色霎时变冷了。 寒凉流动的空气都在刹那间凝固一般。 还没等汪珈成反应过来,傅听言已经拿起调试好的对讲机,直接连通现在正在训练场晨跑的新队员们,“现在,全员停下,立正,你们汪队说你们十五公里训练量辛苦,接下来全程陪跑。” 请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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